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血流
希特勒刚于6 月28日午后不久到达埃森,出现在特波文的婚礼盛会上,就被叫
去听紧急电话;电话是希姆莱从柏林打给他的。这些角色安排得真不错:留在柏林
的希姆莱将愈来愈令人优虑的冲锋队阴谋活动的报告读给希特勒听,而站在希特勒
身边的、忠实的戈林随时准备就希姆莱的报告加以解释和发挥。
这时,希特勒从坐椅上站了起来,大声说:“我受够了。我要杀一做百。”作
出了最后的、果断的决定,希特勒命令戈林和克尔纳回柏林,在柏林等接到希特勒
的暗号后就开始出击,对象既包括冲锋队,也包括资产阶级政敌。戈林分秒必争,
于6 月29日晨赶回柏林,命令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和“戈林将军”邦警察部队
作好准备。
戈林执笔写了一封信,密封送给海德里希。海德里希将其转给保安处领导机关
党卫队三级突击队中队长恩斯特·米勒,指示他将信件呈交东南大区党卫队队副总
指挥。戈林的这封密信内容是:德国总理已宣布全国处于紧急状态,并委托沓鲁士
总理戈林全权负责普鲁土地区;因此他(戈林)将西里西亚省的执行全权授予党卫
队东南大区领袖、党卫队地区总队长乌多·冯·沃伊尔施。随后戈林命令冯·沃伊
尔施逮捕列入名单的冲锋队领袖和解除所有冲锋队本部警卫的武装,占领布雷斯劳
警察局并跟邦警察司令取得联系。
同时,柏林利希特菲尔德前士官总校的阿道大·希特勒警卫旗队在夜12点到1
点之间,接到国防部紧急电话。值班队长把二百二十名队员,随后赶下木床,随后
两连人乘上汽车出发赶火车去考费林。狄特里希业已驱车向考费林进发,希特勒警
卫旗队派出的队伍也已经集合好了。就在这个时候,希特勒接到两个报告,使他跳
了起来,并改变了计划。
一个报告来自柏林:希姆莱报告,柏林冲锋队暴动已准备就绪,定于明天即6
月30日动手冲锋队已下令午后4 点紧急集合(希特勒后来在国会中是这样说的),
“5 点钟”计划“采取行动,先是进行突击,占领政府各部”。希特勒在巴特戈德
斯堡并不知道,柏林的广大冲锋队队员这时早已休假了。他竟然直到7 月13日还认
为,柏林冲锋队头子卡尔·恩斯特拒命前往维西浴场,“留在柏林亲自指挥行动”
实际上恩斯特干6 月29日就离开了柏林,去不来梅携同妻子乘船赴特纳里夫岛旅行。
另一个报告也并不符合事实,这个报告是希特勒在巴特戈德斯堡听纳粹党巴伐
利亚区领袖兼内政部长阿道夫·瓦格纳本人说的:幕尼黑的冲锋队已经上了街,大
叫大嚷反对领袖和国防军。
对冲锋队的一场血腥清洗就这样开始了,6 月30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希特勒
在戈培尔及其随行的陪同下,乘一长列汽车由慕尼黑抵达维西。当他们来到冲锋队
下榻的汉斯尔包尔旅馆时,罗姆和他的部下们还在高枕酣睡。他们粗暴地弄醒这一
伙,将正在床上鬼混的海因斯队长及其男宠拉下床来,押到旅馆外面,按照希特勒
的命令就地枪决。随后,希特勒单独走进罗姆的房间,把他痛骂一顿,下令把他带
到慕尼黑,关在施塔德尔海姆监狱。这个冲锋队头子,在1923年参加希特勒的啤酒
馆政变失败后,曾在这里服过刑,这两个朋友对于第三帝国的建立,对于第三帝国
的恐怖和堕落,比任何其他人起的作用都大,他们虽然经常意见相左,但在发生危
机、遭到失败、感到失望的时刻却总是在一起的。在历经十四年的艰辛患难之后,
他们现在终于分手了。为希特勒和纳粹主义效劳的这个满脸伤疤、性格暴躁的打手,
就这样结束了他惹事生非的一生。
希特勒吩咐手下把一支手枪留在他的“老同志”的桌上,他显然认为这个最后
的举动是够朋友的。但是罗姆不愿用这支手枪。他说:“如果要杀死我,让阿道夫
自己来杀吧。”据二十三年后,1957年5 月在慕尼黑战后审判中一个警官的目击证
词说,两个党卫队军官进了牢房,对准罗姆开了枪。这个证人说:“罗姆当时想说
话,但是党卫队军官禁止他开口。于是罗姆就站得笔直,他上身给脱光了,露出满
脸轻蔑的神色。”他就这样死去了,死况之暴烈不下干他生前的作为。对于他曾经
大力帮助合上任何其他德国人所从未攀登的至高无上地位的那个朋友,他只有轻蔑
而已。而且几乎可以肯定说,像那一天横遭杀戮的好几百个人一样,他一点也不清
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为什么发生这件事,唯一清楚的是,这是一桩
背叛朋友的的行为。但是,他万万想不到居然是阿道夫·希特勒干的,虽然他的一
生一直是生活在这种行为之中,而且自己也经常干这种勾当。
与此同时,在柏林,戈林和希姆莱也忙得够呛。他们一共搜捕了一百五十名左
右冲锋队队长,排在利希特菲尔德士官学校的一道墙前。由希姆莱党卫队和戈林特
别警察所组成的行刑队枪决。
在这个血腥的夏天周未,横遭非命的不仅是冲锋队人员。在6 月30日早晨,在
柏林郊外冯·施莱彻尔将军的别墅门口,有一小队穿便衣的党卫队人员在按门铃。
当将军闻胄前来开门时,就当场被击毙,他身后的新婚只有十八个月的妻子也当场
被杀。施莱彻尔的好友库特·冯·布莱多夫将军那天晚上也遭到了同样的厄运。格
利戈尔·施特拉塞是星期六中午在他的柏林寓所被捕的,几小时后根据戈林的命令
在艾伯莱特亲王大街秘密警察狱中被杀。
巴本比较幸运,他侥幸躲过了一死,但是,他的办公室被党卫队搜查,他的秘
书包斯在办公桌旁被击毙,他的秘密合作者埃德加·荣格几天前已被秘密警察逮捕
并被杀死在狱中,另一个合作者天主教行动组织领袖埃里·劳克斯纳在交通部办公
室被杀,已本的其余工作人员都被投入集中营,巴本本人也被软禁在别墅,割断电
话线。在重兵把守下示止同外界有任何联系。这真是辱上加辱,但是这位德国副总
理居然厚着脸皮受了下来,因为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他竟再次屈尊,从杀死他
的朋友的纳粹党人手中,接受了德国驻维也纳公使的新职。当时纳粹党人刚刚在那
里杀了总理陶尔斐斯。
在这次清洗中,到底有多少人被杀,真实的数字一直没有公布过。希特勒7 月
13日在国会讲话时,宣布枪决了六十一人,其中包括十九名“冲锋队高级领袖”,
还有十三人因“拒捕”被杀,三人“自杀”,总共七十七人。德国流亡者在巴黎出
版的《清洗白皮书》中说,有四百零一人被杀,但它只举出了其中一百一十六人的
姓名。1957年在慕尼黑审判时,提出的数字是一千多人。在这些人中,除了被镇压
的冲锋队头目外,有许多人是由于过去反对过希特勒因受报复而被害的,还有的人
则显然是因为知道内幕情况大多而被杀人灭口的,另有少数人则因为被弄错而冤枉
死去的。
到7 月1 日星期日下午,人已经杀得差不多了。希特勒在前一天晚上从慕尼黑
飞返柏林,这时在总理府花园中举行茶会。星期一,兴登堡总统对希特勒“及时扑
灭叛国案和拯救德国人民免于大难的坚决行动和个人的豪侠表现”,表示感谢。他
并对戈林在镇压“叛国案”中的“有力的和成功的行动”表示祝贺。星期二,冯·
勃洛姆堡将军代表内阁向总理表示祝贺,使这次杀戮“合法化”,说这是“保卫国
家”的必要措施。勃洛姆堡并向全军发出命令,表示陆军总司令部对于时局趋向感
到满意,并且保证建立与纳粹党的融洽关系。
国防军营房里发出一片欢呼声,军官食堂中香摈酒献筹交错。“Allcaiche ”
(一网打尽)当最后一批被捕的冲锋队领袖枪毙完毕时,冯·莱希瑞将军用蹩脚的
英语给谍报局长帕齐希打了这样一份电报。“遗憾的是,我没有能参加,”冯·维
茨勒本少将兴致勃勃他说。国防部长冯·勃洛姆堡颂扬“领袖亲自出马打击粉碎卖
国贼和叛逆分子,前总理府国务秘书、退役骑兵上尉埃尔漫·普朗克警告冯·弗立
契男爵将军说:“您如果袖手旁观,迟早也会遇到同样的命运的。”
后来的事实应验了他的预言:冯·弗立契像罗姆一佯,在类似的阴谋中栽了跟
头,冯·维茨勒本被吊死在人民法庭的一个肉钩子上,而申克·冯·施陶芬贝格伯
爵中尉也必须在1944年7 月20日为自己年轻时所犯的过失而付出惨痛的代价,因为
也说过:6 月30日只不过是“挤掉了一个脓疱”,连勃洛姆堡也很快就对自己部属
为6 月30日鼓掌喝采感到不快。据海因里希上校记述,勃洛姆堡向国防军各部门领
导人作的一次讲话中有如下要点:“部队没有保持人们所期望的态度。对死去的仍
感到高兴并在食堂里纷纷谈论,这是不适当的。”
这位部长已经看出,6 月30日的胜利者并不是国防军。获得全胜的是海因里希·
希姆莱的党卫队,因为党卫队摆脱了冲锋队的所有约束,加强了它在党内的势力。
6月9日,党的领导机关就宣布了党卫队保安处是纳粹党的唯一政治情报机构,7 月
20日希特勒规定:“鉴于党卫队特别是在1934年6 月30日事件中作出的巨大功绩,
我将其升格为纳粹党内的一个独立组织。”希特勒还批准党卫队建立武装部队,这
样,他就破坏了国防军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计划,因为它是国家武器的唯一持有者,
而它正是为此而向冲锋队宣战的。
1934年6 月30日给第二帝国的历史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血洗冲锋队加速了
希特勒的独裁和恐怖统治的进程,建立了戈林希姆莱轴心(这个轴心直到战争爆发
时在纳粹特权阶层的权力斗争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并预示着对于未来的一个凶
讯:党卫队业已证明,它决心执行,而且是不折不扣地执行阿道夫·希特勒的一切
命令。当然,在党的权力大厦内部也同时绽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即党卫队和冲锋
队彼此已成为死敌。
成千上万的冲锋队队员再也不会忘记他们忍受过的那些欺凌和屈辱的日子。在
这些日子里,冲锋队事实上已沦为党卫队的囚徒。最富有象征性的事实莫过于:根
据希特勒的命令,卢策必须委托党卫队地区总队长达吕格负责整个东德地区冲锋队
的清洗和改组工作。冲锋队领导的重要政治机构(政治处和部长办公室)被撤销。
卢策还不得不下令:“兹委托党卫队地区总队长达吕格负责清理包括接收所有属于
冲锋队总部的物资(办公家具、办公用品、车辆等)。”
直到8 月初,冲锋队才重新成为自己大楼里的主人,并可自行清洗组织。冲锋
队地区总队长伯肯豪尔成立了一个冲锋队特别法庭,下设派驻各个有揭发所谓罗姆
同伙及审查“一切事件”的地区的调查委员会;据1934年8 月9 日一项希特勒命令
规定,“凡冲锋队领袖由于品行不端、道德败坏、猎取名位、享乐至上、鲸吞中饱、
酗酒放纵、骄横挥霍等等而不符合作为领袖军队的冲锋队标准”的一切事件,均属
审查之列。这些机构刚刚开始工作,就把调查的主要内容翻转过来,它们不去追查
罗姆的同伙,而是收集党卫队在6 月30日及其以后的表现的报冲锋队的一份份报告
吐露出他们的愤怒,表达了褐衫队队员们的气愤、仇恨和惊骇。“我一向,”1925
年参加冲锋队的突击中队长赫尔曼·贝克控诉说,“为廉洁和正义而斗争,可现在
竟有入扬言要逮捕我。我们这些为团体和德国国旗拼杀了多年的老冲锋队员,竟受
人欺侮,被警察剥光自己的衣服,被他们敲掉饭碗,难道现在已不配称为中坚分子
了么?难道我们现在再次沦为任人宰割的地步了么?”第一百六十八冲锋队旗队长
在7 月28日报告道:“我反复告诫我的部下一定要听从党卫队的指挥,但由于部分
年轻党卫队队员对冲锋队老同志所持的态度,使所有老冲锋队队员心灵上都受到莫
大的打击。”
奥芬已赫的费尔膝小队长气愤地报告:“同志们纷纷向我诉说经常负责巡逻凯
撒大街的党卫队巡逻队的态度。半夜1 时许,一名党卫队候补队员骑着自行车从我
身边擦过,向我吼道:‘怎么不敬礼你准是睡糊涂了!’我叫他下车,他头也不回
地飞快蹬着车跑了。他要是下车,我只需稍微动动手就管叫这小子懂得,他对一位
阿道夫·希特勒的战士、一个入党多年同志和佩戴冲锋队勋章的冲锋队队员犯了什
么罪。”
党卫队成了冲锋队永远痛恨的对象。这两支民族社会主义党的军队再也不会言
归于好了。从此以后,冲锋队和党卫队相互尖锐对立开始进行着一场默默的、看不
见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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