东施效颦撰“遗书” 赵军匆匆忙忙跑回七班洗涤身上沾污的猪血,路过连部,不经意间瞅见黑板报 上贴着的“坚决要求上战场”的血书,那是王春生和许昌远的杰作,从他二人写下 血书之后不久,春生当了七班副,许昌远被提拨为连队文书。此榜样的引导,催动 得赵军眼球哗啦啦转圈儿,他身上这一身猪血能否也利用一下哩?自己也写个血书, 让已调到团政治处帮忙的陈教员想个门生个方,或许真能让自己也提拨一下,陈教 员能到团里帮助工作,下一步肯定是提干当排职群众干事,自己给他帮了这么大的 忙,也应该顺梯子上一点点吧? 拿定主意,便怕人瞅见,环视四周,全连整队去看电影了,空荡荡的营区没人 瞅他的行踪,赶紧回班里脱下血衣,打了一小盆清水,把衣服慢慢浸入其中,红艳 艳的血水里还漂浮了些血渣块儿,没顾上洗衣服,赶紧从挂包找了一张信纸来写血 书,血水看似鲜艳,刚落下“坚”字的一竖,发现并不能用于写字,字迹浓度不够, 便又想再回杀猪现场弄鲜血,猛然想到春生在那里,继而联想到春生写过血书,若 再写“坚决要求上战场”,等于吃了春生嚼过的糢糢,不讲猪血写下的血书,就算 自己人血书写也有步人后尘之明意,由此想到应该换个写法,还得找个能写红字的 东西,当天早晨倒垃圾,曾看见过大桶垃圾里有个废弃的红墨水瓶,必是许昌远扔 掉的,连队里别人没有此物,急忙去找,扒了半天才扒出来,回班里又把血水倒了 一点在瓶子中,使个扫帚棍儿,写下四句“遗书”:赵军赴前线写给家人的遗书生 命诚可贵,爱情价亦高,我为尽忠报国志,一切皆可抛! 写完之后反复地看了两遍,觉得纸质的血书有水迹,没有春生和许昌远的白布 条好看,还不便于保管,就取出包衣物的枕头白布包袱皮,拿手指头比划了三指宽, 往半自动步枪的枪剌上一戳,三菱的枪剌在白布上穿刺出个小洞,顺布纹一扯,一 个宽约七厘米,长约八十公分的白布条就成型了,赵军从中间一撕两半儿,匆匆忙 忙又抄写了两遍“遗书”。 做完了这一切才去洗他的血衣,边洗边琢磨如何处理“遗书”,现在交上去已 经不合适,全连的请战书都交过了,眼下连队没让大家写请战书,交给陈顺义吧, 想来他也不好处理,最妥当的路子是先找他让他想办法,他在团里工作,能生方打 洞把自己也调到团部才好哩!凭借啥子去呢?就凭借这封光荣的明志“遗书”。 赵军写下“遗书”之后,却没想到自己递不出去,部队一级战备后,几乎没有 战士的自由活动时间,一天到晚全是集体活动,看电影的时间占满了每天的安排, 上厕所都是集体安排,个人离开班集体的时间极为有限,早先想透过陈顺义这条线 为“遗书”发力,看来一时半会儿行不通,可辛辛苦苦做了“遗书”又没发挥应有 的作用,心有不甘。 第二天早晨起床打背包,赵军特意把写有“遗书”的白布条从背包缝隙里露了 一点,故意不用心似的往左右瞄瞄,春生和嘉旺月谁也没看他的背包,黄色的背包 上露出点白白的布条,赵军觉得十分剌眼,可他们却如司空见惯般不予理会。 吃罢早饭洗碗时,赵军凑向春生说,副班长,不检查内务了吧? 春生说,进入一级战备后连队没组织检查内务,也没强调,我看各班也都是这 样,不检查也是好事,靠个人自觉和自我养成良好习惯。 赵军“哦哦”两声,怏怏不乐地走开了。 回到班里搁吃饭的搪瓷缸子,他往自己的床头一扔,回头就想出门去,他盼望 陈顺义能偶然回连队来,到门外去,瞅见陈顺义的机率就大一些。 七班长王亮见赵军没搁置好缸子便喊他站住,赵军,你缸子咋放的哩? 赵军一回头,见是班长王亮问他,便有意说,请班长给我看看,咋放才好啊? 王亮走到赵军的床铺前说,班里不是统一规定过嘛,用背包绳头拴成活扣绑在 背包上嘛! 赵军刻意引导王亮瞅他背包上的白布条,急忙用手指着背包上方右侧的位置说, 是这个地方吧? 赵军的手指头离露出的白布条仅有两指远,七班长王亮肯定看见了那布条,却 没有说,只是点点头,是的!是那个位置! 赵军并没按王亮所讲的做,而是从背包里抽出白布条,装着想用白布条绑扎搪 瓷缸的样子,他想让七班长王亮发现他的“遗书”。 王亮并没上前来动手帮他绑扎,而仍然是动口教他,大家都用背包绳头绑扎缸 子,你要跟大家一样才行,不能你自己单独弄个白布条来绑啊?全连集合一整队, 大家都是清一色的黄,唯独你背包上有块白色的点,很不好,若是夜晚,白布上再 反光,那不是自己找上门去让领导批评啊? 赵军见把王亮引不上路,心中暗骂,只好把白布条又塞进背包中,故意用死结 扣绑扎。 王亮马上制止说,解开吧,要用活扣才方便取,不然你用时会很麻烦的。 正说哩,春生进门,王亮便喊他,副班长,你帮赵军拴个搪瓷缸吧!全班都学 会了,就他没学会打活扣,这样的事,你要多观察,当副班长的要为班长操心,不 要小看了这件小事,这缸子可是个原则问题,部队出门后,大家喝水当杯、吃饭当 碗、洗脸作盆,用处大得很。小细节上不注意,一个人的问题会影响大家的。 春生还回话,赵军先笑了,班长说当碗当杯我信,咋还有当盆子的说法呀? 你不知道吧?你才当几天兵啊?我们连出动打靶、野营训练,吃住在车上是常 事,缸子作盆用于洗脸不稀奇,往后你就知道它的重要性了。 春生帮赵军绑扎好缸子,赵军故意扯了扯。 春生连忙说,你不要动它,扯松了是你的事哦! 赵军故意把白布条扯出来说,我想用个白布绑,班长说不行,怕暴露目标让领 导批评,布条绑着多省事呢? 赵军说这话的同时,展开了那白布条,“遗书”红字便呈现在春生眼前,他仔 细认清了字迹,却没言语,赵军个人的事,似乎与他无关,因赵军而无端让班长批 评了两句,春生心里不舒坦却不好说别的话。 七班长王亮听见赵军跟春生说话涉及到他班长的权威性,便抬头向赵军这边看, 本来要说句反驳的话,却瞅见了赵军的“血书”,便说,来来来!你手里的白布条 我看看! 赵军急忙把白布条递送过去。 王亮看时,嘉旺月进门,他也往王亮那儿凑,一看便念出了声音:赵军赴前线 写给家人的遗书,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为尽忠报国志,一切皆可抛! 嘉旺月读罢就对赵军说,你这个遗书很好!夏明翰烈士的原文是若为自由故, 二者皆可抛,你改的不错,往后班里有最艰苦最危险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不跟你 抢! 七班长王亮翻了嘉旺月个白眼儿,走到赵军跟前,拍拍他的肩说,我相信你是 好样的! 赵军劳神费力搞了半天“血书”,在班里就落了个“七班长相信他是好样的”, 并没说向连里团里反映,便闷闷不乐地跟大家列队看电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