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很长时间没与朱德在一起了。此刻,朱德已成了家。陈毅表示祝贺,并 戏谑地称伍若兰为嫂夫人。伍苦兰听罢,觉得别扭,转身出门而去 大会结束以后,陈毅没有直接回郴州,而是改道北上,直奔耒阳。他要会会朱 德,详细地向他汇报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工作情况。 陈毅打发李才佳先回郴州,并交代了当前的工作,指示县委要借湘南工农兵代 表大会的东风,以政府的权威力量,领导军事斗争和土地革命运动,开展肃清反革 命分子的斗争和其他政府职权范围内的工作。 李才佳按照陈毅所讲的一一记在心里,告辞回郴州。陈毅见在永兴没别的事可 做,径直往耒阳,见到朱德后,俩人兴趣盎然,交谈到深夜。 陈毅很长时间没与朱德在一起了,此刻,朱德已成了家。陈毅表示祝贺,并戏 谑地称伍若兰为嫂夫人。伍若兰听了,觉得别扭,转身出门而去。 俩人交谈许久,陈毅将郴州“反白”惨案的经过,以及处理善后工作的情况向 朱德作了汇报。朱德感叹道:“吃了苦,真不简单!” 陈毅说:“湘南工农兵代表大会召开以后,全区都在深入开展土地革命运动, 并相机做好根据地内部的各项工作。从眼前的局势来看,对我们发展革命事业大有 好处。” 朱德点头应是,说:“要抓紧时间做好土地革命,特别是插标分田工作,这是 一项新的工作,大伙都没有经验,只能在实际工作中摸索。在军事工作方面,现在 的局势越来越严重。敌人准备调集重兵,镇压湘南起义,看来,一场血战又是不可 避免的了。” “哦,有那么严重么?”陈毅感到愕然,问。 “是呀,情况很紧急。”朱德浓眉紧蹙,“湘南暴动初期,正好爆发了湘桂战 争,给了我们一个良好的发展机会。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的西征军,与湖南军 阀唐生智的部队,经过几番交战之后,唐生智寡不敌众,节节败退,由芜湖、安庆 退到武汉,后来又撤到长沙。1928 年1 月,西征军紧追不舍,进攻长沙,等于打 到了唐生智的家门。这时,粤、鄂军阀李济琛、杨森均先后通电讨唐,半路上杀出 个程咬金。唐生智抵御不住几路大军的压力,被迫下野,东渡日本。属部的叶琪、 吴尚、李云杰、熊震均向西征军投诚。3 月8 日,何键、李品仙各部亦与西征军言 和。西征军总指挥白崇禧于是下令全线停战,并由安庆抵达长沙。这样,湘、粤军 阀战争算是告一段落。” 朱德对当前局势的了解,很让陈毅感到信服。问:“现在的情况会是怎样?你 同我说说。” 作为军人,陈毅急于想了解当前的军事局势,这是件很自然的事情。朱德呷了 口茶水,继续说:“湘桂军阀战争已告结束,而湘南地区的暴动则正是方兴未艾之 时,因此,直接威胁到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于是,重新调集兵力,进剿湘南,这 已成了当前敌人的主要任务。尤其是许克祥、李宜煊的部队遭到挫败之后,敌人更 是恼羞成怒。在蒋介石的命令下,湘粤军阀准备联合起来,镇压湘南暴动。” 停了停,朱德又说:“据情报称,从3 月份开始,湘粤军阀积极调集部队,准 备会攻湘南。” “敌人有无具体的布置?”陈毅问。 “有。”朱德答道,“北面敌军有第七军的第二十师,师长李朝芜;第十三军 的第二师,师长向成杰;第二十一军的第一师,师长罗霖。以李朝芳兼‘湘南剿匪 总司令’,前线指挥部设衡阳。同时,敌第八军吴尚一个师进驻茶陵,威胁安仁。 南面敌军有范石生、许克祥、胡凤璋部,除范石生的十六军第四十六师张浩副官长 所率的一部、新编第四师师长彭俊初,第四十七师师长曾曰唯和一个军官教导团 (团长丁腾)外,还有许克祥的独立第三师,胡凤璋的第一路游击师。以范石生兼 总指挥,前线指挥部设韶关。敌人集中九个师和一个军官教导团的兵力,准备从南 北两个方向夹击我们,形势十分严峻。” 陈毅说:“看样子敌人马上就要进攻了,得抓紧时间做好应战准备。” 朱德点点头,又说:“前不久,听湘南特委的人说,特委已派军事委员周鲁上 井冈山去了,打算调毛泽东的部队下山,配合湘南起义,现在看来这都无关紧要了。” “是呀,敌人重兵进攻,湘南特委又采取了过‘左’的政策,对于湘南的老百 姓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陈毅说。 朱德说:“现在的形势非常紧迫,我们一方面要密切注意敌人的动向,另一方 面要积极做好工作,尤其是最近开展的插标分田工作,更是紧迫,不能有半点的马 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毅说:“政府工作属湘南特委负责,目前,全区的插标分田工作已全面展开, 其他的工作也有了较大的发展。” 朱德满意地点点头,说:“仲弘兄,你在地方工作多时,为以后开展土地革命 工作积累一些经验,请你谈谈地方工作的情况。” 陈毅笑了笑,“朱军长,我虽然在地方工作了一段日子,只接触了一些皮毛的 东西,谈不上任何经验,我只能把所做过的事情与你谈谈。” “好呀。你在一线工作,这是难得的好机会。”朱德说,“自从南昌暴动以来, 我们党虽然提出了土地革命的口号,但实际上并没有开展工作。尤其是南下广东以 来,整日忙于军务,国民党反动派穷追不舍,根本没有时间从事这方面的工作。现 在好了,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对于我们积累这方面的经验大有好处。” 陈毅附和地点点头,说:“各县苏维埃政府成立以后,在以军事斗争为中心的 同时,也开展了土地革命以及根据地内部的肃反等项工作。具体说来有三个方面: 第一,发布法律、法令、口号。宣传工作做在前头。大革命时期,‘一切权力应归 农会’,农会在乡村独裁一切。到了这个时候一切权力应归苏维埃,由苏维埃发展 法律、法令、口号。令行禁止,充分体现出法律的权威。所有发布的法律、法令、 口号,主要攻击目标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也涉及到宗法思想、制度,以及城里 的贪官污吏和乡村的恶劣习惯。宜章县苏维埃政府提出了‘打倒土豪分田地,铲除 贪官污吏,废除苛捐杂税,提高妇女地位’等口号,还颁发了七条法令。”陈毅打 开笔记本,念道:“一、没收地主财产,分配给贫雇农;二、不准夺佃,实行耕者 有其田;三、责令地主偿还剥削账;四、禁止赌博吸鸦片烟;五、禁止重婚;六、 破除封建迷信;七、废除苛捐杂税。郴县、耒阳、资兴、永兴等县颁发过诸如此类 的法令、口号。例如,资兴县苏维埃政府还对内部规定了十条纪律:一、造谣生事 者杀;二、隐藏土豪劣绅者杀;三、临阵退却者杀;四、强奸妇女者杀;五、强卖 强买者杀;六、泄露机密者杀;七、不服从指挥者杀;八、贪污舞弊者杀;九、妥 协投降者杀;十、畏罪潜逃者杀。当然,这些纪律或多或少地反映了当时极‘左’ 思想的某些影响。” 陈毅喘了口气,又说:“第二,采用多种形式,加强政治宣传。部队到达湘南 以后,以军队为主,开展了广泛的群众宣传工作。并由部队落实到基层,布置检查 宣传工作。举办了多期宣传员训练班,办党报、办农运讲习所、办夜校,通过各种 形式,积极开展思想宣传工作。当时最为红火的是办夜校,发动农民起来参加革命。 郴县农民学校有个《章程》,其中有十条规定,我念给你听听。第一,资格不限男 女;第二,期限八周毕业;第三,书籍灯油免费;第四,报名预缴五百(铜元,毕 业时如数退回);第五,年龄十三岁起;第六,课本均照成人;第七,学额酌量校 舍(校舍多则多招,少则少招);第八,校舍利用现成;第九,教育全属义务;第 十,校长推选贤能。农民们踊跃参加。当时的课本有以下几种。”陈毅从挎包里取 出课本递给朱德。朱德饶有兴趣地翻开并朗读起来: 第一篇《如今世道太不公》如今世道太不公,富的富来穷的穷。 富人高楼饮美酒,穷人赤膊喝北风。 第二篇《我种田,我割麦》农夫说: 我种田,我割麦,肚皮饿了没有吃,哪里有米麦?泥匠说: 富人有米麦。我筑墙,我造屋,一年四季住破屋,哪个有房屋? 成衣匠说: 富人有房屋。我做衣,我做裤,北风起了没衣服,哪个有衣服? 先生说: 富人有衣服。富人不种田,不造屋,不做衣,哪里来米麦?哪里来房屋?哪里 来衣服? 这都是你们的血,你们的骨肉! 第三篇《工作工作,求学求学》工作工作,求学求学。 我们天天辛苦地工作,勤奋得快乐。 有了暗的夜,才显得出日的明;经过狭的河,才知道海的阔。 苦过了得幸福,才是真快乐。 “第一篇课文是伍若兰大嫂在夜校教课时编的。”陈毅解释说,“第二篇是郴 县平民夜校的教材。第三篇是宜章碕石平民夜校编的。这都是我平常收集的。” “处处留心皆学问,你真是有心人啦,做得好,做得好!”朱德夸奖道。 陈毅哈哈一笑,“你别夸奖我了。真正了不起的是农民阶级。只有他们才是创 造历史奇迹的主人。”陈毅接着又说,“农民们经过学校的学习,觉悟大大提高。 他们说,只有通过学习,才使我们懂得许多道理。分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 朋友,就不会相信八字,就不会靠关圣帝君、观音大士去打倒土豪劣绅,而要相信 自己,相信苏维埃。只有拿起刀枪,打倒土豪劣绅,农民才能当家做主人。听了农 民们的这些话,确实让人鼓舞。” “是呀,农民阶级最富有创造性。没有农民参加的革命,中国的革命会是怎样 呢?”朱德感叹地言道。 陈毅说:“政治宣传的形式多种多样,有标语、口号、戏剧、歌谣、漫画、对 联等。写暴动、唱暴动、画暴动、演暴动,涌现出一批具有鲜明特点,闪烁着战斗 火花的暴动文学。例如,桂东县苏维埃政府成立时贴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旧世界 打个落花流水’,下联是‘新社会建设灿烂光明’。这既是对联,也是政治口号。 它不但批判了‘旧世界’,要把‘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同时,也指出了‘新社 会’的前景光明,很有战斗力,鼓舞力。像百姓中流传的歌谣,更鼓舞人心。耒阳 的《农民真大胆》是这样写的,‘农民真大胆,到处闹平产,有得真大炮,松树挖 呷(个)眼;有得真步枪,打呷(个)团鱼钻。松树炮,团鱼钻,打得土豪劣绅有 档钻!’又如宜章的《杀死邝镜明》:‘工农联合起来向前进,杀尽敌人!我们团 结,我们暴动,我们前进,杀死邝镜明!不杀不甘心,不杀不甘心!’听听,多有 意思。” 朱德很欣赏陈毅的才干,这位比他小十五岁的小老弟思维敏捷,才华出众。俩 人只顾交谈,这时天色已晚,伍若兰见陈毅难得到耒阳来一次,特地上街买了点菜, 经过她一番烹调,几个像样的菜肴已端上桌来。陈毅交口称赞,说伍大嫂能干,朱 军长娶了伍大嫂,那是军长的福分。 仨人一边吃,一边聊。伍若兰特意弄了点米酒,好让丈夫招待陈毅。这两位湘 南暴动的主要策动者倾心交谈,夜半才散。 朱德安顿好陈毅之后,回屋歇息。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陈毅还告诉他,湘南地区各县均己成立了肃反委员会,主要是镇压反革命破坏 活动,保卫胜利果实。凡属反革命破坏案件,统一由肃反委员会负责处理。对于一 些非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反革命罪犯和土豪劣绅,则由肃反委员会吸收有关方面的负 责人参加,组织特别法庭,进行公开审判,以显示苏维埃政权的威力。尤其是郴州 “反白事件”之后,肃反委员会深入调查研究,在处决杀人主犯钟天球的问题上, 也是依照法律程序,由特别法庭公开审判,宣布他的罪状。这样,大灭了反动派的 威风,大长了人民的志气。 使朱德感到有兴趣的还有这一地区发行了劳动券。这种劳动券虽然简单,但它 却象征着一个真正的人民政府。1928 年2 月,耒阳县苏维埃政府发行了劳动券 (一元券)。发行总数约一万元。 劳动券是石印的,长方形。长十五厘米,宽九点五厘米。左右上角印有“壹” 字,左右下角印有“圆”字。两端印有马克思和列宁的像。上边紧挨花边印有“耒 阳工农兵苏维埃政府劳动券”十三个字,正中上方印有“壹元” 两个隶书字,正中下方印有刘泰、徐鹤、李树一竖写的草体签名。下面花纹边 中嵌有“中华苏维埃元年”字样。券的反面,盖有“耒阳县苏维埃政府之印”的图 章。 耒阳县苏维埃政府发行的劳动券,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地方苏维埃政府自己发 行的第一批纸币,其意义是不可低估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