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转眼之间,陈卅等人已在牢房中被羁押了一个月。经宋玉昆亲自安排,救国 军各级领导岗位已被组织派遣的同志所接管。可就在这一个月内,北方的形势发 生了急剧的变化。有消息说,国民政府正派代表与日军进行非正式秘密接触。就 在接触的同时,日军大举进犯察哈尔,除了攻城略地,剑锋直指察北重镇多伦。 暂时腾出手来的国民党,在收拾华北乱摊子的同时,想起了救国军。从收集到的 情报来看,这个救国军的内部隐藏着大量的共产党,根据这一点,国民党算是找 到了借口师出有名了。经过暂短的准备,国民党从华北驻军抽调一个整编师,准 备对救国军实施围剿。 北有小日本,南有政府军,救国军的处境刹那间变得异常严峻起来。 “老郭!上级已经批复由老郑接替军长职务,并且还让我们做好准备参加即 将组建的‘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我军今后的工作,都要在同盟军‘察哈尔 前线委员会’统一指导下进行。对了,听说同盟军的领导绰号叫‘吉大胆’,曾 经在西北军当过军长,还做过一任宁夏省主席。”宋玉昆攥着文件从门外走进, 显得兴奋异常。 “噢……”郭仲良苦笑一声说道,“想不到你的批复这么快就下来了。不过, 上级派个国民党来指挥咱们,你没搞错吧?” “他不是国民党,是咱们自己的同志。” “自己的同志?”郭仲良默念道,“吉大胆……陈大胆……都是大胆啊……” “你就别提那个陈大胆!这家伙死扛到底就是不认罪。嗨……”一提到陈卅, 宋玉昆就头痛不止。 “你想让他认什么罪呢?难道抗日也有罪吗?”郭仲良摇着头,心中凄苦无 比,“以他的性格,能认罪那才叫怪了。” “老郭!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就这意思!” “你……你……”宋玉昆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如果我没有当书记的姐夫,是不是连我也要抓起来?我听杨雨 说,你宋政委可没少派人监视她的行动啊?”郭仲良不咸不淡地问道。 “老郭……”宋玉昆叹口气,用和缓的声音说道,“你想的太多了,好像我 宋玉昆是个十恶不赦的野心家。我对党的忠诚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看来,我们应 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你想怎么谈?咱们还能怎么谈?除了老陈,你觉得我还能有兴趣听别的吗?” “你怎么三句话离不开这个陈大胆呢?”宋玉昆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大声喊 道:“你不谈就算啦!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把他材料递交给即将成立的‘察前委 ’,让组织来决定该怎么处理吧!我相信新来的领导能够解决他的问题。” “嗯?”郭仲良打个寒战,瞧着宋玉昆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啦?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宋,老陈的材料你都组织完啦?” “差不多了,就等几位领导签字!” “能不能让我先看看?”郭仲良请求道。 “这……好吧!反正你迟早也要看。”说着,宋玉昆取出材料递给郭仲良。 郭仲良匆匆扫过几眼,突然,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啦?” “老宋!老陈说过的‘共产共妻’你也给写上啦?”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向组织汇报工作就要实事求是嘛!” “老宋!”郭仲良的脸上已经说不清是一种什么表情,他指着文件,用一种 几近乞求的声音哀求道:“老宋,你……你这份文件送上去,陈大胆就算完啦! 那可就全完啦!我求求你,刀下留人行不行?放他一条活路行不行?行不行?” “老郭!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忘记你是个党员!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都干了些 什么?不但推三阻四阻挠办案,而且还处处维护他。你到底还有没有党性?该怎 么处理陈卅那是由你我决定的吗?那是要由组织来决定!” “你……”郭仲良咬牙切齿瞪着宋玉昆,缓缓摇着头说道,“小鬼子千方百 计要杀之而后快的陈大胆,他没死在鬼子的刀下,却要死在你宋玉昆的手里!你 ……你这是替鬼子解决了一块心病啊!你……宋玉昆!我操你八辈祖宗!”郭仲 良喊罢抡圆了巴掌,重重扇了宋玉昆一记惊天动地的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太脆,随着宋玉昆旋转不定的身体,那副玳瑁眼镜飞得无影无 踪……“郭仲良!”宋玉昆捂着腮,一丝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滴落!“ 一曲尽落,汤二瘭子提提裤子,伸出乌黑的手掌擦擦鼻涕。包二柱放下手中 的唢呐,举起铜锣向周围听客赔笑讨赏钱…… 几个铜板“叮叮咚咚”落进锣盘,感激得包二柱点头哈腰掉眼泪,“谢大爷 的赏!谢大爷的赏…….” 自从陈卅被抓,他随身的两个警卫员便没有人管了,一日三餐本应供给的食 物也被人为停止了。按照韩柏的意思,这两个人不适合在军队继续干下去,所以, 每人给一块大洋自谋生路。汤二瘭子倒没什么,可是包二柱却不干,他正想破口 大骂,却被瘭子给捂住了嘴…… “瘭子!你凭啥拦着我?”挣脱后的包二柱气得抬腿就踢。 汤二瘭子憨厚地一笑,揉了揉生疼的屁股说道:“军长……没人管……”一 提到军长陈卅,包二柱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军长啊!我包二柱对 不起你,没保护好你呀!” 汤二瘭子龇了龇牙,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当晚,这两个人买了被褥和 吃食悄悄给陈卅和凤凰送去。 “瘭子!柱子!你们咋还没走?”蓬头垢面的陈卅从单身牢房里伸出大手, 摸着瘭子和包二柱的脸,虎目含泪。 包二柱抓住陈卅的手放声痛哭:“军长不走,我们也不走!” “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别让兔崽子们小瞧我陈卅带过的兵!” “是!”包二柱立正敬礼,可是不争气的眼泪依旧潺潺不止…… 几个人默默对视了半天,陈卅忽然叹口气说道:“走吧……去找一个能要你 们的地方,好好干吧……” “军长!”包二柱凄厉地叫了一声,无奈地摇着头。 “走吧……”陈卅拈着络腮胡须上的草屑,摆摆手,“你们走吧!我陈大胆 不想让人看到现在这副熊样,我给咱救国军丢人了……” “军长!”包二柱跪倒在地给陈卅叩了三个响头,伏在地上哽咽着说道, “军长不走,我包二柱也……也不走,要死……要死咱就他妈死在一块儿!” “汤二瘭子!”陈卅背过身去大喝一声。 “呵呵……到……” “你把他给老子拉走!拉走!”话音未落两行热泪滚滚长流,陈卅已是泣不 成声。 “军长!军长……”包二柱哭着喊着,被汤二瘭子强行拖出去。 “当家的!”凤凰颤抖着声音从隔壁小窗户伸过来一只生满冻疮的手,不停 地摸索着…… “我在这儿,在这儿!”陈卅冲上前一把握住那只小手,哈着气轻轻地揉搓 :“凤儿啊!你别怕,我在这儿,在这儿。” “当家的,咱们是不是快上路啦?” “不会的,有我在这儿,谁也别想动我老婆。”陈卅说着,伸出舌头在凤凰 手背的伤口上轻轻舔舐……“凤儿啊!还疼不?” “不疼了……有你在我就不疼……当家的,我好后悔……” “后悔啥?” “后悔没给你生个一儿半女,叫你老陈家断了香火……” “傻丫头,说这些干啥?咱这不是遭难了吗?我还连累你跟我一起受罪……” “我不介意,”凤凰愉悦地说道,“能和你死在一起,这辈子值了。” “傻丫头,不兴说啥死不死的,咱们都要好好活着,要活到儿孙遍地,地老 天荒。” “当家的,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是逗我开心。不过这也好,咱们终于可以 厮守在一起了。我在想呀!如果下辈子也能和你做夫妻那该多好?对了,你下辈 子想做个什么人?” “我?”陈卅低头想了想,“如果天下太平了,我就去种地,做一个庄稼人, 守着你热热乎乎地过日子。” “那你不带兵啦?” “带!只要有机会我还会带兵。” “呵呵……” “你笑啥?” “我笑你死性不改。” “别笑我,你呢?你打算干啥?” “我……我不知道……或许生在官宦人家也说不定。” “生在官宦人家?”陈卅笑道,“你是官宦小姐,我是一个种地的,那你咋 能嫁给我做老婆?” “我不知道,”凤凰的声音充满了迷蒙,“反正再苦再难,我也要嫁给你… …” “凤儿……”陈卅鼻子一酸,泪水一滴一滴溅落在凤凰的小手上,“咱们俩 现在就是夫妻,从现在开始,凤凰就是我陈卅明媒正娶的老婆!” “当家的,你哭啦?” “没有!”陈卅悄悄抬起袖子擦擦眼泪,“我是……是流汗……流汗……” “瞎说!你净骗我……” 瘭子和包二柱流落街头,他二人谋生的手段全靠瘭子那超凡脱俗的小曲。尽 管汤二瘭子的小曲唱得不错,可是包二柱吹的唢呐就不敢恭维了。因此,这二人 饥一顿饱一顿,有时还要沿街乞讨来维生。 陈卅和凤凰的状况也不容乐观。负责监管的韩柏不知出于何等目的,以防止 二人反抗为由,特意嘱咐手下减少他们的饭量。连续五天,陈卅和凤凰就是在每 天一顿的稀粥里度过的。 陈卅还好说,可是凤凰就不妙了,不但月信儿停了,整个人也变得黑黑瘦瘦 有气无力。曾经明如秋水静如皓月的大眼睛不但失去了光泽,粉嫩白净的瓜子脸 也是一层一层脱落剥皮。 “凤儿!你要挺住!你绝不能走到我前头!”陈卅倚在墙角,用鞋子吃力地 敲着间壁墙。 “当家的……” “凤儿!咱不能低头,不……不能叫这些狗日的瞧扁……” “我……我听你的……”凤凰微微睁开眼睛,“当家的,我……我今天…… 又记住了几个字……” “记啥了?” “布尔什维克……” “瘭子,今天就换了这么几个大子儿,连买个饽饽都不够,可咋办呢?”包 二柱满面愁容,蹲在墙角唉声叹气。自从汤二瘭子再入牢房二次侦察,两个人知 道有人想要活活饿死军长。 得知这个阴谋后,包二柱整个人都傻了,精神好似瞬间就要崩溃。“军长… …”他想哭又不敢哭,强迫自己哭却又哭不出来。“瘭子!咱该咋办?咋办哪!” 情急问瘭子,可是瘭子又能有什么主意?他除了傻笑就会傻笑,事到如今,他依 然未失脸上的童真…… “咱们要给军长送吃的,不能让他老人家饿着,谁挨饿也不该轮到他!”两 个人跪在雨雪之中,扯住行人一口一个“叔叔大爷”地叫着,希望人家看在他们 是外乡人的份上,希望这些父老乡亲能看在他们打过鬼子的份上,施舍几个硬面 饽饽…… “军长!我包二柱就是要饭,也要让你吃到一口粮……” 当晚,陈卅捧着自己警卫员沿街乞讨弄来的棒子面窝窝头,放声痛哭:“兄 弟呀!我对不起你啊!” “军长!”包二柱也“呜呜”地痛哭,“我没啥本事,要不也不至于饿着军 长。” 陈卅哭着哭着,有气无力地喊道:“我堂堂救国军……响当当的大好男儿… …没有战死沙场,却跪倒在街头……”“噗!”一张嘴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 “当家的……” “军长!” 牢房里哭成一片…… “吃……快吃……都有份儿……呵呵……”汤二瘭子拍着陈卅肩膀,他那永 不改变的笑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含着眼泪,咽了咽嗓子眼的鲜血,陈卅将窝头狠狠咬去小半边。 “好吃吗?”包二柱微笑着流泪。 “嗯……”陈卅和凤凰狼吞虎咽咀嚼着,不住地点头。“咳咳……”一不小 心,陈卅把碎渣送进了气管。 “当家的,你慢着点儿吃,别呛着!”凤凰心疼得直埋怨。 “哎!哎!我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只是看看吗?谁叫你们送 东西给他们吃?”陈卅的呛咳引起了看守注意,未待陈卅将最后一口棒子面塞进 嘴里,看守一脚将食物踢飞。这一脚不偏不斜踹在了陈卅脸上,鲜血顺着他嘴角 鼻孔洒满了前胸…… “当家的!” “狗日的!你敢打我们军长?”包二柱疯了,他和瘭子上前抱住看守一通乱 咬……“啊……”黑暗中传出阵阵惨叫声。 “瘭子!柱子!你们快跑!不要管我们!”陈卅大声喊道。 “军长……” “这是命令!赶快执行!”陈卅拼出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喊罢,他眼前一黑 便人事不知…… “老韩,我下星期就要走了,你有什么需要我转交的没有?”宋玉昆换过一 件崭新的长衫,请韩柏为他参谋衣服的质料。 “对了,”韩柏取出一摞信递给宋玉昆,“这些信麻烦你转交给燕大的于慧。” 宋玉昆仔细瞧了瞧,笑着问道:“看来你没少写呀?” “取笑了。” “那到没有。说起来我还真愿意当这鸿雁,为你们这些有情人牵牵线也是功 德一件。” “老宋啊!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这点小事……对了,你不回家看看吗?” “怎么能不回呢?我不但要回家,而且还打算去趟北师大附中看看我那小妹 妹。” 两个人正说着话,保卫干事突然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顾不得擦汗,他气喘 吁吁喊道:“政委!不……不好啦!出大事啦!李通财反水了!” “李通财反水了?消息可靠吗?”宋玉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绝对可靠!他已经杀害了二团政委。” “杀害了政委?”宋玉昆整个人都惊呆了。 李通财和所有跟随陈卅出生入死的弟兄一样,事先并不知道军队内部发生了 巨变。部队营、团以上军官被带走时,是以“整训学习”的名义,被客客气气请 走的。由于整训学习在部队中时常开展,所以留守的军官也没有想得太多。 但是这次就不同了。自从张宝库和朱德彪走后,团政委姜志鹏的表现异常活 跃。他先是找到一些党内积极分子私下谈话,随后便以陈卅的名义对军官进行了 大换血。团长、副团长全被更换,若不是李通财性情温顺平素少言寡语,估计就 连他都有可能被请去“学习”。 “他这是要干啥?”二团参谋长李通财对陈卅很不理解,“军长干嘛要这么 做?他对老兄弟难道还不放心吗?”越想越不明白,越想也就越生气。怀着对陈 卅深深的不满,他喝起了闷酒,“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回家种地去!”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就在老兄弟对陈卅怀有深深误解的时候,包二柱 的出现使得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包二柱跑出监牢后,和汤二瘭子走散了。他一边哭一边痛骂那些要害军长的 “狗尿苔”。骂着骂着就下定了决心:“不行!我得救军长,就是豁上命也要把 他救出来!”包二柱已是心如死灰,至此,他不再指望任何人。人在绝望之下, 往往就会做出极端的事情。他跑向二团驻地,准备趁人不备去弄一杆枪,想要单 枪匹马救军长。 尽管包二柱的出发点还是可圈可点,可是他的身手——作为一名不太合格的 警卫员,就实在不敢恭维了。枪没弄到,反倒被遇袭的哨兵死死按在了地上…… 这一天是4 月27日,也正是李通财当班的那一天。身为参谋长的他原本心情 就不痛快,再加上晚间喝了点酒,脾气就有些暴躁。一听说一营二连抓住个“反 革命分子”,当时就火冒三丈。也没问是谁,下令将包二柱往死里打。可是没过 多久,当他酒醒之后,自己也觉得事情很蹊跷:这个反革命分子夺枪并不杀人, 那他夺枪干什么?出于好奇,他想亲自过问一下。不料,当二连战士将包二柱押 到面前,这两个人全都惊呆了。 “柱子!你不去守着军长,跑到我这里胡闹什么?” “李参谋长……”包二柱号啕大哭,咧着没牙的血口喊道,“快去救军长! 再晚就来不及啦!” “什么?”包二柱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击打得李通财头昏眼花:“你说什么? 你给老子把话讲清楚!如果你小子敢撒谎,老子就一枪崩了你个舅子!” “我说的都是实话!”当下包二柱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全部告诉给李通财… … “军长!”李通财仰天悲号,救国军二团二连和陈卅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全都 哭了……“军长啊!咱这是图个啥呀?你实心实意,可人家是咋对待你?”得知 事件真相的二连官兵,全都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如果当时二团政委姜志鹏的思想不是“左”得厉害,能够实事求是耐心劝解, 也许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展得一塌糊涂。 姜志鹏并没有针对这种情况开展有效的思想工作,他反而找来新任团长和副 团长,三个人率领警卫排上来先给李通财安上一顶“反革命叛乱的帽子”,随后 就以党代表的身份呵斥这个训斥那个,最后他还指着李通财的鼻子说:“李通财! 救国军是人民的军队,不是军阀的反动军队!你这样胡闹只会自取灭亡!”如果 这些话是由郭仲良亲自说出,或许事态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姜志鹏高估了自己 在军中的地位,他并不理解军队中至高无上的威信是从枪林弹雨中冒死拼杀换来 的。 作为救国军的组建者之一,李通财一个眼神往往要比姜志鹏一堆废话管用得 多。姜志鹏只想在气焰上压倒李通财,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几句话已经让酒后初 醒的李通财动了杀机。 “叭!”枪声过后,姜志鹏的顶梁盖儿被揭个大开大合,淋漓鲜血溅得新任 团长、副团长睁不开眼睛。 “把这几个大逆不道的狗杂种都给我毙了!”李通财吹了吹枪口上的青烟, 瞪着血红的眼睛下达了反叛命令。 几个警卫排的人如何是这些身经百战、血溅沙场老兵的对手?没用怎么反抗, 全被按倒在地捆个结结实实。 “参谋长!咱们该咋办?”有的战士问道。 “咱们去救军长,拥戴军长另立山头!” 一场本应可以避免的暴乱,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还等什么?赶紧调一师、三师还有军直属连把李通财拦住!”宋玉昆真是 急了,他万万没料到在自己的部队内,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办?到底该 怎么办?”宋玉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彻底乱了阵脚。解除一百多叛军的武装, 根本不需要调动两个师的兵力,情急之下,宋玉昆已经方寸大乱,不但将救国军 所属部队支配得团团乱转,而且还把声势弄得越来越大。 李通财率领二连向看守部队突然发动了进攻,在猝不及防之下,一个排的监 狱守卫部队被他缴了械。 “咋回事?”陈卅从昏睡中醒来,外面的吵闹声已经超过一般意义上的喧哗。 “当家的,好像……好像……”凤凰也感觉出事态发展得不正常。 就在这时,李通财一脚踹开房门,率领手下士兵急匆匆跑进来……“军长!” 看到陈卅那凄惨无比的样子,李通财再也忍受不住跪倒在地号啕大哭。“军长啊! 您受苦啦!兄弟们来晚了。呜呜……那些丧了良心挨千刀的狗日的……” “李通财!你狗日的在干什么?赶紧给老子站起来!”陈卅被人从牢房里搀 出,指着李通财的鼻子骂道, “你忘了咱救国军的规矩吗?” “军长!咱不跟他共产党干了!你领着弟兄们自己干!” “你先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把政委还有那些看守给杀了。只要您牵头,我相信所有的弟兄都会跟着 您走。” “你把政委杀了?哪个政委!” “二团政委姜狗日!” 陈卅痛苦地摇摇头,他倒不是怀疑自己在军中的威望,而是如此一来,就将 和共产党永远走上对立的一面。陈卅并不在乎和共产党的对立,因为此时的他, 还未彻底了解共产党也未充分意识到共产主义事业是一个什么“伟大事业”。但 是目前的局势,他却看得比救国军任何一位领导都要深远。 仓促之间拉走部队,那么部队清党后空余的军官位置由谁来替代?原来的营 团军官和陈卅是分别羁押,他们目前的下落和生死,就连陈卅自己也不清楚。一 支没有中下级军官的军队,一旦遭遇敌情将会面临何等后果,那就可想而知了。 救国军两个团的兵力全部集结,在郑东贵率领下,以“剿灭叛乱”的名义, 准备向二连发动进攻。就在这时,杨雨和郭仲良赶到了。 杨雨和郭仲良对宋玉昆某些做法已是忍无可忍,他们与宋玉昆的矛盾也是越 积越深。为了防止某些人对“政治调查”的干预,宋玉昆下令任何人未经许可, 不得私自探望陈卅。结果这道命令使得郭仲良认为宋玉昆不近人情。“是不是一 当上官,人就会变呢?”郭仲良反问自己。他和杨雨等人带着这样那样的疑问, 于半个月前,再次联名向上级领导写信反映。这一次,他们越过了北平市委,直 接向中共北方局进行书面申诉。 就在他们苦苦等待回执的时候,救国军却出现了变故…… 郭仲良一开始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连杨雨也是发现门外吵吵嚷嚷情 形不对,才急匆匆找到郭仲良商量对策。当二人赶到部队集结地,面对茫然不知 所以然的郑东贵,简直快被气疯了。 “老郑!你想干什么?谁给你私自调部队的权利?” “是宋政委下的令,咋地,你们还不知道李通财那小子要造反?”郑东贵真 是个二杆子脾气,做事不经大脑,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干,从不想想为什么。 “你弄清楚李通财为什么要造反吗?” “这个……是啊!他为啥要造反呢?”他居然还问别人为什么。 郭仲良叹口气,心说:“老宋啊!瞧瞧你选的这位军长,光听话有什么用, 他是领军打仗的材料么?”杨雨顾不得许多,脱口说道:“郑东贵!我告你先别 动,你最好听我的。” “听你的?你脑子坏掉啦?我堂堂的军长凭啥要听你的?” “你最好听她的!”郭仲良情急之下,回身向部队命令,“都不许动!给我 原地待命!”别说,凭郭仲良在军中仅次于陈卅的威望,这些干部战士多少还是 很买账。 “老郭!你要干啥?” “我以救国军参谋长的身份,命令部队不得擅自行动!” “谁给你的权利?我可是救国军的军长!” “你是军长?你敢不敢把这句话对下面的干部战士去说?” “这……” “老郑!你想当军长是不是想疯了?你难道没看清上级的命令只是叫你代理 军长么?” “代理咋啦?代理就不是军长啦?” 郭仲良没理他,而是转身对一团二团的干部战士说道:“救国军谁是军长?” “陈卅陈军长!”口令回答得很整齐,弄得郑东贵尴尬异常。 “可你们知道陈军长哪里去了?”郭仲良在非常时期不得不采用非常手段, 他的目的,就是想在情况还没有彻底弄清之前,及时掌控军队。如今的救国军再 也承受不起任何来自内部的消耗。 “是啊……大胆哪去啦?不是说学习去了么?”郑东贵想想也觉得奇怪。 “学个屁!”郭仲良真想一脚踹死这个郑二杆子,粗口骂道,“你那猪脑子 能知道些什么?” “你说啥?” 郭仲良没时间跟他废话,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稳定局势。 “郭仲良!你要干什么?谁给你私自指挥部队的权利?”宋玉昆和韩柏闻讯 后,不顾危险匆匆赶到现场。 “老宋!难道你真想把大胆置于死地吗?”郭仲良含泪问道。他已经不顾一 切,只要能救下陈卅一条命,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他也认了。 “把大胆置于死地?”郑东贵一愣,随后转身楞瞪着眼睛问道,“老郭!你 跟我说实话,到底是咋回事?谁他妈想害我兄弟?”说罢,他随手拔出手枪。 郭仲良热泪滚滚,激动得已经说不出话来。杨雨也不说话,她干脆背过身去, 肩头不停地耸动…… “老宋!到底是咋回事?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把话给我说清楚!”郑东贵是 真来了脾气,大张着机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宋玉昆脑门。 “谁想至他死地啦!他要认个错不就没事了吗?”宋玉昆无奈地说道,“我 不过就是想让他反省反省,也没把他怎么样,而且还吩咐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说 是不是老韩?”宋玉昆问韩柏,可他并不知道真正想至陈卅于死地的,偏偏就是 这个韩柏。宋玉昆还是太年轻,书生意气的后果,注定他做出了后悔终身的决定。 “这个……”韩柏的脑筋转得很快,面对这种不利局面,他稍微一停顿就想 好了应对措施,“这个……我是按照命令行事,领导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一 句模棱两可的话,一句似是而非的解释,不但为自己找好了替罪羊,同时也为自 己的行为进行了有效开脱。 “老宋!我现在就要见到大胆,可不可以啊?”郑东贵气得双眼发蓝,可怜 自己不但被蒙在鼓里,而且还被人家无情地当作手枪使唤。 “这个……好吧!”宋玉昆无奈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失去的颜面,可能永 远也找不回来了。 陈卅走了,在李通财和包二柱的守护下,他和凤凰被二连弟兄抬着一路向南 飞奔…… 当他得知李通财的所作所为,就清醒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为了不想 被人变成刀下之鬼,在万般无奈之下,他顾不得联络其他兄弟,伙同二连的弟兄 一起逃之夭夭…… 4 月28日天亮时分,侦察兵返回向李通财和陈卅报告说,在前面十公里处发 现了国军的大部队……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