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元、李虎臣联手扑向渭华 “革命起义了!”这声音像春雷,像疾风,在渭华大地上滚动着,翻卷着。 沸腾的人群冲向了地主豪绅的庄院,向世世代代压榨他们的财东举起了黑黝黝 的拳头,破坏着千百年来已经使人们习惯了、麻木了的秩序。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 惯了的地主豪绅纷纷逃进了县城,势大的住进了西安,来不及逃走的老财让他们的 儿女们拿着农民的借据文契(往往他们自己不敢来),跑到借债的农民家里,低声 下气地说:“大叔,我把地契文约拿来了,当着你的面烧了吧,账上的钱、粮都不 用还了。”那些只会用叹息和眼泪打发日子的渭华农民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力量。他 们在工农革命军、陕东赤卫队的配合下,改变着“世道”。 驻扎干沋河两岸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大队(队长赵雅生)和驻扎在箭峪口的第四 大队(队长雷天祥),配合由李大德、薛自爽率领的陕东赤卫队发动群众打土豪, 斗地主,分浮财,并着手准备将地主豪绅的土地分配给农民(未能实现——著者注), 在高塘镇、崇凝镇、赤水镇一带的村庄普遍组建了苏维埃政府,并积极筹划成立统 一的渭华地区苏维埃政府。谢子长带领第二大队驻扎在高塘镇一带开展游击战争, 经常向华县县城和赤水镇一带主动出击。许权中带领十九个人的骑兵小队曾奇袭到 渭南县城附近,袭击敌人从西安到潼关的交通运输线和敌人的驻军据点,打得敌人 提心吊胆。 “世道”变了!在陕东大地上,终于出现了以华县高塘、渭南塔山为中心,东 至少华山,西到临潼,北接渭河,南连秦岭约二百公里的红色武装割据区域。 一时间,渭、华两县出现了许多提着鸡蛋白馍到处打听“苏主席”的老百姓。 乡村和城镇,大人娃娃传唱着一支用旧曲谱填写的歌子: 农民苦,农民难,一年四季不得闲;农民苦,农民难,打的粮食叫地主都收完。 共产党,领导咱,打土豪,杀劣绅,为咱农民来伸冤…… 贫贱者肆虐的笑声回荡在天地间。 就在渭华群众刚刚挺起身板,迎接新生活的时候,许权中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 生了。 国民党开始向渭华地区反扑。 在河南的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最先感到了来自渭华的威胁。他 虽然率大军驻在开封,并以国民党开封分会主席、河南省政府主席身份统领河南党 政军大权,但陕西、甘肃在他的军事棋盘上却举足轻重,他一向视其为自己的可靠 后方,豫、陕二省唇齿相依。渭华起义中心区域正处于豫、陕交通要道,若被切断, 对冯玉祥来说,后果将不堪设想。作为北方最具实力的军事统帅,他不能容忍这种 威胁存在。六月初,他命宋哲元为总指挥,率部直趋渭华。 在潼关与宋哲元打得不可开交的陕军李虎臣此时感到最不能容忍的则是许权中 旅的反叛。于是,与宋哲元暂时偃旗息鼓,反戈扑向渭华,与宋哲元形成南北夹攻 之势。 六月初的一天拂晓,敌人对渭华暴动区进行了第一次大规模进攻。宋哲元以魏 凤楼部一个旅的兵力作为主攻部队,在渭南县保安团的配合下,从渭南县城倾巢出 动,向东南方向的塔山一带进攻,妄图经龙尾坡围歼驻在塔山的陕东赤卫队。发现 敌情后,赤卫队队长李大德、副队长谢自爽立即率领三个中队下山迎击敌人,在土 桥与敌遭遇,展开激战。敌人依仗人多枪多,疯狂发起进攻。赤卫队武器低劣,人 数只有敌人十九分之一,面对优势之敌李大德临危不惧,沉着指挥,中队长张绪昌、 徐汉儒带头冲锋陷阵,打退敌人一次又一次猖狂进攻。但终因力量悬殊,赤卫队渐 不能支,敌人则顺着瓦塔到龙尾坡间的土坎,慢慢向前逼近,进至龙尾坡的南端时, 工农革命军许权中率领的骑兵小队和雷大祥率领的第四大队赶来增援,配合陕东赤 卫队向敌发起反击。这时正在田里劳动的农民就近赶回家拿起了火枪、长柄斧等家 伙,高呼着“保卫农民协会”、“跟狗日的国民党拼了”等口号,纷纷跑来助战, 敌人见状不妙,丢下几十具尸体,仓皇逃回了渭南城。 敌人缩回渭南县城之后,并不死心,不断派出小分队到靠近塔山一带侦察,妄 图首先拔掉陕东赤卫队这个眼中钉。六月七日下午,兼任着韩段村苏维埃政府主席 的赤卫队二中队队长张绪昌在从渭南东原返回塔山的路上,突然发现了一二十个颈 上系红布条的赤卫队员,心中一阵高兴,加紧脚步赶了过去。等到接近那些“自己 人”时,方知上当,原来那是些经过化装的县保安团团丁。张绪昌拔出枪来准备与 敌战斗时,被拥上来的假赤卫队员拦腰抱住,夺走了他的枪,另一个团丁抡起枪托, 凶狠地砸在他的头上,他两眼一黑,踉跄了几步,被敌人俘虏。凶残的敌人用刺刀 挑开他的皮肉,用铁丝穿过他的锁骨,拴在马尾巴上拖走。张绪昌被带到县政府, 当天晚上连夜审讯。 “你们在渭南有多少人?”敌人问。 张绪昌哈哈大笑,说:“十万人,八万枪。”敌人一惊,又问:“分布在哪里?” 张绪昌又笑:“哪里都有,城里城外都是的。”敌人方知受了作弄。“打,打!打 断他的骨头!”“老实说,你们有多少人,多少枪!”……一阵阵鬼哭狼嚎声从县 衙门里传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遍体鳞伤的张绪昌被敌人押出了县政府,走向刑场。面对荷枪实 弹的刽子手,平时爱唱秦腔的张绪昌毫无惧色地走着台步,用嘶哑的声音拼力唱着 秦腔名段《斩单童》: 恶气一口冲斗牛,叫骂声敬德儿黑屠头。 儿当年本是铁匠手,与人家打铁造斧头…… “不准唱!不准吼!”一杆枪柄在他的腰上戳了戳。他回过头去朝那个兵瞪了 一眼,继续唱道: 三王子见儿相貌丑,重打了四十不收留。 儿含羞带怨山外走,不得志去投刘武周。 刘武周见儿武艺有,封儿为扫唐大都督…… 一声枪响,戏文戛然而止,陕东赤卫队中队长张绪昌倒在了血泊中。 是日一九二八年六月八日。 六月十日,宋哲元又以田金凯一个骑兵师为主力,出华县,东自崔家村、西到 段家村的龙王庙,成扇形向魏家原压来,妄图一举攻占工农革命军高塘司令部。敌 人每到一个村子先放火,大王庄、贺王庄……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烧过来,高塘镇以 北,成了一片火海。 敌人在发动这次进攻之前,驻守高塘镇的谢子长第二大队已被派出袭击华县县 城。敌人攻打高塘镇时,工农革命军司令部只有一个连和一个负责警卫的赤卫队, 情况十分危急。从早晨八点起,敌人以两团兵力向高塘镇压来。 在高塘小学工农革命军司令部,用望远镜已可以看清魏家原上越来越近的敌军。 总司令唐谢冒着敌人的炮火,亲临阵地指挥。守卫司令部的一个连和张汉泉所带领 的赤卫队在高塘靠近魏家原的前沿阵地凭借工事拼死抵抗,打退了敌人一次次进攻, 但在敌人强大火力进攻下,起义军伤亡渐渐增多,赤卫队长张汉泉也身负重伤。唐 澍即命工农革命军参谋长王泰吉代为指挥,并派军委秘书长许维善火速去箭峪口及 塔山送信,急令许权中、李大德、雷天祥迅速率骑兵小队、陕东赤卫队和第四大队 火速增援高塘。这时,敌人又派了一支部队,从崔家村东面向起义军正面部队的侧 后迂回,企图攻占魏家原后再夺取高塘镇。正在危机之时,恰逢陕东赤卫队副队长 薛自爽到工农革命军司令部汇报工作。薛自爽见状,立即跑回自己的家乡三教堂村, 敲起报警的大钟。四乡的农民听到钟声,纷纷扛着锄头、铁锨、土枪、大刀聚集起 来,足有四五百人。薛自爽把农民分成小队,临时指派了负责人,振臂一呼:“跟 我走啊!”武装农民潮水般地拥出了村子,向田金凯骑兵围去。此时,谢子长率第 二人队也赶了回来,从东西两面对敌人形成夹攻之势。田金凯误以为中了埋伏,不 敢恋战,率部仓皇逃走。唐澍、刘志丹、王泰吉指挥司令部、赤卫队和薛自爽带来 的增援群众追击敌人,缴获炮弹多箱,工农革命军取得了第二次反围攻胜利。 宋哲元不甘心前两次围剿的失败,又在调兵遣将,准备对渭华起义进行新的讨 伐。 工农革命军总司令唐谢匆匆地奔走在各个阵地上,他的脸上透着少有的威严与 冷峻。此时,他已经预感到,一场恶战近在眼前。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