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日本方面这种错综复杂情况陈卅是一无所知,他蹲在磨盘上苦苦思索着小日 本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你们过来看看,”陈卅在桌面上摊开地图,指着朝阳、叶柏寿方向说道, “小鬼子现在是大军压境。虽然他们一直按兵不动,可总不会放在那里干吃饭吧? 如果他们一旦动起来,我敢保证,汤二虎绝对不是人家对手。所以,守住热河是 没指望了。既然是这样,那咱们也不能傻乎乎在这儿等死吧?晚打算不如早打算, 咱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赶紧撤离这是非之地。” “撤?你要往哪里撤?”宋玉昆问道。 “先到察哈尔再说。” “一营和老郑他们怎么办?” “我已经派通讯员联络去了。老郑和一营暂时不动,能捞一把为啥不捞呢? 我已经给郑二杆子下了死命令:不带回一个加强团就不用回来了,找棵歪脖树吊 死算啦!”陈卅说得很坚决,看来他的决心已经雷打不动。 说走就走,这就是救国军的优势。当夜,救国军军部、二营以及军部直属部 队一同开拔奔向察哈尔。 要说陈卅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居然敢在承德城外大摇大摆搞穿插。守 城的国军虽然听到城外“呼呼隆隆”动静异常,可是没人理会。只要城池不受威 胁,这些小兵当然不愿意多管闲事。否则一个电话报上去,当官的准保叫他出去 看看。这年头谁愿意黑灯瞎火冒那份险啊? 所以,救国军从汤二虎的眼皮子底下过去,包括热河省主席地方大员在内, 都居然一无所知。看来靠这些人守土抗战,热河省若是能守得住,那可真就奇怪 了。 陈卅对国军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骑在高头大马上走着走着,突然放声大笑。 “当家的,你怎么啦?”凤凰俏皮地扭过头。睫毛忽闪忽闪,脸上充满了好 奇。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陈卅说道,“老蒋这是要把天下拱手相让啊!” “噢?”这些手下干部全都愣了。郭仲良插科打诨道:“谁也别插话,让他 说,让他说!听听他又有什么惊人之语。对了小杨,赶紧拿笔把他话记下来,没 准将来能整理出一本书。” 陈卅满不在乎,他指着天上星斗说道:“老蒋的兵是一见日本人就散,而咱 们呢?他散多少咱们就收多少。他老蒋是越打人越少,可咱们呢?人会越来越多。 再经过咱们一调教那就了不得,横扫天下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老蒋就是想不挪 窝都不行。” “你那么肯定老蒋一定会和小鬼子死缠烂打吗?”凤凰笑着问道。 “不敢肯定,不过他越不打那就越糟糕。为啥这么说呢?因为咱们抗日啊! 这年头谁要是抗日谁就能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可不是瞎说的,老百姓的 心里有着一杆秤啊!” “大胆说得对!”宋玉昆点头称赞道,“我们所做的一切要是对不住百姓, 那也会失去天下。前车之鉴后车之鉴,古往今来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不少,可是真 正做到的,又能有几人呢?” “老宋,你们共产党做得就很好吗!”陈卅突然说道,“我觉得你们将来很 可能会得到天下。我这眼睛看事情毒得很,没根据的事情我绝不会乱说。” “噢?”这些共产党员全都来了兴趣。郭仲良兴奋地问道:“老陈啊!你说 说看,你根据什么认定共产党能得天下?” “就说你们对待老百姓那个实诚,我可从来没见过对老百姓这么好的绺子… …” “嗯!嗯!”郭仲良苦笑着打断他,“老陈哪!咱能不能不用这‘绺子’二 字?我听着别扭……” “行!行!可是……”陈卅扭头问道,“可是不用‘绺子’称呼该用啥?那 我可就不懂了。” “就用‘组织’二字吧!中国共产党是代表人民利益的先进组织。”宋玉昆 接过话题纠正陈卅。自从认识陈卅到现在,他第一次感觉到心情是那么的舒畅, 提起自己组织名称的时候,也从未像今夜里这样:有着一种痛快淋漓的自豪感。 “好,就叫他组……组织吧!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组织,那对老百姓像对自 己眼睛似的。就拿老宋来说吧!论学问那就不用提了,可人家一点架子都没有。 手无缚鸡之力眼睛都近视到那种地步了,还时不时帮助老百姓挑水扫院子唠家常, 整得跟一家人似的。虽说挑的水还没有洒的多,可是人家的心意尽到了呀!你再 看看国民党,我就没听说过哪个国民党肯放下架子帮老百姓忙这儿忙那儿。” 陈卅这几句话说得宋玉昆面皮发热,他赶紧打着哈哈解释道:“过奖过奖… …我做得还不够……那个……很不够……” “你就不用谦虚了,”陈卅笑道,“我这人不会轻易夸人,既然夸你那就说 明你做的叫我佩服。当然,也不仅仅是老宋一个人,还有小杨、老郭……你们是 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别别!你可千万别夸我!”郭仲良赶紧摆手。 “陈军长!我一个小丫头不提也罢。”杨雨也突然变得谦虚起来。这二人倒 不是不喜欢被人夸,而是陈大胆夸奖人的方式很特别,刚才夸奖宋玉昆那几句话 大家全都领教了,听起来感觉有些怪。 “看看!你们又谦虚了不是?”陈卅很认真地说道,“你就说小杨吧!女孩 子家,按理说应该呆在闺房里描龙绣凤,可是人家不一样,啥地方不一样呢?人 家和戏文里那个花木兰差不多。花木兰也比不上她,花木兰是替父从军,小杨呢? 那是为国从军。就说咱这救国军里,哪个伤员没被她护理过?这还不算,上战场 抢救伤员,她比郑二杆子表现得还像个爷们。一个姑娘家,枪林弹雨中钻来钻去, 背过的伤员都赶上半个连了……” 杨雨咂咂嘴,品着陈卅的话痛苦地问道:“陈军长,您这是在夸我吗?我怎 么总觉得你……” “别谦虚,别谦虚!谦虚过头那就是虚伪。”陈卅信马由缰,一边走一边叹 道,“这还不算,就说咱们在白石村驻扎的时候,有一户人家……好像是老王家 ……对!就是老王头家。老王家的小孙子病了,发了高烧。这杨雨可了不得,守 这孩子守了整整三天三夜。咱队伍上的药向来就是不够用,可是杨丫头为了这孩 子,基本上把药箱子都搬到老王头家去了,而且还是免费赠药。后来那孩子好了, 你看老王家那一大家子感激的呀!二十几口跪了一整院子,口里不停叫着你观世 音菩萨。不明白的,还以为这孩子是你的……哎哟!” “当家的!你有点嘴德好不好?小雨还没嫁人呢,你这么说也后谁还敢要她?” 凤凰心细,抬手在陈卅的腰眼上一拧,及时止住了他胡言乱语。 果不其然,杨雨听到陈卅的“赞美之词”后,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她捂着 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嗯嗯……”陈卅清了清喉咙,连忙解释道,“我……我没别的意 思,是在夸你……这个……夸你……没别的意思……是吧!领会我的心意就行, 不必认真。呵呵……这个,我的话还没说完,不过咱就不说小杨了,就说老郭吧 ……” “别别!求求您,还是放过我吧!我宁肯挨骂!”郭仲良拨马落荒而逃。 “呵呵……你瞧这老郭,那小脸皮薄的……呵呵……”陈卅笑得很开心。 “老陈哪!你今天怎么有兴趣说起这些来了?”宋玉昆问道。 “我是想说你们共产党哪点都好,就是有一点挺招人烦。” “噢?你说说看,是哪一点呢?”宋玉昆觉得陈卅这句话很关键,说不定这 就是陈卅在通往革命的道路上,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陈卅想也不想,继续说道:“你们没事总在一起嘀嘀咕咕开啥小组会,好像 有啥见不得人似的。既然你们觉得自己是光明正大,为啥还要在救国军里偷偷摸 摸做事?其实这倒也罢,我听说你们这一段时期把我媳妇也给拉进去了,弄得我 想见她一面还得问她有没有空?你说说,这像啥样子?要不是相信你老宋,我早 就把你们几个捆上好好问问到底是咋回事。” “你瞎说什么?谁是你媳妇?”一旁的凤凰不高兴了,她伸出手指在陈卅腰 间重重一掐,嗔道,“你有点正事儿行不行?那是……的小组会,你想到哪里去 了?” “……的小组会?什么的小组会?你这娘们手可真黑,总往一个地方下手, 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掐掐?”陈卅揉着腰眼,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有多复杂。 “大胆啊!你误会了,”宋玉昆眼见不把问题说破是不行了,他叫过陈卅低 声说道,“这是我们党的内部会议,你还不是我们党内的同志,所以没叫你参加。 请你不要多想。” “我不是你们同志?那咱们混了这么久算是咋回事?” “那是另外一回事。你没有提出申请,所以只能算是党外人士。” “党外人士?我咋越听越糊涂。” “所谓党外人士,就是同情我党和我党保持一种朋友关系的开明人士,我这 么说你能理解吗?” “好像有点明白了……对了!我那没过门的小媳妇也是党外人士吗?” “你是说凤凰?她不能算是党外人士,如今她已经是我们党的预备党员了。” “预备?还预备党员?”陈卅听得满脑子都是糨糊,“老宋,你能不能说得 再明白些?我听着有点乱。” “所谓预备党员,就是经过一段时期的考察后,证明确实符合我党党员要求 的党外积极分子……” “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凤凰没啥大毛病就可以成为你们的党员是不?” “差不多吧!” “太突然了吧?这么大的事情她咋不和我商量?”陈卅挑理了。 “加入共产党要凭个人的自愿,只要她愿意,就没必要请示任何人。” “郑二杆子呢?这小子是不是啥预备党员?” “他也快了……” “你就告诉我还有谁不是吧!”陈卅越来越觉得共产党办事真是干净利落, 就凭这办事效率,将来若不成气候,那老天爷真该配副眼镜了。 “老陈,你就没想过要和我们一起干吗?” “一起干?咱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陈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噢……这个……是的,是的!”宋玉昆没再说什么,他暗道,“看来齐书 记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凤凰一直谛听二人的对话,直到陈卅装疯卖傻故意转移话题时,才忍不住插 嘴说道:“他陈大胆是个典型的流氓无产者,除了对金钱和利益感兴趣之外,说 别的都是白搭。”帮助陈大胆是党组织交给凤凰的考验任务,她对此很上心。 “流氓?还啥无产者?啥意思?流氓我懂,和我原来的买卖行当差不多,可 这无产者是个啥?和你写的那个‘钱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有啥关系?”陈卅 怎么看,怎么觉得凤凰像是个外星人。 “是‘全世界’,不是‘钱世界’。你脑子里整天都想了些什么?”凤凰想 笑又不敢笑。 “有区别吗?这个世界没钱还叫啥世界?你还敢笑?笑个啥?我说错了吗? 不好好读书还笑话别人,你个小丫头片子……”陈卅越说越生气,越生气越想说, “我吃高粱米干饭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 “你这个人哪!”凤凰摇着头一脸惋惜,“自己不读书居然还笑话别人,知 不知道你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能把人笑死?” “笑我?凭啥笑我?我哪点不对啦?” “你不服气是不是?那好,我就你一个问题,你若是能答出来,从今往后我 一切都听你的!” “你问吧!谁怕谁啊?” “你知道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是在哪里成立的吗?” “这个……是啊!在哪里成立的?说书的咋没讲过?” “看看?不知道了吧?” “谁说的?你等会儿,让我想想……我还就不信我不知道……”陈卅抓耳挠 腮,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转身向宋玉昆问道,“啥是无产阶级政权?”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问别人能代表你自己明白吗?”凤凰是一点面子都没 留给这位未来的“老头子”。 宋玉昆微微一笑,正欲回答,不料凤凰喝道:“宋先生别告诉他!他不是什 么都知道吗?那就让他自己说。” “说就说,这有什么呀?”陈卅左思右想,觉得今天反正是丢人了,索性就 丢到底吧。于是,他干咳几声娓娓道来:“这个……这个无产阶级政权……哎? 我说,咱们能不能先解释解释这无产阶级?” “你说吧!”凤凰心中偷笑,她竖起耳朵打算看热闹。 “这个无产阶级……”陈卅咂咂嘴,“这个所谓的无产……啊?那就是没有 家产是不?有家有业那还叫啥无产呢?对不对宋先生?” “有点这个意思,不过……” “那就对了!”陈卅呵呵笑道,“穷人就是穷人,还整那么文绉绉干啥?呵 呵!无产我是答出来了,至于这个阶级嘛……啊?就是阶级……至于政权呢?政 权……对了!是不是政府的‘政’字?” “不错!”宋玉昆点点头。 “那就更对了!”陈卅一拍大腿说道,“那就是政府要有权,是不?政府要 是没权就跟那蒋委员长似的——成天看人家外国人脸色。所以啊!这句话连起来 就是:穷人阶级的政府要有权,对不对?” “这个……”宋玉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一旁的杨雨,笑得前仰后合。 “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凤凰哭笑不得,“真难为你还能把这句话解 释得如此丰富多彩,佩服,佩服,呵呵……” “那咋地?难道穷人的政府就不能有权吗?我说错了吗?” 宋玉昆叹口气,摇着头说道,“人糙理不糙,接着说,接着说!” “所以啊!无产阶级政权也就是穷人的政府,这个穷人的政府是啥时候开山 立柜的呢?这个……这个……我好像听张贯一张大哥和我提起过……那是啥时候 的事来着?我记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是在笆篱子(监狱)……” “对对!是巴黎,就是巴黎!”宋玉昆连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用力点着头。 “呦!蒙上来啦?”凤凰吃惊不小。 “那还……”陈卅脸上异常得意,可是心里却在“怦怦”乱跳,“这点事情 还能难住我吗?呵呵……” 凤凰撅着小嘴不服气:“我学了半天才明白的事情,居然被你三言两语给蒙 出来了?不行!绝对不行!我还得考考你。” “随便!”陈卅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你说说马克思是谁?他是哪个国家的人?” “马……个啥斯?还……还哪国人的干活?”陈卅一惊之下学起了小日本。 “恩格斯又是谁?他和马克思是什么关系?” “嗯?” “你知道列宁是谁吗?他领导的革命叫什么革命?是哪一年爆发的?建立的 政权又叫什么政权?” “嗯?嗯?” “你知道无产阶级为什么会受压迫,资本家是通过什么手段来积累财富的吗?” “嗯?嗯?嗯?” “什么是帝国主义,帝国主义的特点有哪些?” “嗯?嗯?嗯……哎哟我的妈哎!”陈卅一声惨叫,差点没从马背上栽下来 ……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