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杀人成了党卫队员的主要工作
5 月底,海德里希通知一百二十名特别行动队和特遣队队长集中,将他们送到
易北河畔维登堡的普雷奇边防警察学校,接受对种族敌人进行灭绝战役的训练。海
德里希逐步拧紧世界观改造教育的螺丝:德国中央保安局派来的教官越来越明确和
从严训练他们进行种族屠杀,6 月中旬,海德里希将三千特别行动队队员集合在穆
尔德河畔小城迪本附近。保安警察兼保安处长摆出大元帅的架势,站在他的排成四
方形队伍的死神队面前,准备作一次激昂有力的训话,其内容不外乎含糊其词,只
说要执行一项空前未有的艰巨任务。稍后,他在边防警校校园内的巴罗克式普雷奇
旧宅邸里召见各特别行动队队长,这时他明话直说了。旗队长瓦尔特·布卢默博士
战后还回忆了海德里希当时讲的话:“东方犹太人是布尔什维主义的后备军,因此
根据领袖的看法必须将其消灭”。奥仑道夫事后几年也还记得:海德里希给他们传
达了一项领袖命令,命令中把“共产党干部和积极分子、犹太人、吉卜赛人、破坏
分子和情报人员,原则上都定为有他们存在就会危害部队安全的分子,因此必须毫
不犹豫地一律处死”。
谁也没有反对,个个唯命是从。特别行动队队员顺从地乘车开赴待命出发的地
区。1941年6 月23日,阿道夫·希特勒点燃苏联战火的第二天,海德里希的死神们
倾巢出动,从事惨绝人寰的冒险勾当:三千人争相逐猎苏联的五百万犹太人。
苏联犹太人对特别行动队的屠杀毫无准备。只有少数犹太人意识到德国反犹主
义死神来临的威胁。有些城市例如在乌克兰的犹太人社团误以为希特勒的士兵和1918
年德皇的军不多,把纳粹德国人当成解放者来欢迎。“犹太人显然不了解我们对他
们的态度,”特别队队长施勒特尔在1941年7 月21日从白俄罗斯报告说,正因为这
样,他们受到了海德里希的最后解决者们更残酷的打击。
特别行动队紧跟先头部队向前挺进,以能充分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它们的主
要目标,是集中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犹太人居住的苏联城市。往往一个城市正在围
攻,特别行动队的首批先头部队即已动手杀人了。德国军队的进攻和德国中央保安
局行刑队的渗透,在不少情况下起了相同的重要作用。例如考那斯、耶尔加法、里
加和雷维尔,这些城市都是由特别行动队配合军队攻占的,三卡车特别行动队C 的
队员,在第一批坦克掩护下侵占了日托米尔,4a特近队在基辅陷落的当天(1941年
9月19 日)同时占领了这个城市。
特别行动队部队几乎每到一个城市,那里的犹太居民就眼睁睁地被死神扼住咽
喉,每日每时都有成千上万的人被杀。为完成规定的惨无人道的指标,在海德里希
的部下看来,怎么残忍也算不上卑劣,使用任何手段也不算狡猾,怎么野蛮也不过
份。报告像雪片飞来,每一份报告都用冰霜生产者和病虫害消灭者的语言,表达最
后解决者的狂热激情。
特别行动队D 第一百五十三号情况报告:“各分队的工作面,首先是将小片地
区变成无犹太人区。自上次报告以来,又枪毙了三千一百七十六名犹太人、八十五
名游击队员、十二名抢劫犯、一百二十二名共产党干部。累计共计七万九千二百七
十六人。”特别行动队C 第十七号情况报告:“奉德国中央保安局命令,在白俄罗
斯所有列入计划的城市进行了消灭党政机关干部的行动。对犹太人也同样按命令采
取了行动。”C 队报告:“为消灭这种情况(疫病威胁),4a特别队已枪毙一千一
百零七名成年犹太人,乌克兰民团已枪毙六百六十一名青年犹太人。这样,截至1941
年9 月6 日止,4a特别队共消灭犹太人一万一千三百二十八名。杀、杀、杀!第六
特队:“余下的三万名中己枪毙了近一万名。”特别行动队D :“自上次报告以来,
又枪毙了二千零十名。”第八特遣队:“,消灭一百三十名犹太人。”4a特遣队先
头部队:“,已捕杀五百三十七名犹太人(男、女和青少年)。”特别行动队的恐
怖呼喊声席卷各地,势如燎原。德国军队愈是深入苏联内地,犹太人也愈是胆战心
惊地逃离德军逼近的城市。犹太人终于警觉起来了,最后解决日见困难。一个特遣
队不无烦恼地报告说:“其他地方传来的枪杀消息给行动队造成很大困难。逃亡的
犹太人和俄国人以及德国士兵的随意谈论逐渐透露了对付犹太人的行动。”
尽管如此,杀人者还是绞尽脑汁,大批抓捕牺牲品。一份报告的笔者沾沾自喜
道:“城里的犹太人奉令到指定的营房报到,以便清查人数和听候安置。前来报到
的共约三万四千人,包括妇女和儿童。在命令他们交出他们的贵重物品和衣物之后,
通通被杀死,前后共花去好几天时间。”在基辅按特别行动C 记载“墙头张贴出布
告,命令犹太居民易地安置。虽然起初估计只有五、六千人报到,但结果来了三万
名犹太人。由于采用了异常巧妙的组织方法,竟使他们在处决之前还以为是被易地
安置。”
大规模屠杀者的冷酷无情的官方语言对苏联犹太人惨遭杀戮、血流成河竟丝毫
没有厌恶和羞耻之感。可是,即使胆战心惊的旁观者的证词,也难以说清楚其恐怖
情景:成千上万以至几十万人走向惨死道路、集体屠杀的万人坑、裸体的妇女们怀
抱着的婴儿成队行进、坑边的枪杀惨不忍睹。
第五百二十八步兵团团长勒斯勒少校在1941年7 月底的某天,突然在日托米尔
驻地被密集的枪声惊起。他向出事地点走去,到了一段铁路路基旁,看到了“一幅
凄惨的景象,使得这个思想上毫无准备而走近的人大吃一惊,毛发直竖”。在勒斯
勒的跟前,出现一个大坑,坑中躺着无数被枪杀的犹太人尸体,男女老小都有;闻
声赶来的士兵和居民都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坑里。
勒斯勒说:“在坑里死尸堆中,有一个大白胡子老人,他的左胳膊上还挽着一
根小拐杖。因为这老人还在呻吟,没有咽气,我要一个警察给他补一枪。这个警察
一听笑着说:‘我已经叫这家伙的肚皮挨了七下子,他自个儿会死的!’”
有一个苏联村庄的犹太人听到屠杀队临近的消息,全都躲了起来。屠杀队进村
时,党卫队员只看到有个抱婴儿的妇女站在道旁。这位妇女不肯说出犹太人躲藏的
地方,一个党卫队员当即从她手里夺过婴儿,倒提着婴儿的小腿,将小脑袋朝门上
砸去。一名党卫队员回忆说:“这响声好似爆了一只轮胎。这种响声使我一辈子也
忘不了。”这位妇女变得神经失常,说出了犹太人的藏身地点。在里加,一名党卫
队员看到两个犹太人扛根梁木;他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枪,砰的一枪打倒了一个犹太
人。理由是:“干这种活一个人就够了!”在清剿拉脱维亚犹太人区时,一个党卫
队领袖也用了类似的手法。有病的犹太人躺在担架上被抬过来,这个党卫队领袖走
到前面,拔出手枪,挨着担架把犹太人一个个击毙。
特别行动队的无情魔火使苏联的犹太人队伍日益稀疏,截至1941年末至1942年
初的冬季为止,特别行动队报告消灭犹太人的数字为:A 队二十四万九千四百二十
人,B 队四万五千四百六十七人,C 队九万五千人,D 队九万二千人。
第一批特别行动队过去之后,接踵而至的是由党卫队领导的另一批屠犹刽子手。
在此期间,火线后方成立了德国人组成的民政机构,由德国东方占领区事务部(部
长为阿尔弗雷德·艾森堡)领导,该部管辖“奥斯特兰”和“乌克兰”两个德国专
区,德国专区又划成若干专区。在民政机构中,党卫队全国领袖也占有要职;1941
年7 月17日的一项领袖命令提到,希姆莱奉命负责“东方新占领区的警察保安”事
务,并授权“在他的任务范围内向德国专员们,作出指示”。在此以前,希姆莱已
任命了党卫队兼警察高级领袖为他的驻俄国代表:北方区(里加)党卫队兼警察高
级领袖为地区总队长汉斯·普吕茨曼,中央区(明斯克)党卫队兼警察高级领袖为
地区总队长埃里希·冯·德姆·巴赫齐列夫斯基,南方区(基辅)党卫队兼警察高
级领袖为副总指挥弗里德里希·耶克尔恩。1942年年中起,又增派旅队长格雷特·
科尔泽曼为高加索党卫队兼警察高级领袖。
希姆菜的这些首席代表,手下都各有一个风纪警察团和一定数量的武装党卫队,
他们和特别行动队长们一样,接受相同的灭绝任务。从上次屠杀队魔掌逃脱出来的
人,现在又成了党卫队兼警察高级领袖的灭绝部队的目标,党卫队兼警察高级领袖
们存心要在屠犹方面比特别行动队干得更加出色。他们借助于吸收波罗的海沿岸各
国和乌克兰的经过拙劣训练的自愿效力分子(简称“自效分子”)而加强了的部队,
企图用来进一步扩大消灭数字。突出的例子是党卫队兼警察的高级领袖耶克尔恩,
他在1941年8 月一个月内,就报告共计杀害四万四千一百二十五人,主要是犹太人。
党卫队兼警察高级领袖的部队在东方战役最初几个月内究竟屠杀了多少犹太人,
已无法作出准确的统计数字了。但有案可查的是,当特别行动队和党卫队兼警察高
级领袖部队在年底停止活动,和直到次年春天补充新的兵力时,被害的犹太人已达
五十万,其中三十万左右记在特别行动队的帐户上。尽管“成绩”如此辉煌,党卫
队屠犹刽子手们还是明显地露出了厌倦迹象。他们当中的有些人也吃了苦头:指挥
官舒尔茨在9 月被调职;队长拉施中途休假,从此一去不返;奈比在11月暗示他的
副手维尔纳(“阿图尔,要是你吃不消,我可以替你解围”)要回老家,因为像吉
斯维乌斯证实的那样,他“已经消瘦得不像人样,神经极度衰弱,郁郁不乐”他的
司机、刑事高级文书克恩看到屠杀犹太人的惨状便用手枪自杀了。
几个月过后,连希姆菜在东方的干劲最足的干部也被屠犹恶梦弄垮了:党卫队
兼警察高级领袖冯·德姆·巴赫齐列夫斯基患了神精分裂症和肠绞痛,被送进霍亨
利申党卫队战地医院,他夜里大声呼叫,神经错乱,语无伦次,被自己罪孽的恶梦
缠身。“他特别被由他亲手布置的枪杀犹太人和在东方的其他经历所造成的景象所
折磨,”党卫队医生格拉维茨博士向他的最高领导报告说。当医生问为何感到害怕
时,巴赫齐列夫斯基向医生吼叫道:“我想我完了。您难道不知道在俄国发生了什
么事情吗?在那里,整个犹太民族,要被斩尽杀绝。”可是,当病人间及全国领袖,
在东方对犹太人的这套作法是否可以收场时,希姆莱生气了。希姆莱道:“这是领
袖的命令。犹太人是布尔什维主义的传播者,要是您不停止过问犹太人问题,那么
会叫您知道厉害的!”
当然,就连这个执行领袖命令的狂热分子也已知道,除了极少数死心塌地的虐
待狂和杀人狂以外,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几乎同巴赫或旅队长埃贝哈德·赫尔夫没
有什么两样的想法,这个赫尔夫曾写信给党卫队中央人事处处长说,他想“离开东
方,因为我坦白地说,我已经受够了”。
这时,在各特别行动队中已形成一支干到底的死神队,连党卫队也相形见继。
死神队无限崇尚急功近利、铁石心肠和帮派义气,自己承认崇奉仅次于集中营看守
部队那种毫无灵魂的机器人式的冷酷无情。在这里,汇集着一群野蛮成性、只图功
名的干将,希姆莱把这些人誉为党卫队的理想典范:一个佩戴髑髅标志的集团,舍
弃市民的周围世界及其道德标准,听任领导自由驱使,听凭一个集团的摆布,因为
它一手给党卫队员确定了社会和伦理的标准。好几年来,特别行动队队员被灌输产
生优越感的教育;使他们权迷心窍和自诩为人类的精华,因为他们认为自己高人一
等,高居于一般党员之上,也高居于道德标准之上,他们甚至认为自己有权拿人作
为生物实验的对象。
奥仑道夫在他的特别行动队D 培养了一种可怕的被歪曲了的尚武精神,把处决
作为执行军法。它的后面隐藏着精心设计的一招:不让特别行动队员个别和被害者
接触,特别行动队员是集体中的一员,这个集体只是奉上级的命令在一起行事,从
而使大家不产生个人犯罪的感觉。任何时候都不许一个人单独枪杀犹太人,奥仑道
夫经常设法使被害者直到最后一分钟都保持镇静,因为决定被处死的人群中发生任
何一点骚动,都有引起刽子手们向被害者疯狂地扫射和不顾一切而乱发子弹的危险,
这个冒牌军人奥仑道夫对此比大批犹太人集体逃跑还要担心。这种担心并非出于人
道,但也使奥仑道夫不敢使用毒气车。他认为,毒气车对他手下的人造成“过于沉
重的心理负担”:处死过后必须把恶形怪状、屎尿横流的尸体从毒气车里拉出来这
样,行刑者还得亲眼目睹自己所干的勾当,而这种一刹那的真实情况,正是奥仑道
夫竭力不让行刑者看到的。
特别行动队C 队长、两个博士学位获得者奥托·拉拖,采用另一种办法:他本
队的每个队员必须成为集体犯罪的一员,恐怖活动人人有份,可以约束特别行动队
的精诚团结。集体制造的流血,应该变成将大家捏在一起的粘合剂。这位双重博士
命令全体特别行动队员都必须参与行刑处决;每个人都得“克服自我”。这个队几
乎没有一个人不曾像某目击者叙述受到“最可怕的恶梦”的折磨。但是目的却达到
了:集体犯罪,人人有份。
为了使刽子手们干活时心情比较轻松,任何心理学上的办法都被使用上了,修
饰词句也起了它的炒用,在刽子手们的词汇中,没有“屠杀”这两个字,而是一大
堆形形色色毫无恶意和欺人自欺的用语:从“特别行动”、“特别处理”、“剔除”,
直到“执行任务”、“清理”和“外迁”。不断的宣传灌输,在苏联尤其如此,其
目的也不外乎使最后解决执行者们消除一种感觉。即犹太人同样是人。在宣传用语
中,犹太人变成了害群之马,变成了苍蝇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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