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寨会廖磊 叶挺:我要会一会省主席廖磊。 廖磊:新四军只能在津浦路东西两侧三十公里内活动,不得越界作战。 三巨头唇枪舌战,终于为新四军赢得生存空间。 一 新四军第四支队反“杨、曹叛变”斗争结束后,新四军的江北部队进行了整编。 经报请中共中央军委批准:新四军的江北部队,统一改编为两个支队。以原第四支 队第七、第九两团为基础,增编一个第十四团,编成新的第四支队,徐海东任司令 员,在徐海东未到任前,由张云逸兼任第四支队司令员。以原第四支队第八团为基 础,增编第十、第十五两个团,编成第五支队,罗炳辉任司令员。随张云逸来到江 北的特务营被留下,编人江北游击纵队,增强了江北游击纵队的实力和战斗力。 广大指战员,经过一场风雨洗礼,进一步提高了对党的战略方针的认识,内部 团结更加增强了,进军皖东的信心大增。第四、第五支队,立即兴师向津浦路东西 地区挺进。 江北游击纵队,一部坚守巢县、无为地区,一部向和县、含山县境开进。 一支支铁流,在江淮大地上奔腾起来。 叶挺、张云逸看到各部队战略展开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他俩又在考 虑另外一个问题了。 叶挺对张云逸说:“新四军两个支队东进,必然引起安徽当局的疑虑。我俩是 否到金家寨走一趟,会一会省主席廖磊呢?” 张云逸说:“我也想到此行。江北游击纵队成立,也得争取一个合法的编制。 我们从坚持国共两党团结合作的诚意出发,做到仁至义尽吧!” 叶挺、张云逸在向廖磊通报后,借戴季英、谭知耕以及警卫战士,越过淮南路, 向金家寨出发了。 叶挺、张云逸还押着三名日军俘虏,一匹准备送给廖磊的大洋马,马也是刚从 日军手中缴获来的。日军的俘虏,及日军的大洋马,在当时都是“稀罕物”。走到 哪里,沿途群众都争相观看。原来国民党造谣说:“新四军对日寇,是游而不击。” 有的群众半信半疑。当新四军的军长、参谋长,押着日军俘虏,牵着缴获日军的战 马,出现在眼前时,都兴奋不已,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传开。 有的说:“如果新四军只是游而不击,怎么能又抓了日军俘虏,又缴获日军战 马呢?” 还有人说:“看人家新四军,才真正是打鬼子的呢,不然他们到敌后去干什么 呢?” 就这样,种种对新四军的造谣诬蔑,顿时烟消云散了。 金家寨,地处大别山腹地,当年是鄂豫皖红军的根据地。现在,红军改编的新 四军开赴抗日前线去了,国民党军却移住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国民党桂系第二十 一集团军总司令部,设于金家寨的古碑冲,安徽省政府移至金家寨老街,两地相距 二十五华里。这二十五华里的中间地带,国民党的军政大小机关自移驻这里后,大 兴土木,垒墙建院,有的盖起临时庭院,有的盖起砖墙瓦房,还有的竟盖起了一幢 幢别墅式的华居;从上海、南京、安庆、武汉迁来商家、厂家,也临时盖起一家家 商店,一座座工厂,从金家寨老城到古碑南北两地已连成一片,号称二十五里长街。 白天,热热闹闹;人夜,灯火通明,酒馆、茶社、妓院、赌场,歌舞曼曼,通霄达 旦。军政要员们还洋洋自得,称自己营造了一个“繁华的敌后根据地”。 二 廖磊对叶挺、张云逸的到来,还是友好的。他率第二十一集团军和省政府官员 们,迎出古碑街头,老早就军容整齐地排列两旁。 叶挺、张云逸见廖磊出迎,也跳下马。廖磊向前跨了一步,庄重地向叶挺、张 云逸两人敬了礼。 廖磊此举使跟他而来的军政官员,十分惊讶! 论职位,廖磊是集团军总司令,叶挺为军长,张云逸为军参谋长;论军阶,廖 磊为上将,叶挺是中将,张云逸刚刚被国民政府军政部授为少将。廖磊为何如此敬 重叶挺、张云逸呢?除了叶挺、张云逸参加过辛亥革命和北伐战争,都是名将外, 张云逸还有思于桂系。桂系出桂抗战,与蒋介石携手合作,都得力于张云逸的功劳。 1937年6月,张云逸受中共中央委派,以中共中央代表的身份,到华南开展党的 统一战线工作。以李宗仁、白崇禧为代表的桂系军队,是国民党在华南的重要地方 实力派。他们同蒋介石集团,既有一致的方面,又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在日本帝国 主义的侵略步步逼近,民族危机空前严重的形势下,李宗仁、白崇德多次表示要求 抗日,但却对蒋介石疑虑较多。桂系的许多高级将领,怕蒋介石停止“剿共”,会 抽出兵力压迫地方势力,害怕广西又起新的蒋桂战争。李宗仁、白崇禧也说:“蒋 介石不可靠,我们不要上蒋介石的当。”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的主张,引起桂系共鸣,因此,对张云逸访桂,李宗仁、白崇禧十分重视,多次同 张云逸会谈。张云逸根据党中央和毛泽东的指示,分析了当前国内外形势,阐明我 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 张云逸说:“当前中国人民的共同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团结抗日,救国图 存、是全民族的需要。从国家民族的利益出发,逼蒋抗日,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是完全可能的,也是必要的。抗日是人心所向,是蒋介石所阻挡不住的。经过西安 事变,中国的局势已发生重大变化。蒋介石不打日本打内战,办不到了。和平是当 前民族救亡的需要,是中国人民的一致要求。” 张云逸还坦诚地指出:“在此民族存亡的紧急关头,各地方实力派,只有以抗 日民主与蒋介石比进步,才能生存和发展。如果以军阀政策与蒋介石比前后,只有 失败。” 李宗仁、白崇禧非常赞赏张云逸的坦荡胸襟,同意共产党对形势的看法和抗日 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愿意团结抗日,共同御敌。“七七事变”后,李宗仁以华北形 势危急,要求张云逸留在桂林,以便讨论对策。同时派出要员刘仲容奔赴延安,作 为广西的常驻代表,同中共中央保持联系。张云逸按照中共中央的指示,来往于桂、 港之间,进行统一战线工作。他对李宗仁、白崇禧反复说:“目前是中华民族存亡 关头,又是蒋介石及国民党彻底转变政策的关头。为了坚定蒋介石抗日的决心,各 方都应该表示诚意,拥护蒋氏及南京政府的抗日政策,不可有牵制之意。在这个时 候,各方的任务是:一方面,要促成蒋介石建立全国抗战的最后决心;另一方面, 自己应作出抗日救亡的实际步骤,并同南京一道去做。” 张云逸的这些见解和意见,表明了中国共产党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顾全大局, 为促成全国抗战的实现和彻底打败日本帝国主义的决心。它对推动桂系走上团结抗 战的道路,采取抗日的实际步骤,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此后,白崇禧由桂林飞往南京,代表桂系与蒋介石会晤,商讨广西出兵事宜。 白崇禧出任国民政府中央军事委员会副总参谋长,李宗仁出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 广西全省也动员起来抗战,扩编军队,组成四个军共四十个团,后又编为三个集团 军,统称为第五路军,开赴前线抗日。 廖磊对叶挺、张云逸这两位支撑国家、民族危亡的栋梁,且恩及桂系的客人, 怎能不格外敬重呢?叶挺、张云逸对廖磊也很尊重,还礼后,便将带来的一匹洋马 送给廖磊,廖磊十分高兴。 双方的会面,气氛是融洽的。 接着,廖磊召开欢迎大会,隆重欢迎叶挺、张云逸。出席大会的有军政各界人 物,知名人士,干部训练班的学员共一千多人。 廖磊致欢迎词后,邀请叶挺、张云逸讲话。叶挺致了答词。而后,张云逸发表 演说,张云逸讲了抗战的形势,讲了新四军的战绩,阐述了中国共产党的纲领和抗 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 张云逸说:“本军自奉命参加大江南北抗战以来,由于全体指战员的英勇奋斗, 全国人民的热烈拥护,坚持了游击战争,配合全国来打击敌人,消耗敌人,取得了 许多光荣的胜利战绩。大江南北战场,是日本侵略军的战略阵地之一,由于新四军 和全国军民奋勇抵抗,使敌寇速战速决的企图,陷于完全失败,而不得不被迫采取 长期战争的方针,要执行这一方针,它就要巩固它的战略据点,加紧搜刮中国广大 民众的丰富资源,以达到它‘以华灭华’和‘以战养战’的恶毒国的。因此,它从 没有放松对新四军的攻击与‘扫荡’,经常对我们包围和袭击,经常用海、陆、空 军配合着向我们作战,企图消灭我军。而新四军作战困难是很多的,没有其它友军 配合,我们孤悬于敌丛中,只要我们枪一打响,敌人即用有线电或无线电于两三个 钟头内就要派大军从四面八方来包围。而且,我们开一团人,敌人要来两团人;我 们走几个钟头,敌人只需个把小时。” “处在这样一个战场,处在这样一种困难条件下,我们怎样和敌人作战的呢? 在有些人看来,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新四军是共产党领导下的武装,它有最坚强的 抗战决心与胜利信心,它有丰富的斗争经验,所以它不能也不会屈服于困难。我们 的任务,是坚持大江南北抗战,开展游击战争,来钳制、疲惫和消耗敌人。我们正 确估计了敌我形势,采取了正确的方针;我们根据主客观的条件,采取了灵活巧妙 的游击战术,所以能够击败敌人多次的三路、五路的围攻;能够在一年之中,与敌 大小数百战,毙伤日伪万余人,俘虏数百,缴获步枪、机枪数千支,击毁汽车一百 九十余辆,汽船十余艘,破坏铁路、公路、电线、桥梁更是不可计数。另外,还摧 毁了不少汉奸政权及伪维持会,更加孤立了日军。我讲这些,不是炫耀新四军的战 功!我讲这些,说明了什么呢?它证明日寇是无法灭亡中国的,抗战的前途是光明 的,胜利是一定属于中国人民的!” 张云逸讲到这里,全场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张云逸最后说:“中国共产党的民主革命纲领,同三民主义的革命内容,是基 本一致的,国共两党有合作的政治基础。我们愿意同友党友军,及各界人士,在抗 日民主的基础上,真诚合作,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坚持团结,共同抗战到 底!大敌当前,抗战第一,万万避兔内部磨擦,兄弟阅墙,损失抗战力量。只有这 样,才能取得抗战的胜利。” 张云逸的真诚讲话,深受各界人士和群众的欢迎,争取了更多的人士对共产党、 对新四军的了解和支持。 三 山城金家寨,往日的繁荣,只是在市面上,在歌舞场上,而对抗日,却很沉寂。 叶挺、张云逸的到来,给山城注入了一股生机。叶挺、张云逸不仅在欢迎会上宣传 抗日,而且在会见北伐中的战友,会见老朋友,会见各界人士中,也宣传抗战的形 势和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山城的抗日气氛骤然活跃起来。 但叶挺、张云逸察觉,廖磊虽然十分敬重他俩,热情欢迎他俩,但却不愿涉及 实质性的问题,而这正是他俩此行的主要目的。为此,叶挺、张云逸向廖磊正式提 出,就新四军抗战中要解决的一些具体问题,同廖磊会谈。 廖磊在作了些准备后,会谈开始。 叶挺首先向廖磊提出新四军四、五支队东进的问题。说: “为了深入敌后,广泛开展抗日游击战争,江北新四军,除留一部在皖中继续 坚持游击战争外,四、五支队拟东进皖东敌后,在淮南路和津浦铁路东西两侧开展 游击战争,望廖主席予以同意和支持。” 叶挺向廖磊说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在新四军东进时,桂系安徽当局借口作难。 廖磊一时还未摸透新四军东进的战略意图,认为把新四军挤向皖东,也有好处。 但他又怕日后新四军在皖东占据广大区域,不好对付。便说: “贵军大部开往淮南路和津浦路东西两侧活动,我理应赞同。不过你们的力量 小,应限制在津浦路东西两侧三十公里以内活动,不要把活动区域搞得太宽。” 叶挺一听,心里明白,廖磊同意新四军东进,又限制在三十公里以内活动,目 的是置新四军于日军的攻击之下,以便借刀杀人。便说:“廖主席很爽快地同意新 四军东进,我表示感谢。”而后话锋一转说: “不过,限制新四军在三十公里以内活动,那是不行的。廖主席也非常明白, 游击战术的特点,就是出没无常,游动不定,乘敌不备,猛行攻击,来无影,去无 踪,使敌人无从捉摸,这样才能打击敌人,保存自己。如果限制在三十公里以内活 动,地区这样小,叫新四军怎么去打游击?因此,对新四军的活动区域不能加以限 制。” 廖磊听后,自知理亏,而叶挺所说,句句在理,只好默默点头。 四、五支队的东进问题解决了,也就是驻防和作战的区域划定了。还有个成立 江北游击纵队的建制问题。叶挺、张云逸已商定,这个问题由张云逸来谈。 张云逸对廖磊说: “新四军江北部队大部东进皖东以后,留下的队伍力量薄弱,要担负皖中游击 战争和同皖南军部的联络,是困难的。因此,请政府同意在皖中建立江北游击纵队, 以便担负上述任务。” 廖磊认为区区地方游击队的成立,也无碍大局。就说: “同意江北游击纵队以地方名义成立,报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批准。” 经过谈判,叶挺、张云逸还说服廖磊,给新四军四、五支队和江北游击纵队发 给军饷。廖磊说: “经费不多,由省政府发给。” 谈判结束后,叶挺、张云逸即找到省政府财政厅厅长章乃器。章乃器是最早在 上海发起成立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要求国民党停止内战,释放政治犯,与中共谈 判的“七君子”之一,是共产党的好朋友。他立即答应按一个支队和一个江北游击 纵队的编制,发给经费。 叶挺、张云逸此次同廖磊谈判,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叶挺、张云逸也看 到廖磊一方面在表面上表示对新四军给予支持;另一方面,又对新四军的活动范围, 尤其是建立根据地,极力加以限制。他要新四军不得自筹军饷,不得收缴民枪。 叶挺、张云逸两人虽据理力争,却没能改变廖磊的态度。 同时,在金家寨期间,还有特务跟踪,CC派势力抬头,桂系集团内对新四军的 态度也各不相同,有的甚至充满敌意。 叶挺、张云逸从同廖磊的会见上看到:政治温度计向他俩显示的度数是,在这 位一省的军政首脑意识上,友情表现是明显的,但对新四军的种种限制也有所表现。 叶挺、张云逸踏上归程,心情是开朗的,但也是沉甸的。他俩知道,在今后抗 战的日子里,除了要顽强地同日军战斗外,同国民党的限制与反限制,磨擦与反磨 擦的斗争,又降临到新四军的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