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兵徐水 黄昏。刚刚收过庄稼的平原,像产后的母亲,在淡淡的暮色中显得安详娴静。 两只燕子呢喃着,向南飞去。 “轰!”一阵剧烈的震颤把宁静撕碎了。团团浓密的硝烟骤然腾起。 “哪里打炮?”94 军第5 师师长邱行湘“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几步走 到窗前。可惜,窗前那棵茂密的大杨树,把视线全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只是窗 玻璃被震得瑟瑟直抖。 两天前,他刚率领师直属队移驻徐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怎么突然间打起炮 来。 “报告师座,是共军在围城。”副官匆匆推门进来。 “迅速查清,共军有多少人?命令15 团,严加防范,扼守城关。无论如何也 不能让共军突破。”很快,副官便折回来。“报告师座,据悉,是共军主力,先头 部队已突破外壕,逼近城关。”邱行湘一惊:“他们来自什么方向?”“东北方向。” 邱行湘在屋里转了两圈,视线落在那张“徐水城防图”上。这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古 城,不但有厚厚的城墙作为屏障,还有一圈宽三丈、深一丈的护城壕,城垛箭楼分 别布有明碉暗堡,枪眼高低错落,绝无射击死角。看着看着,一丝自信的微笑跳上 邱行湘的嘴角。 担任主攻的晋察冀野战军2 纵队5 旅第13、第14 团,分别以2 营、3 营作为 刀尖,沿着鸡爪形交通壕,直扑城头。 “快架梯子!”滚滚浓烟中,不知谁在喊。 梯子还没架稳,人们便开始争先恐后地往上爬。 那场面,颇有点像冷兵器时代的攻城,不同的是,城头泼泻的不再是弓箭和滚 木礌石,而是炽热的弹丸和成束的手榴弹。梯子被炸断了。 青灰色的古城笼罩在一片烟火之中。 “用竹竿子绑炸药!”营长那嘶哑的声音几乎被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吞没。 擎着高高的竹竿,战士们依旧奋不顾身地往上攀。 敌人仰仗居高临下的优势,密集的火力像铁扫把一样,每扫动一下,便卷走一 片活蹦乱跳的生命。 举着望远镜观兵了阵的邱行湘,得意洋洋地从城头上走下来,当即亲拟电文, 急告北平: “共军主力围困我徐水,我军士气旺盛,迭挫凶锋……很快便收到了孙连仲的 复电。 “以寡胜多,殊堪嘉奖。希激励三军,坚守城池,聚歼来犯之敌。”次日黄昏。 第二次攻城拉开序幕。 晋察冀部队汲取了昨日的教训,没有贸然直扑城头,先集中火力摧毁四周的碉 堡。 随着阵阵火光溅射,直炸得城头土崩石飞。端庄古雅的箭楼顿时变得残破不堪。 14 团2 营4 连、6 连的部分战士,踏着滚滚浓烟,趁敌人懵懂之时,以迅雷 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城门北关撕开了一个口子。然而,后续部队没有及时跟进。当 重新组织起第二梯队时,时机已经错过。醒悟过来的敌人以加倍的疯狂,把攻城部 队死死压制在护城壕下。 突入城头的分队立即陷入了四面受敌的困境。 他们以垛口为依托,顽强地厮杀。 “只能死在城上,不能死在城下!”信念与热血一起燃烧。 但终因弹药不足,寡不敌众,厮杀声由强渐弱,直至最后消失在一片悲壮的轰 鸣中。 孙连仲站在地图前。 脑子里乱纷纷地旋转着许多念头。 共军突然在徐水打响,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 是为了夺取这座城池?此城位于平保之间,与保定间隔仅90 余里,按共军一 贯的作战原则,决不会选此腹背受敌之下策。是为了截断平汉线,像石门一样,把保 定孤立起来?这种想法倒是成立,但共军目前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保定毕竟不是 石门。 那么…… 突然,一个念头从孙连仲脑子里滑过:共军一定又在玩围点打援的把戏。 他疾速地将目光从徐水移向固城,又从固城移向容城,这是一个充满魔力的怪 圈,三点之间,最长一条边也不过几十公里。想到这,他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 站在一边的副官百思不解。 短短几个小时内,已接连收到了五份徐水的告急文电。 孙连仲倒背双手,迈着款款的台步。“罗历戎出发了没有?”“还没有。” “再催催他,让他尽快北上,昼夜兼程。转告邱行湘及全体徐水官兵,让他们不惜 一切代价,只要把共军吸引在徐水城下就是胜利。”副官刚要转身,又被孙连仲叫 住。 “传我命令,第94 军主力并第95 师,沿平汉线西侧向南开进;第16军第94 师、第109 师经白沟河进至容城,沿铁路东侧向南开进,双管齐下,共解徐水之围。” 副官领命去了。孙连仲不无得意地在屋子里转着圈。 “到时候,一定要玩个漂亮的,让老头子看看,也不负老头子华北之行。”他 这么想着,竟喜不自禁地哼起京剧《空城计》的唱段来:“我正在楼上观山景,忽 听得城下乱纷纷……”中间还夹了一句道白:“司马懿的兵来得好快呀!”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