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凉亭神话 红军都是英雄汉,白匪再多干瞪眼 总有一日天要晴,红军定要坐江山 西进桐柏山 1935年1月31日,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熊家河。有一支衣着单薄的队伍,在冰雪如刀的山上冻得发抖。日前,他们被 敌两个师又一个旅包围,经三天激战方杀出一条血路,才撤至这里名叫小南京的荒 山上度过了一夜。次日拂晓,敌人尾追至山下,他们来不及吃饭,连续翻越几座山 岭,摆脱了敌人,队伍到达赤城麦园时,已濒于粮尽弹绝,每天只能吃一点野芹菜。 由于无盐,个个力不支身。2月1日,队伍终于赶到金寨县抱儿山。 这支队伍是高敬亭率领的红二一八四。 高敬亭没有想到,当他率领部队冲出重围,满怀希望来找省委,听说省委和红 二十五军已经西征去了。这使在皖西活动的省委常委兼皖西北道委书记高敬亭痛苦 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有的战士哭了,他们忍不住喊道:“豁出去了,跟敌人拼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少共鄂东北道委书记方永乐,率领鄂东北独立团,突破敌人 的多次堵截,来到了抱儿山,两支红军部队在危难中会合,战士们激动抱成一团, 大别山又亮起闪闪红星! 方永乐向高敬亭传达了省委的指示,让他组织鄂豫皖边区党的新的领导机构, 并以红八十二师为基础,加上地方武装,再次组建红二十八军。省委及红二十五军 在去年11月16日就已经出发了,留在鄂豫皖边区的主要就是鄂东北道委和皖西北道 委了。 这时,高敬亭才明白,为什么去年年底皖西的红八十二师和三路游击师连连受 挫,他们一直守在深山,保卫苏区,却不知省委和红二十五军已经走了。直到12月 下旬,高敬亭为了使部队的困境有所缓解,才将分散活动的红八十二师、三路游击 师和红二十五军留下掩护伤员的两个连集中整编为红二一八团,在霍山县下骆山伏 击了国民党安徽省保安团,歼灭了保安团的前卫营。但这似乎并没有怎么改变被动 的局面,因为到了1月份,追击红二十五军的国民党第十一路军的部队返回了皖西, 下旬,敌人进攻重点放在了皖西北道委所在地赤城熊家河。不得已,高敬亭才率部 撤出赤城。 事实总是不由人质疑的。高敬亭在镇静下来之后,立即率部于2月3日到达太湖 县凉亭坳,他要在这里重建红二十八军。 凉亭拗。英、霍、潜、太四县交界。山高岭大,地势险峻,南北低洼,东西两 山衔接,构成马鞍式的大坳。一条小街,居住二十多户人家。是皖西西端的主要集 镇,四县两省的边缘,也是鄂豫皖边区要道。 红军到达凉亭坳,鸡不鸣,狗不叫。宣传员马上用石灰在大街两侧刷上“红军 万岁”等标语口号。徐海东的部队在这里住过,群众基础好。老百姓纷纷送菜、送 米、送柴、送炭给红军。 高敬亭站在汪胡氏祠堂大门前的阳台上,对群众说,感谢你们送来米和菜,你 们不收我们的钱怎么行呢?我们是红军,是工农子弟兵…… 这一天,北风刮得紧,满天飞舞着鹅毛雪片。凉亭坳南北两头的大樟树枝上银 色新装。两个十岁上下的小孩同坐在一匹枣红色骡马的脊上,蹓跶在街外,俩兄妹 是高敬亭在金寨柳林湾收养的孤儿。凉亭坳周围十里之外的山头,布上了严密的岗 哨。 红军将领在金家大屋召开紧急会议。 高敬亭宣布将红二一八团与鄂东北独立团合编,组建新红二十八军,下辖红八 十二师和手枪团,全军共一千多人,长短枪一千零五十支,轻重机枪三十七挺。高 敬亭任军政委,不设军长。红八十二师师长罗成云、政委方永乐,下辖二四四团和 特务营,团长徐贤才,政委徐成基。手枪团团长是余雄。 高敬亭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完成了红二十八军的整编工作。第二天就带兵向霍 山以东方向疾进。此时,鄂豫皖“剿共”总指挥梁冠英也不甘落后地向蒋介石上报 了三个月消灭红军游击队的“清剿”报告。高敬亭他们还在凉亭坳未出发时,梁冠 英已派出了六个团加五个营,从西北、东北、正南方向合围而来。 大别山三年游击战争开始。 这时,大雪不止,崎岖的山路已被积雪覆盖。指战员在风雪中凭险抵抗,先后 突破敌人两次堵截,激战中,刚刚上任的红八十二师师长,原二一八团团长罗成云 壮烈牺牲! 前有拦路之虎,后有跟踪之狼,仰望两边是千仞雪山,俯视北边是万丈深渊, 新生的红二十八军将士,被近万名敌军围困在一条狭长的山谷中了,面临全军覆没 的危险。眼前唯一的生路就是翻越白马尖,突破敌人重围,从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白马尖。大别山主脉皖西最高峰,海拔一千七百七十四米。白雪皑皑,隐人云 天。在这暴风雪的天气里,翻越白马尖,难于上青天!堵追的敌人像蝗虫般合围, 枪炮声愈加逼近,将士们已经没有迟疑的时间了。 黄昏时分,高敬亭命一支小分队阻击敌人,自己率领大部队翻越白马尖。命令 下达,后卫营立刻改作先遣队,向雪山突围。山上积雪齐没膝盖,一踩一个雪坑, 登攀异常艰难,将士们手托树枝奋力向前。 上山几百米后,山势更为险峻,登攀也愈发艰难,山高风寒,积雪都冻成了冰, 一踩一滑溜,简直无法下脚。伸手去扶树枝,谁知树枝冻得又干又脆,“咔嚓”一 声就断了,人往往滑出一两丈远。 高山上,真是个冰雪世界!悬崖上垂挂着一道道丈把长的冰柱,树枝上镶着水 晶般的冰壳,一座座山峦又像被安上一个个冰罩。要是在平时,遇见这样奇异的景 色,战士们定会饱览一番,流连忘返。而现在,谁也没有欣赏眼前山景的兴致,一 心只想尽快地在冰雪中打开一条通道,尽快翻越这座山峰,突破重围。 部队还未来得及全部上山,梁冠英的二十五路军就逼近了。敌人追击的火力, 泼水般倾注到雪山上,炸得山崩地裂,积雪飞溅,留下一个个雪坑。不少战士负了 伤,但在战友的搀扶下,忍受伤痛,继续登攀。后卫营的战士,依托山间的岩石和 树林,阻击敌人,掩护部队突围。这是一场殊死之战!风声、人声、枪炮声,汇成 一片;白雪、幻旗、人流,交织一起,使这场战争显得多么壮烈!而红军在突围中 表现的大无畏气概,令敌人胆寒。傍晚时,红军部队突破重围上了白马尖。 在山顶上,红军战士找到了一座古庙,遇见一位方丈,方丈生起一堆柴火,给 红军取暖。红军战士和方丈也十分亲热。方丈对红军冒着暴风雪,登上白马尖,表 示惊异和钦佩。 一会,主峰上响起军部联络的号音,部队很快聚集起来,战士们看到军政委身 上的泥血,回想刚才突围的情景都激动得哭出了声。在苍茫的暮色中,高敬亭走进 古庙,方丈请他占一根神签,以示敬意。高敬亭笑着说:“师傅,红军最近不顺利, 怕我手气不好!”方丈笑着说:“绝路逢生,化险为夷,天神相助,必有后望。” 战士们都说:“抽吧,军政委,抽吧!” 年仅二十七岁的高敬亭,刚从血火硝烟中走出,又捋起了袖管,从竹筒中抽出 一签,你猜签上写的啥? 红军都是英雄汉,白匪再多干瞪眼, 总有一日天要晴,红军定要坐江山。 高敬亭望着墨迹未干的签纸,他的手握住老方丈的手,眼含热泪笑了!战士们 笑了!山神庙也跟着笑了! 经过一天的激战,粒米未尝,有的同志由于过度疲劳,昏倒在雪地里。这时敌 人还在半山腰里爬。高敬亭见此情形,大声疾呼:“冲下山去就是胜利!”说着迈 开大步,踏着深雪向山下冲去,队伍紧紧跟上,拂晓时到达马家河,摆脱了敌人。 14日来到了舒城县驼岭附近的白果树镇。 起伏绵延的一条山沟里,有几间破旧的草房,草房中间烧着一口火塘,火舌燎 着吊罐的底部,罐子里的稀饭“咕嘟嘟”地响着,蒸气一股股地升腾起来。火塘周 围坐着高敬亭、方永乐、熊大海、余雄等人在一起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大家正 谈到避敌锋芒,寻机歼敌时,手枪团派出的侦察员回来了,带回了一个情报:国民 党安徽省政府委员、省财政厅长、代理省长余谊密,春节前带了几十个人从安庆回 到了他的老家小王庄过年,现在还在家里。 方永乐一听,说:“余谊赛真大胆呀!”他看了看一旁的高敬亭,又说:“高 政委,你看他的派头真不小呀,过年还要那么多人陪着他,是够威风的。” 十九岁的方永乐,人称“小师政委”,为人聪明机灵,胆子大,且有一手好枪 法。他这么说是想让高敬亭尽快下命令去抓人。 高敬亭说:“他这是看到蒋介石派兵来‘清剿’我们了,有恃无恐。”高敬亭 略作思索之后,一拍桌子说:“余谊密一向反共,这是个好机会,我们不能放过他。” 屋子里的人都面露喜色,但没人作声。一阵沉默之后,方永乐说:“这里离潜 山、晓天都不远,敌人还在屁股后面找我们,要打这条狗,必须乔装智取,速战速 决,免得引起麻烦。” 高敬亭非常赞同方永乐的意见,他对方永乐说:“这个方案好,这叫‘不入虎 穴、焉得虎子’。这次袭击就由你来布置吧。” 雨夹雪下起来了,方永乐和余雄两人在一起商量怎么抓余谊密。夜里,方永乐 和余雄带着手枪团出发了,天亮前,部队悄悄带到了王庄附近,以营为单位分别埋 伏在王庄四周的小山上,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手枪团一分队隐蔽在离王庄 小圩二百来米的小竹村里,一切布置停当,天已大亮。只见王庄外围有丈多宽的小 圩子,门前有两个哨兵站岗,吊桥没有收起来,只因是春节,来往客人多。小圩里 面,四角有四个五六丈高的炮楼,显然易守难攻。 上午9点多钟,一个身着狐皮长袍,戴着茶色眼镜,手拄拐杖气度非凡的“长官” 大摇大摆向王庄走去。他就是手枪团团长余雄,在他身后紧跟着四个人,全都是国 民党兵打扮,一个穿着国民党军官服,化装成余雄的“副官”,其余三个看上去是 护兵,每人手里都提着红包大礼。五人穿过吊桥时,被门岗的哨兵拦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哨兵问。 “副官”“啪!”给了哨兵一个耳光。骂道:“混蛋,没长眼吗?这是我们的 余司令,和厅长是至交,今天特来给他拜年的,还不快去通报!” “长官”说:“副官,不要给他作难,我早已听说余厅长治军有方,兄弟们烙 尽职守,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哨兵一听,脸上立马露出了喜色。“还不快去通报?” “副官”催道。 哨兵仍然不太相信,端着枪不让进。“长官”见此说:“好吧,这位兄弟忠于 职守,我们不给你为难。副官,你和一个弟兄留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们先进去一下。” “长官”的话一说完,哨兵就把枪收起来了,他认为这样就不会出什么万一。 这时,只见“长官’响“副官”使了一个眼色,机灵的“副官”心灵神会,掏出枪 顶住哨兵的胸膛,几个“护兵”也缴了另一个哨兵的枪。 “副官”和一个“护兵”留下站门岗,“护兵”将手中红包摇了三下,就是告 诉埋伏的部队,门岗被解决了。 “长官”余雄带着三个战士走进了大院,只听西边房里“天杠、地八”地一通 乱叫,好像是在“推牌九”。余雄正不知余谊密住在什么地方,正好迎面走来一个 挎着手枪的勤务兵,看见余雄他们,吃了一惊,正待问话,一个战士抢上去问了: “你们厅长住在哪里?我们余司令是来给他拜年的。”说着就将手中的红包往他手 里塞。这个勤务兵见是给厅长拜年的,又带来了礼品,马上热情起来,往东边一指, 笑着说:“就住那边,我带你们去。”余雄他们跟着勤务兵转过一道走廊,穿过一 个四合院,来到了一雕梁画栋的宽阔大厅。站在门口,余雄朝里大声喊道:“谊密 兄在屋吗?”里面干咳了一声,走出个五十来岁的胖老头,勤务兵连忙放下手中的 礼物,朝这胖老头敬了个礼,刚要报告说余司令什么的,余雄急忙走上前去,将余 谊密的两手握住。两个战士拔出手枪喝道:“我们是红军,今天特来找你算帐的, 放老实些。”这时,另一个战士也缴了勤务兵的枪。余谊赛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束手就擒。余雄命三个战士将余谊密和勤务兵捆在客厅里,又命令战士们缴了挂 在客厅两厢的二十支马拐子步枪和二十支盒子枪。然而挥枪走了出来…… 一分队见到摇动的红包,便冲出竹林,向王庄奔来,一边抢占炮楼,一边向屋 里攻击。接着方永乐带着二、三分队一拥而进,刚进大院,就看见了挥枪而出的余 雄。余雄对他们说:“余谊赛已绑在了客厅,快封住西厢房里的敌人。” 西厢房的敌人正赌得起劲,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方永乐带人冲进去, 他们看见十几支驳壳枪突然对准自己,都吓傻了。方永乐站在门口大声对他们说: “我们是红军,缴枪不杀,谁敢动一动,就要他的命。”这些赌徒乖乖地当了俘虏。 这时,还有两个炮楼没攻下,炮楼里的敌人正向院子里射击。方永乐一面命部队占 据有利地形攻打炮楼,一面叫大家喊话:“我们是红军,余谊密已被我们捉住了, 我们宽待俘虏,缴枪不杀!”炮楼里的敌人抵抗了一会儿,知道大势已去,听到战 士们喊后,都举枪投降。整个战斗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 月亮挂到西山的树梢上,东方开始发白了。一会儿,朝霞布满了天际,一轮红 日冉冉升起。高敬亭看到喜气洋洋归来的战士们,心里也着实高兴了一阵子。谁知 到了下午,枪声大作,梁冠英部又跟踪追来。看样子,他们要拼命抢回余谊密。高 敬亭急忙登上后山顶,用望远镜观察枪响的方向,又察看了周围的地形,立即命令: “同志们,一定要牢牢守住前面的山口,拦截住敌人的进攻。”红军牢牢地坚持了 半天,敌人未能前进一步。天黑时,高敬亭率部押着余谊密及其儿子和孙子,撤出 战斗,迅速向太湖方向转移。 梁冠英部一向不习惯夜战,这次却一反常态,跟在红军后面紧追不舍。红军离 开小王庄已有二十多里,高敬亭停在一座山神庙前,当机立断,亲自审判余谊密。 老家伙听到后面的枪声越来越近,对于高敬亭的审判满不在乎,他故作镇静地 伸伸腰,挺起了胸膛,毫无表示。 高敬亭看着余谊赛那种傲慢的神态,轻蔑地一笑:“余省长,你我互不相识, 今日当着这山神庙的面说个明白,咱俩谈不上有什么个人私仇,但是你代表的是官 僚资产阶级;我代表无产阶级劳苦大众。既然是两个对立的阶级,那么就有你无我, 有我无你了!” 余谊密一听话音不对,连连点头:“是,是。” “现在梁冠英想帮你的忙,把你抢回去,我们也只好成全他,送你回去——判 处你死刑!”几名战士听到军政委的宣判,立即拖着余省长去执行。 “你们放开他,用不着大家动手。”高敬事随手掏出八音子手枪,只听“叭” 的一声,子弹不偏不斜,击中了余谊密的后脑勺,结果了余谊密罪恶的一生。 敌人追上来,看到余谊赛的死尸,急向梁冠英报告。梁冠英气得暴跳如雷,急 令部下疯狂追击。敌人成群结队像恶狼一样扑上来。 高敬亭顿生一计,派人传话给梁冠英:“如果胆敢再追,当心也送了余谊密长 孙余世梅的性命!”这一招很见效,穷凶极恶的梁冠英,生怕断了余家的根苗,不 得不软下来,命令部下停止追击。 红二十八军进入太湖县境后,高敬亭住在一个镇子的小学校里。这天,突然有 四个穿皮袄的绅士,拄着文明棍,磕磕绊绊地要来见他,一路上对红军岗哨战战兢 兢地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们见到高敬亭时,立即点头哈腰地自我介绍 说:“司令长官,我们是余家姑爷梁冠英派来的人。” 高敬亭以礼相待,让他们坐下后问:“派你们这些七老八十的人顶啥用?” “梁冠英说,只要你们放了余家的孙子,给他们留条根,别断了余家的香火, 他保证二十五路军在一月之内不打红军,还要送你们一些军需品。我们几个人可做 担保人。” 高敬亭微笑着“啊”了一声。说:“梁冠英这个人我已多次同他打交道,他一 贯说话不算数,我不敢相信他。这次看在你们几位老先生的面子上,我们可以考虑 他提出的条件,但我把丑话说在先,我们对他是不见兔子不放鹰啊!” 四个绅士走了。高敬亭在心里说,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杀余谊密的孙子。于是放 了余世梅。 不几天,红二十八军的指战员穿上了敌人送来的新棉衣,用上了敌人送来的军 需品,战士们都挺高兴,高敬亭却高兴不起来。是啊,一月以来,豫鄂皖“剿总” 奉蒋介石之命,在原来的四个驻剿区又调了部署,集结了十二个师,加上三省十多 个保安团,共七十五个团,约十七万余人,扬言要在三个月内剿灭红军游击队。 高敬亭知道这就是他们每到一处都有敌追踪的原因。部队几乎都在流动,难以 找到立足点。红二十八军成立十几天来,部队始终在流动作战,无法联系群众,得 不到人民帮助支持,消耗越来越大,伤员越来越多,却得不到补充和安置。 这样下去凶多吉少。成立皖西特委。一个想法猛地在他脑中一闪。对呀,有了 特委,统一领导皖西地区党组织与武装,可以创建游击根据地,对流动的主力来说, 也有了后方。特委可以一方面开展游击战,打击反动民团,抓土豪,筹粮派款,发 动和组织群众,一方面还可以整顿党的组织,建立便衣队,安置伤病员。想到此, 高敬亭有些激动。由谁来担任特委书记呢?他马上想到了红八十二师二二四团政委 徐成基。徐成基曾是鄂东北道委常委,后与方永乐带着独立团一起来找他,此人有 勇有谋,又有地方工作经验。 高敬亭找到徐成基,跟他谈了自己的想法。不一会儿,方永乐来了。听了高敬 亭的成立皖西特委的设想,方永乐说:“这个设想太好了,让徐成基当特委书记也 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高敬亭问:“你有别的什么意见吗?” 方永乐想了想说:“是不是应该抽出一些人,组建一个团归特委领导,没有自 己的武装,特委活动起来也不方便。” “对对。这个意见很好。”高敬亭一边说一边点着一支烟吸了起来。一阵沉思 默想之后,他对方永乐和徐成基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从军里抽出两百人,组 建成二四六团,为了便于领导,由徐成基兼政委。” 方永乐和徐成基齐声回答:“行!” 高敬亭说:“那就这样吧。通知团以上干部明天开会,宣布成立皖西特委。” 第二天,皖西特委在白果树成立了。会后,高敬亭便带着红二十八军经霍山包 家河进抵立煌县的黄毛山。2月21日,高敬亭让方永乐率领主力在霍、潜、舒、太地 区活动,自己则带着一个营和手枪团的一个分队回到赤城、赤南根据地活动。 这一天,天气晴朗,春天的阳光照着山花无比灿烂。可在战争中的人们,没有 谁注意这春天的美景。 3月4日,高敬亭转移到商城县胭脂地区北部的梓树坪。敌一○八师六二二团三 营突然袭击而来。他随机应变,立即召开二营干部会议,一起商量对策。高敬亭说: “看来这次敌人战斗力较弱,地形也对我们十分有利,你们看是否能击败敌人?” 二营干部们回答:“军政委下命令吧,现在我军士气正旺,保证可以吃掉这股 敌人!” 高敬亭看到二营干部有决心,高兴地说:“这是一场伏击战,只许打赢,否则 我对你们就不客气了。”他接着作了具体战斗部署。 大别山春天的早晨,雾气笼罩着山谷。上午10点钟左右,雾气退了,太阳懒洋 洋地露出了脸庞。高敬亭从望远镜中看到:敌人无精打采地爬着山路,像蚂蚁搬家 似的一长串,一会儿,便进入了红军的伏击圈里。 待敌人接近我阵地百十米时,高敬亭一声令下,二营指战员们从四面八方一起 开火,打得敌人晕头转向。接着,战士们如猛虎下山,扑向敌人,展开激烈的肉搏。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冲杀,红军歼敌两个连,俘敌百余人,缴获轻机枪六挺、步枪一 百二十支,子弹五千余发,大大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4月6日,分散行动一个多月的两部人马在太湖县泥头店会合了。 4月20日,红二十八军转移到霍山县汤池畈东边的桃岭。当高敬亭登上桃岭时, 发现敌一九五旅一九○团已追到汤池畈。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地理形势,对方永乐 说:“这里像只布袋,只有一条小路上山。敌人既然对我们不客气,我们就给他一 个瓮中捉鳖吧!” 方永乐也笑着说:“送到嘴边的肥肉,咱们不能不吃呀!” 高敬亭说:“我的身体不佳,让特务营隐蔽在坳口正面,其余部队隐蔽在左侧 山坡树林里。具体由你去指挥打吧!我在一旁观战。”方永乐应声而去。 敌人先头两个营进入坳口后,红军特务营的战士立即开火。敌人以为是游击队 阻击,仍一窝蜂似地拥上山来,很快被特务营的火力压制在山坳里。高敬亭看到正 是火候,即令司号长吹起冲锋号。方永乐带领埋伏在山坡树林里的部队冲向敌群, 将敌人分割成数段。特务营营长林维先一马当先跃出阵地,率众与敌人进行肉搏。 一场激战以后,敌人入山的两个营被红军全部歼灭,敌营长也当场被击毙,后面的 一营人见势不妙,丢下他们的难兄难弟不管,一个劲地撤退渍逃。 桃岭一战,宣告了蒋介石妄图在三个月内消灭红二十八军计划的彻底破产。蒋 介石又电令“豫鄂皖剿总”重新部署了十三个师和一个独立旅,共有六十一个正规 团的兵力,分三个“防区”,加紧对红二十八军的“清剿”,并限令两个月内将大 别山区的红军全部歼灭。 高敬亭面对数十倍于我之敌,本着“能打即打,打不赢就走”的作战方针,决 定率部西进桐柏山,当他率部越过平汉铁路线,抵达泌阳县的五道岭时,才知道红 二十五军在陕南活动。 “去不去陕南?”方永乐问高敬亭。 “去。”高敬亭说。 正准备出去,遇上了东北军堵截。侦察员报告后敌追兵也在逼近。高敬亭一听, 心说这是老天不让去和红二十五军会合了! 历史上的红二十八军真可谓起起落落。它始建于1933年1月,同年下半年编入红 二十五军,同时组建红八十二师。11月以红八十二师为基础,再次组建红二十八军, 1934年4月,红二十八军(不含红八十二师)再度编入红二十五军。 他喊来方永乐,神色坚毅地说:“不去陕南了,返回鄂豫皖。” 重创独五旅 红二十八军在桐柏山转战一个月,打了很多胜仗。部队士气很高,“小师政委” 方永乐更是兴致勃勃,谈笑风生。行军途中,时而袒胸露臂,前前后后跑得汗水淋 漓;时而骑在小黑骡子上,边看着从桐柏山获得的一本苏联红军战斗故事,边讲给 战士们听;遇到沙河,部队在岸上走,他在水里行,还踢得水花乱溅。看到“小师 政委”带点孩子气的活跃行动,红军战士们更高兴了。 方永乐,六安县石板冲人,1916年生,家境贫寒,少年投身革命,1933年入党, 十六岁任少共六安县委书记,带领皖西少先队向鄂东北转移,在途中与敌人遭遇打 了几个胜仗,从而显露了他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 他任红八十二师师政委时,年仅十九岁。 6月13日,部队经罗山、光山到了斛山铺以西四华里的梅大岗,遇到当地驻敌一 ○九师六二七团的“堵剿”。“小师政委”方永乐对大别山区各式各样的敌军,了 如指掌。东北军有精良的武器装备,但无旺盛的士气,由于家乡沦陷,官兵大都厌 战。 方永乐布置,利用斛山铺一带岗峦起伏、沟壑相间的复杂地形,我军以部分兵 力,作正面迎击,大队人马从两侧迂回过去,将它拦腰斩断,各个击破。 方永乐亲自督战,进入正面阵地。炮声隆隆,一颗接一颗的炮弹落到了阵地上。 他神态自容,密切地监视着敌人的动向。敌军一个团成二路纵队,从外山铺的围寨 里倾巢而出了。敌我双方部队的距离渐渐拉近了。这时候,出现了一番奇妙的景象: 一颗颗手榴弹,突然从两侧飞去,在敌群中溅起横飞的血肉;一排排刺刀,接连从 两侧戳来,在敌群中引起绝望的呼叫。正在行进中的敌人,猝不及防,被我军割成 了数段。敌人还未来得及组织反抗,方永乐的小号官已经吹响那独特的发颤的号音: “小师政委”带领部队从正面杀进了敌阵;敌人一下子落进了方永乐布置的口袋里, 左奔右突,无路可逃,任我穿插分割,任我猛冲猛杀。整个战斗不足三个小时,敌 人被我军歼灭两个营,缴马步枪五百余支,轻机枪十八挺,迫击炮两门,子弹十万 多发,毙敌、伤敌四百余人,那些侥幸活命的敌人,像退潮一样向斛山铺的圩寨涌 去。战斗中,红二四四团政委张生先牺牲,战士们背着缴获的马步枪,呼喊着“为 团政委报仇”,紧紧追击着敌人。到了敌人圩寨附近,战士们听到一个声音:“同 志们,天已晚了,敌人圩寨里有火力布置,回去吧!”红军战士回头一看是“小师 政委”,他怀着同样的心情,完全像个战士那样追击敌人。 斛山铺一战为红二十八军之空前大捷! 部队东返。高敬亭带着红二十八军在光山、商城之间游击。尾随而来的敌独五 旅使高敬亭大为恼火。 “找机会打掉他。”他对方永乐说。 方永乐说:“对,要给敌人一点颜色看看,我们也不能老是跑来跑去。” 可是,独立五旅似乎知道高敬亭的用意,老是与红二十八军保持一定的距离。 高敬亭他们走,他就跟在后面追;高敬亭他们停下来,他就宿营。 “这是一条狡猾的狐狸。”高敬亭骂道。 “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方永乐接着骂。 实际上,敌独五旅旅长郑延珍也是在寻机消灭红二十八军。郑延珍在二十五路 军里号称“勇冠三军”,此人虽智不足但勇有余,很有一副牛脾气。梁冠英很了解 自己的部下,他一再对郑延珍说,高敬亭老谋深算,方永乐机智善变,两人加在一 起,厉害得很,是很难对付的,要郑延珍行事不要急躁,防止中计,一路小心翼翼 地跟着高敬亭他们。 郑延珍如此沉得住气,这是高敬亭所没想到。方永乐来到高敬亭身边,看到高 敬亭在苦思良策,便说:“高政委,我们可以用诱敌的办法,让郑延珍乖乖听我们 的话。” 高敬亭眼睛一亮,说:“说出来看看,用什么办法。” 方永乐说,“我们现在光山县的高阳店,刚才便衣队送来情报,说东北军的一 ○九师六二七团从斛山铺出来了,我们正好抓住六二七团狠揍一顿,看郑延珍来不 来‘追剿’。” “好,这个办法好。”高敬亭拍着方永乐的肩膀连声说:“从高阳店到斛山铺 虽说只有二三十里路,但地形复杂,我们就利用这有利的地形,主动迎上去。” 高敬亭拿出地图,两人商量着怎么个打法。 “从两侧迂回,放过他们的前卫,打其腰部和屁股。”高敬亭说。 方永乐来到特务营,向林维先布置了任务:特务营负责打敌人的“腰”。他对 林维先说:“一定要抓住六二七团狠狠地打,不然郑延珍不会上钩的。” 太阳毒辣,天气很热。林维先带着特务营挥汗向敌人来路方向疾进,走了七八 里路的样子,左侧的大路上就出现了敌人的尖兵。一会儿敌人的大队人马也来了, 成两路纵队。林维先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在路旁的一个山岗上埋伏。 等敌人的前卫过去了,林维先便下令开枪。随着枪响,一排战士冲向敌人,一 排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开。行进中的敌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斩成数段。他们还没有 来得及组织抵抗,屁股后面又遭到一营和手枪团的袭击。一时间,枪声大作,喊声 震天。敌人阵地大乱,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乱碰乱撞,死的死,伤的伤。 这时,通讯员送来方永乐的命令,让特务营迅速撤出战斗,向斛山铺东北方向 的赛山寨转移。林维先心下一喜,知道是敌独五旅跟上来了。 的确,当红二十八军与敌六二七团激战时,郑延珍认为时机到了,急命六一三 团快速前进咬住,命九十四旅的一八七团带着六一四团的残部从左翼,他自己亲率 六一五团从右翼,迂回合击红二十八军。 高敬亭一看郑延珍已上钩,命令部队且战且走,把独五旅往赛山寨引。赛山寨 虽不太高,但山势陡峭,树林茂密,山路狭窄,易守难攻。 敌人到了山脚下,怕中埋伏,不敢贸然进攻,只是不停地用火力侦察。高敬亭 让部队不要理睬,隐蔽在山上,吃饱了干粮,喝足了水,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这才 留下手枪团一分队,领着部队向紫龙谭继续转移。 敌人用火力侦察了约半个小时,见始终没有还击,不知虚实,便派了一个排的 兵力上山搜索。到了半山腰,被埋伏的手枪团一分队迎头痛击。搜索排马上报警呼 救。郑延珍见此,派大队人马增援。但是,等他的增援部队扛着笨重的武器赶到山 上时,手枪团一分队早没了踪影,留给郑延珍的是敌搜索排二十几具尸体。 郑延珍恼火极了,大骂高敬亭。他连夜派六一三团跟踪红二十八军到紫龙潭。 等六一三团疲惫至极赶到紫龙潭,红二十八军的官兵们已美美地睡了一宿觉。大家 跃跃欲试在此打个伏击。方永乐对大家说:“别急别急,郑延珍的牛脾气还没发作 呢。” 高敬亭命令手枪团一分队继续留下,其他的部队跳出紫龙潭,向南撤走。 敌六一三团到了紫龙潭,更加小心谨慎了,不再是搜索队远离大队,而是大队 人马紧跟在尖兵的后面。他们翻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尖,从涧底到山岭,从山岭到 涧底,找了一上午,也没有找到红军的影子。他们以为平安无事了,便翻上一个绝 壁,准备撤出紫龙潭。 尖兵上去了。大队人马上去了。最后只剩下后卫和辎重了。这时手枪团好像是 从天而降,截住了六一三团的后卫和辎重。 郑延珍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的牛脾气发作了。他吼叫起来:“一定要和高敬亭 决一死战。” 可是,尖兵向他报告,红二十八军去向不明。正当郑延珍四处寻找红二十八军 时,高敬亭带着部队隐蔽在塍家堡附近休息。塍家堡居罗麻边界,古称膛兵堡,后 改胜利镇,地势险峻,山峦重叠,关寨密布。据传清灭明时,罗麻二县不降清,就 据守于此。郑延珍的独五旅被拖得疲惫不堪时,高敬亭的红二十八军突然暴露目标。 郑延珍发现红二十八军在塍家堡,急命六一三、六一五团前来助战,敌兵们又 饥又渴,队伍中有的热得晕了过去,有的干脆死了。这正是歼敌的好时机。 高敬亭让方永乐别在塍家堡设伏,要部队伪装逃窜的样子,向殷家园撤退。殷 家园在塍家堡西北约十五华里,是大别山区的腹部,山峦层叠,奇峰耸立,山径盘 旋于奇峰怪石之间,透迄穿插于松林之中。在这样的地方行军,红军战士都有些吃 不消,又累又乏的敌人就可想而知了。 是时候了,高敬亭集合部队,作战斗部署:“手枪团和二四四团一、三营在段 水山、铺儿山南侧展开,占领有利地形,隐蔽待敌;特务营配置在毛家拗南侧,二 十四团二营为预备队。” 上午8点多钟,敌约一营的兵力,沿着山谷的小道进入谷底。只见他们又是搭人 梯,又是爬陡壁攀悬崖,妄图偷袭我军左侧。隐蔽在山半腰的手枪团战士和二四四 团主力看在眼里,他们沉着镇定地等着敌人接近。 敌人自以为未被发觉,一个劲地往上爬,当爬到距我阵地二十多米的时候,我 指挥员一声令下:“开火!”顿时,机枪、步枪一齐向敌猛烈开火,手榴弹也劈头 盖脸向敌群砸去。刚刚爬到陡壁悬崖上的敌人,遭此突然袭击,既无力还击,又无 处躲藏,一个个滚下悬崖,死伤大半。 敌人偷袭不成,便依仗着优势兵力和装备,不顾极为不利的地形,集中兵力连 续发起三次冲击,都被红二十八军两面交叉火力击退。下午3时许,敌重整旗鼓,组 织残余兵力向我阵地猛冲。当敌人冲到离我阵地不到三十米时,师政委方永乐一跃 跳出掩体,高声喊道:“同志们,消灭敌人的时机到了,冲啊!” 一时,各种火力一齐向敌人打去。二四四团团长梁从学一连向敌群投了数十颗 手榴弹,炸得敌人哭爹叫娘,死伤无数。手枪团的战士们英勇地杀向敌群,展开了 白刃格斗,终于将敌压到谷底。这时,已近黄昏,我军趁夜色撤出了阵地。 这天部队来到了麻城县段水山地区。不认输的郑延珍率部又跟了上来。 “来了就打,正合我意。”高敬亭说。 段水山是敌两个“驻剿”区的接合部,在此歼敌是再好不过了。高敬亭和方永 乐布置了伏击圈,让郑延珍钻。不多时,敌人果然闯进了伏击圈。高敬亭一声令下, 我四面一起喊杀,群山回声。高敬亭手执大刀在阵地指挥,方永乐率主力从侧后出 击。战士们冲入敌群,奋起厮杀!激战两个多小时,击毙敌六一三团团长曹兴文、 参谋长刘长荣及营连军官多人。敌人再也支持不住了,死的死,降的降。郑延珍见 势不好,带着一部分残兵落荒而逃,高敬亭也不追赶,命各营打扫战场,这次战斗 缴获各类枪四百余支。除部分物资弹药外,还获敌电台一部。 1935年7月2日,我军到达太湖店前河,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军、师领导高敬 亭、方永乐在会上总结了打破敌人“清剿”计划的基本经验,明确提出“四打四不 打”的作战原则,即“敌情明、地势好、缴获大、伤亡小就打;敌情不明、伤亡过 大、地势不利、缴获不大不打”。同时还根据敌军各部相互之间派系林立。不协调、 不统一的特点,在军事斗争的策略上明确了“拖垮二十五路军,伺机打击敌十一路 军和东北军,向保安团要补给”的方针。坚持以游击战为主,辅以必要的伏击战的 作战形式。7月7日,全军在舒城县乌沙街以东黄巢尖,歼灭安徽省保安团一个营, 俘敌一百多名教育释放;12日,在潜山县殊屋庙,截击敌护送给养部队,俘敌官兵 六十多人;缴获重机枪二挺、步枪四十八支;从俘虏口中得知,梁冠英专门抽调一 些“精兵强将”组织了一个别动队,对付我手枪团。这个别动队每人配备长短枪, 还有新式自动步枪,都是新家伙,直属敌三十二师指挥。 7月15日下午,手枪团翻越潜山境内的万山,来到太湖县野溪河附近,计划在天 黑前过封锁线。这时侦察员来报,敌人有一个旅,昨天晚上进驻野溪河。 余雄立即登上野溪河对面的山头进行观察,果然发现野溪河小街周围有敌军活 动,看来从这里越过封锁线是不可能了。 只有向南走,下一道三四里长的山坡,跨过一道山涧,才能到达对面山上。余 雄即命令二分队迅速占领东面山头,监视野溪河方向敌人的动静,掩护我主力转移; 命令一分队担任前卫,化装冒充敌九十六旅“追剿”部队,顺着南山坡前进。 走出约二里路的半山坡上,突遇藏在路边树林内的敌哨兵“砰砰!”对空打了 两枪,嚎叫道:“站住,站住2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他们不理睬,继续向敌哨兵逼近,敌哨兵又狂吠起来:“快站住!再不站住, 我就开枪了!” 詹化雨一步抢上前去,逼到敌哨兵面前:“他妈的,谁叫你随便打枪!”并用 手指指着胸前的符号说:“你他妈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连自家人都不认识了! 你看老子是哪一部分的?” 大个子班长接着怒骂道:“妈的,你朝老子开枪,八成是共军冒充我们的!” 不由分说,就把两个哨兵的枪给下了。经过审问俘虏,才知道山脚下小村子里也有 敌人,而且是敌三十二师别动队的一百多号人。 红军战士听说山下是敌人的别动队,这下可高兴了。 “这回算是叫咱们走运碰上了,今天倒要看看你别动队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个战士指着两个俘虏哨兵说:“什么货色,都像这两个,交枪、当俘虏!” 詹化雨把俘虏交给后面的同志处理,准备前进。团长余雄到了。知道情况后, 命令战士们作好应急准备,迅速向山下前进。没走几步,又发现两个敌兵持枪向山 上跑来,又照刚才的办法抓住他们,问他俩上来干什么?他说刚才听到两声枪响, 队长叫他俩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情况异常严重,时间一刻也不能拖延,我先头部队继续快步向山下奔去。来到 山脚下村庄西头时,村口敌人便大声喊叫:“你们是哪部分的?站住!” “我们是九十六旅追剿部队。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这时村子又窜出几个敌人,枪栓拉得哗啦啦响,并大声叫喊:“站住,站住! 再往前就开枪了!” 山陡路窄,只能一路纵队行进,队伍拉得很长。我一分队战士正向村庄运动, 过早暴露,对我不利。詹化雨连忙抢前一步,向村口敌兵招手:“不要误会,我们 是二十五路军九十六旅追剿队!” 正在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小军官模样的家伙,一面用命令的口气对着村口的 敌兵喊叫:“快散开!快散开!”一面故作镇静地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是二十五路军九十六旅追剿队!”詹化雨沉着地应答,并反问:“你们是哪 部分的?” 敌军官傲慢地回答:“二十五路军别动队!” “你们先派一个人过来联络,其他人不准动,谁敢动我就开枪!”敌军又冲着 詹化雨喊,又命他的两挺轻机枪架在大门口对着红军手枪团。 詹化雨也厉声叫道:“你们也派一个人过来联络。 经过对话,敌人看不出破绽,又见红军身上穿的服装和佩戴的符号跟他们一样, 疑云逐渐消散,空气也缓和了些。詹化雨想利用这个机会向敌人靠拢。刁滑的别动 队仍端着枪对着红军,不准接近。 正在这相持不下的时候,扮成敌军团长模样的余雄带着十余名手握短枪的战士, 从后面走来。詹化雨连忙一个立正:“报告团长,他们是二十五路军别动队,不让 我们通过!” 余雄怒气冲冲地骂道:“妈的,什么别动队,打共军都是孬种,捣蛋倒是内行! 你们队长是谁?喊他快出来答话!” 这时,从敌人当中走出一个佩戴上尉军衔的军官,看样子就是他们的队长,他 有些惊慌地迎上前来。没等他张口,余雄先发制人,走上去照敌军官脸上“啪啪” 两个耳光,怒斥道: “混蛋,老子正追剿共军,你们捣蛋,误了战机,当心梁总指挥要你脑袋!” 弄得这个家伙晕头转向地立正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其他的敌人也连忙把枪收起 来,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红军团长余雄。 余雄继续训斥:“梁总指挥有训示,国军各地驻防甚多,为防止误会,不被共 军利用,弄不清情况,不准开枪,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弟兄们可能不大清楚。 “你的职责是什么?嗯!” “是,我知错!” “知错,知错就是不改!” 正在这时,村口突然又“叭”地响了一枪。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引起敌我双方 的惊疑,都异口同声地问:“谁开枪?谁开枪?”嚷成一团。 原来是手枪团的一个战士,见敌人手中一支新驳壳枪,又见他身上带的子弹很 多,性急开了枪,打倒了敌人。见此情景,很多敌人一哄而出,齐声喊起来:“你 们为什么要打死我们的人?” 情况非常紧张,再发展下去,就会全面冲突起来。余雄立刻跳出来,站在稻场 边的石碾上,发出洪钟般的声音: “不要发生误会,不许开枪!谁再开枪,就先打死谁!”骚动的双方,又暂时 安定下来了。这时我手枪团战士已大部赶来,分散插在敌人当中,做好歼敌准备。 余团长见时机已到,把手一挥,高声喊道:“动手!” “举起手来,不准动!” “谁动一动,就打死谁!” 敌人被这一突然行动吓住了,一个人愣在那里。别动队成了名副其实的“别动” 队了,等清醒过来时,想抵抗也来不及了,只好束手就擒,乖乖地放下了武器。 原来在屋子里面还有十几个敌人,看到屋外发生的情况,慌忙出后门,向山上 逃跑,我手枪团战士紧跟后面追击。当敌爬上山坡时,遇到我主力,逃敌很快被消 灭。战斗只经过二十多分钟就结束了。俘虏别动队一百三十余人,缴长、短枪各八 十余支,轻机枪两挺,而我军只有一个战士负伤。缴获的短枪,都是一色全新的驳 壳枪,除上交军部二十支外,下余全部配给手枪团。缴来的新式轻机枪,发给大个 子班长扛。他逢人就夸:“看,别动队送给我的!”…… 仰望北斗星 从桐柏山返回商城三里坪。 高敬亭对同志们说:“省委给红二十八军的任务是坚持在鄂豫皖边区,一方面 保存和发展大别山区革命力量;一方面拖住国民党兵力,减轻中央红军北上抗日的 压力。因此,红二十八军不仅不能走,而且必须在保存力量的前提下主动出击,咬 住梁冠英这条老狗不放。” 河南保安团一个大队闻讯扑来。高敬亭说:“林维先带领特务营去迎接吧。” “小师政委”方永乐也说:我军本不恋战,但是河南保安团太大胆了,孤军冒 进,地形对我也有利,这样吧,把它彻底吃掉。余雄率手枪团插敌侧后,断敌退路, 阻敌增援,红二四四团(欠三营)沿老湾向前榨子回西南侧进攻;三营为预备队, 军指挥所设在上毕稻场南侧。 方永乐不用高敬亭开口,就把队伍安排妥了。 林维先带领特务营占领有利地形后,敌保安团也占领了三里坪东北角的高山, 但迟迟不发动进攻,只是不停地用机枪盲目地向三里坪方向扫射,子弹从战士们头 上飞掠而过,吓得停在树上的乌鸦惊噪乱飞,老百姓四处躲藏。 敌人闹腾了一会,看不见我军的人影,大概以为红军全部撤走了,才壮着胆子, 以一个营的力量向三里坪进攻了,他们挥舞刀枪,大喊大叫:“冲呀,杀呀!”为 了捞洋财,争先恐后向三里坪冲来。谁知红二四四团三连没有沉住气,不等敌人完 全进入火网就打响了。敌人突然发现有伏兵,慌张地向后撤退,拼命抢占了大路边 的小山,几挺机枪同时向红三连开火,一下压得红三连抬不起头来。林维先心想糟 了,没有吃掉敌人,反被他咬了一口,他两眼直冒火。 “我去!”雷文学望着营长,他愤怒的两眼,睁得滚圆。额头上的青筋暴出, 嘴里出着粗气,拳头捏得紧紧的。营长望着他,他愤怒的眼神变为恳求,别看他是 个“大炮”,打起仗来,点子还是很多的。此时,正需要勇而有谋的虎将。林维先 同意了。 雷文学带着一个加强班,躬腰沿着田坎绕到敌人背后,悄悄地爬上埂头。山头 的敌人只顾前面,没有料到有人抄他的后路。雷文学他们慢慢地接近敌人,猛然, 一起扑上去,在距敌三十米处,一排手榴弹向敌人劈头盖脑地打去,尘士伴着爆炸 声飞扬,顿时几个敌人翻倒在地。“缴枪不杀”的吼声,震得敌人呆若木鸡,没等 醒悟过来,雷文学带领的一个班已出现在敌面前。这时,敌人的机枪失去了作用, 便拿起刺刀妄图作垂死挣扎。肉搏中,敌人不是对手,便向山下撤退,不偏不倚, 落进红一、二连构成的火网里。 敌后续部队眼看中了埋伏,急忙摆出一副增援的样子,其实在那里磨磨蹭蹭, 裹足不前。落入红军包围圈中的敌人则力图撕破火网逃命。 “坚决消灭他,决不让一个漏网!”林维先喊。 此时敌后续部队大概摸清红军人数不多,壮着胆子向我阵地冲来。红三连已面 临腹背受敌危险。林维先着急了。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敌增援部队突然像雪崩似的 垮了下去,一标人马“噢噢”从敌侧杀来,似神兵天降,敌顿时大乱。这是“小师 政委”方永乐的杰作,他是一个出色的指挥员,善于捕捉战机,大胆果断,出奇制 胜。 林维先高喊着,“同志们冲啊!” 战士们似猛虎下山,扑向敌人。阵地上刺刀闪亮,敌人血肉崩溅。死的死,伤 的伤,降的降,无一漏网。 打扫战场,缴获机枪五挺,长枪一百八十支。特务营丢掉老套筒、老毛瑟,换 上了“湖北条子”:汉阳造。 这次战斗,林维先腹部受了重伤,被留下由便衣队照顾养伤。 8月13日晚,红二十八军行至霍山县境内,方永乐突然向后传下口令:部队靠边 休息,营以上干部到前面开会。 二营营长林维行伤愈归队了。问:“方政委,开什么会?” 方永乐看看人都到齐了,平静地说:“大家都想知道部队为什么突然停下,先 别急。情况是这样的:敌一九五旅三九○团的一个营由流波疃进住了花凉亭,企图 堵截我们的去路。叫大家来就是想共同研究一下,怎么办?要不要打掉它?” 大家蹲在路边,没人吱声。进攻固守在据点的敌人,这还是头一次,大家心里 都没多少底。 方永乐说:“敌人守军只一个营,我们是四个营,加上手枪团,兵力上占绝对 优势,只要我们利用黑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消灭敌人是有把握的。另外,打花凉 亭能调动诸佛庵、流波疃的敌人,我们就有可能乘机穿越敌人的封锁线,摆脱这种 处处受追堵的局面。” “政委,你就说怎么打吧。”有人直接了当说。 “你捅过马蜂窝没有?偷偷地摸过去,一棍子就把它捅掉。”方永乐做了个手 势。 “你是说偷袭与强攻相结合?” “对!只是动作要干脆利落,否则,马蜂可是要刺人的哟。” 方永乐下令:一营和手枪团负责正面攻击;二营攻取大路西边的山头,得手后 配合一营侧击;三营为预备队。所有将士一律在臂上缠一块白毛巾,以便在黑夜中 能区分敌我。 花凉亭,是霍山与英山之间的一个重要集镇。国民党驻军为了加强守备,把镇 外的树木砍出一段防护地带,砍倒的树木又堆聚成一道几十米宽的“木城墙”。要 接近镇子,必须通过这道“木城墙”。 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用火烧。但火可以烧掉“木城墙”,却烧不着敌人,更烧 不掉山上的防御工事,反而等于向敌人通风报信。不仅不能烧,而且不能砍,叮呤 当啷一砍,镇里的敌人能听不见? 林维先率领二营战士来到“木城墙”前,他们的任务是悄悄占领镇边的山头, 敲掉敌人的火力点。时间不等人,只有大家动手搬,挪开一条通道。等全营战士穿 过“木城墙”时,一个个已是皮破血流,衣服撕得像碎布片。 大家立刻散开,朝山上摸去。 这时,一营和手枪团已经同敌人干上了,一时间火光冲天,枪炮齐鸣。 山顶上随即吐出八九条长长的火舌。林维先一阵暗喜,还担心找你们不到呢, 原来机枪阵地就在这呀。那时,山上敌人还没发现已摸到鼻子底下的红二营,正集 中力量阻击从正面向花凉亭集镇发动进攻的红一营和手枪团。 “六连给我上,用手榴弹把机枪阵地夺下来!”林维先下达攻击命令。 于是,山顶上顿时“轰轰”声不断,硝烟滚滚,机枪紧跟着就哑了。 李世焱抡起大刀,率六连冲进硝烟中,一顿猛砍猛杀。砍着砍着就发现不对, 机枪虽然哑了,敌人却比估计得要多,而且似乎越来越多,竟然从里往外杀,林维 先连忙吹号命令两侧的四连、五连不顾一切迅速杀上山顶,解救六连。 “一定要夺下这座山头!” 月光下寒刀闪闪,血肉飞溅,尸横遍地。红二营全体将士和敌人绞杀在一起, 手臂上的白毛巾,成了区分敌我的唯一标记,大刀尽显神威。 几个来回的拉锯,红二营占领了山头。 山下主阵地上,红一营和手枪团正冒死强攻,但几次冲锋都被敌人压了下来。 林维先立刻重新组织力量,准备从侧翼扑袭花凉亭集镇。 这时,方永乐吹起了撤退的号声。据查,花凉亭集镇于昨天新增了一个团。 这次袭击花凉亭集镇,虽然最终没有攻下来,却歼敌二百余人,俘敌一百余人, 缴获步枪二百余支,轻重机枪七挺,迫击炮一门。 8月底,我军进到距离桐城县青草塥五十里的徐家湾。手枪团前卫侦察得悉青草 塥只驻有保安团一个连,高河埠驻保安团两个连,附近没有发现敌正规军。詹化雨 将这一情况向师政委汇报,方永乐和军政委一碰头,立马决定采用伪装战术,由手 枪团化装成敌二十五路军追击部队,当晚作好伪装准备,第二天出发,歼灭青草塥 之敌。 第二天早饭后,詹化雨扮成国民党军官模样,率领化装成敌二十五军的手枪团 战士,向青草塥出发。行至青草塥十多里的路上,遇到赶集回来的农民。他问: “老乡,青草塥有军队吗?” 老乡对他上下打量,便小心谨慎地对他说:“街里面只有一百多个人的保安团, 听说他们今天也出窝到这边来了。” 得到这一情报,他注意着前方动静,率部队继续前进。又走二三里,来到一个 小山同时,果然有一股敌人以行军队形向我迎面走来,这时,敌人尚未发现红军, 詹化雨便命令:“向后传,作好战斗准备,听命令行动。” 敌前卫尖兵发现了手枪团,两军相距不到百米了。保安团一向是见到国民党正 牌军,官矮三级,兵低三等,见眼前来了国军,就站在那里不敢前进了。詹化雨仍 脚不停步向前走。敌尖兵胆怯地问:“贵军是哪一部分的?” “哪一部分的,你眼瞎了!”詹化雨装着生气的样子,把手向后一扬;“他妈 的,你看我们是哪一部分的。” 敌连长听到前面讲话,慌忙赶上前来,一看是个营级军衔,忙不迭地点头哈腰: “长官,别误会,都是自己人,请便!请便!” “听说前面有共军活动,你们知道不知道?” “报告长官,我们听说离这不远的李家庄有小股游击队活动,没有听说有共军。” 敌连长胆颤心惊地回答。 “放屁!我们的独五旅都叫共军吃掉了,你还说没有共军,妈的,八成你们都 是私通共军!”詹化雨狠狠地训他。 “报告长官,我们这几天都有人侦探外出,确实没有发……” “没有发现共军是不是?”詹化雨打断了敌连长的话,“就是共军在你面前过, 你也认不出,妈的,见到共军,你们早跑没影了!”说罢,他一面继续盘问敌连长, 一面命令后边战士大步前进。 敌保安团忙让开路,在一边立正站着,呆呆地看着“国军”通过。当队伍已和 敌人队列平行时,詹化雨便大喊一声:“向左转!”红军手枪团战士不约而同地 “刷”的一下拔出手枪,对准自己身边的敌人齐声喝道:“不准动,把枪放下!” “我们是红军,缴枪不杀!” 当敌人清醒过来时,全连已缴械当了俘虏。 “小师政委”带的大部队到时,战斗已结束了。 敌连长如实报告青草塥只有少数敌兵守碉堡。红军便由敌连长带路向青草塥开 去。来到街上,又命敌连长喊话,缩在碉堡里的敌兵很快就缴枪投降了! 青草塥是一条长街,住有三四百户人家,当天下午红军在街上打了几家土豪, 收了他们一些粮食衣物分给穷人。第二天手枪团又奔向桐城! 进入9月,红二十八军一直没有甩脱国民党军的跟踪尾追,高敬亭率红二十八军 且战且走,牵着敌人在大别山中兜起了圈子,时不时回头狠狠敲击敌人一下。 但是,高敬亭却在这没日没夜的转战中拖垮了身体,躺到了担架上。 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 9月13日,红二十八军来到妙当山,走过一段岔路,前面出现了一条狭长的山岭。 山岭如一把巨大的铡刀,砍在重重叠叠的山峦上。岭峰则像铡刀的刀背,最宽处不 足三十米,窄处只有几米,岭上寸草不生。两边是直刷刷的峭壁悬崖。 没别的路走,只有从岭背插过去。那是一条漫长而又危险的山岭,越往上走, 山势越险陡,弯弯曲曲,绵绵不见头。 高敬亭的担架成了极大的负担。 这时,国民党第三十二师九十五旅追踪而至,旅长高国钧看着岭上如蛇一般蠕 蠕而行的红二十八军,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总算追上了,而且是在这样一条既 不能隐蔽又不能设伏的山岭上,真是天助我也! “叫兄弟们除去一切多余的赘物,用火力封锁前面的山岭,冲上岭背,活捉高 敬亭!” 国民党兵以为立功请赏的机会到了,叫喊着向山岭冲来。 “捉活的!投降吧!” 负责断后的二营长林维先率六连战士转过身来,端着枪,愤怒地注视着敌人。 红二十八军主力部队快速向山里转移。 在旅长高国钧的亲自督战下,九十五旅开始发动冲锋。林维先率六连英勇阻击, 誓死不后退半步。双方在狭窄的岭上激战。凶狠的敌人打倒了一批又拥上来一批, 最后终于冲上岭。 一个敌人和师部的副宫扭打在一起,撕搅中副官背的钱袋被扯成两截,钢洋滚 了一地,花花绿绿的钞票被风一吹,顿时漫天飞舞。敌人看见钱,眼睛立刻亮了, 一拥而上,你争我夺,要钱不要命。六连抓住机会,一顿猛揍,把冲上岭来的敌人 打得人仰马翻,没死的抱着抢到的钱仓皇逃下山岭。 趁敌人重新组织攻势的时候,林维先让营政委带人赶快去追赶主力部队,自己 则带一个排留下来继续监视敌人。那时,主力部队已快通过山岭进入大山中。 敌人的冲锋又开始了,岭上只剩下林维先和一个排,林维先大叫一声“打!” 全排战士一齐开火。最前面的几个敌人应声倒下。 正准备撤退。严峻的问题出现了。一小股从右翼迂回的敌军已登上山岭,截断 了林维先他们的退路。而冲锋的敌人也登上了山岭。 两边是约五十米的悬崖峭壁。 激战骤然停息。敌人虎视眈眈。他们在等着红军战士投降。 突然,林维先洪钟般的声音在山岭间响彻:“红军战士誓死不当俘虏!” 战士们齐声响应。 林维先冲到山岭边,纵身跳下悬崖…… 紧接着,其余的战士一个个高喊着口号,全部跟着往下跳,视死如归。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红军万岁!” “共产党万岁!” 红军战士们用生命和热血,在大别山那高高的悬崖上,谱写出了一首彪炳千秋 的英雄诗篇。 除十几人幸免于难外,其余壮烈牺牲。英雄营长林维先是幸存者之一。 当晚,突围出来的红二十八军在潜山县茅山商量对策。鉴于国民党军队采用碉 堡战对红军实行重点封锁的“围剿”战术,以及国民党军第三十二师始终追在后面 不放等客观情况,大家觉得再这样拖下去对红二十八军将是极为不利的。于是决定: 高敬亭带一部分伤员留在当地养伤,分散隐蔽;红二四四团二营留下游击,一方面 掩护伤员,一方面收拢和寻找妙道山战斗中的失散人员;红二十八军主力部队由方 永乐率领,去潜山、霍山、六安、舒城等县活动。 10月,方永乐率部在舒城境内进行整编,将红二四四团第三营中的强壮者调第 一营,第一营老弱病残中编入第三营。整编后的第一营由方永乐带领去赤南、霍山 一带游击,第三营则交徐成基带领,分散活动。不久,第三营改称第五路游击师, 独立活动。 12月上旬,方永乐再次分兵,令红八十二师参谋长丁少卿率特务营和手枪团一 个分队去蕲春三角山与高敬亭会合。方永乐继续率一营和手枪团主力去浠水、黄梅 一带活动。方永乐此次率部出征为了精干队伍,加强机动性,灵活性,自觉不自觉 地将部队逐步分散。这为保存红二十八军的实力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也为 鄂豫皖根据地尽快转入分散游击战争,摸索出了一条成功的经验。它对高敬亭“集 中力量打击敌人”的战略思想,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改弦更张之举。 方永乐率领精干后的一营和手枪团,且战且走,神出鬼没,行动自如,于1936 年1月5日转战到湖北蕲春县三角山,与高敬亭会合。那时,红二十八军各部队在高 敬亭的指示下,亦同时到达三角山。 高敬亭在三角山召开干部会议。 会上,许多干部谈了三个多月来分散活动的体会,一致认为分散活动比集中行 动要灵活得多,以前那种被敌人追得始终喘不过气的状况大大缓解。高敬亭在听取 大家的反映后,充分肯定了分散活动的斗争方式,于是决定红二十八军今后将以开 展游击战争为主。部队继续分散活动,到平原地区去打游击,避开国民党第三十二 师的“追剿”和封锁。 三角山会议是鄂豫皖边游击区三年游击战争中的一次重要会议。 鄂豫皖边区的游击战争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会后,方永乐率红二四四团、特务营和手枪团两个分队前往黄梅、蕲春、浠水、 黄冈、宿松、太湖一带活动,伺机南下建立新区。 高敬亭躺在担架上,被抬到岳西县鹞落坪养伤。 鹞落坪。位于大别山主峰多指尖北麓山脚下,地处英、霍、潜、太四县边睡, 长江淮河之分水岭。境内崇山峻岭,层峦叠嶂,谷深流急,古木参天,就是屯兵十 万,也不易发觉。山林医院、草棚军服厂、岩洞修理所等红军后勤都隐藏在浓荫蔽 日间。高敬亭躺在大山怀抱中,夜夜仰望北斗星,更加想念党中央。他们与党中央 已失去联系一年了。这一年单靠红军将士拼命苦打,才保存下这点革命的火种。今 后怎么办呢?缴一部电台派不上用场,也不知党中央她在何方?夜里,他躺在山林 中,对秘书说:“请你给我代笔给党中央写一份报告吧!汇报红二十八军组建和发 展情况。”他在这封信中诚恳地写道:“我本一农民……省委留我一人坚持苏区斗 争,我又身体不支。久盼得不到中央消息,望中央急派人来领导。”“盼中央指示, 我心向往。”表达了他对党的一片赤诚。 就是这封纯朴普通的信,几经辗转一年之后才转到党中央,送到了毛泽东之手。 毛主席这才知道大别山还有一支红军队伍,红军的领袖名叫高敬亭,在以后的历史 长河中,他一直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宇。 此时的高敬亭并不知道,党的遵义会议已于1935年正月召开,毛泽东主席出来 掌舵了! 鄂豫皖老人说:这是高敬亭与毛泽东的历史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