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无声 刘英刚刚走下汽车,副官处长高剑平匆匆迎上来,与刘英耳语了几句。 刘英不耐烦地皱皱眉头:“坐我的车去吧,快去快回。”“马司机,麻烦你, 再辛苦一趟。”高剑平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过去。 “没什么。”马汉英笑笑。 高剑平朝身后招招手,两个穿军官制服的人,拎着一捆软线和一些电工用具钻 进车里。 “上哪?”“大兴纱厂。”车轮旋转起来。马汉英双手把牢方向盘、眼角却不 时乜着反光镜,观察着后面那两位不速之客。他的公开身份是刘英的司机,实际上 却是一名打入敌人内部的中共地下党员。前面是叉路口了。趁高剑平不注意,马汉 英把方向盘向右一打,拐上了一条尘土飞扬的搓板路。 车轮被凹凸不平的路面略得上下颠簸。车里的人,屁股底下像安了弹簧,五脏 六腑都几乎被颠得错了位。 “为什么不直着走?”高剑平恼怒地瞪了马汉英一眼。“前面的路坏了。” “瞎说,早上我还从那走来着。”“早上是早上,共军的炮不住地打,一会儿一个 样,刚才我拉师长回来的时候,就是绕着走的。不信,你亲自去看看。”高剑平望 了马汉英一眼,没吱声。 坐在后面的小个子终于耐不住寂寞,把头探过来。 “高处长,您知不知道,大兴纱厂的电闸是怎么坏的?”“那谁知道,不过, 据我猜测,很可能是被人破坏的。”“破坏得严重吗?”“不会太严重,凭你们两 位的本事,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马汉英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高 剑平和小个子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全听到了。开始,他暗自高兴,不用说,破坏电 闸的一定是贾香礼。昨天夜里,贾香礼送32 师副师长彭定颐的副官去哨卡传达命 令,一直到天亮了才转回来。刚巧赶上马汉英出车,会车时打了个照面,尽管一句 话没说,但从贾香礼那兴奋的神情中,能猜得出,他一定干了件漂亮活儿。 贾香礼是通过马汉英的关系打入32 师师部的,32 师师部原来只有两辆小轿 车,1 号福特,是刘英的专车;2 号雪佛莱,是两位副师长的车。1946年底又增加 了一辆丰田,编为3 号,供参谋长贺定纪乘坐。因司机人手不够,马汉英便乘机把 贾香礼介绍到司机班,让他开3 号车。石门吃紧后,本地的一位司机辞职不干了, 这样一来,师部的3 辆小车便全控制在马汉英和贾香礼手中。车子开到休门赵家祠 堂附近,抛锚了。马汉英反复打了几次火,车子只是“突突”地震颤,排气管喷出 一股股浓浓的黑烟。 “怎么搞的?”高剑平恼怒地盯着马汉英。 “不知道。”马汉英跳下车,掀开车盖。 坐在后面的小个于也跟着跳下车。马汉英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刚才是马汉英故 意把车上的一根线扯断了,他怕小个子看出破绽。小个子东瞄瞄,西瞅瞅,煞有介 事地俯下身看着马汉英敲敲打打,看了一会儿,拍拍马汉英的肩膀,“伙计,什么 时候能修好?”“谁知道呢!我早就说这车老掉牙,该退役了!师长就是不肯换, 你瞧瞧,这不误了大事了!”马汉英故意抬起头,冲着小个子抱歉地说:“你们要 是公务紧急,就走着去吧,反正也不很远了。”“伙计,你说得轻巧,这么沉的线 拐子,你想累死我呀!”正说着话,从对面开过来一辆中型坦克,舱盖打开,一个 脑袋探出来。 “马师傅,上哪啊?”马汉英定睛一看,是李凤春,自己人。于是扬了扬满是 油污的手,“去大兴纱厂。这不,车坏在半道了,快下来,帮老哥修修。”“你这 老爷车早该淘汰了。”李凤春说着,跳下坦克。“可不是咋的,幸亏师长没坐在里 头,要不然,把他晾在这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回去非关我禁闭不可。”看 李凤春走到跟前,马汉英轻轻踩了踩他的脚尖。李凤春心领神会地眨眨眼。 “前面情况怎么样?”马叹英故意大声问。 “可不得了!共军的地道像蜘蛛网,已经挖到内市沟边上了,共军的大炮,不 是吓唬诸位,能直接轰到大兴纱厂。”“照你这么说,内市沟怕是顶不住了吧?” 小个子低声问。“难说。”李凤春晃晃脑袋。 “不许你长共军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高剑平厉声喝斥道。 李凤春大大咧咧地笑笑:“这位长官哪里话,我怎么敢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 的威风?我看大家都是自己人,才讲几句实话。刚才,要不是我躲在坦克里,共军 的炮弹说不定早就咬着我的屁股了。”听李凤春这么一说,小个子脸色吓得土灰, 把高剑平拽到一边:“处座,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不行!这电闸直接关系到 内市沟电网,你懂不懂!”小个子满脸委屈、心神不定地围着车子转来转去。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几声沉闷的炮响。 小个子再也沉不住气了,叽叽咕咕地又跟高剑平咬了一通耳朵。 高剑平沉思片刻,终于点点头。 小个子一蹦三跳地挤到马汉英身边:“快点修,修好了送我们回大石桥,不去 大兴纱厂了。”马汉英听小个子这么一说,便把刚才扯断的那根线接好,直起腰, 合上车盖,“试试看吧,谁知道行不行?”马达轻快地唱起来,再没有出现刚才那 讨厌的“突突”声。 小个子急忙拉开车门钻进去。 高剑平冷冷地望了马汉英一眼。 马汉英一踩油门,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跳上嘴角。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