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与过 红旗,红花,映着红红的脸膛;掌声,鼓声,和着怦怦的心跳。3 纵司令员郑 维山站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庄严地宣读着嘉奖令,每宣读一个名字,台下便卷起 一阵炽热的旋风。政委胡耀邦将一面绣着“能攻善守”四个大字的奖旗,授予在石 家庄战斗中荣立大功的8 旅23 团。 团长张英辉接过奖旗,高高地举过头顶,仿佛擎着一轮炽热的太阳。那鲜红的 色块上,写满了军人的骄傲与悲壮。 授奖完毕,胡耀邦走到台前。 “同志们: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我们纵队涌现出那么多特功、大功功臣,这是 纵队的骄傲,也是每个军人的光荣。本来,在这种场台,我不应该宣读这个决定。 可是,为了严肃军纪,我必须宣读。”台下静得没有一点声息,只有一个个凝重的 方块。 “鉴于8 旅23 团4 连入城后严重违反军纪,纵队决定,为23 团记大过一次。” 刹那间,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充满疑惑的目光望着瘦小精悍的胡政委。 23 团,就是那个刚刚捧走奖旗的英雄集体,就是那个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井冈 山的战绩卓著的红军团队,处分,这晦涩的阴云,怎么会蒙上他们的头顶? 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23 团,团里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把头低下。 头垂得最低的是4 连连长张鸿。这个喝白洋淀水长大的血性方刚的汉子,脸羞 得像一块红布,心疼得宛如数支利箭穿过,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一枪子儿。 那是12 日晚上,石家庄战斗已经结束,打得只剩下30 多人的4 连又困又乏。 他们摸黑走进一条小胡同,只见顶头的院子四门大敞,几间房子全都空荡荡的,没 有一个人影。张鸿顾不上多想,便安排部队住了进去。 战士们过内市沟时把棉袄都扔了,这会儿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看到墙上挂着 几件衣服,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究竟是什么颜色,便胡乱套在身上和衣而眠。 睡到半夜,张鸿懵懵懂懂地爬起来去查哨,走进靠门的外间屋,眼皮子一扫, 睡意顿消。炕上的人全没了,枪也不翼而飞。他脑袋一热,抄起家伙便追了出去。 追出不远,隐隐地听到前面有脚步声。跑到跟前一看,眼前的景像使他目瞪口呆。 几个战士赤裸着臂膀,衣裳被扒得只剩下一条单裤,双手反绑着,嘴里塞满了破布 条。战士们见张鸿过来,拼命地扭动着手臂,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目光里充 满了委屈。 张鸿以为绑人的是土匪,一句话没说,抬手就撩倒了两个。后来才得知,这些 人不是土匪,是巡逻的民兵。他们奉命去查抄警察所长的住宅,发现炕上的人都穿 着“狗皮”,误认为是伪警察,便不问青红皂白把睡梦中的战士给捆了。 一场误会酿成了一个血案。 为此,张鸿的大功功臣被抹掉了,连长职务被撤销了。无论给他多重的处分, 他都认了。可他万万想不到,全团都要跟着他背黑锅。此刻,他真恨不得有条地缝 能钻进去。 对于此事的处理,在纵队党委会上,有人曾经建议,是不是将功补过,功过都 不要记了。 胡耀邦不同意。 记功,是为表彰部队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记过,是对违反纪律行为敲响的警 钟。二者怎么能互相抵消呢?英雄的部队不一定没有过失,勇于正视自己错误的团 队,才是真正的英雄团队。纵队党委接受了胡耀邦同志的意见,对23 团同时做出 了两个决定。 军纪,是铁。 我们所以有铁的军队,因为我们有铁的纪律。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