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清风寨打鬼 陈顺义认出了俩女兵的真实身份,却隐藏在心中不讲,用清水为其洗去脸上的 化装,在场的人自然看得出端倪。 年迟远接到高机营报告的同时,军炮指电话通知,军首长同意步兵师的请求, 调高炮团高机营加强其地面进攻的火力。 年迟远一拍大腿,几天来百思不解的问题终于明白了,越军在高机营与团部之 间的电话线上做文章,原来是剌探高机营的动向,看来步兵师的电话线也可能被越 军做过手脚。高射机枪的火力在地面进攻战中,火力强度肯定比重机枪来得猛烈, 射程也远,弹头也大,穿透力也强,是吃子弹的老虎,越军惧怕高机营投入地面进 攻战,才不惜冒险想毁掉我高机营的高射机枪。 几天来战地捷报频传,我东西两线部队同时攻城掠地,唯有高炮部队观战望风, 军里调高机营加强步兵师,年迟远就想亲自带队去,此想法刚一出口,徐东升便劝 说,你是军事主官,高炮团处在战地环境,你走得开吗?不用跟军里讲,不然自己 找没趣,还是由副政委带队去吧!副团长都走不开,别说你了! 最终由副政委带队去了。 高机营三个连去了两个半连,年迟远为其送行,心中不是个滋味,越军的两个 女兵,让高机营损失了半个连的装备,这钻山沟的越军太恨人了,肃清高炮团驻地 附近的残敌成了当前的主要任务,回头,他便考虑布置搜捕工作,但可调用的人员 实在有限,作为高炮兵种武器配备的高炮团,轻武器配备有限,官兵从没进行过步 兵游击战训练,若在搜捕中损失过大,人员补充又是个大问题,最后,他的这个首 长决心打了折扣,由各营派出观察暗哨,对阵地周边五公里内进行监视。 连日来部队推进很快,清风寨里的野战医院早己往前跟进了,艳阳和宁明县的 部分担架队员留在这里,帮助清理烈士遗体和转运伤员,在野战医院初步处理过的 伤员们经清风寨上解放牌卡车,再转移到火车站上专列,直接运往铁路沿线的城市 各大医院作进一步的治疗,烈士遗体,由艳阳们做初步的面部清洗,记录下人员姓 名、年龄、部队番号、家庭住址,再用他们各自的军用毛毯卷好身体,装上卡车运 送到我国境内早己选定的烈士陵园下葬,高炮团战前给官兵们下发的毛毯和在贴身 衣服上缝白布条,没想到是做这个事用的。 担架队长安排艳阳留下时,她二话没说,但跟死人打交道,心里还是有些莫明 其妙的恐惧感,她在心底告诫自己,都是自己的同志,他们为祖国贡献出了年轻的 生命,自己应该替他们的父母、代表祖国人民为他们做最后的工作。这种信念一而 再,再而三的强化,最后竟一丝恐惧也没有了,只要烈士从红河桥上运过来,她总 是冲在前边,如抢救伤员一样。转运站负责人对她说,人已走了,没必要跑这么快! 艳阳嘴上说,还想看看有没有活着的,一千具烈士遗体里能找出一个还有气儿 的,我心里也高兴!其实她心里有另外一结,那就是她的春生,她怕从这些烈士遗 体中看见她的春生,更怕万一烈士遗体中有她的春生,而春生还有气儿,因为自己 的工作疏忽大意让春生做了无谓的牺牲,她把烈士们都看作自己的亲人,但烈士们 都不是她的春生。 艳阳进了帐篷躺下便睡着。每天的工作太累了,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是连轴 转,能睡三四个小时就算多的了。突然,河对岸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和两声手榴弹 的爆炸声,转运站的探照灯一起打过去,只见一辆解放牌卡车侧翻在路边,警卫部 队连续向空中打了几发照明弹,发现人影便用冲锋枪扫射,那些人影没有还击,连 续扔了五枚烟幕弹,似乎是想通过烟幕的掩护逃脱,却不料我军战士已经在战友的 掩护下,隐蔽接近了他们,滋滋的烟幕弹还刚冒烟,他们就被扑倒在地,三人被击 毙、两人做了俘虏。 枪声喊声震天动地,艳阳却仍在熟睡中,同伴进帐篷喊她,睁开双眼便问,有 车来吗?是伤员还是烈士遗体? 同伴悲痛地说,烈士遗体在对岸被越南人袭击,队长说,喊轮换休息的同志都 起来,大家一起过河去把烈士遗体抬过来登记清洗后上车。 艳阳走过红河桥的时候,几个战士把两名越军俘虏押过河来,那“夜鬼”满不 在乎,还同押解的战士说着啥,越语叽里哇哇的,才接受过短期越语培训的艳阳听 不懂,待他们从身边走过,艳阳才问一位越语很好的队员,那越南鬼子说啥? 他说,他曾经十六次摸过美国大兵和越南伪军的营地,还没有一回发现有敢于 接近夜袭人员的,你算是我平生遇到的第一个,当中国人的俘虏不冤! 艳阳听完,回头就向那押解越军的战士喊叫,哎!那个解放军同志! 战士回过头来问,什么事? 艳阳歇斯底里地大声嚷叫,叫越南鬼子看看我们烈士的遗体,告诉他,中国人 民不可侮!中国领土一寸也不能丢! 那战士点点头没有回话,转身走了。 走近侧翻汽车的那一刻,艳阳心底一阵阵的疼,三辆运送烈士遗体的汽车已有 两台被打坏,尤其是侧翻的那台车,车上的烈士遗体受到严重毁损,按艳阳家乡的 风俗,毁损尸体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即便是有天大的仇恨,人死为大,毁尸如同 刨人祖坟,子孙万代也不会再有和解的余地。 艳阳噙含泪水清理着烈士遗体,在车箱里爆炸的手榴弹造成了血糊糊的胳膊、 腿脚和人头,他们都是艳阳的亲人,按照各自毛毯所卷位置,重新拼合。 又是突然一阵枪声,我军岗哨发现一块大石头后有响动,便向那个部位扫了一 梭子,拼合烈士遗体的担架队员纷纷就近卧倒,我军被越南人打死的卡车驾驶员就 躺在艳阳身边,艳阳从容地从他身上取下冲锋枪,检查了弹夹里的弹药,迅速上樘。 这时,河对岸的探照灯全部打开,向那块大石头聚光,十几名战士分别合围, 枪声不间断地响着,谁不没料想艳阳会毫不隐蔽地端着枪向那块大石头冲去。 战士们和担架队员们都喊叫,回来!回来!卧倒!卧倒!卧倒! 艳阳充耳不闻,喊声枪声伴奏着艳阳持枪的脚步冲向那块大石头,艳阳手中的 冲锋枪一秒一发,走一步“呯”一响,仿佛战斗场面中领唱的主角,她的枪响间隙, 合围的战士们便应和,子弹在石头上擦出火花儿,最后,当艳阳接近到十米的地方, 伴奏的枪声嘎然而止,合围的战士同时冲到了大石头附近,艳阳的独唱达到了最*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大石头背后还真有一名越军,他们出来两个战斗小组共六人,三名被击毙,两 人被俘,这家伙漏网,不过,早己被打死,艳阳站立在大石头上,仍然“呯”“呯” “呯”地向他射出仇恨的子弹!直至弹夹里三十发弹打完,她又换了一梭子,怒吼 着把三十发弹全部倾泄到越军的尸体上。 合围上来的一名战士扶住了艳阳,她却丢下枪,扑进了战士怀里“哇哇”大哭 起来,那哭声在红河两岸盘旋。 被艳阳扑进怀里的战士,早先在探照灯下苍白的脸庞如演戏着妆般刷上了红彩, 面对越军他不胆怯,面对自己姐妹的异性胸怀,却让他感受到了心灵的颤抖!他急 切地倒退,两人从大石头上斜倒在山坡上,倒在地上的艳阳仍然“哇哇”大哭不止, 担架队员抬来一付担架,把艳阳抬了上去,艳阳的哭声从山坡便走向了红河桥面。 刚上桥面,她从担架上往旁边歪,挣扎着要下担架,仍然吼叫,我不走!我还 有工作——。 两名担架队员商量了一下,便把艳阳抬下桥面,留下一人照顾,另一个人想去 向队长报告,刚回头走了两步,留下照顾的喊她,你瞧!艳阳睡着了! 果然,熟睡在担架上的艳阳扯起了微弱的呼噜声。 艳阳在帐篷里醒来,胳膊、腿脚和脖子上有几条旱蚂蟥,从黄挂包里找出下发 的药物,往皮肤上一抹,便缩成一团往地上掉,蚂蟥肚皮鼓鼓的,吸满了她的鲜血, 处理掉蚂蟥,左右看看,帐篷里没人,艳阳知道她们还在工作,便起身向帐篷外走 去。 这一批烈士遗体的清理登记工作已经结束,大家见艳阳出来,便都向她打招呼, 一名叫“王院长”的军医对艳阳说,你这种情况是精神高度紧张造成的,没事,休 息一下就好了,要注意休息啊!队长马上接话说,艳阳少安排几个班吧,让她休息 休息,不能出事! 艳阳刚说了两句“不用”,突然不说话了,眼睛望着转运烈士遗体的卡车后箱, 眼泪涮涮往下掉,原来,三辆车拉的烈士遗体,因两台车被越军打坏,清理登记后 的烈士遗体被层层叠叠码在一台车上,艳阳忍不住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