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领着一支庞大的农军队伍,扶老携幼,一路风尘 酃县县城。夜。 4 月的湘南大地,和风细雨。湿漉漉的雨丝,将整个天际弥漫得雾气腾腾。 在一幢土屋里,毛泽东借着微弱的灯光,正在仔细地察看湘南地图。张子清悄 声走进房子,与毛泽东打过招呼后,坐了下来。 毛泽东问张子清:“湘南起义的部队不知到了何处?” 张子清答道:“据我们所知,朱德率领的主力部队已从安仁突围,正朝酃县方 向挺进。陈毅率领的农军离开郴州后,赶往资兴,与何长工率领的第二团会合,估 计也在朝酃县方向前进。” 毛泽东关切地又问:“敌人进剿的情况不知怎样?” 张子清答道:“自从朱德下达命令东撤以后,敌人了解到我军的意图,分成四 路纵队,南北夹进,朝耒阳中心点合围。第一纵队由敌第七军第二师师长李朝芳亲 率两个团的部队,于3 月30 日从衡阳出发,沿衡、耒大道,在春江铺突破我军防 线后,4 月2 日到达耒阳,8 日到郴州,与从广东入郴的范石生、许克祥部会合。 第二纵队以敌第二十一军第一师副师长谭诗率领,于3 月29 日从衡阳出发,经水 口山、荫上、城上铺,4 月1 日到达耒阳。第三纵队以敌第十三军第二师师参谋长 周崇海率两个团,也于3 月28 日从衡阳出发,经永溪市、黄田铺、田心铺直扑永 兴、资兴。第四纵队以敌第七军第二师师参谋长吕梦雄率两个团的部队,于4 月5 日经耒阳,进逼安仁。敌人来势很猛,但进入湘南后处处扑空,并没有捞到什么油 水。” 毛泽东听完张子清的介绍,说:“好在朱德、陈毅部队及时转移,否则,后果 将不堪设想!” “是呀。第一团在完成汝城掩护战之后,撤到酃县,本当朱、陈部队也应该到 达酃县,可到现在仍不见踪迹,不知情况怎样了?”张子清说。 毛泽东说:“湘南农军转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敌人在屁股后面追,农军人 多成分复杂。一支庞大的队伍东撤,可苦煞了朱德、陈毅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明朗。”张子清说,“在资兴龙溪洞,我们与萧克率领的宜 章独立营会面以后,情况有了明显的变化。朱、陈部队基本上摆脱了敌人的尾追, 很快就会赶到酃县的。” 毛泽东点点头,表示同意。他清楚地记得,部队从汝城回师井冈山的途中,行 至资兴龙溪洞,巧遇萧克的独立营。这是第一支与毛泽东部队会合的湘南起义部队。 在酃县中村与萧克所部会合以后,毛泽东亲切地会见了萧克,并要萧克所部随第一 团行动。两支部队撤至酃县县城,在这里等待着朱、陈部队的到来。 次日,意外地见到了蔡协民、曾志夫妇俩。蔡协民是毛泽东在农讲所中的学生, 早已相识。彼此问候,蔡协民将曾志介绍给毛泽东。毛泽东详细地问了起义农军的 情况。蔡协民转告毛泽东,由他统率的工农革命军第七师两个团在资兴与邓允庭分 手之后,先行一步行动,预计陈毅率领的湘南各路农军不日即可抵达酃县。毛泽东 听了异常兴奋,并安排大伙先行休息。 当起义大军陆续云集到酃县时,湘敌吴尚的部队急调一个团的部队,从茶陵方 向追剿,已迫进酃县。毛泽东得讯后,立即将何挺颖、张子清、宛希先等人叫来, 商量应敌之策。 “敌人的目的显然很清楚,我们不能让敌人的企图得逞。子清,敌人的情况怎 样?”毛泽东问。 张子清报告说:“据当地的干部说,敌人约一个团,是吴尚第八军张敬兮团, 除此之外,还有罗定带领的攸县茶陵挨户团正朝酃县县城窜来。敌人的来势很猛, 前锋部队已接近酃县县城。” 毛泽东说:“看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何挺颖说:“根据敌情,我们应就地相机应战,打击敌人的气焰!” “我同意挺颖同志的意见,战场就选在酃县城西的接龙桥。”张子清说,“此 地靠西,是茶陵进酃县具城的必由之路,我与挺颖到实地已察看,这一带地形险要, 于我军有利,可以利用山地做屏障,堵击敌人。” 毛泽东点点头,问:“挺颖同志,你的意见怎样?” 何挺颖说:“我同意子清的意见,军事指挥作战他是行家,就依他而行。” “好的。子清,你有什么想法?”毛泽东问。 张子清说:“敌人的来势很猛,我们应立即构筑工事,应付进犯之敌。” 当天上午,张子清下达命令,将第一团部署在接龙桥附近,开始挖掩体,构筑 工事。 以两个营沿线布防。中午时分,战士们正在吃午饭。这时,从湘山寺上传来了 “砰砰”作响的枪声。张子清立即警觉起来,迅速下达命令,全体准备战斗。 战土们听到枪声,撂下饭碗,按照预定的方案,抢占湘山寺和龙王庙两个制高 点。 敌人在迫击炮、重机关枪火力支援下,开始向我阵地发起攻击。由于第一团占 据了有利地形,两营部队从左右两侧堵击敌人。枪声此起彼落。敌数次冲锋都被我 军击退,伤亡惨重。 战斗持续了几个小时。由于敌人的炮火猛轰,我军伤亡人数逐渐增加。 下午4 时,敌团长见部队数次冲锋受挫,亲自督战,集中所有的炮火朝制高点 猛轰,战斗打得难解难分,双方都有损失。 张子清眺望着血色的晚霞,掏出怀表,见时针已指5 时,命令部队一定要固守 阵地,同时,又急调担任预备队的第九连连长王良、党代表罗荣桓前来,面授机宜。 王良、罗荣桓满身尘土赶到团临时指挥所接受任务。 张子清满头大汗,笑着说:“是时候了,该你们出击了。” 王良简要地报告了第九连的位置。张子清说:“战斗已处于胶着状态,第九连 的任务是绕到敌后,从敌人侧后发起攻击,使敌首尾难顾。只要第九连偷袭成功, 这盘棋就走活了。” 罗荣桓说:“我们一定完成团长交给的任务!” 张子清点点头,满意地拍拍罗荣桓的肩膀,笑着对王良说:“祝你们成功!” 王良、罗荣桓行过军礼,领命而去。 战斗仍处在相持阶段。敌人的攻势更为猛烈。 约莫过了半个来时辰,敌人背后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敌人顿时乱作一团。 张子清意识到王良、罗荣桓率领的第九连偷袭成功,立即跃出战壕,举起手枪, 喊道:“同志们,冲啊!” 顿时,全体战士一跃而起,冲向敌群。敌人见势,纷纷朝四野逃窜。这时,一 颗子弹飞来,正好击中张子清的左脚踝。他摇晃了一下,晕了过去。 战斗至黄昏才结束,敌人逃往茶陵方向。毛泽东决定部队立即撤出酃县县城, 4 月18 日返回宁冈。 走出红土地后,转眼是一片莽莽密林。 好崎岖的路哟! 陈毅领着一支庞大的农军队伍,扶老携幼,一路风尘。这支庞杂的队伍里,汇 聚着来自各县各乡的农民,他们忍着胸中的悲痛,背井离乡,开始了漫长的红色大 迁徙。 蹚过了一道道河流,走过了步履艰难的路程,农军们在陈毅的率领下,终于在 4 月22 日抵达酃县沔渡,与朱德的主力部队会师了。 在沔渡的一幢极普通的民宅里,陈毅、何长工、袁文才和几个县的县委负责人 会见了朱德。由于长途跋涉,朱德的脸色显得黑润,但精神却很饱满。 他十分和蔼地与陈毅等人握过手。 陈毅问:“这次没遭到什么损失吧?” 朱德摇摇头,“没有。担心的倒是你。领着这支庞大的农军队伍,难为你了。” 陈毅笑了笑,说:“没啥子,总算安全地到达酃县。” 朱德说:“是呀。部队打了胜仗,缴了敌人的不少武器。工作实在太忙,忙得 没有时间理发,胡子也长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着朱德,人瘦了,皮肤也晒得黑黝黝的。 何长工说:“想不到来军长的速度如此之快。” 朱德说:“你们的行动,直接掩护了我们队伍撤退,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还 真不知会是怎样?” “是呀,幸好长工同志率队伍及时赶到,我们才摆脱了敌人的尾追。另外,毛 委员的部队在汝城打了几仗,掩护了我们,不知现在已退到何处?” 陈毅问。 “毛委员担任后卫,大约还要一两天才能到达。”何长工答道。 “好啊,我们期望着早日与毛泽东同志会面。”朱德言道。 何长工继而又说:“两路部队基本上均已到达酃县。我们已完成了掩护任务。 现在,第二团须先行回宁冈,为两军会师大会做些准备工作,你们暂时在这住几天, 等毛委员到后,与你们会师,一起上井冈山。” 朱德点头同意,笑着将何长工送出驻地。 沔渡小镇,夜。蔚蓝色的夜空,明月如水。 朱德、陈毅坐在板凳上交谈。 陈毅详尽地将湘南农军东撤的情况报告给朱德,并告之他湘南特委机关四十余 人惨遭杀害的经过。朱德听后,感叹不已。 “湘南特委负责人固执己见,最终酿成了一杯苦酒,可怜四十余人全部被敌人 杀害!”陈毅说。 朱德双眉紧锁,言道:“湘南特委负责人咎由自取,可悲可叹。‘左’倾路线 的危害,给革命事业带来多大的损失呀!” 陈毅说:“好在湘南农军受损不大。万余人的队伍历经磨难,终于摆脱了敌人 的追剿,现在,一切都好了。” 朱德说:“是呀,湘南暴动虽然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但它却积累了丰富的经 验,壮大了革命的武装,现在能有这份家当,来之不易呀!” 陈毅说:“这次转移,多亏了毛泽东同志率部队帮助掩护,没有他们的策应, 后果不堪设想。” “润之兄有胆有识,深谋远虑,堪称当今奇士呀!”朱德不由从心里发出感叹 说。 陈毅说:“听说毛委员遭受了个人打击,在危难中能挺身而出,真是大将风度。” 朱德继而又说:“现在的情况明显发生了变化,将来我们与润之兄要在井冈山 建立根据地,有许多事情等待着我们去做。” “是啊,两军会师是我们新的起点,将来的事情还很多。我们要不断地积累经 验,开创一个新的局面。”陈毅感叹地说。 朱德点点头,说:“一切都等着见到润之来后再谈。我想,这种心情大家都是 一致的,相信毛润之很快就会到来。” 陈毅眺望着窗外的明月,憧憬着未来的一切……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