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0日事变”及其后果(4)
希特勒又下了命令,将所有的被告都交给一个所谓“人民法庭”加以审判。对
于军人而言,那就是剥夺了他们受军法审判的权利,而改由希特勒个人所控制的法
庭处理,这个法庭根据的不是正常的军法,而是代表希特勒的一种报仇雪恨的心理。
在独裁政治之下,对于这种事情是不能作合法的控诉的。
假使军人为了参加或预闻这种阴谋,而有被移交“人民法庭”审理之必要时,
第一个重 要的步骤就是要开除他们的军籍,这个问题奉希特勒之命,另行组成
一个“荣誉法庭”,专门负责加以裁决,这个法庭的庭长是老元帅龙德施泰,其他
奉命出席参加的人有凯特尔、斯洛特(Schroth )、克利贝尔(Kriebel )、契尔
希海姆(Kirchheim )和我本人。我当即要求,因为我身兼陆军参谋总长和装甲兵
总监两项重要职务,实在没有空闲时间,所以希望免除这件不愉快的工作。希特勒
却并没有批准。我所能办到的,就只有因为紧急军务不能分身时,契尔希海姆将军
可以算是我的合法代理人。起先我就以此借口,根本就不出席,不久凯特尔就奉了
希特勒的命令来看我,嘱咐我至少要偶尔出席几次。所以我迫不得已也曾经出席过
两三次,所听到的都是一片伤心事。
最初阶段的审判是由卡腾布鲁纳(Kaltenbrunner )和盖世太保的米勒(Muller)
队长担任。前者是一位奥地利籍律师,后者是一位巴伐利亚的官吏。他们对于德国
“军官团”的精神,根本就毫无了解,而米勒对于军官团的态度,是一种仇恨和自
卑情绪的总结合。此外陆军人事处长和副处长,也代表希特勒本人而以观察员的身
份出席。一般说来我们这几个审判官总是尽量地为那些被告们开脱,而龙德施泰也
经常支持我们这种态度。
荣誉法庭的惟一任务,就是根据最初审讯的报告,裁决这些被告是否应该交人
民法庭处理。假使这个法庭裁决是应该移交的,那么这个人马上就会被开除军籍,
从此他就不属于军法审判的范围。我们的审理只以书面审理为限,那就是所根据的
只是那两个初审员所提供的文件。我们无权直接讯问被告。
所以这种审理实在十分困难,要想开脱一个无辜的人,是要费下不少的力量。
而且偶一不慎又可能要把其他的人拖下水来。
人民法庭所宣判的死刑,是用绞刑来执行,这是德国法律,尤其是德国军法上
所绝对没有的成例。在过去,一个军人犯了死罪,就只有执行枪决。绞刑是一种来
自奥地利的输入品,不幸得很,在今天却还继续保留着。
任何人真正企图发动政变的时候,他当然已经认清了“成则为王,败则为寇”
的原理,假使他失败了,他当然应该以叛国之罪接受死刑。不过由于“7 月20日事
变”的结果,却有许多人才真是冤枉地送掉了性命。有许多人根本就毫不知情,可
是这种辩论对于希特勒而言,才真是毫无意义。许多悲惨的故事中,我可以举出齐
尔贝尔格将军(Gen.Heisterman von Ziehlberg)的事件为例,他是我的老上司柴
希维兹将军的女婿。当“7 月20日事变”发生的时候,他正在东线基地充任师长的
职务。他的作战科长库恩少校(Maj.Kuhn)本是在OKH 组织处工作,他事先知道这
个阴谋。齐尔贝尔格接到了一个电报,命令他立即拘捕库恩,并把他解送柏林,他
却允许库恩先单独驾车往某处一行。他是想给他有一个自杀的机会,可是库恩却偏
不自杀,反而逃到敌方去了。于是齐尔贝尔格被捕,并送交军法审判,他只受了一
个轻微的判决。不久以后希特勒知道了这回事,他就下令再度加以侦讯。他的理由
是说库恩过去曾在OKH 组织处中工作,可能知道很多的军事机密,所以他的逃亡对
于国家具有严重的影响,所以齐尔贝尔格就被改判死刑了。他在1945年2 月间被执
行枪决。我那不幸的老上司还有一位女婿也是被判处了死刑,虽然理由各有不同。
那另一位被处死的女婿是一位十分勇敢的人,他的名字是哥德希将军(Gen.Gothsche),
他是因为公开声明德军绝不会胜利,所以才会被枪决的。
被判死刑的人,命运固然很悲惨,而那些没有死的人,也真是活罪难受。我们
对于他们的命运,真是感到爱莫能助。
所以无论从哪一点看来,这种暗杀的企图实在是一无是处,而且结果极可怕。
就我个人而言,我是反对任何形式的暗杀的。我们基督教的精神曾经明白地禁止这
种事情。所以我对于这次事变是根本不赞成的。除了宗教的理由以外,国内外的政
治情况也限制了这个政变成功的可能性。他们的准备既不够完善,而领导人才也不
高明。最先的发起人是哥尔德内博士,这是一个热心有余的理想家,他甚至于相信
不要流血就可以使政变成功。毫无疑问的,他们这一伙人自认为是为了民族国家的
利益,才进行这种阴谋。哥尔德内博士并且主张在政变成功之后,应该实行民主政
治,他曾经拟定了一个新政府的名单,所不幸的就是因为他个人的不小心,这个密
件也给盖世太保弄到了手。拟定中的新元首是贝克上将,关于他的一切个性,我在
本书中早已描写尽至。他在7 月20日那一天的行动也就可以证明我的观察是一点都
不错的。维茨埃本元帅(Field Marshal von Witzleben )是一个病夫,他固然
痛恨希特勒,可是在这个艰难的局面中,他却缺乏决心发动一次军事政变。霍普纳
尔上将是一个勇敢的军人,不过他对于这次事变的根本问题并不见得了解。欧伯里
希特将军是个第一流的好军官,可是他手里一个兵也没有,根本不能有所行动。到
1944年7 月20日为止,他们对于这个问题早已讨论了一年之久。晓得这个计划的人
越来越多,所以无怪乎盖世太保已经有了风声,于是就开始动手抓人,这才使他们
感到迫不及待了。这种威胁遂促使施陶芬贝格伯爵不得不亲自动手,结果终于完全
失败了。关于国内训练军总司令弗洛姆上将的情形到底怎样,现在还搞不清楚,虽
然他最后也还是送了性命。法国驻军总司令斯徒普纳格尔将军(Gen.Heinrich von
Stulpnagel)是一个人格高尚,和我私交颇深的好人,他也遭到了惨死。但是最悲
惨的却还是隆美尔元帅的结局,我一直到进入俘虏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内幕。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算是把这一本悲剧完全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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