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在与陈毅一番相商之后,心中渐渐地有了数。他决定在上堡对部队进行 再度整训 南昌起义保存下来的部队抵达赣南崇义县的上堡,已是11月上旬。 天渐渐地凉了下来。太阳虽然明晃晃地悬在天际之上,但却己失去暑日的光焰, 变得黯淡无力了。这支饱受精神与皮肉煎熬的队伍,冲破国民党反动派的围追堵截 之后,已抵达“三不管”地带。山越爬越高,路越走越崎岖。 战士们经三河坝激战之后,疲于奔命,得不到任何休整与补充。身上的军衣由 长袖变成了短袖,军官们的军饷也已断绝,无法供给。尽管部队已经天心圩、大余 整编之后,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日益贫乏的物质难于得到补充。 于是,在军队中违犯军纪的情况时有发生。譬如,缴获的财物归己所有,募捐 的款项私自分赃。更有甚者,骚扰百姓,侵犯老表的利益屡禁不止,这些现象,很 自然的反映到朱德、陈毅那里。这就成了上堡整训的一个重要内容。 朱德是位非常讲究实际的人。部队出现这些问题,他并不感到惊奇。因为他太 了解这支部队。尽管军中党团员占多数,但人毕竟是血肉之躯。有感情,有思维, 有七情六欲。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战士们身无分文,连正常的供给都无法保 证。在这种情况下,谁能保证不犯一点小错误哩。更何况,军队中有不少人是旧军 官,成分复杂,人心不定……这些实际情况,很自然地摆在朱德面前。 当然,朱德对这些现象也并不是视而不见。行军途中,由于在他的影响下,制 止了多起侵犯百姓利益的事情。然而,一些冥顽不化的人仍然背着朱德悄悄地干起 那种不光彩的勾当…… 事态的变化愈演愈烈,以致成了朱德日夜思考的一块心病。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德在与陈毅一番相商之后,心中渐渐地有了数。他决定在 上堡对部队进行再度整训,内容有三:第一,对部队进行纪律整顿,严肃组织纪律。 这是关系到全军能否取信于民、能否立足的大事。一支军队没有铁一般的纪律,将 会是怎样呢?古往今来的史籍中,有多少鲜明的事例印证了这一点。凡是纪律好的 队伍,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相反,那些纪律松弛的队伍,有几个夺得江山?他必 须下决心,将部队的纪律整顿好。第二,利用空闲之际,进行军事训练。军队是一 支武装集团,它的主要任务是作战。 鉴于南昌起义以来我军采用的均为正规战,而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了。部队转入 “三不管”地带后,更多的将是采用游击战。因此,必须使全军上下懂得游击战术 的重要性。朱德根据多年军事生活的经验,提出了从打大仗转变为打小仗,从打硬 仗转变为打有把握的仗,加强小分队独立作战能力,指挥上做到分散、集中自如灵 活。第三,开始学习做群众工作,并确定这是一项重要的工作。全军都必须树立部 队除打仗之外,还应当深入地做好群众工作。 朱德反复强调,现在革命在城市遭到失败,起义军被迫转到农村,这就需要在 农村中做群众工作,发动农民闹革命,组织群众打土豪,分粮分财物,减轻农民负 担和解决部队本身的给养。 部队按照朱德的指示,分头开始工作。王尔琢负责的军事训练,工作尚能顺利 进行。整顿纪律方面,在陈毅的努力下,部队的纪律明显有了好转。 然而,做群众工作由于战士们很不习惯,在队伍中闹出了许多笑话。有的战士 由于没有做过此项工作,产生了畏难情绪。部队每到一地,除了刷写几条标语外, 别无它事可于;有的则方法简单粗暴,战士们将打土豪分来的浮财送给群众,群众 有顾虑,拒不敢接。战士们就强行要老百姓接受,百姓们无奈,索性卷起包袱,寻 亲避难去了。朱德得知情况后,哭笑不得,心里真有说不出的苦衷。 上堡整训在朱德的具体指导下顺利进行。这时,从上堡附近的文英、古亭一带 传来消息,诸广山地区盘踞着一股绿林土匪,首领叫何其朗,专与共产党作对。朱 德得讯,决计亲率部队,铲除这股土匪武装,以解除对起义军的威胁。 何其朗其人,约莫三十来岁,矮个秃顶。由于酒色过度,身子略显佝偻。 此人虽为绿林,可却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何其朗曾受训于江西军事学校。 由于他天生长着一副奴卑相,有一套巴结人讨上司欢喜的本领。毕业后,担任 江西督军方本仁的马弁。然而好景不长。两年后,皖系军阀孙传芳的五省联军攻占 江西,何其朗知其主子大势已去,摇身一变,投靠到新任皖系督军邓如琢部下。凭 着何其朗吹牛拍马的看家本领,在邓部当了营长,享了两年清福。没想到北伐军由 粤入赣,邓如琢兵败潜逃,何其朗丢了后台,自觉军中难混,便率残部,逃入诸广 山区为匪,占山为王。至此,湘赣边界的崇义、汝城便成了灾区。何其朗无恶不作, 到处抢劫民财,奸淫妇女。百姓们只要听到他的名字,无不怕得要命、恨之入骨。 朱德率部剿匪,意在为民除害。更重要的是深入发动群众,让百姓们过着安宁 的日子。按照朱德的部署,部队攀上山头,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何部击垮,给了何 其朗一个下马威。谁知,部队在撤回上堡时,龚楷率领的一个连由于走错了路,不 知去向。 正当朱德、陈毅为走失一个连而感到焦虑的时候,王尔琢来报,国民党范石生 第十六军军部副官韦伯萃已抵上堡,要求面晤朱德,有要事相商。朱德听罢,不禁 一喜,忙领着陈毅诸人出面相迎。 韦伯萃是位二十来岁的后生子,眉清目秀,谈吐颇幢。系中共党员。 双方一番寒暄之后,韦伯萃简要报告了范军长的情况,并转告此行目的,意在 与朱德部合作。 朱德并不急于表态。他需要摸清情况,酌量而行。 范石生是朱德昔日在云南讲武堂的同班同学,并由朱德介绍在讲武堂参加了同 盟会。对于这位老同学,朱德再清楚不过。在过去的护国战争、靖国战争中,他们 俩曾经并肩作战,相濡以沫,几年不见,此刻他己担任国民党第十六军军长,驻防 广东的韶关和湖南的汝城、资兴一带。由于范石生不属蒋介石的嫡系,老蒋对他不 无吞并之心,多次逼他就范。除此之外,据韦伯萃介绍,西南的桂系军阀和北面的 湖南军阀都在挤他,企图夺走他仅有的一块小地盘。处在夹缝中求生的范石生寄人 篱下,孤立无援,又急于想扩大自己的实力,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范石生得知自 己的同窗学友朱德已率部抵达赣南,对于急于希望找到可靠盟友的范石生来说,无 疑是至关重要的。只要他的同学能给予合作,他就可以凭借着这个资本,与老蒋讨 价还价。当然,朱德对范持何态度,也有中共对范一段历史渊源可资参酌。 早在南昌起义前,我党就已与范石生第十六军保持着密切联系。不但该军内部 仍有共产党的组织,而且,范石生也有同我党联合进驻广东之意。为此,起义部队 南下时,周恩来曾给朱德写了介绍信,以备可能同范石生发生联系时使用。果然, 朱德率部进驻上堡后,范石生就主动派人上门,联系合作事宜。 对范石生的请求,朱德持谨慎态度。他要召开党内会议来讨论这一重大问题, 然后作出选择。 会议是在上堡召开的。 当朱德将范石生请求合作的事在大会报告之后,立即引起了起义军干部们的争 论。一部分同志认为,与范石生合作是切实可行的,不仅可以解决部队当前燃眉之 急,而且还可以相机争取范石生向左转。另一部分同志则提出了相当尖锐的反对意 见。持这种意见的人认为:第一,范石生纵然与蒋介石有很深的矛盾,毕竟是我们 的敌人,与敌人合作,无疑是右倾投降;第二,范部被蒋介石收编已久,其部下的 官兵受蒋介石的影响很大,如果与范石生部合作,必将带来严重后果;第三,范石 生部队生活作风糜烂,军纪败坏。 我们的部队编入他的序列,必然会处于他的恶习包围之中,掉进军阀部队的染 缸,以致变质……两种意见,相持不下。 朱德在会上作了系统的发言。他说:“同志们的意见从不同的角度提了出来, 我觉得这是件好事,这样有利于在我们作出选择的时候不会偏离方向,防止片面性。 关于谈到与范石生合作的问题,我认为,搞合作要看对革命有利还是无利。利用合 作关系,壮大自己的力量,即使不能使范石生变成我们的长久朋友,起码能使他暂 时中立,这对革命也会大有好处。所以,与范石生合作说不上是右倾投降。”朱德 喘了口气,继续又说,“同志们都清楚,范石生与我是讲武堂的同学,有比较好的 同窗之谊。范部的三个师长,都是我在云南讲武堂任队长兼教官时的学员,我可以 利用旧关系亲自做通他们的工作。至于有的同志担心部队会掉进染缸,这个问题提 得很好。我们是革命队伍,有着严格的组织纪律,与范石生的部队有着本质的不同。 不过,只要我们坚持组织上独立,政治上自主,军事上自由的三大原则,这个问题 也是可以得到解决的。” 朱德的讲话结束以后,陈毅、王尔琢也在会上作了发言。会议经过认真的讨论, 终于批准了朱德的主张。按照会议的决定,朱德亲自书信一封,由韦伯萃转交范石 生,表达愿意就合作事宜与其谈判的愿望。 送走韦伯萃,朱德的心情顿觉舒畅多了。陈毅告诉朱德,龚楷的部队至今下落 不明。他打算亲自去找找,兴许能够找到。朱德表示同意。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