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剃光头 小李子担任参谋长后的第一把火竟然烧到了全团官兵的脑壳上。 团里专门组织了二十五人的剃头队伍,在全团看电影的间隙,以排为单位到大 礼堂门前剃光头。 李玉柱带全排出礼堂大门,抬头便见前厅一排剃头椅子上方的横幅:剃发明志 保边疆! 负责剃头队伍管理的政治处群众干事陈顺义见到老连队出场,屁颠儿屁颠儿跑 过来,与李玉柱各行了举手礼,然后回头对从连队抽来的剃头匠们说,我是从红一 连出来的,给一连的弟兄们剃头要认真点,剃好后我给大家上香烟,给他们剃头, 跟给我剃头是一样的! 一位手拿剃头推子的战士说,请陈干事放心,保证推子顺着头皮走,别人是七 推子剃光,一连的弟兄们是九推子带修整。 所谓七推子九推子,是指理发的过程,一个脑壳,前七推后五推,十三推子完 事,若前九推就需要加上后七推,带修整又得加上胡须的五推,七推子两分半钟, 九推子便得三分钟多一点,干部们剃头都是九推子,战士只有七推子,一连的弟兄 们九推子带修整,算是沾了陈干事的光,人人都享受了干部剃头待遇。 李玉柱对全排下达了入座剃头命令,队伍便开始走向座位,鱼贯而行的战士们 纷纷向陈顺义挥手致意。 赵军边走出队列边说,红一连多出去些干部,我们连搞事也方便。 七班长王亮横了赵军一眼说,回队列! 赵军嘻皮笑脸地说,我跟陈干事说句话。 陈顺义急忙走过来说,先剃头,有话剃完头再说。 赵军悻悻地走回队列,他用“鲜血”写下的遗书至今还没派上用场。 脱了棉军帽的九推子,也仅仅只有三分钟,一个排上去同时剃,没仪式不用耽 误,五分钟完事,三个班二十四个和尚头就展现在大家面前,赵军再想离开队列去 跟陈顺义说话已不现实,连首长们来了,张涟水一出场,赵军有话也不敢出队列去 找陈顺义,依依不舍地又回到礼堂荧幕前。 张涟水对剃光头有看法。团司令部下达剃头令,没讲为什么。 冬天里大家都戴棉军帽,剃光头后头发茬子顶在帽里子的衬布上,只要帽圈晃 动,头发茬子便与衬布磨擦,使人极不舒服,起初没深想,觉得只是不舒服而已, 三七营先剃头的一个副连长在看电影时,跟旁边的干部说小话,那副连长说,这头 一剃,叫我时时感觉到脑壳已经不是我的了,它已经端上祭祀的礼盘,洗干净刮掉 毛,作为牺牲品献祭边疆了!张涟水一听,心里一惊,这种想法对官兵的思想情绪 可真是有负面影响。便喊指导员商量,想阻止一连的剃光头活动,改剃光头为剃平 头,指导员也怕军心不稳,对红一连百十号官兵的政治觉悟,他是有自信的,但保 不济出个把怕死的兵,若出个逃兵事故,虽仅仅一颗老鼠屎,也会毁了红一连的光 荣称号。 张涟水跟陈顺义说,陈干事,让二连三连先剃,这样的“好事”一连晚点好。 陈顺义一头雾水,愣了会儿神便连连点头哈腰答应了,红一连才剃了半个连的 头,在管过他的老领导面前也没敢问为什么要礼让。 张涟水和指导员来到营部,张解放和教导员听他们汇报后,张解放笑笑并摇了 摇头,对教导员说,你处理吧,我到团里去一下。 张涟水提出的问题并不是新鲜议题,团司令部下达剃头令前张解放就提出过异 议,徐东升政委批了他个狗血淋头,他说,参谋长的决策建议有道理,剃光头有两 个含义,第一,便于战场救护。团卫生队和各营卫生所的同志们都认为,上了战场, 若是不剃光头,官兵头部受伤,血液糊在头发上很难清理,弄不好就会发炎,进而 增加死亡概率,无论是从爱护官兵的角度,还是从方便医生救护的角度,全团官兵 剃光头都是必要的。第二,剃不剃光头不是小事,表明了全团官兵报效祖国的决心。 大家都是革命战士,每一个同志都在战前政治动员会后表过态,都向团党委写过求 战信,时刻准备为保卫祖国贡献出我们的生命,怕死就不配做革命军人,怕死就说 明他对党对人民对祖国说了假话,全团各级党团组织都应当高度重视,密切关注官 兵的思想情绪,只要有事故苗头,就应该及时处理。高炮团出不得事故了,但为剃 头出政治事故,我认为不至于。 徐政委把剃光头上升到是否忠于人民忠于祖国的高度,一下把张解放噎住了, 低了头不吭气。 这会儿一连的连长指导员来说这事,教导员把事情一讲,张涟水也不敢有异议 了,俩人二话不讲,赶紧回高炮团大礼堂,让那还没剃头的半个连抓紧剃头。 其实,战前剃光头以明志并不是李参谋长的发明,他也是经过调查研究的,全 团头一个剃光头的是边防鼠陈顺义,他仰仗徐政委妹夫的原因当上团政治处群众干 事,司政后机关不少人瞧不起他,裙带关系上来的干部,说个话一字字吐,进高炮 团才个把月时间,要资历没资历,要表现没表现,就凭裤裆里的东西跟政委沾了边, 一步登天?陈顺义自己也清楚,当了排职干事还不够,还要有进一步的表现才行, 剃光头以明志就是他想出来的。他自己先剃光了头,刀刮得明亮亮的,进出机关时 有意无意地取下帽子,电灯泡似的招眼,别人问,他就说了徐政委教训张解放的两 条理由,不过并没徐政委说的深刻,徐政委知道后,有意抬举陈顺义,当着李参谋 长的面表扬,说他不愧为中越边境战场历经考验的战士,不仅仅对祖国忠诚,战场 经验也十分丰富。李参谋长见徐政委支持此事,一下点燃了新官上任头把火的激情, 回头就找后勤处长,到团卫生队去召开了全团战场医务工作座谈会,两位团首长为 医务工作者着想,大家都理所当然地受宠若惊,战场救护是战地保障机制中的一环, 历来只有配合前线需要的,还没听说有要前方服从后方的事,当有首长跟他们医生 讨论官兵剃光头问题,一致认为太有必要性了。李参谋长把意见一综合,在晨会上 报给团长政委和在家的团党委成员,张解放提出了异议,徐政委讲了两条众所周知 的理由反驳他,年团长面对徐政委从政治高度所阐述的理由,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 意见批改,高炮团的剃头令就这样出台了。 全团剃光头那天,团电影队放的电影是《上甘岭》,结束时李参谋长登台率领 全团官兵高呼口号:思想坚定,不怕牺牲,军事过硬,敢打胜仗,忠于祖国,忠于 人民,保卫边疆!口号声震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