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样促成宁汉合流 分属于汪精卫、蒋介石、冯玉祥统率的三支北伐军都在顺利向中原推进。 武汉政府北伐军在总指挥唐生智的率领下,沿京汉路北上,五月中旬在驻马店 地区集中后,向河南奉军发起总攻击,连克许昌、新郑等地,奉军大败,败退黄河 以北。 与此同时,冯玉祥率第二集团军出潼关,与奉军激战于河南西线。五月二十二 日,冯玉祥率中路军在新安败敌张治公部;二十三日,方振武部与奉军四万余众激 战于磁间,二十五日,孙良诚率部增援,奉军败走南山,洛阳被第二集团军占领; 二十六日,攻占孟津;三十日,占领孝义,同日,第二集团军骑兵团进占郑州。 六月一日,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与武汉政府北伐军会师郑州。 武汉北伐军乘胜沿陇海路东迸,于六月四日占领开封。南北两支北伐军连克郑、 汴,控制了中原,取得了北伐以来的又一重大胜利。 六月二日,沿津浦路北上的蒋介石南京政府的北伐军,在渡过长江后占领了军 事重镇徐州。 至此,三支北伐军的主力部队都集中到了陇海线上。 冯玉祥控制了陇海、京广两路交通要冲,所处战略地位甚为重要,成为宁汉双 方极力拉拢的对象。 宁汉依然对立。 但此时的国民党武汉政府在敌对势力的封锁破坏及大规模战争消耗下,内部危 机也日益表面化。随着工农运动的猛烈发展,国民党中右派的反共叫嚣越来越厉害, 以汪精卫为首的国民党某些上层分子对三大政策日渐怀疑、动摇而趋反动,利用所 控制的党政机关,发出对工农运动的一系列禁令,公开保护地主豪绅的利益,武汉 政府逐渐向右转化。 在对待群众运动中,暴露出了资产阶级革命上层分子的一致性。蒋介石从广州 到武汉,对给于北伐积极支援的工农民众运动说过不少好话,但当工农分子充分发 动起来以后,他又十分惧怕,进而举起了屠刀;一向爱以“小老百姓”自称的冯玉 祥也曾讲过“至于如何唤起民众,如何扶助民众团体,如何集中革命力量,如何巩 固革命基础,均须与所部官兵,百计努力,一致进行”一类的话,曾使国民军辖区 内工农运动蓬勃发展。然而此时,特别是工农运动与国民军征粮派款发生矛盾的时 候,他便产生了不满。在暗中限制反蒋活动,限制农民运动的发展,纵容部属残杀 农运干部,东出潼关以后,即与武汉的右派分子徐谦、顾孟雄等来往频繁。当他在 中共和人民的支持下,迅速打下洛阳、郑州、开封等地以后,反动意图和背叛革命 的嘴脸就更加明显了。尽管他没有像蒋介石那样对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采取镇压手 段,但对蒋介石的“四一二”血腥镇压,非但没有任何谴责,竟在“四一二”前夜, 给在武汉的徐谦的电报中称蒋介石是“革命中坚分子,党国前途,同深利赖”。 此时,汪精卫在这一问题上也表现出了同样的态度。 他们的眼睛自然都会盯到站在工农运动指挥塔上的共产党。也许,这正是他们 日后短暂政治联合的基础。 当武汉北伐军顺利向前推进的时候,蒋介石利用武汉政府内部的困难,加紧分 化活动,策动反动军官叛乱。五月十七日,当革命军出师河南时,武汉政府所辖独 立第十四师师长夏斗寅在宜昌叛变;五月二十一日,驻长沙的许克祥部发动“马日 事变”,屠杀了大批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 此时,武汉政府面临着强大的政治军事压力,东面有蒋介石的威胁;南面的两 广响应蒋介石“四一二”政变,也在加紧“清党”反共,与武汉政府持对立态度; 北面有张作霖;如今又从西北来了冯玉祥。 汪精卫决心拉住冯玉祥,为自己在与蒋介石的较量中增加一颗砝码。在两军会 师郑州后,他不失时机地给冯玉祥发电,建议与其立即在郑州举行会谈。 汪精卫不会想到,在新军旧军中闯荡了几十年的冯玉祥,为了减轻自己的军事 压力,此时最关心的就是继续北伐,打败张作霖,进驻北京。为了这个目的,他心 中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算盘:尽力促成宁汉合作。 六月八日上午,汪精卫偕武汉徐谦、谭延闿、孙科、唐生智等武汉政府要员先 期到达郑州。 冯玉祥下午由开封来到郑州。 冯玉祥给参加欢迎的郑州各界民众的第一印象十分美好。 那时,小雨如丝,郑州火车站人山人海。一列火车徐徐进站,火车停稳后,从 车上走下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他一身粗布棉袄,腰扎一条宽皮带,背着一把油布 雨伞,俨然一个关东大汉。 顿时,“欢迎冯总司令”的口号响成一片。 六月十日至十二日,在郑州火车站附近的陇海花园,武汉方面与冯玉祥国民军 举行会议。汪精卫意在拉冯玉祥在“分共”和“反蒋”两个问题上与冯玉祥取得共 识。 会上,以汪精卫为首的国民党武汉政府大员一面谴责蒋介石专横独裁,一面又 大肆攻击共产国际和中国共产党人,说共产党借国共合作搞阶级斗争,破坏了国民 革命。随汪精卫而来的何键说到湖南农民运动时,更是声色俱厉,绘声绘色地描述 出一场“痞子运动”。会后,汪精卫、徐谦、何键等又轮番向冯玉祥游说,发泄对 共产党的不满。冯玉祥联想到平时部下反映的农民抗租、抗捐,不经地方官长准许, 擅自捕人杀人等方面的问题,勾起了心中藏匿已久的不满。两天的会议,冯玉祥在 “分共”问题上,与汪精卫取得了一致看法。 在“讨蒋”问题上,冯玉祥与武汉方面存在分歧。他明确表示不同意“讨蒋”, 强调宁汉在北伐大目标上是一致的,规劝汉方“息争”,与南京联合进行北伐。 汪精卫集团为了拉冯“讨蒋”和“分共”,以国民政府名义给了冯许多好处: 党务方面,设立开封政治分会,指导豫、陕、甘三省党务,由冯玉祥任分会主席; 政权方面,成立豫、陕、甘政府委员会,分由冯玉祥、于右任、刘郁芬担任主席; 军事方面,在豫各军统由冯玉祥节制指挥,陇海路以北、京汉路以东之敌,由冯玉 祥负责肃清,进入河南的武汉北伐军全部撤回整顿,巩固长江一线防务,冯的第二 集团军扩编为七个方面军。至此,豫、陕、甘三省党政军全都处于冯玉样控制之下, 武汉国民政府北伐军以伤亡一万四千多人取得的会师中原的成果,被冯玉祥所独占。 这是政治利益驱动下的一笔明显交易。 交易还在进行。 蒋介石密切注意着冯、汪举行的郑州会议。郑州会议的结果,使精明的蒋介石 看到了汪精卫的意图:“以豫交冯,而以全力巩固两湖,其后南下或东下攻宁,皆 意中事也”。而一旦汪、冯联合东征,将会给刚成立不久的南京政权以致命打击。 眼下,要想继续与武汉分庭抗礼,冯玉祥这边不敢掉以轻心。 蒋介石准备做另一笔交易。 郑州会议刚结束,蒋介石就电邀冯玉祥会晤。 这正中冯玉祥下怀。同样精明的冯玉祥知道在激烈对垒的双方中,裁判居于最 有利的位置。 冯玉祥在接到蒋介石的会晤邀请后,立即回电表示同意。 汪精卫、蒋介石都需要冯玉祥,冯玉祥也同样需要他们,除了早日完成北伐这 个目标,冯玉祥更看重他自己的利益。眼下,他已从武汉政府那里得到了权力。但 是,他还缺一样东西:钱。 国民军五原誓师以来,财政问题一直搞得冯玉祥焦头烂额,眼下虽已取得战场 胜利,但所辖地区,是中国最贫瘠的地区,粮饷供应十分困难。而南京政权管辖着 中国最富裕的省份,冯玉样在经济上对蒋介石寄托着希望。何况,蒋介石的特使彭 程万已转达过蒋在这方面的承诺。 为了促成宁汉合作,冯玉祥积极地承当起了调停人的角色。 六月十四日冯玉祥致电蒋介石,转达了汉方北伐军总指挥唐生智的态度:“决 不与蒋公为难;如与蒋公为难,我辈将自革其命,又何以对革命二字……”六月十 六日,冯玉祥由郑州回到开封,即致电蒋介石: 弟于早七时安抵开封,专候我兄晤谈种切,未知大驾现到何处,请即飞电指示, 以便早日趋候,而倾渴望,临电神驰,敬候德音。 蒋介石大喜,于十七日致电南京,请吴稚晖、李石曾、钮永键、李烈钧、蔡元 培、黄郛、胡汉民、张静江等速上徐州。蒋、冯往来书电频繁,商定在徐州会晤, 冯玉祥告知十九日由开封抵徐州。 蒋介石早已从彭程万等人那里探知了冯玉祥的秉性和思想倾向,在迎接冯玉祥 时表现的比汪精卫更为谦恭。十九日一清早,蒋介石就率李宗仁等远迎于二十里外 的砀山车站。 月台上,手持鲜花的妙龄少女,排列整齐的仪仗队,明光锃亮的军乐队……戎 装笔挺的蒋介石站在这精心安排的欢迎队伍里最显眼的位置。 冯玉祥乘坐的火车进站了,刹时间,军乐齐鸣,欢呼声如阵阵潮水。蒋介石引 颈翘望着每一节从眼前缓缓驶过的车厢,想早点目睹一下当年将溥仪赶出紫禁城的 冯大帅的风采,但冯玉祥的影子一直没有出现。忽然,欢迎的人群呼喊着向车尾拥 去。蒋介石终于看见在这列火车最后一节“闷罐子”铁皮车上,冯玉祥正探出身子 向群众挥手。 蒋介石赶忙迎了过去。 冯玉样刚走下火车,蒋介石就走过去,用西方式的礼节,与这位穿一身粗布棉 祆的第二集团军总司令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据当时在场目睹了这一场景的人说,在 那一刻,两个人都流出了眼泪。 这次蒋、冯在砀山火车站的拥抱,将使西北的共产党人蒙受巨大的灾难。 当天,冯玉祥和蒋介石同坐一辆汽车来到徐州。 冯玉样被安排下榻于徐州最有名的花园饭店。 二十日(有说十九日),南京国民政府主席胡汉民偕同吴稚晖、李烈钩、蔡元 培、李石曾、张静江等人抵徐州。 当日,冯玉祥与以蒋介石为首的南京国民政府诸员在花园饭店举行会议。为了 拉拢冯玉祥与自己一起“清共”,蒋介石迎合冯玉祥加紧北伐以减轻自己军事负担 的心理,满口承诺“继续北伐”。同时,针对其军饷拮据的困境,蒋介石不惜以巨 额金钱作为笼络手段,答应从七月份起按月向冯部提供二百五十万军饷,并当场馈 赠五十万硬币给冯犒军。冯玉祥大为感动,表示今后“当唯蒋总司令马首是瞻”。 经过两天会谈,冯玉祥和蒋介石达成了“宁汉合作,继续北伐,清党反共”的协议。 蒋、冯在联合发表的会议公报上冠冕堂皇地宣称,为了“完成国民革命之使命”, 决心“凡百诱惑,在所不顾;凡百艰难,在所不避;凡百牺牲,在所不惮”。 徐州会议后,冯玉祥单独发表了《敬告全国同胞及国民军同志书》: 窃玉祥此次转战七千里,率领革命健儿,只知誓死救国,对于本党实为后进, 本不敢有所主张。及出潼关,始悉党务纠纷,己成分裂局面……对于共产党同志更 愿极口苦劝:如其所取革命方法,不能与国民党三民主义之革命完全一致者,请暂 时退出国民革命之联合战线,停止农工运动之阶级斗争…… 冯玉祥还根据与蒋介石达成的协议,于会议结束的当天晚上,即电促汪精卫、 谭延闿“速决大计”。电文是蒋方吴稚晖代拟的,经冯玉祥再三斟酌修改后,由冯 签名发出,提出宁汉双方“既异地而同心”,就应“通力合作”,并劝汪精卫早日 送武汉政府的俄国顾问鲍罗廷回国,抑制共产党的群众运动。至此,冯玉样公开追 随蒋介石反共。 汪精卫联冯反蒋的企图完全落空。 在蒋介石及帝国主义多方面的压力下,七月十四日,汪精卫在武汉召开秘密会 议,悍然决定“分共”。十五日,举行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扩大会议,正式宣布 与共产党决裂。 在武汉政府急骤右转的时刻,冯玉祥无疑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对于冯玉祥和蒋介石来说,这却无异于是又一笔成功的交易。 徐州会议,加速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最后破裂。 当蒋、冯徐州会议的消息传到西安之后,国民军和地方上的共产党人已经预料 到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