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是艰苦的。经过整整两天磋商,范石生完全接受了朱德的条件 汝城县城,第十六军四十七师师部。 曾曰唯很热情地将朱德迎进了师部,并嘱参谋立即准备酒菜,款待朱德一行。 曾曰唯亲自为朱德倒了茶水,满脸堆笑地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老师。 朱德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当年曾经是自己所在云南陆军讲武堂的学生的曾曰唯: 高挑个子,身子细长,一身合身的戎装,领上佩有少将军衔。看上去风华正茂,神 采飞扬。 “多年不见,曰唯老弟大有长进呀。”朱德仍不改一口浓重的四川腔。 曾曰唯谦虚地答道:“哪里,哪里。学生不才,难为老师的教诲和培养,今日 在此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呀。” “是呀,是呀。多年不见,很是想念你们。”朱德寒暄道。 “老师在外多年仍不改乡音,倒使我想起了当年在讲武堂的情景。那时候是多 么单纯,多么富有幻想,可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去了。”曾曰唯说。 朱德笑了笑,深有同感他说:“想当年我与你们军长相处在一起,情同手足, 一起参加云南‘重九起义’,攻打云贵总督府,一起入川护国讨袁,那时候根本没 啥子顾虑,同吃一桌饭,同睡一间房,没有苦恼,没有忧虑,可现在倒好,蒋介石 叛变革命以后,国共两党分裂,同学师生之间成了敌人,互相残杀,其境况真是惨 不忍睹!” “老师的话不无道理。”曾曰唯说,“我跟随范军长从云南出来之后,我们顺 应历史潮流,归顺了国民政府,兴师北伐,打倒了北洋军阀,可不久却换来了蒋介 石政府。这个老蒋居心叵测,为巩固其政权,对其他派系采取打拉的办法,第十六 军属滇系部队,无任何靠山。蒋介石想排挤,桂系军阀也想拉拢,范军长处在两难 境地,部队的前途确实堪忧呀!” “曰唯老弟。”朱德见话已入题,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玉阶此次汝城之行, 正是与范军长商谈此事。你和范军长都是我的同学和学生,虽然我们分属两党,个 人的信仰不同,但合作的前景还是有的。范军长及十六军的情况我基本上清楚的, 我们这支部队的近况你们也知道,无须我作更多的交待。 现在,只要我们双方有诚意,合作的可能性完全是有的。” 曾曰唯呷了口茶水,说:“两党分裂,各为其主。关于这一点,我们都是有思 想准备的。范军长与老师所部合作,其目的也就是想借此机会发展自己的力量,以 与蒋介石抗衡。但是,毕竟我们是在两个不同的党的领导之下,各有自己的思想与 主张。对于合作的事,我倒是有些顾虑。” “啥子顾虑?”朱德问。 曾曰唯笑了笑,仿佛心中有难言之隐。“老师与范军长乃同窗学友,俩人的感 情自不必提起。我所担心的是现在的形势很让人担心。两党分裂,国民党到处捕捉 共产党人,合作的事情万一败露,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时,韦伯萃应邀走了进来。曾曰唯示意韦伯萃坐了下来,继续说:“我知道 范军长与贵党有过联系,南昌暴动时,两军有过接触,这当然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现在形势恶劣,只怕凶多吉少呀。” “这一点曰唯老弟不必操心。”朱德镇定自如,说,“蒋介石向来阴险狡诈, 对滇军从来就不信任,范军长与我军合作也是用心良苦,绝不会草率从事。” 韦伯萃报告说:“范军长的通信兵已来报告,今晚他即可赶到,具体事宜还是 等军长来定夺。” 曾曰唯说:“这样也好,不瞒老师说,我不是反对合作,凭着我们的师生感情 我也应该积极促成,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是正常的事情。任何事情的促成,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贵军,对 老蒋不能抱太大的希望。”朱德发出诚恳的忠告。 几个人谈了许久,不觉天色已晚。卫兵来报,酒席备好,请各位宾客入席。朱 德没有推辞,领着王海清、黄义书俩进入餐厅。 酒席宴上,曾曰唯把盏祝词,朱德一番感谢。双方除谈合作之事,也谈了些别 的。曾曰唯告诉朱德,他的家眷仍在云南。兵荒马乱的年代,随军不便,故而没带 家眷。朱德将自己出国留学的情况告诉了曾曰唯,并告诉他南昌起义以来的情况。 宴会在浓烈的气氛中散去。 大伙回到厅堂,曾曰唯嘱人泡茶待客。朱德从曾曰唯那儿得知,第十六军分别 驻扎在韶关和湖南的汝城、资兴一带。全军三个师,隶属广东国民政府管辖。几个 人正在谈话之际,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曾曰唯知道军长已来,忙领朱德出门相迎。 范石生一身戎装,行色匆匆地走来:“玉阶兄,石生公务在身,没能亲自相迎, 实在是抱歉,抱歉。” 朱德握住范石生的手,动情地问道:“石生兄,一向可好?” “好,好。”范石生满脸笑容,“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呀,你怎么样?” 朱德道:“还不是老样子,夸父追日,至死方休。” 范石生仔细打量着朱德,“嗯,瘦了,比从前更瘦了。不过,精神却很好。” 朱德笑着说:“难为范军长的夸奖。我这个邋遢样子,何其朗差一点把我当伙 夫头抓了。” 接着,将濠头圩遇险的情况说了,范石生听罢,仰头大笑,“玉阶兄福大命大 造化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俩人来到厢房,互道阔别。曾曰唯叮嘱卫兵,不准放人进来打扰,让这两位老 同学好好叙叙。 当日夜晚,朱德与范石生谈至深夜。俩人又像当年同学时那样,抵足而眠。 次日上午,朱德睡了一个痛快觉以后,与范石生举行谈判。 昨日夜里,韦伯萃利用吃晚饭的时候约见了朱德,将曾曰唯七十四师的情况报 告给朱德,并告之,范部第十六军有许多是我们党内的同志,保留了一批骨干。早 在1926 年范部改编为十六军时,周恩来就通过黄埔军枝的政治教官、云南人王懋 庭(王德三),将在广州的云南籍共产党员王振甲(王西平)、韦济光、夏崇光、 马季唐、饶维昌、李静安、赵贯一、向镇弼以及广西人余少杰等派入范部,组成了 政治部,担任了秘书、科长、股长及下属部队的党代表。“四一二”政变以后,各 部队奉命清党。范石生阳奉阴违,搁置不理。所以,十六军军内至今有我党的秘密 组织。 朱德心里是高兴的。与范石生的谈判已没有多大的问题。昨日一宿交谈,范石 生详尽地向朱德坦露了自己的心态,朱德也很坦诚的告诉范石生。同学归同学,同 学的感情永久也不会忘记。可我们是共产党的部队,党什么时候调我们走,我们就 什么时候走;给我们的物资补充,完全由我们支配;我们的军政和训练工作等,完 全按照我们的决定办,不得进行干涉。 谈判是艰苦的。经过整整两天磋商,范石生完全接受了朱德的条件。 谈判最后确定:一、朱德部队暂用“十六军四十七师一四○团”番号。 张子清、伍中豪率领的部队,暂用“十六军四十七师一四二团”番号。朱德化 名为王楷(朱德字玉階,故代名为王楷),名义任一四○团团长兼四十七师副师长 和十六军总参谋。二、同意朱德提出的三大原则(组织上独立、政治上自主、军事 上自由)。三、先发给一个月的薪饷。每支步枪配二百发子弹,机枪配一千发。损 坏的枪支,由军械修理所负责修理。每人发给一套冬装及毯子、背包带、绑腿、干 粮袋等。洋镐、十字锹、行军锅、水桶等,均予补充齐全。 谈判取得了预想不到的成功,对于失败了的起义军将士们来说,无疑是一件了 不起的大事,消息传到上堡后,大伙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在这里顺便提到的是,汝城谈判之前,一支由何举成率领、打着“第四军补充 团”番号的武装部队,进占桂东县城,湖南省委命令他们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二师 第一团,就地举行起义,然后再向资兴、衡阳方向前进。当这支部队到达湘南的宜 章、资兴、汝城交界的瑶岭附近时,范石生立即派所部中共地下党员韦昌义前去联 系,介绍了朱德和范石生建立反蒋统一战线的情况,要求他们接受十六军的番号。 后来,这支部队抵达乐昌,被编为第十六军的特务营,何举成任营长。为了统一第 十六军第一四○团、第一四一团和特务营三支武装力量的行动,朱德与陈毅秘密建 立中共第十六军军委,陈毅任书记。 谈判结束的第二天,范石生在城外储能小学召开尉级以上军官会议,介绍朱德 见面。 朱德在会上作了慷慨激昂的讲话。他说:“中国外受帝国主义的侵略,内受新 军阀蒋介石的剥削、压迫,民不聊生。今天,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打倒这个独裁卖 国的新军阀。有蒋介石就没有我们,有我们就没有蒋介石……” 众位军官听后,大为震惊,非常佩服。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