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兵车在新兵连宿舍楼前的篮球场停了下来。马副指导员抱着档案随一名中年 警官进了宿舍楼一楼中间的办公室,一直没出来。新兵们背着背包,提着自己的行 李,站在篮球场上,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梁一飞把背包和行李放在地上,舒展了一下身体,抬头看天,天空却黑乎乎的, 看不到一颗星星和一丝亮光。梁一飞没有想到,自己向往已久的新兵连生活,会像 今晚黑乎乎、阴沉沉的天空一样,厚厚地、重重地,几乎时刻笼罩在他心上,压得 他喘不过气来。 梁一飞开始向四周张望。宿舍楼有六层,每层房间的灯都开着,银白的光照得 整个楼很明亮,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铁架床。二楼的阳台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红 色横幅,梁一飞看不清楚上面的字,刚好旁边有人在小声地念:“好男儿,志四方, 投警营,无私奉献,报效祖国;好战士,打基础,强素质,扎根警营,亲如兄弟。” 梁一飞听了,觉得写得真好。此时阳台上趴着许多先到的新兵,他们在看梁一飞这 批刚到的新兵。 宿舍楼前面是篮球场,也就是梁一飞现在所站的地方。篮球场的右侧有座两层 的小楼,此时,阵阵饭菜的香味从里面飘散出来,惹得许多新兵都禁不住转头去看。 梁一飞想,那里肯定是饭堂了。篮球场的左面有一片宽阔的空地,可惜天太黑,虽 然有宿舍楼的灯光,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空地后面几座高楼的灯光。篮球场 的前面是座很高的顶棚,顶棚下面有十几副单双杠。顶棚的后面似乎也是一片空地, 却看不清楚…… 一阵“一、二、三、四——”的呼号声将新兵们的视线吸引了过去。篮球场的 左侧,一队肩上扛着红肩章的班长跑了过来。 “立——定!”随着带队班长的口令,所有老兵步伐整齐地停了下来,并迅速 面对着宿舍楼一字排开,笔直地站在了篮球场的中央。 马副指导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新兵们面前了。他看了看东张西望的新兵, 喊道:“大家听着——”可所有的新兵都在注意篮球场中央的那队班长,几乎没有 人听他说话。马副指导员就皱起眉头提高声音喊:“看我这里!” 所有的新兵都转过头来了。马副指导员说:“大家听着,每个人都拿好自己的 行李和背包,听我点名。大家按点名的次序,从左到右依次排到操场中间每名班长 的后面。排到最后一名班长后,就重新从第一名班长排起。大家清楚没有?” 新兵们稀稀拉拉地回答:“清楚!” 马副指导员抱着新兵的档案开始点名。点到的新兵都提着自己的行李,跑到了 班长的后面。很巧合,梁一飞和王杰居然站到了同一个班长的后面。 王杰是后梁一飞一轮到位的。他跑到梁一飞后面,放下行李,拉住梁一飞的手, 笑着说:“一飞,咱俩可真有缘分。” 梁一飞也高兴地回转身同王杰说话。他忽然发觉王杰不停地对他使眼色,就急 忙转回了身。发现前面的班长正狠狠地看他呢,梁一飞连忙低下了头。 梁一飞偷偷地向两边望去,刘云际就在他和王杰右边的班长后面,而李军峰却 不知道分到哪个班了。 每个新兵都找到自己的班长后,马副指导员就吩咐班长带自己的新兵回班房。 班长们在楼下呼喊,楼上立刻跑下来许多新兵,帮梁一飞这批刚到的兵搬行李。 帮梁一飞和王杰搬行李的两个新兵都理着怪怪的发型:头发很短,且不均匀, 一块长一块短,坑坑洼洼的,难看至极。第一次见面,梁一飞和王杰也不好意思问 他们为什么理这么难看的发型。上楼梯的过程中,梁一飞得知自己所在的班是三排 八班,帮自己搬行李的新兵是广西桂林的,已经来两天了。 八班在四楼。梁一飞和王杰把行李放到班房,还没来得及休息,楼下就响起了 哨音和喊话声,是叫刚来的新兵吃晚饭的。 听到吃晚饭,梁一飞立刻感到肚子空空的,饥饿难忍。他看王杰时,王杰已经 跑出了班房,于是他也跟着跑了出去。跑到班房外面后,梁一飞忽然感觉到自己跑 出来时,班长似乎在用不太满意的眼光看他,于是就急忙跑转了回来,对班长说: “班长,我去吃饭了。” 班长笑着点了点头,说:“快去吧。要吃饱,吃好。” 梁一飞跑到篮球场时,发现许多新兵都在和自己熟识的人低声地说悄悄话。他 向四周看了一下,看到王杰和李军峰正站在一起说话,就走了过去。从李军峰的口 中得知他被分到了二排五班,在三楼住。 新兵们被一名班长有秩序地带进了饭堂。整个饭堂约有一间半房子那么大,里 面整齐地摆着十二张圆形饭桌。除了房间的东北角放着两个消毒碗柜外,就没有什 么摆设了。地板拖得干干净净,灯光照耀下,亮亮地反光。整个饭堂非常整洁、干 净。 新兵们每十个人一组,围着一张饭桌坐了下来。饭桌上眼花缭乱地摆满了菜碟, 菜碟里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梁一飞暗暗数了数,竟有八个菜碟。 王杰坐在梁一飞的旁边,看着桌上的菜碟,低声对梁一飞说:“没想到啊!部 队的伙食会这么好。”梁一飞兴奋地点了点头。 “大家一路辛苦了。”听到有人说话,所有新兵都朝话音方向望去。只见一个 身材矮小的中尉警官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他肩上带着黄灿灿的警衔,一身合体的 军装使他显得干净、利索。 中尉警官看到新兵们神情呆板,规规矩矩地坐着,就笑着说:“既然大家到这 里来当兵了,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进自己家的饭厅,就不要拘束了。简单介 绍一下,我姓武,《水浒传》中那个武大郎的武,你们以后就叫我武队长。”听了 武队长的话,所有的新兵都笑了起来,不再那么拘谨了,饭堂里紧张、拘束的气氛 缓和了许多。 武队长看到新兵们不再拘束,就继续说:“知道大家肚子早都‘咕咕’叫了, 我就不再啰唆了,免得你们含着满嘴的口水,心里偷偷地骂我。你们随便吃吧,不 要拘束,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嘛。——对了,知道你们北方人爱吃面食,我们特意给 你们做了面条,等一会儿就做好了。大家先开饭吧。” 新兵们你看我,我看你,愣了会儿,就都拿起筷子,慢慢地开始吃饭。 梁一飞看桌旁的新兵都小心翼翼地夹菜,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米饭,自己也就不 好意思去随意地夹自己喜欢的菜,大口大口地吃饭了。 吃了一会儿,几名后勤班的战士抬出了一大盆面条,招呼新兵们来吃面条。梁 一飞是非常喜欢吃面条的,听到招呼声,赶紧拿着饭盆去打面条。 盛面条的盆里只有三个饭勺,打面条的新兵就很自觉地排成了三队。勺子很小, 一勺仅能打到一小饭盆面条。梁一飞看到前面的新兵都只打了一勺就走开了。轮到 梁一飞时,他很想把饭盆里盛满面条,但他却不敢搞特殊化。他也和别人一样,只 打了一勺,就把勺子递给了后面的新兵。梁一飞看了一眼大盆里的面条,恋恋不舍 地走了…… 当梁一飞近乎贪婪地吃完面条,抬头准备夹菜时,发现许多新兵都已经放下筷 子,不再吃饭了。梁一飞也急忙放下了筷子。 武队长看到新兵们都吃完了饭,坐在饭桌前发呆,就站起身说:“大家都吃好 了吧?吃完饭的同志,就回班房冲凉休息吧。”所有的新兵立刻站了起来,向饭堂 门口走去。梁一飞看了看饭桌上仅吃了一点点的菜,又羡慕地看了看还在狼吞虎咽 的马副指导员,慢慢地和王杰走了出去。 梁一飞和王杰回到班房时,班长正坐在床前低着头看一本没有封皮的杂志,广 西籍的两名新兵则蹲在各自的床前叠被子。看到梁一飞和王杰回来,班长急忙站了 起来,说:“吃饱了吧?等一下冲个凉,你们就快点躺下来休息一下。” 梁一飞和王杰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包已被打开,被子已铺在了床上,两条背包 绳被卷成了怪怪的圆饼状,搁在被子上。梁一飞和王杰想,肯定是班长帮自己铺的 床。他们俩走到班长面前,说:“班长,谢谢您啊!” 班长看梁一飞和王杰来到自己跟前,放下了杂志,让他们俩搬了凳子,坐在自 己面前。王杰坐在板凳上,很自然地跷起了二郎腿。他见班长皱着眉头不满意地看 着自己,就赶忙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在板凳上。 “你们都吃好了吧?”班长又问。 梁一飞和王杰急忙回答:“吃好了,吃好了。” 班长看他俩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梁一飞和王杰也陪着他笑。班 长分别问了梁一飞和王杰的姓名、年龄、学历等,他俩也都一一作了回答。班长又 对自己作了简单介绍。梁一飞和王杰这才知道,班长姓冯,广东人,以后要叫他冯 班长。 冯班长问完他俩后,不再说话了。梁一飞和王杰也不敢多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班长站起身说:“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梁一飞和王杰都说没有。班长说, 没有就好。 梁一飞猛然想起父亲叮嘱他到部队后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他犹豫了 一下,对冯班长说:“冯班长,能不能给家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啊?” 冯班长一愣,看着他,想了想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可以吧。明天 我去问一下排长。”他看了看后面的阳台,对梁一飞和王杰说:“我都给忘了,后 面阳台上有四桶热水,是给你们打的。那里还有新毛巾和香皂,你们每人拿一份用。 阳台两边就是厕所和冲凉房,你们先去冲凉吧。” 梁一飞刚转过身准备去阳台,就听到王杰问道:“冯班长,啥是冲凉啊?” 冯班长满脸诧异地看着王杰:“你不知道什么是冲凉?”王杰摇了摇头。 梁一飞急忙对王杰说:“冲凉就是洗澡。”王杰这才明白。班长看着恍然大悟 的王杰,不由得笑了起来。广西籍的两名新兵一直在低着头叠被子,此时也笑了起 来。 梁一飞和王杰简单地擦洗了一下,就在冯班长的嘱咐下上床睡觉了。梁一飞和 王杰睡在一个高低铺,梁一飞在下铺,王杰在上铺。躺在床上,梁一飞看着上铺的 床板,想着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又是兴奋,又是不安。不知不觉中,他闭上眼睛, 甜甜地睡着了。 梁一飞在起床哨音和冯班长的呼喊声中醒来时,外面的窗户还是黑的。他看到 冯班长和广西籍的两名新兵都在匆忙地穿衣服,就急忙翻身起床,穿衣。 梁一飞穿好了衣服,才发现上铺的王杰还在睡着呢,他急忙推醒熟睡的王杰。 王杰醒来后,并没有立即起床,而是坐起身来,睡眼蒙眬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含含 糊糊地问梁一飞:“天这么黑,起床干吗呢?” 冯班长看了王杰一眼,生气地说:“赶快穿衣服,部队马上集合了!” 王杰这才慢慢腾腾地起身穿衣。楼下响起了集合的哨声,冯班长又催了一下王 杰,就带着梁一飞他们先下楼去了。 楼下已经站了许多新兵,他们都在自己班长身旁听讲话。梁一飞看到刘云际在 认真地听他们的班长讲着什么。梁一飞笑着和刘云际打招呼,刘云际虽然看到了, 却没有回应,他在认真地听班长讲话。 篮球场中央站着一个肩上带红牌的排长。他看部队基本到齐了,就开始整队。 整个新兵连分为四个排,每个排有三个班。冯班长站在八班的排头,梁一飞几个就 在他的左侧成横队排列。刘云际的班在八班后面。梁一飞想,他们应该是九班了。 排长刚整好队,王杰就从楼梯口冲了出来,并快速地跑进队伍,站在了梁一飞 的左侧。梁一飞看到冯班长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王杰一眼。排长只简单地吩咐打 扫卫生,整理内务,就解散了。 回到班房后,冯班长把梁一飞四个叫到跟前,对王杰简单地批评了几句。他要 求王杰以后绝不能迟到,迟到时一定要打“报告”,排长允许后才能进入队伍。然 后,就让梁一飞和王杰跟着广西籍的新兵学习叠被子。 王杰刚到部队就被批评,非常委屈。上厕所时,他向梁一飞低声抱怨道:“天 还黑着,就要起床。起床了,还要到楼下集合。集合了,又什么都不讲,就让上来。 一飞,你说部队怎么就这么啰唆?” 梁一飞也不知道部队为什么这么啰唆,就安慰王杰说:“管他部队是怎样,别 人怎样,我们就怎样。”王杰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广西籍的新兵拿给梁一飞和王杰每人两块长约四十厘米、宽约八厘米的薄木板, 开始分别教他们叠被子。梁一飞和王杰这才有机会和他们互相介绍。 教梁一飞叠被子的叫刘帅,但梁一飞觉得他一点都不帅。刘帅瘦高个,有着一 张满脸血红色青春痘的惨不忍睹的脸。他的眼睛和鼻子很小,嘴却很大,显得很不 协调。教王杰叠被子的叫黎冬生。黎冬生浑身都透着憨厚劲,个子中等偏低,体型 略胖,但看起来很结实,脸膛是铁灰色的。他的名字和样子容易让人联想起冬天的 田地里覆了一层霜的冬瓜。 刘帅先给梁一飞讲解叠被子的要领:被子要先纵向折成三折,然后用木板把被 子压平,然后再把被子横向分成两份,中间留出比较宽的距离来。然后把每份再分 成两小份,然后就要再在两小份中取好距离,每小份的距离要小,然后开始对折… … 梁一飞认真地听刘帅滔滔不绝地讲解叠被子的要领和方法,脑子却是乱糟糟一 片空白。在刘帅无数个“然后”后,梁一飞看刘帅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急忙打 断了他,说:“不好意思啊,你讲的我不是很明白。你能不能叠你的被子,给我看 一下,算是示范吧。这样,我好明白点。” 刘帅看着梁一飞,脸红了,说:“对不起,我的表达能力不是很好。其实,我 也不会叠被子。都两天了,我叠的被子还是窝七八囊的。冯班长都批评我好几次了。” 梁一飞没想到刘帅原来叠不好被子,就笑着对他说:“你就先简单地叠一下, 我知道方法和步骤就行了。” 刘帅就拿着自己的被子叠给梁一飞看。梁一飞一看,相当简单,远没有刘帅讲 得那么复杂,他就回到自己的床前叠被子了。 在叠被子的过程中,梁一飞才知道,要把被子叠成像冯班长的那样四四方方, 如豆腐块一样,是多么艰难。他叠了好几次,都相当难看,有时像面包,有时像花 卷。直到吹哨打饭的时候,他才叠出一个自认为不错的被子来。但和冯班长的豆腐 块一比,又只能用面包和花卷来形容了。 看着自己半个多小时的杰作——皱皱巴巴、鼓鼓囊囊的被子,梁一飞心里相当 沮丧和失望。他转头去看王杰他们的被子,发现除了黎冬生的被子还好一点外,王 杰和刘帅的和自己的差不多。尤其是刘帅的被子,简直就是一个发酵完美的大面包。 梁一飞想,刘帅早自己两天到部队,叠的被子还这么差,自己第一次叠被子,叠成 这样就不错了。这样一想,他就不那么失望了。 虽然冯班长不在房间,并不检查他们的被子,梁一飞还是想打开被子,重新再 叠一次。梁一飞希望自己的被子是全班最好的。这时,楼下却响起了开饭的哨声。 梁一飞就放下手中的木板,急忙跑了下去。 早餐是汤米粉。北方人梁一飞是第一次吃汤米粉,闻到汤米粉那种怪怪的味道, 他就感到胃里不舒服,不吃就饱了。冯班长却津津有味地吃着,并不停地嘱咐他们 多吃些。梁一飞想不吃就走,但又怕冯班长批评,就皱着眉头勉强吃了几口。他抬 头看王杰,王杰也是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梁一飞一咬牙就把剩下的米粉几口扒进 嘴里,硬咽了下去。吃完后,他便端着饭盆到饭堂外的洗碗池洗碗。 冯班长问梁一飞:“才吃这么一点啊?”梁一飞说:“吃饱了。”边说边急忙 走了出去。王杰看梁一飞走了出去,就急忙也端着饭盆跟了出去。冯班长看了看他 们,继续低头吃饭。 梁一飞回到班房,见还没有人回来,就趴在前面的走廊上向四周张望。整个新 兵连尽收眼底。篮球场上,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尉警官正在和几个班长打球。中尉警 官的球技很好,远投的命中率很高,观看的排长和班长都在不停地为他喝彩。他是 新兵连的副队长,昨天晚上在饭堂里,武队长作过介绍的。 篮球场左边的那片空地其实是个足球场。足球场上铺满了黄绿色的枯草,球门 很破旧,其中一个已经倒到地面上了。环绕足球场的跑道由黑色的煤渣和石子铺成, 远远看去,倒是很美。 篮球场的前面是军体棚。军体棚里铺着厚厚的一层沙子,沙子上整齐地排着单 双杠。军体棚的前面是片草地,草地上有石凳和石椅。草地旁边有两排芒果树,叶 子淡黄,给人以清新的感觉。 “我要在这儿生活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我一定要干出番成绩来,给父母、 亲戚、朋友,还有何小燕看看,让他们知道,我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差。”看着新 兵连的一切,梁一飞暗暗发誓。 梁一飞正在发呆,忽然听见王杰喊自己。他回头看时,王杰正站在后面的阳台 上向他招手。梁一飞急忙走了过去。 宿舍楼后面是片居民小区,和新兵连仅隔着一道矮墙。十几座外观华美的居民 楼错落有致地坐落在那里。王杰指着一个环型的水池对梁一飞说:“一飞,你看, 水池里有好多金鱼。”梁一飞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波光粼粼的水池里, 确实有五颜六色的金鱼在游来游去。王杰羡慕地看着金鱼,自言自语地说:“它们 真幸福,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也没人管,多自由!” 梁一飞不赞同王杰的看法。他笑了笑,对王杰说:“它们幸福什么?自由什么? 整天待在一个狭小的水池里,哪来的幸福和自由?并且,它们的性命还操纵在别人 手中。几天没人来喂,它们就会饿死。你没看过这首诗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 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生命、爱情、自由,它们都不能自己把握,你 怎么会羡慕它们?它们会羡慕我们,我们才是自由的、幸福的。”王杰没有想到梁 一飞会说这么多,他刚要和梁一飞争辩,却看到冯班长走进了班房,就不再说什么 了。 上午马上就出操了,王杰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冯班长戴帽子、扎腰带时,才想 起自己没有作训帽。梁一飞、刘帅他们已经提前下楼了。王杰惶恐不安地站在自己 的床前,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向班长说明一下情况,又不好意思,也不敢。看着 冯班长已经走出了房门,王杰更加恐慌,甚至有点绝望了。 冯班长走到窗口时,无意中向班房望了一眼,发现王杰呆呆地站在床前。他就 冲王杰喊道:“王杰,马上集合了,你还不赶快下去,等会儿又迟到了。” 王杰听到班长叫自己,慌忙转过头来,结结巴巴地说:“班长,我……我的帽 子不见了,丢……丢了。” 冯班长转过身走回班房,皱着眉头看着王杰,想了一下,说:“不会吧,没有 人进我们房间啊。况且,谁会拿你的帽子啊?王杰,你是不是放错地方了?再找找 看。” 王杰知道冯班长误解自己的意思了,急忙解释道:“班长,不是在这儿丢的, 是在来的路上被风吹丢的。” “嗯——”冯班长有点不耐烦地看了王杰一眼,说,“你先下去集合吧,我到 时给你想一下办法。” 新兵连的第一天是在简单的队列训练中度过的。新兵们在篮球场训练,训练的 时间很短,休息的时间却很长。梁一飞在高中军训时学过这些动作,所以,一天下 来,他感到相当轻松和简单。王杰和黎冬生却是不停地出错,并受到了冯班长的批 评。梁一飞注意到,冯班长批评新兵时,说话很客气,语气很委婉,并不是自己想 象的凶巴巴的样子。 晚上,冯班长组织他们学叠被子,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示范,手把手地教。效果 果然很明显。熄灯的时候,梁一飞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叠被子的诀窍,所叠被子 的质量比早上提高了一个档次。梁一飞观察刘帅他们的被子,也都有明显进步。 熄灯后,梁一飞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前天还在家里,现在已经在部队度过一天 了,感觉像做梦一般不真实,一会儿又觉得太真实了,真实得竟有点虚幻。一天下 来,梁一飞觉得,部队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恐怖。训练并不是很累,班长并不是 很凶,伙食并不是很差。尤其是训练方面,入伍前,梁一飞听说一部分新兵因受不 了训练的苦都当了逃兵,但今天的训练,他觉得和高中的军训没什么区别。他们都 说部队里班长打兵,但冯班长看起来很和气啊!七班长和九班长也都是笑呵呵的啊! 看来,别人说的不能信,自己见的才是真!梁一飞不禁发出感叹。 唯一使梁一飞感到不舒服的是心里有种莫名的压抑,这压抑就像黑云一样笼罩 在心上,挥之不去。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 冯班长严厉的眼神吧,也许是因为陌生的环境吧,也许是自己自寻烦恼吧,梁一飞 想。 王杰这一整天心里却闷闷不乐。作训帽丢了,看着其他新兵都带着帽子训练, 自己却“光着头”,王杰心里很不是滋味。冯班长虽然说帮自己解决,但整整一天 了,却没个影儿。熄灯睡觉的时候,王杰好几次都想开口问冯班长,到底有没有帮 自己找到个作训帽,但最终没敢问。躺在床上,王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很想问 问下铺的梁一飞,自己该怎么办,但冯班长要求熄灯后不能说话。 王杰想到了训练时自己受到的批评。虽然冯班长批评的语气婉转,但再婉转的 批评也是批评啊!他又想到了晚上三四个小时不停地叠被子的事。他想不通把被子 叠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被子是用来睡的,不是看的啊!想着想着,王杰的心里就滋 生起一股怨气:“部队咋会是这样的?立正、稍息、叠被子……整天净干些没用的 事儿!我来部队就是学这些的?早知道这样,我不来了。”这股怨气在王杰的心里 升腾、膨胀,并迅速化为苦恼在他脑子里盘旋、轰鸣。王杰更加烦躁不安了,他瞪 着眼睛望着窗外的黑夜,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福建、海南、湖南的几批新兵也陆续到达。每批新兵到来 时,武队长都带领全体官兵,喜气洋洋、敲锣打鼓地夹道欢迎他们。梁一飞站在欢 迎的队伍里,满面笑容地鼓着掌。看到刚来的新兵拘谨地站在篮球场上,新奇地观 察周围的环境,梁一飞觉得好笑。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是“黑猪笑乌鸦”了,自己 刚来时的情景,或许比他们更傻。 欢迎新兵的队伍解散后,梁一飞他们按照冯班长的安排,殷勤地帮刚到的新兵 提行李,在他们吃饭的间隙,又帮他们打冲凉的开水、铺床被。每个新兵刚来时, 都很拘谨,不爱和别人说话,但大家都是年轻人,一两天的工夫,就熟识起来。彼 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再礼貌客气地别扭地相处,而是打打闹闹活泼起来。班房里的 空气也不再僵化和沉闷,而是生机盎然。新兵连的队伍在不断壮大,当湖南的一批 新兵最后到达后,新兵连就满编了。梁一飞所在八班的十名成员也全部到位。 苏黎明和周亮来自福建。苏黎明身高一米八零,很瘦,脸色很白,是种病态的 苍白。他走起路来左摇右晃,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苏黎明自我调侃说,他 的样子像麻秆。所以,一开始,大家都叫他“麻秆”。后来熟识了,大家就打趣说, 他的样子不仅像麻秆,还像风筝。苏黎明的性格比较开朗,到八班后,很快就和大 家融合在了一起,相处得很好。 周亮的体型和王杰很相似,矮矮胖胖的,只是王杰的皮肤白嫩,周亮的皮肤淡 黄。周亮的相貌是让人一看就要笑的。他的两个胖脸蛋很丰满,要往下坠的样子。 两只眼睛大而明亮,两嘴角上翘,笑起来像个弯月亮。滑稽的是,他长了一对大龅 牙,一笑便暴露无遗,像两个小丑得意登场。刚来八班时,周亮对冯班长说,他高 中毕业,预备党员。八班的新兵发现,周亮有事没事,总拿本《共产党章程》翻看, 对他不由得敬重起来。后来一次读报,冯班长让他读《人民武警报》,没想到,他 吭吭哧哧,很多字都不认得。大家就知道,他的高中毕业是假的。他也主动承认, 他的预备党员是他当村支书的爸爸在他入伍时给办的。八班的新兵就都讽刺地叫他 “党员”。没想到,他也不恼,仍旧嘻嘻哈哈的,整天一副没心没肺、欢天喜地的 模样。 黄涛和罗天海是从海南来的。黄涛是八班新兵里最帅气的一个。他的皮肤是米 黄色的,身材魁梧,长着一张国字脸,五官棱角分明,给人以坚毅的美感。罗天海 个头中等偏低,有点瘦,有一身黑得发光的皮肤,看到他,会让人想起海南灿烂无 比的阳光和海里溜光顺滑的鱼。罗天海的鼻梁很高,眉棱也高,眉毛乌黑,五官给 人以青涩、倔强的感觉。大家后来知道,他是黎族的兄弟,对他就另眼相看,分外 亲切。 刚到八班时,黄涛和罗天海不爱和别人说话,两个人总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 谁也听不懂的海南话。冯班长批评了他们,他们才不再这样。经过几天的相处,大 家对他们熟悉起来,这才发现,黄涛的性格有点腼腆、内向,不大爱和人交往,罗 天海却异常活泼,喜欢和人聊天、开玩笑。可惜的是,罗天海的话讲得太快,又带 有浓重的地方口音,大家都不太能听得懂。 湖南的高恒和郑小东是最后一批到达的。他们两个都比较高。高恒看起来像个 白面书生,看到他,会让人想起唱《偏偏喜欢你》的陈百强,有那么点儿忧郁,那 么点儿腼腆。高恒和陈百强也确实长得像,但高恒给人的感觉很冷,他不太与人交 往,总低着头忙自己的事。有意无意地,他和班里所有的人都保持着距离。慢慢地, 大家也就和他保持了距离。有一次,梁一飞无意中说起很佩服湖南的左宗棠时,高 恒才很放开地和他一起聊他们湖南有名的人物。 郑小东给人以印象是从他的眼睛开始的。他的眼睛一直眯缝着睁不开,从眼缝 中透出的光也是发散的。刚开始时,冯班长还以为他以前吸过白粉,叫他“白粉仔”。 郑小东的性格也是出人意料地活泼,没事就爱找人吹牛、聊天,特别能说。有一次, 他和梁一飞聊天,竟叽叽嘎嘎、乱七八糟地说了半个多小时还停不下来,也不管别 人想不想听。从那以后,梁一飞再也不敢和郑小东聊天了。不过,郑小东很快找到 了罗天海,两个人一拍即合,成了很亲密的一对。 冯班长按照个子的高低给八班的新兵们排了队。苏黎明个头最高,是八班的排 头兵,后面依次是黄涛、郑小东、高恒、刘帅、梁一飞、黎冬生、罗天海、王杰、 周亮。 八班的新兵到齐后,冯班长就给他们理发。看到冯班长给郑小东理的发,梁一 飞明白刘帅和黎冬生的发型为什么那么难看了。郑小东开玩笑地说:“从来都没发 现自己原来这么丑。看来,我得小心我女朋友将来不要我了。”郑小东的话很快就 变成了现实,在他到新兵连将近一个月的时候,他的女朋友果然跟他分了手,不要 他了。 冯班长理发很快,一分钟一个。十多分钟后,八班的新兵就全理完了。梁一飞 他们站在警容镜前看着自己怪异的发型,觉得又滑稽又难过。冯班长也很难为情, 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以前没学过理发。不过,你们也不要太在意,反正 新兵连三个月你们是不会出去的,没人笑话你们。”冯班长都这样说了,大家就不 敢再抱怨什么了。后来,八班的新兵看到七班新兵的发型像美国大兵的一样,傻得 出格,心里就平衡了很多。 梁一飞对周围的环境渐渐熟悉起来,没有了刚到新兵连时的距离感和陌生感。 他又逐渐认识了新兵连的指导员和各排的排长。马副指导员到新兵连后,把肩上的 中尉警衔换成了少尉警衔,做了梁一飞所在排的排长。梁一飞这才知道,马副指导 员原来是少尉。 新兵连的干部中,除了武队长和指导员看起来还和蔼可亲外,各排的排长并没 有梁一飞想象得那么好。具体排长要怎样好,梁一飞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潜意识 里觉得,他们没有电影、电视里演的和自己想象中的好。其实,他和排长们并没有 实际接触,要让他说出他们究竟哪点儿不好,还真说不上来。 最让梁一飞感到害怕的是各班的班长。他们中的大部分在新兵们面前总是脸色 沉沉地,好像所有新兵都欠了他们债,或做了让他们生气的事。梁一飞接触较多的 是三排的三个班长。七班长是个红脸大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时间久了,梁一飞觉得他连笑的样子都很凶。梁一飞一看到七班长,就要躲着走。 每次吃完饭后,他宁可走宿舍楼右边较远的楼梯,从九班门前回到八班,也不愿走 左边近的楼梯,从七班门口经过。梁一飞后来发现,刘帅他们也是如此。八班的冯 班长,从相貌上看,是个稳重的人,平日里不苟言笑,比较严肃,但对新兵们很好, 也很客气。九班长是三排最受欢迎的班长。他身材瘦小,爱说爱笑,随随便便的, 做派和七班长完全不同。所以,新兵们都愿意找他聊天。 由于新兵们全部到齐,一个篮球场已经不能容下全连人员训练了,训练场地就 换到了足球场。训练变得正规起来,强度也逐渐加大。站军姿的时间已由原来的二 十分钟增加到一个小时,甚至还要多。休息的时间却减少到只有十分钟,有时,一 个下午仅休息一次。班长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管理越来越严,稍稍出错,就会受到 批评。每次训练回来,梁一飞都感到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坐到地上就不想起 来。他这才明白,学校的军训是远远不能和部队的训练相比的。 王杰和刘帅的情况更不好。他们的身体不是很协调,做动作总比别人慢半拍, 冯班长就批评他们。一受批评,他们就更紧张,更频繁做错动作,结果,又挨批评, 这几乎成了恶性循环。在训练场上,王杰和刘帅一直都沉着脸,一副小心翼翼的样 子。梁一飞觉得他们很可怜。 班里的气氛也因为训练的紧张而沉闷起来。回到班房后,除了郑小东和罗天海 还在不知疲倦地聊天、吹牛外,其他人都坐在板凳上,以尽量舒服的姿势,闭着眼 睛休息。 饭堂的伙食也越来越差,与刚来时的饭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武队长讲, 炊事班专门负责炒菜的炊事员被抽调到支队机关饭堂了,剩下的是从基层中队挑选 的老兵,做的饭菜差了些。他还讲,他已经把这个情况向支队有关部门反映了,支 队马上就会派名好的炊事员来。听了这话,新兵们就开始眼巴巴地等待。结果,等 了几个星期也没等来。他们都绝望了,麻木了。 梁一飞觉得,炊事班的老兵炒的菜难吃,烹调技术差是一个原因,不负责任恐 怕是更主要的原因。米总是夹生,菜总是半生不熟,很多时候菜咸得像是打死了卖 盐的。梁一飞和王杰本来就对南方的饭菜不感兴趣,现在更是难以下咽。 他们总觉得菜里有种很怪异的味道,一闻到这种味道,就胃口全消。对于炊事 班做的汤,梁一飞和王杰更是不敢恭维。王杰曾好几次很认真地对梁一飞说,他怀 疑那些汤是炊事班用刷锅水做的。但王杰却不敢去炊事班看个究竟,因为炊事班有 个很凶的山东老兵,整天对新兵叫叫嚷嚷、骂骂咧咧。让梁一飞和王杰感到头痛的 还有星期一、星期五和星期日的汤米粉,吃这种怪味的米粉,真是种折磨。但他们 又不能不吃,因为冯班长会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把米粉吃完才允许离开饭堂。 每次吃完米粉从饭堂出来,梁一飞就有种犯人被放出监狱的感觉。王杰问郑小东他 们几个南方兵,发现他们也很讨厌吃汤米粉。 虽然饭菜越来越差,但没有新兵敢提意见。新兵们并不是怕被领导批评多事, 而是怕被班长和炊事班的老兵骂。曾有一个新兵在武队长面前提了对伙食的意见, 结果,炊事班的老兵看见他就讽刺、挖苦他。有一次,那个山东老兵还很过分地拉 着他,要他去炊事班炒菜。从那以后,再没有新兵敢对伙食问题提意见了。 最让梁一飞感到烦恼、头疼甚至绝望的,是他那不争气的被子。这几天,每天 午休前,冯班长都要求八班的新兵把被子打开,重新叠。叠好后由他检查,叠得不 错,才可以休息。如果他认为叠得不好,那就要重新叠,直到他满意为止。梁一飞 他们为了把被子叠好,就把它拿到地板、走廊上去叠。走廊上,七班和九班的新兵 也在叠被子,因为争地盘,三个班的新兵还发生过争执。虽然通过这几天的练习, 梁一飞叠被子的技术有了很大长进,被子不再是“面包”、“花卷”了,但在整个 班里,他和刘帅的被子算是叠得比较差的了。几乎每天中午重新叠被子的四五个人 中,都有他和刘帅。 王杰的被子倒是叠得很好。他叠好后,就帮梁一飞叠。但梁一飞的被子不是长 方形,而是平行四边形,而且一边特厚,一边特薄,相当难叠。虽然两个人都努力 了,甚至按冯班长说的方法,用水打湿了被子再叠,但仍是很难看。看着别人舒服 地睡在床上,自己却蹲在走廊上叠被子,还连累王杰,梁一飞委屈得差点掉泪。他 心里总是暗暗咒骂做被子的人不负责任,害得他这么惨。有时,他恨不得一把火把 被子烧掉。 王杰总是一边帮梁一飞叠被子,一边抱怨班长太凶、训练太苦、饭菜太差。梁 一飞的感受其实和王杰一样,他也开始讨厌这单调、艰苦、压抑的部队生活了。但 他没有像王杰那样去抱怨,而是很理智地把委屈和难受压在了心底。在口头上,他 还很认真地劝说王杰想开点。 梁一飞打电话回家的要求也得到了冯班长的答复。冯班长说,他把这事讲给排 长后,排长向队长和指导员反映了。指导员说,很多新兵都提出了这个要求,但新 兵连只有一台电话机,队部无法满足所有新兵的要求,新兵们就暂时不要打电话了, 队部会尽量安排多一些的时间让新兵们写家信。这个消息让梁一飞和王杰他们都很 失望。 在写家信时,梁一飞一口气写了四封,分别写给了父母、姐姐、何小燕和李静。 信的内容几乎一样,全是讲述自己在部队的生活如何好,领导、班长如何关心和照 顾自己。写完后,梁一飞觉得有点自欺欺人,但他不想让家人和同学为他担心。 “善意的欺骗总比让他们忧愁好吧。”梁一飞想。 王杰坐在梁一飞的旁边给他老爸写信。写完后,他让梁一飞帮忙参谋一下。梁 一飞一看,不禁笑了。王杰的家信犹如一篇诉苦书,两页纸上十分夸张地写满了部 队生活的悲凉、凄苦、绝望。王杰得意地对梁一飞说:“我这样写就是为了报复我 老爸,让他后悔送我到部队。”梁一飞看着王杰得意洋洋的表情,很想劝他不要这 样做,但还是忍住了。 王杰的作训帽,冯班长终于帮他解决了。是顶比较破旧的作训帽,冯班长从一 个老兵那里借来的。帽子太大了,戴在王杰的头上晃来晃去,很不稳定,王杰在里 面垫了一圈纸才好些。不过,王杰已经很满足了,他说,有帽子戴总比没有强吧。 但他没有想到,几个星期后,这顶垫了一圈纸的帽子在关键时刻,却和他开了个很 大的玩笑。 新兵全部到齐后,新兵连定于十二月二十五日召开新训誓师大会,宣布今年的 新兵军事训练工作正式开始。由于大会将有很多支队领导参加,新兵连相当重视, 要求二十四日晚上,各班召开班务会,各班长就新训誓师大会对新兵进行动员。于 是,在冯班长的组织下,八班召开了他们班组建以来的第一次班务会。 ------- 我爱E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