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带砺留遗恨 艳阳回到护校复习集中地,就听姐妹们叽叽喳喳说徐东升站长回高炮团去了, 情绪很不好,据说是他有可能转业离开部队,新站长要搞个简单的欢送仪式,他还 发了脾气,说,有啥好欢送的?我们是清风寨转运站,我再说一遍,是清风寨转运 站!这清风寨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之前就是我们中国的固有领土,打了这半个月,没 把越南人打痛,没把越南人打得满地找牙,没把越南人打得从侵略柬埔寨的战场上 撤军,没要越南人的一寸土地,不仅仅让全世界各国对我国进行谴责,还让越南人 趁我撤军之机进行了反攻倒算,我们的清风寨让越南人占去了不说,清风寨背后的 法卡山村也让越南人占去了,这是个高兴的事吗? 他这么一说,谁也不再说啥了。转运站是在我国政府宣布撤军后的第四天转移 的,当时从清风寨红河桥上回国的我军收容队还不间断地带着零散人员从越南境内 归国,我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友谊关,却由于处在敌国境内,缺少群众基础,在战 斗中打散的官兵七零八落,收容起来还确实需要一定时间,但越南人手里的枪炮也 不是吃素的,而且又是本土作战,天下人都知道,战争是政治斗争的最高形式,在 我国已宣布撤军的大背景下,官兵的战斗意志会减弱的,打的时候看谁敢于不要命, 撤的时候就看谁跑得快了,大部队可以有条不紊的后撤,而信息不通的零星部队和 散兵游勇便急需一个相对的后撤时间,因此还得留下战斗部队负责掩护散兵和伤兵 的收容,清风寨转运站后期工作都是这些事,而这些却都是大家不愿意有的事情。 战争中的信息战宣传战古已有之,但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的却很有特点,艳阳和 姐妹们看了相关的宣传片都是哭笑不得,里边有越南老百姓欢迎我文明之师正义之 师,展现中国军人与越南百姓军民一家欢的画面很多,其实与事实相违背,不过还 不至于搞出一个中越两党师团级联谊座谈会的离谱之事,主要事件都是真实的,唯 独这军民渔水情胡扯八道,我人民解放军出国作战,打的是越南人民子弟兵,摧毁 的是越南人的城市和家园,虽说是越南人蚕食我国领土和打死打伤我边境军民在先, 我军属正当的自卫还击,但越南人和越南政府不这么看,他硬说你是侵略,毕竟你 脚下踏的是越南国土,越南的老百姓会跟你成心搞军民一家欢?宣传战有如饮鸩止 渴,那一个时期和那一会儿对争取民心有好处,但事后会让人们联想无限,与狼来 了的故事类似,到真有狼来了,你还敢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吗? 不过艳阳这人跟春生一样悟性好,她从里边懂得了一个道理,毛主席说过,政 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人世间的任何消息都是有选择的,指鹿为马,那就是马,因 为革命斗争的需要,她暗暗告诫自己,将来若有了孩子一定要告诉他,实事求是直 奔目标才是人间正道,在爱党爱国爱人民的大目标下,牺牲自己也是值得的,因为 你可以跟着党和共和国一起成长。 所以艳阳和春生一样,也有一点点小心眼儿,姐妹们哭笑不得说出来,而她不 说,仅仅抿嘴一笑而已。有人说她虚伪,她不吭声,她用自己的行动去证明人家说 的不对。 实在话,她不虚伪!老站长掉进红河那天的那个时晨,她正在清理烈士遗体, 有三个收容队接下来五百多名散兵,在桥面与运送弹药的过河车辆争路,老站长去 维护秩序,嗓子都喊哑了没人听,便朝天扫了一梭子,枪声并没镇住人,其中越军 农清明部边防团的一名与陈顺义同序列的一只边防鼠,趁其不备,猛然将老站长挤 下了红河,落入冰冷红河的老站长下了最后一首命令:抓住他! 这家伙在人丛中挤,桥面警卫部队的郑排长死死地盯着他,他跑过桥面便直奔 担架队清理烈士遗体的姑娘们而来,这里是他面前障碍物最多的地方,可能是想利 用障碍物逃跑,两名埋头工作的姐妹被他撞倒在地,他自己也因此仆倒,艳阳没有 一点犹疑,随手用身边的裹尸毛毯盖住了他的头部,郑排长上前死死地将其按住生 擒活捉。她这样的人还虚伪啊?春生的几个战友还不如艳阳哩!他们面对已露出丑 恶面目的陈顺义,仅仅因为陈顺义是他们的上级领导便变得六神无主,听任丑恶的 边防鼠超度自己去做革命烈士。人家艳阳还是个女同志,面对身穿军装的边防鼠, 勇敢地站出来向他进攻,她能够认识到穿什么标志的军服是可能出蛀虫的,春生的 战友却有人认识不到这一点哦! 徐东升站长到任的当天,郑排长就为这事替艳阳请功,艳阳听说后,还悄悄跟 郑排长说了些感谢的话,郑排长那人直爽,当面就说,我真希望你能成为我人生的 伴侣!他的话有些搪突,艳阳告诉他,我已经有未婚夫了,他在高炮团,是今年的 新兵,不做夫妻做兄妹倒是个好主意! 你说,艳阳虚伪吗?她若是真虚伪就不会告诉郑排长自己已经定亲的事,找个 拿工资的排长总比跟个大头兵要稳当些吧? 不过艳阳的实诚让郑排长因此送了命,让她至今还心怀愧疚,而且她没有告诉 任何人,连春生也没说过。 那是清风寨撤离的时刻。郑排长因向艳阳说了句搪突的话,被艳阳当面拒绝, 好没面子,他若是个随得方就得圆的人也还罢了,偏偏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不仅 仅性子急,而且有事爱搁在心里,清风寨撤离时,越军已反攻到了红河对岸,艳阳 是最后一批与烈士遗体同时撤离的人员,可能是她自己也觉得伤了郑排长的自尊心, 对郑排长说,哥!注意安全!在这里她头一回喊了声“哥”,也是最后一声,郑排 长心花怒放,对她说,有你这声“哥”,你这妹妹我认下了!你放心好了,哥会很 安全,而且还会怜惜这撤军后的最后一仗,对越自卫还击战,我在这里担任警卫任 务,自己衡量,成绩不大,战后评个三等功都很难,哥会戴个军功章去见我的好妹 妹!到那时,只要你还没结婚,哥会跟你已经定亲的未婚夫公平竟争! 艳阳当时就红了脸,走上救护车时也是低着头,上车后队长还笑话她说,我们 艳阳面对越南人连眼儿都不眨一下,硬是敢端着枪往上冲,郑排长两句话也能给她 弄个大红脸,看来,战场上有勇气的人,情场上不一定也能打胜仗啊!大家都开心 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九点,清风寨背后的法卡山村方向开来一辆卡车,里边就有一具烈 士遗体是郑排长,据说他是牺牲在法卡山顶,本来清风寨就是中国的固有领土,却 不料越南人反攻的力度很大,估计有一个师的兵力,我军撤离中因有收容队要过河, 没来得及炸毁红河桥,他们顺势攻了过来,不仅清风寨丢了,连法卡山也丢了,郑 排长就是牺牲在我军的边防的最后一道防线上。 艳阳看着烈士遗体,心里好悔,若早知郑排长会牺牲,她当时就应该答应他, 说自己很高兴做他的未婚妻,至少也能告慰烈士的泉下灵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