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号饭惠自顺江 两国边境对立之际,越南人冷枪冷炮杀我军民,手中握枪的我军边防战士多半 会自卫还击,生命受到威协之际还不还手,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不做猎手就得做越 军的猎物,由此造成两国边防军人和边民时有伤亡,两国舆论战均是一边倒,各捡 有利于自己的说,因此,随着两党两国的口水战逐步升级,人民和军队之间的仇恨 必然越来越大。王党参入越战斗过,泥里火里滚过来的老军人,落到越军手里,首 先想到不会有好事等着他,自救的本能让他琢磨如何挽救自己脱离险境,边走边在 心底编造自己的姓名和背景,以应付必然会来临的审问。 清风寨生产大队部门前的红字标语显得那么剌眼,“保卫边疆固我国防”的标 语下,从前写下的“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还有些许痕迹,门前有站岗的越军,他们 的服装是王党参曾穿过的,穿着那身深色黄皮,他在越南战斗了一年多,同去的战 友多半倒在了越南陌生的土地上,活生生的人就那么眨眼没了,变成了异国他乡烈 士陵园里的坟茔。有十年没再见过越军的黄皮了,此时此刻再次相见,不仅没有丝 毫的亲切感,竟然会让他心生厌恶。 押解王党参的越军向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报告,党参没听清怎么说的,那家伙便 向他走过来,笑眯眯地说:你是来剌探情报的? 王党参连忙用越语反问,(中越两国)都是在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国家, 谁都不会让一个瘸腿的残疾人来搞侦察的,这不可能是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做得出 来的,你肯定是共产党员,你会吗? 那家伙听罢就哈哈大笑:我不会,中国军队也不会!但中越两国都会出现瘸子 自觉自愿冒死搞敌情侦察的事哦?你这几句话一说,我就能断定你不可能是普通的 老百姓! 王党参也不敢否认会有瘸子自觉搞侦察这样的事,这还是小事,要命的是他把 抗美援越时学过的越军常用政治词汇用来回答审问,一张口就让越军给他定了个 “不可能是普通的老百姓”,没想到画虎不成反类犬,精心准备的词句暴露了他见 过世面的马脚,一时慌了神,辩解说,我老家就是清风寨的人,民国时爷爷逃荒到 了内地,我一家子本门的哥哥叫陈顺江,从前也是越军的干部,因为我嫂子是中国 人,前两个月才从越南驱赶回中国,他找到我回清风寨认亲,才回来没俩月,你可 以问的到,这清风寨红河两岸,有不认识陈顺江的吗?前些日子,我妹妹陈阿珠被 地雷炸死,我来送葬,你只找到一个清风寨的人,肯定会说见过我,我这一口越语 就是我爷爷教我的,因为我生活在中国,所以才跟你们有差别。 那家伙“哦”了一声,便对押解的越军说,帮他解了绳子,到炊事班给他弄点 吃的喝的,这个人很重要,陪着他! 当越军给王党参端上一海碗猪肉米粉的时候,他心里有一丝丝得意,认为自己 骗过了越南人,至少是越南人相信了自己的话,不然不会给他吃猪肉米粉,米粉在 越南军队中可是病号饭啊!何况还添加了猪肉在里面,王党参抗美援越时常进出越 军连队,对越军官兵的伙食情况自然清楚,这一海碗米粉病号饭说明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那家伙可能出去找人核实清风寨是否有个陈顺江,核实过后有可能放他走, 另一个可能是要在他身上做文章。他期望真能放他走。 王党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越军这支部队的团长农清明是陈顺江的老表,越南 情报部门早己按排策划招募陈顺江做间谍的行动,虽没明说,越军部队的人员不可 能知道,但农清明早已给驻防清风寨的越军干部交待,对从中国来的人员,尤其是 春节前后这个时间段,不要乱开枪,只要来人提到陈顺江这三个字,谁都不得再审 问,要立即向他报告,由他亲自处理。 就是“陈顺江”三个字符合了农清明的命令,这才有了那一海碗猪肉米粉吃, 不然,像他这样的边民,根本就不会把他往回捉,不讲冷枪打死,那条通往清风寨 的山路也会埋设地雷封锁的,绝对不会派人监视站岗放哨,雷区就是越军的岗哨, 王党参恰巧走上了这条路,若换了任何一条通往清风寨的路,林子里下埋上挂的地 雷早响了,王党参也会像陈阿珠一样命归雷击的。 天早己黑了下来,吃罢那碗米粉,王党参便对看守的越军说,兄弟,啥时能放 我走啊?家里老婆娃子还在等我呢?你说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她们急成个啥样子? 没准儿会以为我死了,麻烦放我走吧,我这儿有两百块人民币,请你笑纳!莫嫌少,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 看守摇摇头说,你还是耐心等待,莫想歪主意,看样子你也是中国的党员,我 们的规距跟中国是一样的,想必你也懂,收了你的钱叫人发现,我还能活得自在吗? 王党参马上封他的嘴,我保证不叫人知道,就只是你跟我两个人的事,你知我 知天知地知,你放我走了,我不可能回来说出去,你自己不说谁会知道啊? 看守没理党参,把枪栓一拉,用这肢体动作语言回答了他,吓得王党参赶紧闭 嘴。 好大一会儿看守才说,妈的,你这人不见了还能不知道是我放的? 党参坐不住也睡不着,眯缝着眼瞅这越军有点不对劲,瞅他样子五十岁上下, 这个年龄在越军里当大头兵,他觉得不应该,越南人的征兵年龄上限是三十岁,这 看守就算是三十岁入伍当兵,经过十几二十年的军营生活,少到底也能当个排长吧? 可他却是个大头兵! 王党参不知道越军征兵年龄上限已往上添加了十六年,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老头 兵。 正想哩,门外一阵脚步声,越军团长农清明来了,王党参一看就知官儿不小, 前呼后拥的。农清明进门盯死王党参的眼睛,刀锋似的眼神直逼党参:你是陈顺江 的家门兄弟? 王党参觉得此人面熟,不是越军高炮部队的人,也不是他入越参战后经常接触 的人,说不清。 此时又不敢直面他的眼神,喃喃而语:我老家就是清风寨的人,民国时爷爷逃 荒到了内地,我一家子本门的哥哥就是陈顺江,从前也是越军的干部,因为我嫂子 是中国人,前两个月才从越南驱赶回中国,他到我家找到我回清风寨认亲,才回来 没俩月,你可以调查! 王党参没想起来,农清明想起来了,此人是十二年前中国援越部队的人,他当 越军排长时去过一回陈顺江的连队探望陈顺江,陈顺江不敢公款接待私客,便找这 中国高炮连的人弄了酒菜,在阮晋勇和陈阿珠的家里摆酒席,那个年月,能吃一回 肉的场合忒少,一年里数得清的三五回,所以他的印象比较深。 你胡说八道! 真的!我太爷时就住在清风寨,清末明国初年,一来年成不好,世道不太平, 二来家里兄弟多分家,老祖宗顾不住我太爷了,祖上才逃荒去内地的。 农清明笑着说,编!接着编! 王党参见农清明不信,低了头仍说,我说的真心话,没一句是编的! 农清明说,你的水平确实不低,老祖宗分家,说的很对,我们越南曾经就是中 国版图内的一个儿子,后来我们独立了,跟中国成了两个对等的国家,你还没说历 史上有个姓陈的中国人跑到越南来当过皇帝,你就是那皇帝的后裔!编故事还能影 射攻击我们越南,看来水平真的不低! 不是编的,真的没编! 那我问你,我这身军装你穿过吧?再想想你十几年前见过我吧? 王党参的瞎话说不圆了,呆木怔怔地望着农清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