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层林尽染 三月里,菜花黄,红军又战卫立煌 打一仗来胜一仗,打得白匪喊爹娘 林二姐送信 鄂豫皖老人忘不了卫立煌。不仅因为蒋介石给他一个“立煌县”,他还是抗日 名将,“剿共英雄”。1948年12月5日,中国共产党宣布的43名国民党战犯,蒋介石 当之无愧地排在首位,卫立煌名列13。 1932年6月,蒋介石调集六十三万大军,进攻鄂豫皖根据地。8月,国民党十四 军军长卫立煌到达黄安河口。黄昏时分,红军在冯寿二村一个奇袭,击溃敌十师三 十一旅,直捣军部。卫立煌亲率特务连拼死抵抗。特务连武器精良,卫立煌个人还 有几支当时国内少见的英式自动步枪。红军若不是伤亡太大,有些迟疑,再猛攻几 分钟卫立煌就用不着后来被宣布为战犯了。 地跨鄂豫两省的大别山腹地险要城镇金家寨,当年曾是太平天国、捻军和白朗 军的重要据点,后是皖西根据地军政中心。蒋介石严厉催促向金家寨进军,各军畏 葸不前。卫立煌精心策划,率领一个师抄小路翻山越岭,直扑金家寨。没想到红军 主力已经西撤,少量守军也没想到“白狗子”会来得这么快。蒋介石正在为各部怯 敌避战发脾气,听说卫立煌已经占领金家寨,大喜过望,亲去慰问。除给卫立煌巨 额奖金外,还由国民政府明令,将安徽的六安、霍山、霍丘和河南的固始、商城五 个县的部分地区划出,以金家寨为中心建立一个新的县治,命名为“立煌县”。 国民党统治时期的当时,以人名作县名者,除孙中山的故乡广东“中山县”外, 只有一个“立煌县”。 一个将军能混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够份儿了。 可“中山县”是一个民族对一位伟人的怀念,“立煌县”算什么呢?多少士兵 的血?多少孤儿寡母的血和泪?蒋伏生率八十三师进驻金家寨后,一次就捕杀九百 多群众和红军家属。 “立煌县”,一座血腥的黑碑! 敌第六纵队指挥官卫立煌“追剿”红军不遗余力,一直追到大巴山。 人们盼望的红四方面军没有归来; 人们痛恨的卫立煌纵队又来了。 1936年2月,红二十八军不仅没有被剿灭,反而越战越强,蒋介石一气之下免去 了梁冠英鄂豫皖边区“清剿总指挥”的头衔。 新走马上任的就是“剿共”大将卫立煌。 卫立煌一上任,针对红二十八军活动特点,立即提出和实施新的“清剿”计划。 他从贵州调来善于山地作战的国民党军第一○二、一○三师,配置在黄陂、麻城一 带,专事“追剿”、“搜剿”之任;新调进的第五十八、八十二师配置在平汉铁路 沿线,担任护路任务,阻截红二十八军跨越平汉路。卫立煌嫡系第十四军所辖第十、 八十三师分别担负鄂东、皖西两地“清剿”;第十一路军。第二十五路军照原部属 不变。这样参加“清剿”的兵力增加到九个师又一个旅,计四十四个团。 卫立煌在大别山十九个县有碉堡二万八千五百座的基础上,又加修八条封锁线, 形成对边区纵横交错、铁桶式的封锁。同时,在策略上采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的战法,围、追、堵、驻并用。抽调精锐部队编成五个“追剿”纵队,不分防区界 线追击。红二十八军进入某地,即由该防区驻军配合堵击,协同作战。实行移民并 村,“十户连坐法”,强化保甲制度。同时进行经济封锁,禁运粮、油、盐、布、 医药等物资,断绝红军的物资来源。 高敬亭何惧卫立煌? 得知卫立煌新的“清剿”计划后,高敬亭命令红二十八军各部于3月上旬到太湖 柴家山会合,统一部署反“清剿”行动方案。 高敬亭主持召开了营以上干部会议,这是继回月召开的三角山军事会议之后又 一重要会议。决定继续执行三角山会议制定的战略方针,深入敌后广泛开展游击战 争;以营为单位分散游击,红二十八军在今后较长时间内以分散活动为主,什么时 候会合、集中,由军领导根据情况决定,另行通知;有计划地从部队抽调骨干放到 地方去建立便衣队组织,支援和配合主力红军行动。战术上强调:以游击为主,以 长途奔袭、化装智取为辅,力争出敌不意,歼灭敌人;作风要英勇顽强,以保存有 生力量为主,适时反击;转移必须迅速隐蔽,使敌人琢磨不透,追不上也堵不住。 柴家山会议对三角山会议所制定的方针策略作了充分的肯定,并补充了新的内 容,使其更加完善和具体化了。从而使红二十八军逐步改变了长时间难以摆脱敌人 跟踪追击的被动局面,它是从集中兵力作战到分散打游击的一个转折点。 鄂豫皖边区从此真正进入了游击战争时期。 会上决定将原红二四四团三营改编为二四五团。由梁从学任团长,杨克志任政 委,下辖两个连和一个手枪队。 按照会议决定,在国民党军“围剿”期间,红二十八军兵分三路,分别由高敬 亭、方永乐、梁从学率领,跳出重点“清剿”区,分途插向敌后活动。 高敬亭率特务营及手枪团一个分队,于3月14日由宿松县二郎河向广济县蚂蝗干 方向行动。下旬,进入麻城地区,高敬亭命令手枪团团长詹化雨,政委刘远臣带特 务营去孝感、黄陂一带活动;自己带手枪团一个分队前往鄂东,传达柴家山会议精 神。 这天晚上,詹化雨率部转战到潢川东南的李家庄宿营。这一带是东北军一○八 师防区。为了行动的安全,一进庄詹化雨就命令对外封锁消息。 刚住下,就有一位手提竹篮头扎方巾的卖花生姑娘上门来报,说庄西头李老汉 的儿子在河南保安团二营当兵,所在部队就驻扎在后面四十里的柳林镇。昨天他回 来看家人还未走。詹化雨听罢一怔,连忙派人去把他找来谈谈。这时却不见了送信 姑娘。经打听才知是便衣队的交通员,人称林二姐。 姓李的来了,吓得战战兢兢。詹化雨先对他说明了政策,进行开导教育,然后 问:“柳林镇有多少敌人?布防怎样?” 姓李的连忙一五一十告知,驻在柳林镇的只有河南保安团一个营。四个小炮楼, 夜间有人防守,白天不安岗哨。街口有两个哨兵,每个连部门口平时还有一个哨兵 站岗。那些国民党兵晚上都呆在营房里不出来,白天没事干就满街窜,打麻将推牌 九吃喝闲逛。 “武器装备呢?”詹化雨问。 “大炮楼里有两挺机枪,营房里的步枪、手榴弹和子弹袋平时都挂在墙上。” “你讲的都是实话?” 姓李的一听,以为不相信他,吓得连忙跪在地下,表白道:“若有半句假话, 你们毙了我。要不,我给你们带路。” 詹化雨想了想说:“你先回去吧,好好在家照应你父亲,有事我再叫你。” 詹化雨和刘远臣等人经过分析,认为姓李的所讲情况是可信的。潢川、固始一 带是国民党的后方,红军游击队平时很少来这活动,所以敌人比较麻痹松懈,完全 有可能。大家一商量,决定化装成东北军一○八师,假称由潢川到柳林镇一带来 “追剿”红军,接近中午时进镇,借故搞午饭吃进入敌营。 第二天吃过早饭,詹化雨就率领战士们上路了。没有足够的国民党军服,一部 分战士就打扮成抓来的挑夫。手枪团一分队担任前卫,特务营在后。一路上不时遇 到国民党军车驶过,大家不予理睬,走自己的。中午时分,队伍顺利地到达柳林镇, 果然有两个哨兵把住街口。 “哪一部分的?” “一○八师的。”尖兵上前答话,那是事先选择出来的北方口音的战士。哨兵 一见是正规军,忙收回枪,友好地说:“对不起,辛苦了。请进请进!” 队伍通过岗哨,开到街心。詹化雨见茶馆里有两个军官模样的人在喝茶,便带 着几名战士进了茶馆。那两名军官一看詹化雨的军衔比他们高,慌忙站起敬礼让坐。 詹化雨也不客气,坐下后示意他俩也坐下,闲聊中得知矮胖子是六连连长,高个子 是五连副连长。 正聊着,特务营营长进来报告:“报告团长,部队清点完结,听候吩咐。” 詹化雨知道了各连已进入指定地点,便下“命令”说:“就地抓紧时间做饭, 两点出发。” 然后,詹化雨又对敌五连副连长吩咐:“去把你们营长找来,说我黄某到此执 行公务,想见见他。” 不多时,敌营长跟着五连副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先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说: “长官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詹化雨说明“来意”:“我们一○八师获悉山区有一股共军流窜来这一带,我 团奉命前来搜剿。今天来,一方面借贵地休息一下,一方面想问问你们发现什么共 匪踪迹没有?” 敌营长说:“报告长官,尚未得到共匪流窜来此地消息。有贵军在此驻防,谅 他们也不敢来。” “那好,还想麻烦你一件事,中饭能不能劳贵营代办一下?”詹化雨“得寸进 尺”。 “好说好说。贵军一路辛苦,卑职理应筹办。团座,要不兄弟们先到我各连营 房休息片刻,你看如何?” 詹化雨心中暗喜,正中下怀,便假装想了想,顺水推舟地说:“那就麻烦你们 了,你给安排一下吧。” 敌营长大献殷勤:“我吩咐副营长去安排就行了,我陪团座去营部就餐。” 这下全齐了!詹化雨假意客套一番,便带领一班战士随其去营部。 路上矮胖子六连连长大概瞧出了什么破绽,便借故说回连部去有事,溜走了。 詹化雨使了个眼色,叫战士跟上。 到营部看清是怎么回事,詹化雨就传令司号员吹号,让大家同时行动。然后, 便掏出手枪对准敌营长:“不准动!我们是红军。” 敌营长起初还以为是开玩笑,一看枪都顶上火了,顿时惊恐万状,面如土色, 一屁股瘫坐在地下。几个战士眼明手快,各奔目标,很快便控制了敌营部。 不到5分钟,其它各连营房也被控制在红军游击队的手中。 那时,敌六连连长刚走近自己的营房,一看情况不对,转身想跑,跟在后面的 战士飞身赶上,一拳打中他的太阳穴,然后便将匕首刺进了这个矮胖子的心脏。 最后,只剩下前面的大炮楼没有拿下。里面的敌人听到下面有动静,急忙将楼 门关上了。但没弄明白下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不敢随便开枪。因为国民党军队 之间发生斗殴是常事,而正规军欺压保安团,更是小菜一碟。 特务营长胆大心细,机智沉着。见此状况,索性走到路当中,指着炮楼上的人 发脾气:“你们对国军什么态度?想开枪是不是?打呀,朝我打呀!开门!再不开 门老子一把火把炮楼烧了,什么样的场面老子没见过!哼!” 一欺一诈,竟然真的把炮楼给“诈”开了。两边的战士一拥而进,大声喝道: “缴枪不杀!” 就这样,没费一枪一弹,一个营的保安团全给端了。所有军需物资枪支弹药, 一律收缴,光新军装便缴获了200多套。 吃完丰盛的午餐,詹化雨这才率领特务营撤出柳林镇向固始以南转移。 4月2日,红二十八军手枪团和二四四团一营、特务营,在大崎山与军部会合后, 准备越过敌封锁线,去麻城北部山区打游击。 一天上午,天空乌云翻滚,是大风暴的预兆。 詹化雨想趁大雨来临之前,穿过大崎山,可是山路崎岖,坎坷难行。中午过后, 队伍由东向西走到一条长七八里的山腰横排路上,路旁荆棘丛生,路的左侧是悬崖 陡壁。 真是冤家路窄。詹化雨率手枪团两个分队担任前卫,刚跨上横排路,不到二里, 突然发现左前方隔沟的那边,有大股敌人由南向北运动,很清楚,敌人妄图迎头拦 截,堵击红军通路。 这时手枪团要想退出横排路往回走已经不行了。只有迅速通过横排路,到达山 口,跨过公路才能脱险。 情况十分紧急,怎么办?狭路中只见有一短衣打扮的女子赶牛而来。那女子自 报家门,“我是林二姐,奉便衣队长申功臣之命,特来报信,对面有座二郎山,红 军只要派一小分队抢占,敌人就过不来了。便衣队同时配合红军从西边阻击,帮助 红军脱险!” “太好了,又是林二姐。”詹化雨一拍大腿说。立即通知主力部队快速前进, 全力通过横排路。“我来掩护!” 他带领两个分队跑步前进,去抢占对面山头。 詹化雨登上山顶,向下观察时,见敌人还未运动上来,心里十分高兴,随即派 出小分队,隐蔽跃进前面半山腰埋伏。 这时,敌人已发现红军,随即仓促组织火力向红军射击。在半山腰的小分队, 边打边退,把敌人引到离我山顶四五米时,詹化雨一声令下,机枪、步枪、手榴弹, 劈里啪啦一齐向敌人打去,击退了敌人第一次进攻。 敌人在山下又赶忙调集兵力,准备第二次进攻。詹化雨看到横排路上我主力急 速前进,便大声对战士们说:“同志们,我们要坚决守住这个山头,不能让一个敌 人上来,保证主力安全转移!” 敌人第二次进攻又开始了。战士们趴在阵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敌人。这时阵 地很平静,没有一个人吭声,但是战士们心里都有想法,要沉着,等敌人靠近了再 打。眼看敌人越来越近。不到三十米了,詹化雨把手枪一举,高声喊道:“打!” 顿时,枪声大作,只见敌人一排排倒下去。敌人第二次进攻又被打得一败涂地。 这时,伏在团长身边的大个子司号长突然喊:“团长,你快看那边……” 他顺着司号员指的方向看去,在山坡后面火力射不到一个死角里,隐隐约约有 几个人在晃动,原来是敌人想利用那个死角,向山头冲来,詹化雨举起驳壳枪,对 准他们就是一梭子,撂倒了三个。詹化雨正在压子弹,又有几个家伙向上冲来。 “叫你们回老家去吧!”只听到大个子司号长大叫一声,一颗手榴弹投了过去,把 那几个想偷袭的家伙全部报销了。 敌人一连四次冲击,都被机智勇敢的手枪团战士击退,山头阵地坚如磐石。这 时,已到下午4点,我主力已全部安全通过横排路,出了山口,浩浩荡荡上了另一座 山头。手枪团胜利地完成了阻击掩护任务,迅速撤出了阵地,大步地追赶主力。 4月中旬,高敬亭率红军一部兵力到达黄冈大崎山创建游击根据地,部队在四方 碾休整几天,做了些打土豪分粮食的群众工作,便朝沈家山开拨。计划过望军寨西 折,经接天山重返黄安城。军政委高敬亭病体刚愈,骑一匹高头大马,率手枪团机 动连走在前头。一营营长林维先率一营紧跟其后。 沈家山坐落在贾庙李家山与接天山之间,山高千切,气势峻峨。山顶有个土墩 垒起的古堡,古堡四周挖有一圈齐腰深的壕沟。置身壕沟,可以从山头直望到山脚。 传说这就是清末农民起义军修筑的望军寨。 走了不多一会,高敬亭率部到达沈家山东麓,准备绕山西边。突然,侧翼山梁 上有一蓝衣女子飞奔而来。高敬亭一怔,立即驻马凝视。那女子直奔马前,气喘吁 吁地报告说:“高政委,老漆叫我送信给你,国民党二十五路军三十二师尾追上来 了,已到望军寨西边山脚下!” 高敬亭认得这女子叫林二姐,是黄冈地下党负责人漆先庭的交通员。 她只有二九年龄,衣着素净,活泼健美,椭圆形的脸蛋上配着一双机智的眼睛, 额头上有几条智慧的鱼丝纹。她有美丽的歌喉,清亮的嗓音,当地到处闪耀着林二 姐的身影。 腊月的一天,黄冈县独立师五团团长何汉清,奉命率领全团向盘踞在刘家河的 白匪熊吉安部发起进攻。由于敌工事坚固。武器好,红军又没有攻坚的炮火、炸药, 尤其是那座高达数丈、火力凶猛的主碉堡,便成了红军最大的障碍。战斗从傍晚打 到深夜,仍然僵持不下。 夜沉沉,风朔朔,连怕冷的月牙儿都躲进了云层。这时候林二姐带着担架队来 到前沿阵地。她站在阵地上,闪着明亮的眼睛,仔细观察着敌我态势,然后走近何 汉清团长,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何汉清团长命令部队停止了攻击。顷刻,枪声渐渐稀疏下来。林二姐挺立在一 块大石后面,清了清嗓子。不一会,一句句清脆悦耳的歌声,伴着阵阵清风越过战 壕,飘进敌人碉堡: “一更里来点红灯,红军打仗为穷人。穷人也是父母生,莫替富人去卖命!” 一曲歌罢,碉堡里枪声全部停了,灯也灭了。 “二更里来熄了灯,碉堡里有两种人。当官吃喝又嫖赌,喝了兵血刮饷银。” 林二姐的歌声婉转悠扬,在碉堡内回绕。接着,便听见碉堡内吵嚷起来,还传出了 几声沉闷的枪声。 “三更里来月牙升……”林二姐的歌声末了,碉堡的门大开了。一名敌军士兵 站了出来,大喊:“红军兄弟姐妹们,快来吧!碉堡里当官的我们已干掉了,当兵 的都是穷人,我们帮你们去杀土豪劣绅……”红军战士一拥而上,敌人乱作一团, 除匪首熊吉安逃跑,其余全部投向红军。 林二姐送信,高敬亭知道情况紧急。两军相遇望军寨,近在咫尺,这是他没有 估计到的。他一面令警卫员小李速传林营长,一面紧张地思考对策。他望了望山头, 拿眼丈量了一下距离,计算了一下以最快速度抢夺山头所需要的时间,一个大胆的 作战计划便在眨眼之间孕育出来了。待林营长率一营跑步赶来,他满脸严峻之色, 劈头就问:“维先,咱们的尾巴已经跟上来了,你说怎么办?” 林维先大了解老首长了,他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一看他竖起的剑眉,咬牙切齿, 牵动一鼓一鼓的腮帮,知道要下手了,便斩钉截铁地答道:“割掉它!” 说话之间,只见山的西边,烟尘滚滚,遮天蔽日。高敬亭抬腕看了一下表,朝 望军寨山头一指:“敌人已经从那边登山了,此一仗胜败如何,就看咱们能不能先 敌登上望军寨!给你十分钟!” “行!”林维先毫不犹豫,随即朝战士们一挥手:“上/不到十分钟,战士们 就抢上了望军寨顶,并且在士壕四周布好了机枪。林维先冷静地朝山下一望,嗬呀, 敌军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从山脚布到了半山腰,有一支已冲到跟前来了。 敌兵一见山顶有人,大吃一惊!喝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林维先高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红二十八军!”随即,猛一声令喝: “打!” 几挺机枪居高临下地狂叫起来,子弹像雨点般地倾洒在敌群里。冲到跟前的一 连敌兵像倒劈柴似地倒了下去!上到半山腰的敌兵,也死的死,伤的伤,躺下一大 片。这一着骄横的敌人万万没有料到,一时阵脚大乱,就像王八吃西瓜,滚的滚, 爬的爬,纷纷向山下溃退。正在这时,又猛听林维先一声令喝:“追呀!”红军战 士个个如下山猛虎,高喊着:“打呀!”“杀呀!”直向散敌扑去。 敌军从昏头转向中慢慢清醒过来,仗着兵多势众,很快稳住了阵脚,拼命反扑。 敌我搅在一起。只见刀光闪闪,杀声如雷,虽然白刃拼搏,不好开枪打炮,却也是 一场恶战。 高敬亭站在望军寨上,看着面前的一场鏖战,立即命令手枪团的战士从左右两 翼迂回包抄,打退山下之敌,切断半山之敌的退路。手枪团的战士,个个艺高胆大, 很快形成了两翼包围之队形,以密集的火力猛烈向山下敌人扫射。敌渐渐招架不住, 惨败而退;半山腰之敌,眼看孤立无援,大势已去,纷纷举手缴械。 林维先闯关 方永乐率二四四团第一营和手枪团两个分队,于3月中旬到达黄冈大崎山。为了 加强该地区斗争,方永乐从部队中抽出九名同志组成便衣队,留在当地活动。然后 命令师参谋长丁少卿、林维先带第一营到光山、罗山、礼山等地游击。方永乐自带 手枪团两个分队在黄冈、麻城地区游击。 4月20日,第一营来到孝感的姚家山,区委的同志就告诉说,鄂东北独立团同贵 州军一○二师的一个团在老山寨打上了。独立团凭高据险,守着山顶;一○二师也 不孬,刚从贵州调来,善于爬山,装备精良,抢攻积极,因此战斗激烈。林维先听 罢,请区委同志通知独立团,继续坚守,然后便带领一营迂回到敌人后面,架起机 枪,一阵疾风暴雨般袭击,两面夹击。敌人立刻晕头转向,溃不成军。一营和独立 团协调配合,冲入敌阵,不多时便把敌人两个营给吃掉了。 这次老山寨战斗共歼敌一百多人,俘四百多人,缴获各种长短枪四百余支。 当晚,林维先把部队拉上山休息。从山脚到山顶,走了有二十里。山头上笼罩 着一片稠密的雾,当地老百姓管它叫“聚雾山”。 大家刚在山石上坐下来,便看见山下有许多火光,忽隐忽现,由远处往山脚集 拢。不好!尾追的敌二十五路军上来了,企图包围聚雾山,吃掉山上的红军游击队。 不能再在山上休息了,必须连夜迅速转移。 往哪转移?怎么转移?林维先正在揣思,一看身边不远被押着的一个俘虏,心 说有办法了!以前曾多次冒充二十五路军和保安团,今天为什么不可以冒充贵州一 ○二师呢? 林维先把想法说出来后,大家立刻表示赞同。于是,纷纷命令俘虏把军衣脱下 来,然后自己穿上,并模仿贵州兵的打扮,往头上缠一条白毛巾。服装不够,一些 战士就改穿便衣,充当被抓来的挑夫。尖兵班专门配备了十二个解放过来的贵州兵, 好回答敌人的问题。 破晓前,部队趁着黑暗下山了。林维先化装成敌团长,走在队伍前面。 第一关是青山口,这是个紧靠铁路线的小市镇,前面不远有个山嘴,叫溜石畈。 国民党军在那修筑了碉堡,卡住了出入山口的大道。 队伍来到镇子前,离大路约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一个碉堡,里面的哨兵高声发问: “哪一部分的?” 尖兵班长说:“一○二师的,追剿土匪从这里路过。” 说完,尖兵班长带着一班人站到路边,准备应付敌人。林维先则带着部队不停 脚地继续从大路上通过。 不一会儿,一个副官模样的人带着一个手持驳壳枪的士兵从碉堡里跑出来,叫 道:“停下!为什么不停下?要通过也必须先跟我们接头。你们到底是什么部队?” 尖兵班长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不慌不忙摸出张名片递了过去。敌副官一看上 面写着团长的头衔,凶相便去了七分。但眼光却仍在尖兵班长身上转,表示怀疑。 抓来的贵州兵连忙帮腔:“我们是一○二师的。” 见队伍已差不多通过碉堡,尖兵班长懒得跟他们周旋,不耐烦地说:“我们团 长已经前面走了,追剿任务紧迫,我们不能多耽搁。兄弟们,走!” 见要走,敌副官更加怀疑了,贼头贼脑地磨蹭着不让走。尖兵班长“冒火”了: “不相信怎么的?那就跟我前面去见团长。” 副官想了想,竟然真的带着三个兵跟着往前面来见“团长”。为了离溜石畈更 远些,林维先加快了步伐,等敌副官带着人追上来,便厉声喝道:“还等什么?把 他们的枪下了!” 尖兵班的战士早有准备,一拥而至,四人全缴械了。 “干什么,干什么?误会误会。”敌副官说。 林维先说:“一点没误会,我们是红军游击队,不缴你的枪缴谁的?” 敌副官这才如梦初醒,乖乖做了俘虏。碉堡里的敌人还等他去报告联络结果哩, 所以一枪没有放。 过了青山口,天已大亮。又走了二十多里,便到了涂门港。这里驻着乡民团一 个排。民团见了正规军都要小三辈。林维先便用先发制人的办法对付敌人。 尖兵班长大摇大摆走到碉堡前,喊道:“我们是一○二师的,现在要去东阳冈 剿匪,赶快下来给我们带路。 民团排长伸出脑袋,不停地打量着这支队伍,没有回话。尖兵班长骂道:“你 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磨磨蹭蹭还不下来,耽误了大事你有几个脑袋?” “我们给你们带路,这碉堡交给谁守?” 尖兵班长嘲讽地笑笑,说:“红军队伍过来了,你们挡得住吗?我们大部队马 上就会来驻防,你先带我们去东阳岗。 民团排长不情愿地下了碉堡,召集人马。那天正好涂门港赶集,团丁们东一堆 西一伙地散落在集市里。足足花了半小时才把人集合起来。然后,民团排长留下一 部分守碉堡,一部分给“国军”带路。 半路上,林维先让人把他们的枪下了,顺利过了第二关。 第三关就是东阳岗。这是一个较大的围寨,里面驻有保安八团一个连。 下午5点多,尖兵班和东阳岗敌人派出的一个战斗警戒班遇上了。尖兵班长依然 采用先发制人的方法,走上前大声地发问道:“前面是哪一部分的?” 听到喊声,敌人警戒班一个个把枪端在了手里,敌班长应道:“我们是保安八 团七连的。你们是哪一部分?站住,不许往前走!” 尖兵班长根本不理睬,带人继续往前走。 “一○二师的。” 见尖兵班长不停下,敌人“咔嚓”,“咔嚓”把枪拉得直响,说道:“再往前 走我们就开枪啦!” 尖兵班长犹豫了一下,依然往前走,大声地威胁说:“你们敢开枪?擦伤了老 子一点皮,叫你们全连的脑袋搬家。不信你们就试试。 保安团当然没胆量开枪打正规军,但又不敢让尖兵班逼近,转身便往后走。尖 兵班也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起往围寨来,把敌人当做“前卫”,一路走,尖兵班 长还一路训话: “你们保安团是干什么吃的,简直不像个兵样儿,吊儿郎当,走路也不会走, 给我走整齐一点。” 敌人果然走规范了些,警戒班刚进了围寨,尖兵班也到了寨门口。林维先戴着 黑眼镜,手提文明棍从后面上来,哨兵不敢阻拦。林维先哼了一声,一摆头,带着 队伍就往寨里去。尖兵班长心领神会,和尖兵班的战士们分列两边,守住寨门。 这时,炮楼里有一个人朝下面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听哨兵说那人是连长,林维先说:“你就是连长吗?为什么不赶快下来?” 那个连长见“长官”生气了,不敢怠慢,整好武装带跑下来,请林维先去他的 屋子休息,同时,连忙让勤务兵端茶递水。林维先也不客气,等他们忙过之后,才 询问起来。先问寨里驻有多少兵力,然后说,“得到情报,眼下有一支共产党小部 队要来袭击东阳岗,我们就是奉命赶到这里来堵截的。” 连长一边听,一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保安团没有上过阵,都怕 共匪,要不,团座给大家训训活,如何?” 林维先觉得这是最好不过的机会了,满口应允,说:“也行,你去召集吧。” 过了一会儿,敌连长回来报告,人已集合完毕,在西边的操场上,请“团长” 去训话。林维先点着头站起来,来到门口,对敌连长说:“你就不必去了,免得连 部没人。” 到操场一看,一个连的保安团整齐地排列着,周围全是红军战士。林维先登上 训话台,双手叉着腰,神气活现地训开了话,说:“据我们所知,你们连长暗中通 匪,刚才经过审问,他已经招供了。现已被扣押起来。” 保安团的人一听连长通匪,而且被扣押了,顿时一个个惊愕不已,又不敢争辩。 林维先接着又放出一个炸雷:“你们连长招认在你们当中还有少数同伙,这事有待 进一步调查。现在我命令所有的人都把枪暂时放一边。” 这下敌人更惊慌了,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不通匪,纷纷把枪丢一边。红军战士上 前—一将枪都收缴了。林维先这才摘下黑眼镜说:“现在我告诉你们究竟是怎么回 事,我们是山上下来的红军,我们的政策是缴枪不杀!” 那时,战士们手中乌黑的枪口,早已对准了这些魂不附体的保安团。林维先率 领一营巧妙地连闯三关,不仅未损一兵一弹,反而抓了不少俘虏,顺利地突围到了 敌人的后方。 张三铁匠炸碉堡 梁从学率领红二四五团组成另一路人马,活动于黄梅、蕲春、太湖、宿松等县, 在敌人的封锁线内来回穿插,不断地打击弱小之敌。 卫立煌为了“剿灭”红二十八军,调集多路部队,以为人多就好办。结果,番 号杂,互不了解成了鄂豫皖边国民党军的特点。红二十八军在高敬亭的指挥下,敏 锐而有效地抓住了敌军这个弱点,于是,化装成国民党军队,打击真正的国民党军 队,便成了红二十八军经常采用的斗争方式和手段,并收到了出人意料的好效果。 敌人防不胜防,顾此失彼,惶惶不可终日。 柴家山会议以后,红二十八军分散活动,频繁在外线作战,行踪飘忽不定,威 震江淮之间。灵活、迅速、突然的游击战,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使国民党部署的 “五个月清剿”计划失败。秋后,卫立煌不得不将驻在山区的正规军逐步撤回主要 城镇和交通要道,留下保安团和民团在山里驻守碉堡、围寨。 12月,“西安事变”爆发。国民党当局为对付张学良、杨虎城,将卫立煌嫡系 第十四军及所辖第十师、第八十三师从鄂豫皖边区西调,改由第三十三师到麻城县 接防。 边区之敌的减少,给红军开展游击活动提供了有利时机。高敬亭指示分散在各 地的红二十八军主力配合各地武装和便衣队,积极开展打碉堡、破围寨的军事行动, 摧毁敌人建立的层层封锁线,让移民并村的群众重返家园。 一时间,鄂豫皖边出现了少有的轰轰烈烈的大好形势。鄂东北独立团不到一个 月便横扫碉堡一百余座,攻克围寨二十多个。皖北地区,仅赤南、赤城两地,便打 开碉堡六十余座,商南县便衣队,在手枪团的配合下,一天之内连拔熊家河一带十 余座碉堡,且无一伤亡。 “敌集中,我分散,敌上山,我下山,回过头来再把炮楼端。”这里红军游击 队对这一阶段游击斗争的形象概括。 那时活跃于鄂豫皖边区的大大小小便衣队,据不完全统计,共有一百一十多个。 这些便衣队大多是1932年后成立的,当时主要任务是安置伤员,为红军主力部队送 情报当向导等等。在国民党“清剿”时,这种军民一体的便衣队发挥了极其重要的 作用,成为红二十八军不可缺少的配合力量。 张泽礼就是一位著名的便衣队长。 张泽礼,人称张三铁匠,智勇双全,嫉恶如仇。在商南、赤城一带,敌人听了 闻风丧胆,人民群众见了则兴高采烈。 这天,张泽礼带着他的便衣队,林维先带手枪团三分队来到皂家河子前,准备 攻打这一带敌人的碉堡。 两人察看了一番地形,张三铁匠说:“老林,你说说想法。” 林维先说:“敌人兵力虽不多,但炮楼坚固,我们没有重武器,强攻得吃亏, 只能智取。在鄂东外线打游击的时候,我经常采用伪装战术,效果很好。但在这皖 西北,还很少使用。我估计敌人比较麻痹,完全可以试试。” “好!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张三铁匠一拍大腿说,“皂家河子驻有敌人多警 队,四道河子有十一路军一个营。我们先拿下皂家河子,回头再收拾四道河子的敌 人。你看怎样?” “就这么办。” 部队先隐蔽在山上,由手枪团三分队队长领着十几个人化装成敌一○二师的别 动队,向皂家河子奔去。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移民点的木桩围子,围子里 耸立着一座炮楼。围子的大门边,站着乡警队的两个哨兵,正气势汹汹地盘查着进 出的群众和行人。 三分队队长带人上去了,哨兵先是横枪阻拦,然后便点头哈腰请他们进围子。 一见此情景,张三铁匠和林维先带着部队就快速向围子运动过去,哨兵亦不阻 拦。进到围子里,部队迅速散开,控制碉堡和出口。两人便直奔乡警队队长的住房。 那时,三分队队长正坐在里面八面威风地训话。乡警队长陪着笑脸洗耳恭听, 敬烟又递茶。一回头,见到穿便装的张三铁匠,乡警队长觉得他不像一○二师别动 队的人,就不无轻蔑地盘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张三铁匠!” 就这五个字,把乡警队长震得目瞪口呆,半天缓不过气来,然后便想掏枪。三 分队队长抓住他的枪,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老兄还是坐下吧,别开玩笑 了。” 张三铁匠神态自若,抓起桌上的电话听筒,递给乡警队长,说:“要不要叫人 来帮你?给四道河子的十一路打电话,就说我张三铁匠在这儿,让他们赶快派队伍 来抓。” “不敢,不敢。”乡警队长吓得直打哆嗦。 “谅你也不敢。”张三铁匠说,“那就告诉他们一○二师别动队正往四道河子 去,叫他们别误会。” 乡警队长按张三铁匠的要求说了。怕夜长梦多走漏消息,便衣队将皂家河子乡 警队全部反锁进炮楼,派少数人看押。其余大队人马仍旧冒充一○二师别动队,奔 袭四道河子。 由于事先通了电话,四道河子的敌人果然十分友好。便衣队顺利地进入了围子, 然后直奔炮楼。敌营长在炮楼门口迎接,一看来的队伍神情匆忙,抢占要塞,发觉 不对头,急忙转身回炮楼。三分队队长一个箭步跟上,抬脚将炮楼的门顶住,然后 便带领突击队员往里冲。敌营长见人冲进来了,毫不犹豫地拔出枪便打,三分队队 长眼疾手快,窜过去一托对方手腕,子弹便从肩上掠过,打在了墙壁上。于是,双 方展开格斗。 围子里立刻就乱了,枪声大作,互相进行激烈的巷战。我军有准备,敌军没准 备。不到一小时,便占领了四道河子,生俘一百余敌人。 天黑时分,高敬亭带着手枪团一分队也来到四道河子,双方会合。高敬亭叫张 三铁匠抓紧时间布置群众工作,开仓放粮,发动群众。 当张三铁匠在便衣队员簇拥下来到会场时,聚在下面的群众立刻就安静了,一 个个引颈翘望。“看,张三铁匠!”不知是谁带头说了一声,于是,安静的会场好 像湖面投进了一块石头,顿时又荡漾开了。 “铁匠,铁匠,张三铁匠!” “是他,是张三铁匠。” 张三铁匠面带笑容,跳上讲台,说道:“乡亲们,父老兄弟姐妹们,我们又见 面了。我们便衣队在主力部队的支援下,今天把皂家河子、四道河子的炮楼端掉了。 乡亲们可以搬回家园去住了。回头我们还要分粮食,打土豪,还望乡亲们能够积极 配合。” 在群众的揭发下,便衣队当晚抓了几个躲藏起来的恶霸地主,经审问核实,有 两个罪大恶极的土豪被就地正法。 当晚,游击队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撤离。高敬亭带手枪团一分队按计划前往 商城。林维夫率手枪团三分队继续配合张三铁匠的便衣队打碉堡破围寨。 杨家岭是熊家沟封锁线的最后一个据点,端掉它,就把熊家河的移民点全部摧 毁了。所以势在必夺。 谁知这里有个民团队员见过张三铁匠,当他从炮楼探头张望时,突然大叫了起 来:“哎呀,张三铁匠来啦!” 既然发现了,张三铁匠也就不伪装了,索性往大路中间一站,说:“是的,我 就是张三铁匠,相信你们都知道我的厉害。瞧,我们已经端掉了你们十座碉堡,柴 沟、赵家湾、熊家圩子的民团兄弟们都在这里。你们还不快快出来投降!” 碉堡上没动静,过了一会儿,有个敌人便偷偷伸出枪来,想打黑枪暗算张三铁 匠。张三铁匠早看在眼里,也不躲,抬手便先打了一枪。那个敌人当即就脑袋开了 花。张三铁匠得意地笑了笑,说:“怎么样?还有人想试试吗?” 敌人作垂死挣扎,这回拖出机枪,“突突突”就扫了过来。林维先忙把张三铁 匠拉下路边的掩体。张三铁匠气得直哆嗦,还要上,被按住了。 双方互相射击了一阵,谁也没占到便宜。于是便衣队就弄来了一张八仙桌面和 几条厚厚的棉被。棉被用水浸透,再铺到八仙桌上,就成了土坦克。手榴弹四枚绑 在一起,就成了土大炮。既然敌人不肯投降,那就只有强攻了。张三铁匠不甘心, 让人等一下,又冲碉堡喊道:“我再说一遍,赶快投降,否则,我马上用坦克和大 炮把你们一锅煮了。” 敌排长在碉堡里面骂道:“少吹牛,张三铁匠,你有屁坦克大炮,你有铁匠铺, 老子就是不投降,看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于是土坦克就出动了,虽然速度慢,却极为管用。子弹打在上面,无济于事。 到了碉堡下面,敌人的火力就使不上劲,战士们便直起身子,迅速地将土大炮塞进 枪眼里。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枪眼里喷出浓烟,有人在里面惨叫,还有人嚷道: “别炸了!我们投降,我们缴枪!” “不准投降,给我打!”这是敌排长的声音。 “不投降,要我们等死呀?” “谁投降,我先崩了谁?” 敌人在碉堡里争吵了起来,越吵越凶。便衣队停止进攻,静观动向。忽然碉堡 里传出砰地一声枪响,然后,一支支的枪就从枪眼里扔了出来。敌人投降了! 原来,民团士兵把他们的排长敲了! 至此,熊家河的移民点全部被摧毁。时间仅为一天。张三铁匠的威名,也就传 得更响了。 出峡谷下平原 1936年5月,红二十八军向太湖挺进,师政委方永乐与一营长林维先同行,边走 边谈。当谈到敌人最近“清剿”的情况时,林维先说:“敌人搞我们的山区,我们 去平原,搞他的后方。”方永乐听了也没作声。第二天宿营后,师政委方永乐就把 林维先叫去了,说:“你昨天提的方案,我考虑了一下,认为很好,向老高汇报后, 他也同意,决定你亲自带一个加强连去!”5月10日,从一营四个连各出一个排,加 上师部交通队的短枪班,组成一个加强连,由雷文学担任连长。还让交通队的詹楚 芹调到加强连任指导员。 加强连同主力部队分手时,方永乐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战士们都请他 留步,他才抑制自己的感情,拉着林维先的手说:“老林,要特别当心,既要把敌 人调出山区,又不能让敌人咬着我们……” 加强连从太湖县境向新州前进,走了一天一夜,穿过了几条封锁线。跨过了罗 田至浠水的公路,眼界豁然开朗,辽阔的平原,无边无际地向前伸延,多么好的地 方啊! 从密林深处走出来的红军战士这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就是“湖 广熟,天下足”的地处么?然而那干涸的湖港,淤塞了的渠道,那倒塌失修的堤坎, 光秃秃的小丘,还有那草盛苗稀的田野,又怎能使人相信“天下足”呢?他们的思 想从山区驰向平原,又从平原驰回山区,就这样反复循环…… 出了山,踏上了往团陂镇去的公路,准备从团陂附近横渡巴河,直奔新州。敌 人后方空虚,他们一路无阻…… 黄碎石铺的公路,宽阔平展。但在山区抬脚爬山走惯了,乍到平原,他们真有 点不习惯,他们的整个身躯都自然地向前窜。正要转入小路,有人喊:“同志们走 大路吧,这里红军没来过,大摇大摆地走吧。”战士们回头一看,是营长林维先。 全营官兵,扛着枪,走在大道上,真是浩浩荡荡…… 团陂是个小集镇,距清水、罗田县城都有几十里。小镇上驻敌一个排,系孤立 之敌。他们决定冒充二十五路军别动队。由詹楚芹指导员带领,在前面开路。 团陂镇不大,在巴河的西岸。它的西南面有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包,石头砌成的 炮楼,孤零零地立在山包上。林维先用望远镜看看,炮楼门半掩半开,门外哨兵也 没有一个。他对詹楚芹说:“你带便衣队从正面靠近炮楼,我同雷文学带着队伍绕 到侧背后去……” 詹楚芹演过戏,扮什么像什么。他故意歪戴帽子,又燃起一支香烟叼在嘴边, 大摇大摆向炮楼走去。刚走到炮楼门口,一个团丁跑了出来,将他拦住:“什么人? 哪里来的?”詹楚芹理也不理他,还是往里闯,团丁急了,一把将他拉住。詹楚芹 顺手一推,把敌人推得后退好几步。他把帽子往后脑勺一掀,双手叉腰,叶的一下, 把嘴上的烟喷得老远,翻卷眼皮,恶狠狠地骂道:“你妈的瞎了眼,老子是二十五 路别动队,你没看见?” “别动队?”敌人半惊半疑地问:“有证件么?” “你撒泡尿照一照,你配检查我的证件吗!”这时,一个三十多岁军官模样的 人,慌慌张张从炮楼跑出来,喝住团丁,来到詹楚芹面前,说: “长官,长官,请不要生气,有什么事对我讲。” 詹楚芹朝来人打量一番,说:“好,里面去说。”就带着便衣队进了炮楼。 詹楚芹横了敌军官一眼,问道:“你是什么人啦?”“排长,长官。”“唔, 二十五路别动队你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二十五路的别动队功在党国,怎么不知道呢?”敌排长谄媚地 笑着说。 “既然知道,为什么叫你的部下刁难我们?”詹楚芹勃然大怒,“我看你这贼 头贼脑的样子,一定不是个好东西,你们在搞什么鬼?”他把敌排长骂得狗血喷头。 “我看你们一定是私通‘红匪’!” 敌排长到底有一点见识,他眨眨眼皮,狡黠地笑道:“长官,有什么事吩咐好 了,兄弟我尽力照办;通匪,这个玩笑开不得啊!兄弟我还没有见过红匪什么样子 哩!” 詹楚芹冷笑了一声:“胡说,我们有重要情报送新州,你为什么要阻拦?”见 敌排长还要申辩,他哪里允许哩,向站立在四周的战士招一招手,战士们亮出了顶 了火的枪对准敌人。团丁呆若木鸡,让“国军”一个个把枪给下了。敌排长还一直 认为“国军”想敲他的竹杠,不停地说好话。这时林维先知道里面已经得手,让雷 文学带着队伍留在炮楼外,只身进了炮楼。敌排长又一股劲地朝他讲:“长官,天 大冤枉,我们没有通匪!” “唔!你没通‘匪’?那好办,跟我到军部去弄清楚,自然会放你们。你这样 乱嚷,成何体统?” 敌排长有苦说不出。于是把敌人暂时看守在炮楼里,准备吃了饭再处理。敌排 长为了讨好,要他们伙头军帮“国军”烧饭。还吩咐杀一头大肥猪,宰两只羊,做 上一锅上好的白米饭。 烧好的饭菜,再多二三十人也吃不完。于是红军请俘虏们打牙祭,大宴“兵客”。 敌排长看“国军”同样地“款待”他,也放宽了心,大胆地吃了起来。当他们吃得 杯盘狼藉,酒醉饭饱时,林维先把敌排长叫到面前,问他附近的情况,他更是十分 的殷勤,而且是问一答十地主动告诉。这时詹楚芹笑嘻嘻地插上来说:“你知道我 们是什么人吗?”“长官,我早知道,你们是别动队。” “你又错了。我们不是别动队,是红军。你说没私通红军,今天杀猪宰羊又算 什么?”敌排长吓得愣了神,脸青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是好。团丁们都吓得筛糠 似地抖嗦。詹指导员乘机对他们进行教育,每人发几块钱,让他们回家,一个团丁 悄悄地走到林维先身边,轻轻地说:“红军先生,那个排长是个大坏蛋,放他不得……” 真利索,一枪未放,敌人一个排就被解决了。 正准备出发,哨兵报告,团陂的上游,有一股敌人正涉水渡巴河。林维先同雷 文学、詹楚芹站在炮楼前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前面几个当兵的倒背着枪,慢慢地走 着,后面跟着一个骑马的军官,缓缓而行,军官瘦得像猴子,行列中间夹着三顶轿 子,六个当兵的抬着他们。最后是几十副挑子,没有什么武器。 “营长,是条大鱼!”詹指导员说。 “老詹,快埋伏起来,抓活的。”林维先说,“那个骑马当官的,由你负责, 其余的留给雷文学。” 大约有一顿工夫。敌人爬上了河堤,磨磨蹭蹭地沿着大路朝前走来。 “站住,什么人?”詹楚芹厉声问道。 “你们是谁?”一个敌人反问。看他的打扮很可能是瘦猴子的副官。 “我们是二十五路的别动队!” “别动队?秘书长在这里,你们没看见吗?”敌副官指了一指骑在马上的瘦猴 子,生气地说:“还不替我滚远一点!” 瘦猴子骑在马背上,微仰头,眼朝天,装出一副不可侵犯的神情,非常傲慢。 詹楚芹故作诧异地问:“滚开,这是我们的职责。蒋委员长训示,宁可错杀一千, 不可放走一个。谁知道你们五六十个人里面有没有共产党呢?” 当詹楚芹同敌副官争论得不可开交时,瘦猴儿军官不得不扭过头来,半闭双眼 瞧着他们。猛然间听到“蒋委员长”几个宇,好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神经质地把胸 一挺,表示在马上立正。敌副官也机械地把脚跟一并。他无可奈何地问: “你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真就真,说假就假。”詹楚芹满不在乎地说。 “他妈的,真不识抬举,我毙了你!”敌副官说着就拔出枪来,詹楚芹早防着 他这一手,也拔出了枪说:“你敢动武,我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 敌副官看着他的枪,毫无办法,恨恨地嚷道: “我不跟你讲,我要同你们队长讲,你们队长呢?” “这就是我们的大队长。”詹楚芹用大拇指朝林维先一歪,说:“你去找吧!” 敌副官立即扑过来,狂喊乱叫地质问: “为什么你不对部下严加管束,让他在秘书长面前撒野,还有王法军纪么?小 心你的脑袋!” 林维先等他咆哮一阵后,也冷冷地说:“喂,你这样动肝火干什么哟!不要说 秘书长,蒋介石老子从这里过,也要下马受检查。”说着瞅了他一眼,他正伸手从 枪套里掏枪。林维先哪能等他把枪掏出来呢,只把手一招,詹楚芹呼地一下用枪顶 住了敌副官的后背,左手顺势把他的枪抓了过来。埋伏在路边的便衣队,冲了出来, 拥到瘦猴子面前,连拖带拽地把他拉下马来。 “造反了,你们造反了?我是秘书长,我枪毙你们……” 战士们前扯后推地把他揪到林营长面前。他绝望地叫着:“我的卫队呢?替我 打!” 其实他的卫队早被雷文学带领的战士们解决了。但是,林营长还想试试他究竟 有多大胆量,用枪指着他的脑袋说:“你要打?我先敲掉你!” 好似一盆冷水浇头,瘦猴子这才冷了下来,看了看林维先,细声细语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同兄弟过不去?” “我们是红军,秘书长先生。”林维先冷冷地说。 “不可能,这不可能!”瘦猴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的事多着呢!”林维先笑了笑说,“你以为红军被你们围困在山区, 是吗?你是在白日做梦!” “红军!红军!”敌人顿时惊叫起来。瘦猴子吓得尿了裤子。猛地醒了过来, 像一头受伤的恶狼,绝望地嚎叫:“弟兄们,效忠党国的时候到了……”他转头看 看他的士兵,他们早没有了枪,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轿子里的三个女人吓 得爬了出来,缩成一团。瘦猴子好像谁抽去了他的脊椎骨,颓然倒在地上。一会儿, 他又极力振作起来,抽出腰间的佩剑,对着自己的胸口扎下去,刚至胸襟,他的手 颤抖不已,佩剑停留在胸口上。詹楚芹向营长努努嘴,两人会心地一笑。他走上前 去,从瘦猴子手上夺下佩剑,拿在手里欣赏了一番,看着剑柄大声念道: “不成功便成仁,蒋中正赠。” 念罢,他又笑道:“你们的蒋委员长想得真周到呀,要你成功成仁。怎样算成 功成仁呀?”说着他又故意把佩剑递给瘦猴子:“要成仁?请吧,好早点到阎罗王 那里替蒋介石号房子,免得蒋介石到了阴司,找不到住处!” 瘦猴子真的以为红军要他的老命,不肯接佩剑,颤抖不已的身子向后移退,神 色惶恐,汗珠混着泪水,从他的脸颊上滚了下来。 “饶命,饶命,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 “起来,用不着叩头,我们是不杀俘虏的,饶了你,让你多活两日。” 瘦猴儿抬起头来,用狐疑的眼神望着红军战士。林维先又重新对他讲了我军的 俘虏政策。他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唠叨道:“感恩不浅,感恩不浅……” 此时,战士们已经检查了敌人的几十副挑子,里面全是国民党的军衣和钞票, 还有书籍公函之类的东西,他们便把这些东西全部没收了。 从敌人那里得来的情况,巴河的西岸,距团陂约三十余里的地方,有个叫上巴 河的集镇。 国民党湖北保安团一个连,驻守在镇东北角大庙里,装备很差。又没有什么防 御工事。因为刚刚逮了秘书长,都主张化装成二十五路军的秘书长,出敌不意拿下 巴河。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林维先说,“可以。”詹楚芹提议让雷文学当秘书长, 说他五大三粗,扎上武装带,骑着高头大马,有气魄。詹楚芹扮副官,遇到敌人由 他对付。 大家都说这样好。战士们立即换上二十五路军的制服,雷文学也穿上了华达呢 军衣,扎上武装带,众人拥他跨上大马。他骑在马上学着秘书长的傲慢姿态,故意 学瘦猴儿的嗓门:“我是秘书长,我要枪毙你!”大家都笑,在笑声中赶路。 15日下午,加强连向上巴河前进。穿上二十五路军制服的便衣队,提着短枪在 前面开路。雷文学骑在马上,十几个人簇拥着,缓缓而行。詹楚芹因是副官,自然 跟在马后,再后是加强连,穿着国民党的军服,托枪、上刺刀,摆起来是长长的一 串队伍,好不威风。到了上巴河,便毫无阻挡地进了大街。保安团的哨兵老远就看 见了,像乌龟似的伸长了脖子,傻乎乎地望着。一直到队伍走到跟前,方怯生生地 问:“长官,长官,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二十五路的!”走在前面的是个班长,他像吃了炸药似的回答敌人。然后又 故意大声向骑在马上的雷文学报告:“秘书长,这里的岗哨拦阻,不让我们进上巴 河!” “副官,怎么一回事,你前去看看。”雷文学对詹指导员说。 詹楚芹从马后跑到马前,双手叉腰,趾高气扬,神气活现地说:“哪一个这样 大的狗胆,叫他跑步过来!” 那位班长便以命令的口吻喝道:“喂,我们长官要你跑步过来。”他故意把 “长官”二字说得特别响亮。 那个哨兵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在詹指导员面前立住了脚跟。他敬了一个礼,垂 手侍立,大气也不敢出,仿佛木头人似的。詹指导员也不还礼,只狠狠地瞪了他一 眼,开口道:“谁叫你拦阻秘书长进上巴河的,耽误了秘书长的事,要割了你的头。” “报告……报告长官,我……我……没阻拦。”敌哨兵结巴了:“只……只问 长官是哪一部分的。” “强辩!你瞎了眼,没看见我们是二十五路军吗?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 快把秘书长领到你们连部去休息,把牲口喂好,把你们当官的替我找来!” 敌人的连部在大庙里,庙内的敌人不多,大多数到街上闲逛去了。这座庙里有 两个大殿,大殿之间是天井,天井的两旁是厢房,从它里面的摆设上看,是连部的 办公室。就请“秘书长”在这里休息。詹指导员看看旁边无人,轻声笑着问:“林 营长,我们的戏还演得可以吧?” “很好,”他说,“配合得不错。” 三人商量一阵后,“秘书长”留在厢房歇着。林营长同詹指导员来到大殿里, 短枪班的战士跟在后面,都装着欣赏大殿里的泥菩萨等候着敌连长的到来。不一会, 一个当官的气喘吁吁地来了。短枪班的班长迎了上去,递给他一张缴获的敌秘书长 的名片。他一手接名片,一手揩头上的汗,然后整理一下服装,齐步走到他们面前, 脱下军帽,对他们一鞠躬,两腿挺直地站着。“报告长官,我是连长。” 这时,加强连的战士都站好了位置,只要把手一招,就可以瓮中捉鳖,但林维 先没有这样做,他考虑敌人一个连的武装还没解决,因此,只说了一声:“稍息。” 敌连长刚刚稍息,见詹指导员走到他面前,他又右脚跟靠左脚跟立正站着,大气也 不敢出。惴惴不安地望着詹指导员。 詹楚芹故意歪着脑袋,连讽带刺地说:“你的胆子不小呀!秘书长来了,你不 迎接倒也罢了,还派人阻拦,不准他进上巴河。秘书长生气了,老弟!” “长官,我不知道秘书长要来呀!”敌连长一肚子委屈,满脸的惶恐,几乎要 哭出来。 “你怎么不知道呢?有一支红军下了平原。军部委托秘书长来视察这一带的防 务,你不知道?” 詹楚芹指导员真有一手,不仅会“演戏”,编“台词”也来得快。敌连长就更 加委屈了,带着哭音说: “我们没有接到通知呀!” 林维先营长走过来,用同情的语调说:“好吧,你真的不知道也不难为你。” “副官你帮帮忙吧,在秘书长面前美言几句,替这位连长说说情。” 詹楚芹知道其意,说,“好吧,看我们营长的面子,帮你说说。”他一扬手走 了。 林维先留在大殿内,同敌连长攀谈。 “你们的人呢?人都到哪去了?秘书长要点名训话,人集合不起来就糟了。” “报告长官,饭后休息,弟兄们……唉唉。” “是不是到街上逛去了。你们这样的纪律太松懈了。怎么对付共产党呢?秘书 长知道了,可不得了呀!赶快把人找回来!” “是,是,我这就去找。” “派两个人去得了,你不用亲自去了。我还要同你商量这里的防务,秘书长问 起来好回答啊。” 不多久,敌勤务兵来向他报告,人都找回来了。林维先说:“好吧,老弟,你 去集合队伍,我去请示秘书长,他要不要训话。” 敌连长欢天喜地走了,没有多久就把他的队伍集合在大庙的天井里。 敌连长向林维先报告:“全连集合完毕……” “秘书长是讲政治,把枪架好,队伍带到课堂去。没有课堂,到大殿里也行, 坐整齐一点,像个上课的样子,秘书长看了也欢喜。”林维先指挥他。 敌连长听他说得有理。命令士兵把枪架好。要值班排长把部队带到大殿内,一 排排面对如来佛像席地而坐。士兵们知道有“大官”来训话,哪里敢乱说半句。都 像木头人似地坐着。这时,林维先就带着敌连长来到厢房请“秘书长”。雷文学就 坐在那里,被憋得满脸不高兴。 红军加强连的一个排和短枪班的战士,早已三三两两站在天井的四周了。林营 长站在厢房门口,故意大声说:‘佛兄们,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集合!” 战士们都理解,这就是行动的信号。机枪班的同志迅速奔到大殿的门口,用机 枪对着大殿,短枪班的战士直扑厢房,其余的战士收缴架在天井的步枪。这一切都 在一两分钟内进行完毕,十分干净利索。大殿里的匪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 了。这时从厢房里传来了雷文学的骂声: “他娘的,不干这个买卖了,当秘书长,没把老子给憋死!” 接着又传来他们爽朗的笑声。 花了半宿工夫,才把这一连的俘虏处理好。休息一会,天就亮了。准备继续向 新州前进。加强连冒充二十五路军,解决了两股敌人,再假冒二十五路肯定是不灵 了,于是他们又换上了保安团的服装。 大约走了三四十里光景,前面有两座山,一高一低,横在通往新州的大道上, 山虽不大,但树林茂密。红军是惯于打埋伏的,当然更要防备敌人的埋伏。林维先 用望远镜仔细看看,树林太密,什么也看不清。于是,林营长命令部队在距山脚不 远的一个叫总路嘴的小村庄隐蔽休息,要雷文学派一个排先上山搜索。林维先去找 当地的群众询问山上的情况。这时才知道,这个山就是马鞍山,除了一条大路外, 还有几条小路可以上山。 果然不出所料,山上有敌人。红军刚搜到山脚下,山上就响起了军号声。“有 多少敌人?是哪部分的?”林营长心里想着,一面要通讯员跑步赶上搜索排,命令 他们停止前进;一面又拿起望远镜仔细地瞧,还是看不清。敌人在山上,红军在山 下,地形对我不利。进退失据,攻守两难。怎么办?雷文学走到营长面前,他从腰 间拔出驳壳枪,打开大机头,说:“营长,让我先带一个排上去!” “上去?你知道山上有多少敌人,怎么打法?” 他说:“我们穿的是保安团服装,就冒充保安团好了。敌人能一下弄清我们是 啥路数?上了山,妈的,一下扑上去,抢占有利地形……” 林维先心有顾虑。这个地方和团陂、上巴河不同了。那时红军初下平原,出敌 不意,用伪装战术,容易迷惑敌人,现在群众早传开了,红军下平原了。又释放了 许多俘虏,难道敌人还不知道红军用伪装战术而提高警惕吗?贸然上山,说不定弄 巧成拙。林维先说:“等一等,不要忙着上。” 三个人又商量一阵,又仔细观察四周的地形。林维先就看中了左边的一个山梁, 那里地势高,树林也密,如果偷偷从侧面上去一个班,控制这个制高点就好了。正 在运筹,敌人的号声又响了。 小司号员突然高兴地说:“营长,敌人吹号同我们联络,兔崽子把我们当作他 们自己的人!” “真的吗?”林维先有点不相信。 “那还能假!昨日在上巴河弄到保安团的号谱,”小司号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 纸本,递给了营长。“你看,你看,这不是吗?” 的的哒哒的号声又响了,山上的敌人在催答复。林营长对小司号员说,答复他 们,我们是保安团八连。 嘹亮的号音直飞山顶,不一会同敌人联络上了。山上山下一吹一应,一问一答, 相互对吹一阵,司号员放下号向营长报告:“营长,敌人是保安团九连,要我们派 一个人去,同他们联络。” 敌人真刁滑,号声联络上了不算,还要派人去,显然是接受了教训,不信这个 “保安团八连”了。去还是不去。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好吧,司号员答复他 们,我们派人来了。”林维先说。 雷文学和詹楚芹都想去。前者勇猛,后者机智,派谁去合适呢?此去比关云长 单刀赴会还要危险。林维先想了一下说,雷文学去吧。只身入虎穴,没有一股虎劲 不行。再说雷文学有丰富的临战经验,关键时刻用得上。“让雷文学去。”林维先 说。“上刀山我也不怕,营长放心好了。”雷文学说。 雷文学走了,其余的人做好战斗准备,假装在路边休息。 雷文学打开了驳壳枪的保险,插在腰间,又揭去手榴弹柄上的盖子,为了赢得 时间,他慢腾腾地往山上走。当他走到半山腰停下来,敌人还没有动静,约莫过了 一支烟的工夫,才从林子里转出一班人来,几个当兵的,簇拥着一个当官的,挂着 上尉军衔。他们在离雷文学二三十米处,停了下来。“你是什么人?”那个当官的 冲着雷文学问,想给他一个下马威。雷文学哪能吃这一套呢,反问道:“你是什么 人?”“我是九连连长。”敌人回答。“我是八连连长。”雷文学说。 “八连连长?”敌人冷笑了一声,“哼!” “对,我是八连连长,刚到任的。” “新到任的,久仰,久仰。”敌连长狡猾地边说边大摇大摆地走上来了,他妄 图仗着人多势众,活捉雷文学。雷文学不愧为久经征战的老战士,他不慌不忙,等 到敌人走到距离十几步处,突然把手往前一指,大声喊道:“你们快打啊!” 敌人吃了一惊,以为他们的背后发生了情况,掉头往后看。雷文学刷地一下拔 出枪,对着敌人“砰砰”两枪,敌连长应声倒地。跟着敌连长上来的那些家伙一阵 慌乱后,举枪向雷文学射击,只见雷文学倒地一滚。“糟了……”林维先一句话没 说完,忽听得一阵机枪声在山岭上响了,弹雨落在敌人连队的头上。这是红军的一 班战士从侧后插上去了。敌人只注意他们眼前发生的事情,没有防备侧后的突然袭 击,因此,乱作一团,朝树林里四处乱窜。迎接雷文学的那一班敌人听到背后的枪 声,吓得撒腿就跑。这时雷文学猛然纵身跳了起来,几颗手榴弹摔在敌人的头上。 林维先见此大叫起来:“啊!他还有这一手!同志们冲呀!” 战士们个个都象离了弦的箭,勇猛地向敌人射击。红军拿下了马鞍山,朝着逃 跑的敌人猛打猛追。约一个小时的战斗,毙伤敌十余名,俘敌六十余名,少数残敌 向新州城方向逃窜。 残敌像打惊了的兔子,狼狈逃进了新州城,紧闭城门。红军一直追到城脚下。 为了调动敌人,战士们脱掉保安团的服装,显出红军本来面目。在新州城外游 击。随即转移到大崎山,李家山,杀了恶霸地主倪炳成五兄弟,还打了一些土豪, 把粮食分给贫苦群众,大崎山、李家山的分粮斗争闹得火红。敌人害怕了,急令敌 三十二师向大崎山扑来! 加强连夜行昼宿几百里,长途奔袭巴河街。那里有敌人的军需弹药仓库,打下 它可以补充我军的物资装备。 巴河街,又名下巴河,它南临长江,北靠木鱼山,西有巴河,东边是大的湖泊, 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只要控制木鱼山,巴河敌人就成了瓮中之鳖。 下午4时,开始进攻。雷文学带着尖兵班,在距巴河大街三四百米处,与敌游动 哨相遇。红军再次冒充二十五路军。并拿出关防文件,说是去巴河街仓库领取弹药 和服装。并要求哨兵带路。敌游动哨见势来头不小,不敢违令。红军一、二排尾随 敌人跟进。三、四排,也迅速向木鱼山运动。谁知雷文学带着一、二排前进几十米, 镇上的守敌发现异常,呜枪阻止前进,红军继续前进,边走边对敌喊话,敌人非但 不听,反而打得更凶了。林维先看看城防工事;再听听子弹的呼啸声,真好笑,偏 离太远了。雷文学用眼光向营长请示。林维先点点头,他猛张飞似的大喝一声: “冲呀!”一、二排在各自排长带领下,左右迂回,迅速突进,像一把巨大的老虎 钳,一下钳住了镇东北的警卫排,摧枯拉朽似的,没有几下就把敌人的几个碉堡拔 了。几分钟后,三、四排也拿下了木鱼山,解除了真武庙内的敌人武装。不过二十 分钟控制了整个巴河街。 巴河仓库打开了。崭新的被服堆积如山,机枪步枪子弹一箱箱层层叠叠,战士 们喜得咧嘴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好东西。 很可惜,东西太多拿不了,留给敌人不甘心,没有办法,只好烧掉。 红军撤出巴河街。木鱼山的北麓升起了冲天的烟柱,敌二十五路军惊慌失措, 急速向巴河方向开进,山区“清剿”的敌人终于被调出来了。林维先率领加强连又 急速回师大别山。 当他们返回麻城护儿山时,一个不幸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使战士们惊呆了。他 们敬爱的“小师政委”方永乐牺牲了! 三角山会议以来,鄂豫皖边区各级党组织和红二十八军在斗争中不断总结经验 教训,正确掌握分散与集中的时机,牵着“清剿”军的鼻子走,游击战争的战略战 术的运用日趋成熟,多次取得成营歼灭敌人的大胜利。尤其是红军部队、地方游击 队和便衣队相结合,有力地打击了敌人,其中较有影响的战斗共三十四次,歼敌五 千余人,缴获各种枪支四千余支。游击区域迅速扩大到三省边区的四十五个县。这 是鄂豫皖边区三年游击战争中形势最好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