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毛泽东第一句话:都回来了吗? 当列车奔上鸭绿江大桥的时候,杨勇站在窗口,炯炯发光的眼睛仔细地俯视着 碧波荡漾的江水,透过这双眼睛,可以看出杨勇内心此时该有多么激动啊。 江岸上传来了祖国亲人的锣鼓声、鞭炮声和欢呼声。那座鲜花簇拥的凯旋门欢 迎着胜利归来的志愿军。 12时10分,中国人民志愿军撤出朝鲜的最后一列车,回到中国边境城市丹东。 王平连声说:“到祖国了!” 志愿军成为中国人民心中的英雄,28日,北京沉浸在欢快的节日气氛中。下午 15时,杨勇、王平率领志愿军代表团乘坐的列车驶入北京站时,周恩来亲自打着拍 子,陈毅和许多头发斑白的将军及欢迎的人们激动地唱起了志愿军战歌。列车刚一 停下,如潮的人流涌上去和志愿军官兵握手、问候。周恩来紧握着杨勇的手,深情 他说:“我代表党中央和毛主席,代表政府和全国人民,最热烈地欢迎你们——胜 利凯旋的英雄!” 杨勇激动他说:“谢谢总理,感谢祖国人民的盛情。” 杨勇一行途经天安门广场时,早已等候在道路两侧和广场上的20多万群众,挥 动着鲜花,喊着口号欢迎志愿军官兵们。 杨勇站在首辆敞篷汽车上,神彩奕奕地向欢迎的群众致意。 下午17时,首都各界群众:万多人在北京体育馆隆重集会,热烈欢迎中国人民 志愿军凯旋归来。 当杨勇、王平在党和国家领导人朱德、周恩来、陈云、彭真、陈毅等人簇拥下 走进会场时,热情的欢呼声经久不息地震撼着体育馆宽敞的大厅,整个会场沉浸在 一片狂热中。 29日下午,怀仁堂后花园的草坪上,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和中央其他领导人 走到志愿军代表们面前时,毛泽东脸上一直浮现着愉快的笑容,这是一个胜利者的 笑容,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统帅者的笑容。他曾经打败了用美国武器装备起 来的国民党军队,今天又直接打败了不可一世的美国军队。 毛泽东在看到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杨勇和政治委员王平的时候,第一句话就 关怀地问:“都回来了吗?” 杨勇和王平齐声回答:“告别了英雄的朝鲜人民,我们全部回到祖国的怀抱了!” 这时,毛泽东又说:“热烈欢迎你们!” 今天,在怀仁堂的后花园里,志愿军代表成为与领袖们亲切相处的英雄。 战斗英雄王占山在抗美援朝的最后一战——金城反击战争中,当战斗处在最危 急的关头时,他把自己身上带的一切东西都烧毁了,准备流尽最后一滴血。只从笔 记本上取下了一幅油印的毛泽东像,放在手里看了又看,一遍又一遍他说着:“有 我就有阵地!”虽然他3 次负伤,但仍忍着剧痛,滚着,爬着,带领全排士兵打垮 了敌人扎多次进攻,消灭了敌人400 多名。 现在毛泽东来到了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极为亲切地问他叫什么名字。王占 山这一刻一句话也想不起来了,这位淳朴的士兵只是说:“我叫王占山,我叫王占 山。”说着,说着,他的两眼润湿了! 有谁能够想象,在朝鲜战场上有3 位英雄曾经几个昼夜坚守住一个方圆300 米 的阵地,打退了美军的6 次猛烈攻击,消灭了敌人110 多人。这3 位英雄中已经有 两位在坚守住的阵地上牺牲,带着不朽的功勋永远地离开了,而赵积华——这位 “孤胆英雄”,今天终于带着他自己的雄心壮志和两位死去的战友的嘱托,实现了 “胜利后回北京见毛主席”的愿望。 会见让赵积华回想起了他们当年坚守阵地的情景。那是在1953年的夏季反击战 中,赵积华同他的两位战友坚守在马良山的42号阵地上,敌人以猛烈的炮火和绝对 优势的兵力向他们的阵地攻击。3 位士兵在阵地上展开了立功竞赛,他们一举消灭 了敌人50多人,打退了第一次攻击,但是赵积华的两位战友也在第一个反击中流尽 了最后一滴血。这时,孤守阵地的赵积华猛地从阵地上站立起来,扔出了一批手雷, 一堆尸体又横躺在阵地的面前。“有人就有阵地在,坚守1 分钟就是1 分钟的胜利, 打死1 个敌人就多赚1 个”,赵积华一面坚守阵地,一面为自己留下最后1 个手榴 弹,准备随时同敌人同归于尽。就这样,赵积华又打退5 次攻击,消灭60多人,保 住了阵地。 毛泽东握住了一位年青士兵的手,问他叫什么名字,年青士兵满脸泛着激动的 红光,他说:“我叫黄治富”。这时,杨勇介绍说,就是他被朝鲜人民称为“活的 罗盛教”,毛泽东含笑点头。 黄治富曾经不顾自己的生命的危险,抢救了一位失脚掉进了临津江的冰窟中的 朝鲜儿童。严冬里刺骨的江水使得黄治富手脚麻木,身上有好几处被冰块割破流出 鲜血,江水几次都淹没了他的头顶,但是,他用尽全力和冰块搏斗,终于把李清焕 抢救了出来。 毛泽东的目光掠过每位英雄的面孔,他似乎还在寻找自己最钟爱的大儿子毛岸 英,尽管毛岸英已安息在朝鲜的土地上。 战争的胜利使毛泽东胸中奔腾着多少感慨与激情。 朝鲜战争刚结束时,北京,怀仁堂,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会议上。毛泽东豪情 如海,英气冲天,在热烈掌声中发表“抗美援朝的伟大胜利和今后的任务”的讲话。 他以宏亮的声音宣布:“抗美援朝经过3 年取得了伟大胜利,现在已经告一个段落。 我们同美帝国主义这样的敌人作战,他们的武器比我们强许多倍,而我们能够打胜, 迫使他们不能不和下来。为什么能够和下来呢?第一,军事方面,美国侵略者处于 不利状态,挨打状态,如果不和,它的整个战线就要被打破,汉城就可能落入朝鲜 人民之手。作战的双方,都把自己的战线称为铜墙铁壁。在我们这方面,确实是铜 墙铁壁。我们的战士和干部机智,勇敢,不怕死。而美国侵略军却怕死,他们的军 官也比较呆板,不那么灵活。他们的战线不巩固,并不是铜墙铁壁。” 毛泽东透露:“我们方面发生的问题,最初是能不能打,后来是能不能守,再 后是能不能保证给养,最后是能不能打破细菌战。这四个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都 解决了。我们的军队是越战越强,我们已经能够在:小时内打破敌人正面21公里的 阵地,能够集中发射几十万发炮弹,能够打进去18公里。如果照这样打下去,再打 它两次、三次、四次,敌人的整个战线就会被打破。 第二,政治方面,敌人内部有许多不能解决的矛盾,全世界人民要求和下来。 第三,经济方面,敌人在侵朝战争中用钱很多,它的预算收支不平衡。 这几个原因合起来,使敌人不得不和。而第一个原因是主要的原因,没有这一 条,同他们讲和是不容易的。美帝国主义者很傲慢,凡是可以不讲理的地方就一定 不讲理,要是讲一点理的话,那是被逼得不得已了。 在朝鲜战争中,敌人伤亡了109 万人。当然,我们也付出了代价。但是我们的 伤亡比原来预料的要少得多,有了坑道以后,伤亡就更少了。我们越打越强。美国 人攻不动我们的阵地对目反,他们总是被我们吃掉。 我们的干部和战士想出了各种打仗的办法。我讲一个例子。战争的头一个月, 我们的汽车损失很大。怎么办呢;除了领导想办法以外,主要是靠群众想办法,在 汽车路两旁用:万多人站岗,飞机来了就打信号枪,司机听到就躲着走,或者找个 地方把汽车藏起来。同时,把汽车路加宽,又修了许多新汽车路,汽车开过来开过 去,畅行无阻。这样,汽车的损失就由开始时的40%,减少到百分之零点几。后来, 地下仓库修起来了,地下礼堂也修起来了,敌人在上面丢炸弹,我们在下面开大会。 我们住在北京的一些人,一想到朝鲜战场,就感到相当危险。当然,危险是有的, 但只要大家想办法,并不是那么了不起。“ 毛泽东认为:“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是伟大的,是有很重要意义的。 第一,和朝鲜人民一起,打回到三八线,守住了三八线。这是很重要的。如果 不打回三八线,前线仍在鸭绿江和图们江,沈阳、鞍山、抚顺这些地方的人民就不 能安心生产。 第二,取得了军事经验。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的陆军、空军、海军,步兵、炮 兵、工兵、坦克兵、铁道兵、防空兵、通信兵,还有卫生部队、后勤部队等等,取 得了对美国侵略军队实际作战的经验。这一次,我们摸了一下美国军队的底。对美 国军队,如果不接触它,就会怕它,我们跟它打了33个月,把它的底摸熟了。美帝 国主义并不可怕,就是那么一回事。我们取得了这一条经验,这是一条了不起的经 验。 第三,提高了全国人民的政治觉悟。 由于以上三条,就产生了第四条:推迟了帝国主义新的侵华战争,推迟了第三 次世界大战。 帝国主义侵略者应当懂得:现在中国人民已经组织起来了,是惹不得的。如果 惹翻了,是不好办的。“ 这是百年来始终挨打受辱的中华民族的呐喊。 这时,会场上再次掀起的掌声延续了十几分钟。 毛泽东和站起来的中国人有理由为朝鲜战争的伟大胜利激动不已。从1840年的 鸦片战争起,到1937年开始的抗日战争止,中国抵御外侮屡战屡败。每一个炎黄子 孙都不会忘记这段百年国耻的历史,中国人自近代以来第一次主要依靠自身力量战 胜一个西方列强(而且是最强国)的战争应该是抗美援朝战争。只是经过这场战争, 中国人才真正在世界强国之林中站立起来了。朝鲜战争是对100 多年前鸦片战争的 一个交代:是的,中国人战败过,但是现在中国人战胜了!因此,值得每一个炎黄 子孙永远引为自豪和加以纪念。英国著名学家马丁。怀特曾经说过,纵观人类历史, 一个国家只有在战场上打败过另一个大国,从而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才会被别国承 认为大国。这个论断反映的是事实,不管你是否喜欢它。 中国人民志愿军为民族所建树的丰功伟绩永久载人了共和国的史册。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鲜战争中的有关数字进一步揭开。 1953年10月25日美联社发布的“联合国军”被歼数为147.4269万人。韩国国防 部1976年编写的《韩国战争史》和日本《军事史杂志》公布的被歼数为116.8160万 人。 1988年出版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史》统计资料表明:中朝军队共歼 (毙、伤、俘)敌109.3839万人(含朝鲜人民军独立作战歼敌13.6532 万人),其 中美军39.7543 万人,韩国军队66.7293 万人,其他仆从军2.9003万人。美军在战 争中消耗各种作战物资7300多万吨,开支战费830 亿美元,仅次于它在第二次世界 大战中的耗费。中朝军队伤亡44.4589 万人,其中志愿军伤亡36.6146 万人,牺牲 11.4084 万人。消耗各种物资560 多万吨,开支战费人民币62亿元。 《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史》还披露:战争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兵 器,作战规模愈来愈大。到战争结束时,双方在战场上的兵力已达300 多万人。美 国把自己全部陆军的1 /3 、空军的1/5 、和海军的近半数投入到朝鲜战场上,并 且运用了除原子弹以外的现代军事技术的一切成果。它投入到朝鲜战场的作战飞机 最多时达2400余架,舰艇300 余艘,掌握着制空权和制海权;其地面部队全部系机 械化,有大量的火炮和坦克,火力强,机动快,进行的是现代化诸军兵种的联合作 战。当时,中国大陆刚刚解放,战争创伤尚未恢复,经济又极为落后,1950年工农 业总产值仅人民币574 亿元,钢产量仅趴万吨。志愿军参战初期,既无空军,又无 海军,后来虽有少量空军参战,也只能掩护主要交通运输线,不能直接支援步兵作 战;陆军装备也相当落后,基本上是靠今兵和少量炮兵、坦克作战,火力、机动力 均远不如敌人。 可见,3 年的激战,对交战双方的国力、军力和意志,都是一次空前严峻的考 验。 中美百万士兵血战三八线,在历史空间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棋局早已终了,今天,在棋盘上还原当年的黑白对奕,人们仍然会感受到每一 颗落子的雷霆万钧之力。 -------- 书海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