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保卫繁昌城 新四军旗开得胜,谭震林打起“运动战”,叶挺、项英哈哈大笑。 饶守坤专打留胡须的日军军官,日军再也不敢留胡须了。 一 温和多雨的春天,在江南是令人陶醉的天气。层层小山前面,总有一片开阔的 远景,时而被斜风细雨的帷幕遮掩着,时而又透过薄薄的纱帐展现开来。阳光下的 景物,好像涂了一层漆,离得老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脚下山丘的青七江边,新四军的第三支队,在新四军参谋长兼三支队司令员张 云逸的率领下,正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地向抗日前线开进。他们每到一地,就向群 众宣传抗日,而且纪律严明,这给被日军疯狂进攻气焰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江南人民, 如同吹来,股比自然春天更为清新的气息。 走在张云逸身旁的是三支队的副司令员谭震林。 谭震林,三十出头年纪,方型大脸,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抬头纹,一双大眼炯 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位饱经风霜的人。他是湖南攸县人,1925年参加革命,担任 过中共茶陵县委书记,红四军第四纵队政治委员,红一军团第十二军政委,福建省 军区司令员,参加过中央苏区历次反“围剿”斗争,领导和坚持了在闽西的三年游 击战争。新四军成立,因为受着编制的限制,红军将领大多低配一两级,他出任第 三支队副司令员。 走了一会,谭震林侧过脸,带着请示和探讨的口气问张云逸:“司令员,此次 进兵,不是敌后,而是敌前,困难不小吧?” 张云逸说:“还是我们的老办法,发动群众,再大的困难也就不难了!” 谭震林点点头说:“跟着司令员一起,就更有克服困难的办法了!” “不!”张云逸说:“三支队开赴抗日前线,完全由你负责。我只不过是到前 线实地了解一下敌情,叶军长、项副军长让我尽快返回军部!”接着,张云逸又用 殷切的目光看着谭震林说:“江南人民都在用眼光看着我们,要不负人民的期望啊!” 谭震林听后诚恳地说:“请军首长们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沿江东进后,三支队无论走到哪里,谭震林都严管部队,认真执行三大纪律, 八项注意,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部队宿营将驻地打扫得干干净净,临走时借的东 西及时归还,损坏的东西一律按价赔偿,把房东的水缸挑满。而后收容队又一一进 行检查,看有无违反政策情况,地打扫干净没有,借的东西归还了没有。 在日军洗劫,土匪横行的日子,老百姓看到这支文明之师,真比春风拂面还要 温暖,争相传颂: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开来了!当年的老红军回来了! 新四军每到一地,那些拄着拐杖的老大爷、老大娘,怀抱婴儿的母亲,热血沸 腾的青年男女,都悲喜交加地围拢来,控诉日军对他们的残害。接着便把食品、香 烟塞进战士们的手里。 战士们目睹国家受辱,人民受的苦难,无不义愤填膺,一个个挥舞着拳头高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为群众报仇雪恨!”请战书就像雪片一般送到支队司令 部。 三支队司令部由云岭进入南陵县,再往前就是繁昌了。谭震林想详细了解一下 敌情,派人找到中共繁昌中心县委,请他们派两位熟悉繁昌情况的干部,介绍下情 况。繁昌中心县委派来妇委会葛慧敏和张文。 谭震林见是两位女干部,以为她俩不会知道多少情况,便说:“县委怎么搞的, 派了你俩来?” 葛慧敏、张文一听,心中很不高兴,脸上也露出不悦。 谭震林知道自己失言,马上改口说:“既然来了,那就请你俩谈谈吧!” 谁知,这葛慧敏、张文却小看不得,她俩在副司令员面前也不拘谨,侃侃而谈, 将繁昌的形势、敌情,讲得清清楚楚。谭震林愈听愈高兴,不断插问,葛慧敏、张 文都一一回答出来。 葛慧敏、张文本来对谭震林开始小看她俩,心里憋着气,要用事实来改变谭震 林的看法,现在见目的达到了,更加神气起来,越谈越来劲,谈得身上发热,头上 冒汗,葛慧敏把上衣扣都解开了。这一解,引出一段故事来。 葛慧敏的内衣丝棉背心上,露出四个大字: “抗敌救国”。 谭震林并不粗心,他注意到这四个字,知道一定有来历,放在了心头。待谈完 工作后,他留住了葛慧敏和张文,问了葛慧敏背心上的四个字的来历。 葛慧敏也没有推托,低下头,谈了这件使她人生大转折的往事。 她,原不姓葛,姓田,原名田繁秀,后来随母亲姓葛,安徽蒙城人,寄居蚌埠。 她的父亲田子贞,原是清朝官吏家的独子,但他不愿做官,被赶出了家门,只给了 八吊钱。田子贞和妻子葛氏靠这八吊钱,在蒙城、安庆、芜湖等地做小生意度日。 葛慧敏出世以后,长得聪明伶俐,小学成绩名列前茅,会背诵《唐诗三百首》,会 跳《天女散花》舞,师生们都说她有音乐天才,能成名成家。但葛慧敏渴望自由, 盼望国家兴盛,决心走救国救民的路。1937年,葛慧敏中学毕业后,考入由教会办 的上海仁济医院专科学校。在上海,她有机会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教育,加入了中 国共产党。1937年7月7日,日本挑动“卢沟桥事件”,发动对我国全面进攻,上海 也被飞机轰炸,十万难民涌到上海老北门。葛慧敏目睹祖国人民遭受日军侵略的苦 难,毅然参加了上海抗日救国会。她和同学们为抗日官兵制作了一批丝棉背心,每 件背心上都写着“抗敌救国”四个字,鼓励将士杀敌立功。葛慧敏自己也穿上了一 件。这件事被仁济医院专科学校的校长发现了,校长要葛慧敏把背心上的字改为 “上帝呀,我有罪!”葛慧敏和同学们非常气愤,把校长关在了电梯内。这更触怒 了校长,校长下令开除葛慧敏等爱国学生的学籍。葛慧敏遭迫害后,中共上海党组 织送她到山西临汾八路军学兵队学习。1938年春,葛慧敏从学兵队毕业,调到新四 军军部服务团工作,不久前在政治部副主任邓子恢带领下,到铜陵、南陵、繁昌三 县做统战工作,葛慧敏被留在繁昌县委妇委会工作。葛慧敏来到繁昌,不畏艰险, 深入群众,宣传抗战,经常化装农妇,潜入敌伪区内,了解敌情,策动伪军反正, 既分化了伪军,又得到许多重要的可靠的情报。所以,谭震林要了解繁昌敌情,县 委自然派她来了。 谭震林听了葛慧敏这段不寻常的经历,胸中涌起一种敬佩之情,想起初见到这 位女英豪的那种不恭的表情,脸上露出了愧色。葛慧敏这时也消除了憋着的那股气, 淡然一笑说: “谭副司令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还要靠你帮助呢。 谭震林答道:“不敢当呀,互相帮助吧!” 谭震林和葛慧敏思想融洽了。此后,葛慧敏为三支队探听了日伪军的不少情报, 谭震林也帮助繁昌县委做了不少群众工作。谭震林和葛慧敏两人在“互相帮助”中 建立了感情,结成了恩爱夫妻。 这真是不打不成交呵! 二 三月初,第三支队由南陵开进了繁昌县。支队司令部驻到繁昌县东南部漳河边 的铁山门,距繁昌城仅有二十余公里了。 繁昌,位于长江中部的一个突出部位,为皖南的门户,是长江的一个咽喉要塞, 山地多,平原少,山地相连,便于游击活动和伸缩。县城东侧,多河网地带,便于 游击队运动;北面地形开阔;西南山峦重选,便于隐蔽,有利游击活动而不利于机 械化部队运动。 三支队进到铁山门,如握一把铁锤,高高举起,砸向哪里,哪里便山摇地裂。 日军为维护长江交通线,在繁昌东西布置了重兵,繁昌东是日军第十五师团的 五十二联队;繁昌西获港、铜陵驻着日军第一一六师团。繁昌是两军的结合部。 谭震林决定,先派些游击小分队,袭击敌人,扰乱敌人,迷惑敌人,把敌人激 怒,引敌上钩,然后选择有利形势打击敌人。 3月2日,游击分队袭击了横山日军,战斗一小时,击毙日军十人,游击分队无 一人伤亡,即顺利撤出战斗;3日,游击分队乘黑夜袭击了孙村日军,击毙日军二十 余人。 17日,峨桥日军三百余人,绕道侵占了繁昌县城,新四军三支队五团一营,乘 日军立足未稳,发起反击,击毙日军数十余人,日军不支退走,第三支队乘胜收复 繁昌城。 果不出谭震林所料,日军经游击队不断打击,再也沉不住气了。日军第五十二 联队警备队六百人,在川岛指挥下,携带迫击炮四十五门,重机枪七挺,由峨桥、 三山镇、横山桥三地,兵分三路向繁昌大举进攻。 三支队指战员闻讯,个个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决心保卫繁昌,坚决打击来犯 之敌。 谭震林已摸清三股敌人气势虽凶,但互助配合较差,当面一股敌人兵力比较劣 势,其他两股较强。为了不让三股敌人形成合力,谭震林决定,采取宽大面的部署, 一股一股吃掉敌人。以五团一营,在横山桥以南的羊山尖埋伏,正面钳制敌人;以 五团二营隐蔽在白马山附近,打击三山镇来犯的敌人;以五团三营控制峨山头,打 击峨桥进犯之敌。以六团作总预备队,随时待机歼敌,并以一部在红花山、孙村两 侧加强警戒,打获港、铁矿山方面增援的敌人。 上午7时许,三路日军开始出动,第三路横山方向敌人冒进,抢先进至马家坝, 新四军埋伏羊尖山的五团一营,让敌一再靠近,然后机枪、手榴弹一齐开火,打得 敌人借头转向,不知所措,丢下数十具尸体,调转方向,向黑松林逃窜。这股敌人 逃至松林口时,同第二路敌人会合,继续向繁昌城进犯。第一路敌人,见先头部队 失利,一路放火,发泄怨气,于9时迫近繁昌城,五团三营在峨山头,将敌一部截住, 展开激战,几经反复冲锋,将敌击退。 敌人三路围攻,两路失利,于11时会合一起,企图形成合力,攻进城里。三支 队五团一营已由羊尖山转到繁昌城北门外,五团二营也赶到繁昌县城西门;担任繁 昌守备的三支队六团三营主力,也从城内杀出,将敌人重重包围起来。敌人攻城已 不可能,而且已陷入新四军四面重围,即将招至灭顶之灾,遂放弃攻城计划,突围 逃跑。 新四军见敌逃窜,哪肯放手,从四面八方像潮水一般向逃敌冲杀,到处响起: “活捉鬼子呀!”“缴枪不杀呀!” 呼喊声山呼海啸,在峨山头岗峦回荡,震荡着繁昌县城。繁昌城许多群众,听 到呼喊声,不顾天上纷飞的炮火,站在高处,进行观战,他们看到了凶残的日军丢 盔卸甲的狼狈相、跪地求饶的丑态;看到了新四军一往无前英勇杀敌的场面,一个 个扬眉吐气,拍手称快。 在川岛警备队被围之际,川岛频频向高品联队长呼救,高品要驻获港的一一六 师团上田部出援,上田迟迟不动,待到集合好队伍时,已闻川岛战败,上田原地转 了几个圈子,便向清水师团长谎报“出援接战返回。”清水明知,也不加追究。这 证明了谭震林的预料,日军作战的配合是很差的,结合部尤其好打。 战斗至下午5时结束。这一战,给川岛警备队以重大杀伤,俘敌数人,缴获机枪 三挺,步枪一百余支,毒瓦斯弹数枚,于弹无数,川岛警备队的战旗也被缴获。 三支队带着战利品,押着俘虏回城时,天色已晚,细雨蒙蒙,繁昌城内群众冒 着细雨像潮水般涌向街头,许多市民自动鸣放鞭炮,欢迎新四军凯旋。 三 日军川岛战败后,受到高品联队长的严厉训斥。高品摇动指挥刀,在川岛脑袋 上直晃,大发雷霆地说: “你的,丢了战旗,可耻!你的,脑袋怎么没丢呢?战旗要夺回来,夺不回来, 把脑袋砍下送回来!” 川岛站在那,一动不动,而后有气无力地说:“上田迟迟不来增援!” 川岛不提上田还好,一提上田,高品更加火冒三丈,斥责川岛:“是你自己打 了败仗,打胜了都会来向你祝贺,傻瓜!” 川岛受到高品训斥,高品也受到师团长山县业一的训斥。山县业一限高品七天 内攻下繁昌城。 高品接到山县业一命令,不敢怠慢,率全联队倾巢出动,会同川岛警备队,二 次向繁昌城发起攻击。驻获港上田部不敢再原地不动,派出一个大队出援。两部日 军共三千余人,于11月13日晚到达孙村集结。日军接受了上次被打击的教训,不敢 贸然速进,采取了稳扎稳打的战法,在孙村集结后,改攻赤滩镇,企图拿下赤滩, 威胁新四军后方,孤立繁昌。 敌人这一着虽然狠毒,但却被谭震林副司令员识破了。谭震林对这一带地形, 了如指掌,敌若拿下赤滩,则居高临下,再以三山、横山进攻繁昌,两面配合行动, 我军腹背受敌。若获港日军再来夹攻,形势则更加不利。为了不让敌人牵着我们的 鼻子走,而变成我们牵着敌人的鼻子走,关键在赤滩镇。谭震林派出五团二营,去 牵赤滩这个牛鼻子。他要把敌人弓侄汤口坝,将主力派至汤口西北一带金丛山、九 龙石山地埋伏,以逸待劳,聚歼敌人。 谭震林将伏击的任务交给了五团。命令下达后,他同五团团长饶守坤一起,率 五团主力,迅速进入金丛山、九龙石山地,隐蔽下来,等待敌人上钩。 上午8时许,敌人浩浩荡荡向赤滩镇进攻。三支队五团二营一部,用机枪封锁了 赤滩的河面,使敌人不能渡河。而三支队五团二营主力则在敌侧面出击,敌遂放弃 渡河,追击二营。五团二营见敌人上钩,一路弃鞋丢衣,“逃”得更快。日军穷追 不舍,进入了新四军金丛山、九龙石山地伏击圈内。 谭震林举起望远镜,进攻的鬼子尽收眼底,他略微计算了一下,眼下之敌人不 足五百人,只是此次进攻之敌的六分之一,便随机应变,决定先将这股敌人包围起 来,作为诱饵,引敌来援,在这里打个歼灭战。 谭震林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五团团长饶守坤,要饶守坤不急不躁地打好这一仗。 随后,谭震林又告诉了六团团长叶飞,让他作打援敌的准备。叶飞更是心领神会, 乐于打援,他哪能放过这个歼敌的好机会呢? 不一时,敌人由金丛山,进入九龙石谷底。饶守坤一声命令,隐蔽在九龙石山 顶的五团一营,纷纷跃起,机枪、步枪一齐开火,将敌人截住;埋伏在金丛山左侧 的五团二营,也抢占了主峰,切断了敌人退路。敌人陷于谷底,四面被围,处于绝 境,想夺路逃走,集中炮火,拼命向金丛山猛射,接着猛冲过来,几次接近五团二 营阵地。五团二营战士们一次次展开肉搏,将敌人杀回谷底。 这时,只要饶守坤一声命令,战士们就会像潮水一般涌向谷底,把这股敌人歼 灭。但饶守坤没有下达这个命令,只是让战士们守住两侧高山,盯住敌人,拖住敌 人。 日军被围,频频向高品呼救。高品遂放弃进攻繁昌城的计划,调动各路日军, 援救金丛山。 回正时许,敌人第一批援兵约二百余人,从三江口赶到汤口坝。三支队五团三 营已在这里等待多时,当敌人进入汤口北乌龟山时,三营将敌截住,一阵冲锋,将 敌斩成两半,而后一股一股歼灭,这股援兵,还没达到金丛山,就在半路上被新四 军歼灭了。 午后2时许,从梅冲增援的敌人又赶到。这是敌增援最多的一股部队,计四百余 人。五团三营刚在乌龟山歼灭一股援军,还没来得及清理战场,见一股援军又来了, 迅速退到三象山隐蔽,但敌人已赶到了。接战后,打得很激烈。敌人急于想冲入金 丛山阵地,将被围的日军接出,拼命组织火力猛攻。三营死死顶住敌人的冲击,敌 人打退一批,又补充一批,当第三次冲来时,团长饶守坤将二营一部调来助战,三 营、二营两面一夹击,敌大部被歼,敌人因伤亡过重,不能支持,残敌遂退出阵地, 向回逃窜了。 在五团两次打援获胜的同时,隐蔽在三梁山背后的六团三营,才苦苦等来敌人 的一股援军。这股增援的日军,是驻获港的上田部。上田没有高品部那么积极,队 形拉得很长,走走停停,当得知高品部两次打援均失利,在进至三梁山时,又突然 停止了前进,似有逃跑的迹象。叶飞那能放过,命令三营迅速出击,上田部跑得更 快,三营边追边打,歼其一部。 四 傍晚,枪炮声渐渐沉寂下来。本来晴朗的天空,全都被硝烟弥漫着。一钩高悬 天空的新月,透过硝烟,闪着淡白色的辉光。 震响一天的炮火停止后,寂静笼罩着的金丛山谷,传来日军轻轻走动的脚步声, 以及被击伤的日军的呻吟声,偶尔还传来几声凄凉的喊叫声。被围的日军,在山谷 里燃起几堆明火,透过火场腾起的熊熊火光,看得清那是日军自己在残杀自己的重 伤员了。那些伤员,有的还在呻吟,有的嚎叫,有的垂死挣扎,一个个都被推人大 火中。凶残的日军,不仅用这种手段杀害中国人民,连他的同伙也遭这种残杀了。 被围日军打算处理掉伤员后,立即突围。 与敌阵形成鲜明的对照是,新四军阵地上传出一阵阵低声的、但是欢乐的笑语。 人民群众送来热气腾腾的面条、米饭和香菜,慰问新四军,让新四军吃饱好消灭被 围的日军。附近的民兵队、猎户队,也一队队赶来参战、助威。军民们亲密地拉着 手,围坐着,交谈着。除了那些警戒、哨卡警惕地注视着敌人动向外,其余阵地上 都激荡着欣喜的波澜。 人夜,山岗上的迷雾正融为一片白露,在谷底里弥漫着,使山谷更加迷蒙起来。 忽然,在谷地的右侧,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草在动,树在摇晃。透过雾海, 可以看见覆盖着树林的山岗,隐隐约约有人影在闪动,在脚步声处,还出现刺刀的 闪光。 “敌人开始突围了!”饶守坤对谭震林说。 “是的!”谭震林转过脸提醒饶守坤说:“你注意到了吗?右边那股敌人!” 原来,在战士们吃饭休息之际,谭震林带着饶守坤进到距谷底不远的一个高山 脊上,观察了敌人的动向,寻找敌军指挥机关的位置,谷底右边率先悄悄突围的那 股日军,自然是敌指挥机关了。谭震林下达了总攻命令,说: “可以开始总攻了!谷底右边的那股敌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是。”饶守坤举起信号枪,“砰砰砰!”击了三发弹。 随着三颗红色的小火球升上夜空,山谷便震荡起来。 新四军战士端着刺刀,高呼着:“冲呀!杀呀!”从金丛山,从九龙石,潮水 般涌向谷底,山摇地动。 当地的民兵、猎户队、游击队,燃着火把,在山头,在小径上,在谷口,照着 新四军冲杀、追击。格杀敌人。 金丛山,九龙石,呈现出缤纷的色彩。火把燃烧的毕剥声,火炬烈焰的噬噬声, 夹着密集的枪声,在爆响,在闪烁,在放光;火把、火炬,随着新四军前进而前进, 随着新四军冲锋而冲锋,火光窜动,火星闪闪,在火把密集的地方,好似金色鱼鳞 在地上耀动。 素以机灵和顽强著称的三支队特务连战士,被派到了谷底右侧。他们知道肩上 所担负的使命,一路不与日军纠缠,也不去追歼那些狼狈逃窜的零星敌人,那些敌 人由民兵猎户队去收拾就够了。他们一阵猛冲,冲到了谷底,发现数十名日军,正 拥簇着一个蓄有一小撮胡须的胖日军。特务连战士兴奋异常,一个冲锋猛扑了过去, 将护卫的日军分开了。 特务连的战士,人人都有一手劈大刀的硬本领。这时,他们都将身背的大刀抽 了出来,高举着,呼喊着,冲杀着,在民兵队手举的火炬照耀下,大刀明光闪闪, 它如闪电,似霹雳,在黑夜里闪光,在敌丛里冲阵,手起刀落,鬼子人头落地,大 抖风威。 日军被新四军的大刀吓破了胆,护卫的日军也散开了,只顾各自逃命。 “追呀!快追呀!不要放跑了留胡须的那个日军!”特务连战士一边高喊,一 边更加拼命地追击。 但转眼间,那个留胡须的日军不见了。原来那留胡须的日军,听到喊捉声,更 加恐惧,用手帕将胡须捂住了,想蒙骗脱身,早被新四军战士识破了,一名眼快手 快的战士,抢上一步,举起大刀,只一刀,就结束了那留着胡须日军的性命。 闪光的大刀呵,你真像长了眼睛,这名留胡须的日军,便是日军警备队的队长 川岛中住。 川岛一打繁昌城丢了战旗,二打繁昌城损兵折将,三打繁昌城连自己的脑袋也 丢掉了。据说,此后川岛被新四军大刀砍死的消息在日军中传开,许多留着胡须的 日军军官,都悄悄剃光了胡须。 川岛毙命,被围的日军更加土崩瓦解,被新四军杀的杀,捉的捉,五百多名日 军,无一漏网。 次日清晨,附近的群众、民兵、猎户队,都赶到金丛山、九龙石,帮助三支队 清理战场,收集敌人丢弃的武器弹药,缴获步枪、机枪。迫击炮、毒气桶、毒气弹、 信号弹、手榴弹一大批,各种子弹无数。 谭震林让五团将所缴获武器弹药运回繁昌城,他则骑上马,带着战斗捷报,满 面春风地向云岭奔去。 叶挺、项英、张云逸迎出云岭村口。项英握住谭震林的手兴高采烈地说:“老 谭,这几仗打得好。三年游击战争的苦日子没白过,不愧是游击专家!” 叶挺接过项英的话说:“谭副司令员可是进步了,能打运动战了!” 谭震林听了叶挺的话,心头不觉一动,惊喜地问道:“军长,这是运动战吗?” 叶挺答道:“是呀!” 张云逸接着肯定地说:“我看也是!” 谭震林正愁战斗总结不好写,在考虑应该抓一个什么核心,这下抓到了!咧着 嘴笑起来。 叶挺、项英、张云逸跟着也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