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武官 军队部三处在挨饿,由于凡尔赛条约禁止军队部派遣“任何陆海空军代表到任 何国家去”,三处这个情报机构因而深知没有什么情报来源,只好饥肠辘辘地过日 子。三处深知只有它自己的专家、专职观察员才能采集到它所需要的食粮。因此, 从一九二五年开始,它拚命鼓励军队的指挥机关重新派遣武官。但是只有到一九三 三年一月五日,政府才觉得可以授权给他们。他们将在四月一日就职。 陆军任命了七位武官,指定其中的四位立即到几个岗位就职。这样它就在十四 个国家有了代表机构:美国、英国兼比利时与荷兰,法国、意大利兼匈牙利与保加 利亚,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兼南斯拉夫和罗马尼亚,苏联兼立陶宛。海军向伦敦、 巴黎和罗马尼亚派了武官。空军事务原来由陆军兼管,后来空军也开始派遣它自己 的武官。一九三八年以后,在一个国家的首都只任命一位德国武官,处理同东道国 整个武装部队有关的问题。到了一九三九年,有十八个陆军武官、十二个海军武官 和十三个空军武官以及他们的一些助手庄三十个国家工作着。 尽管陆海空三军为设立武官费了不少口舌,进行了长期的鼓动,它们却没有培 养出专门从事这项工作的人材来,后来它们也没有这样做。人员挑选似乎没有一定 之规。陆军人事部门根据它对一些军官的能力的一般了解,把他们推荐给陆军总司 令。陆军总司令同外国军队局和军队部(后来则是陆军参谋总部)的负责人讨论这 些人员名单,并且作出选择。他是根据他们是否有奸性格,是否有渊博的军事知识, 潇洒的社交本领和漂亮的面孔这样一些素质进行挑选的。 挑选适合于国外工作的专家是比较困难的,为此,陆军总司令常常在陆军参谋 总部以外的地方寻找人材。例如,任职时间最长的驻莫斯科武官奥古斯特·克斯特 林将军,就不是陆军参谋总部的成员。但他是在俄国出生和长大的,参加过塔内贝 格战役,因而在一九三一年担任了德国军队驻苏联的代表。外国军队局后来的一位 局长称池“是一九四一年以前德国最了解苏维埃俄国的一个人”。在土耳其、希腊 和伊朗担任过武官的汉斯·罗德上校,虽然也不是陆军参谋总部的成员,却非常了 解近东,写过六本关于近东的书。 但一般来说,陆军是从陆军参谋总部里挑选武官的,主要原因似乎是挑选武官 的人本身是陆军参谋总部的成员,因而熟悉所要挑选的人。这样挑选出来的人可能 不是最好的。恩诺·冯·林特伦的一位朋友是陆军人事局局长。林特伦不懂意大利 文,对意大利这个国家知道得也不多。但是他的朋友还是任命他担任驻罗马武官这 一要职。他在就任之前作了一些准备工作,复习了一个月的法语,因为法语是外交 语言,阅读了一些关于意大利的背景材料。然后在外国军队局意大利组实习了三个 星期。他并没有取得完全的成功:有一次,意大利总参谋长不得不告诉他要学点意 大利语,那样他们就可以比较自由地交谈了。 有时候,决定任命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在希特勒之前当过短时期总理、有 政治头脑的库特·冯·施莱歇将军,有一个追随者叫欧根·奥特。奥特随着他的主 子一起倒台了。他原来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希特勒把他踢到半个地球之外的日本 去,让他在那里担任武官,莫里茨,冯·法贝尔·杜·福尔是一个相当严肃的人, 也不是参谋总部的成员,他始终觉得他是被他的敌人赶到贝尔格莱德去的。 然而,通常还是按照人尽其材的标准挑选人的。第一批任命的七个武官中的三 个曾经担任过外国军队局局长:华盛顿的弗里德里希·冯·伯蒂歇尔将军,巴黎的 埃里希·库伦塔尔将军和罗马的赫伯特·菲舍尔上校。在一九二二年访问过美国四 个月的伯蒂歇尔,以及驻伦敦的第一任武官莱奥·巴龙,盖尔·冯·施韦彭堡将军 都会讲英语。 武官的职务是个美差。它给人带来自由、威望和乐趣,而且工作不紧张。盖尔 写道; “武官可以随意按照他所选择的方式着手进行他的工作。”一九三五年十 月一日,法贝尔·杜·福尔从到达贝尔格莱德的一班东方快车上走下来,这是他三 十年军人生涯中第一次得到了独立自由。 “我只有一个上级,就是参谋总长。我 的报酬很高。我可以穿便服,只有在摄政王面前才穿军服。大使并不是我的上级, 我只不过隶属于使馆罢了;武官处除我之外,只有一个办事员,我自己履行义务。 我只要不时地写一份报告,每隔一周按时报帐就行了”。武官的补贴使他们能够占 有一所房子,还有仆人,可以进行必要的社交活动。他们有政府配给的小汽车·旅 行费可以报销。在比较大的国家里,他们有一两个上尉作助手。武官的这种生活平 均过三、四年,然后回国从事普通工作。这些回国的武官风流潇洒、精明练达,又 学到了新本事,人们对他们不禁刮目相看。 外交使团的首脑要么在武官的报告上签字,要么写上他的不同意见;没有武官 的同意,他不能修改或扣押他们的报告。这些报告通过无线电或信使送到外交部。 外交部将密码翻译出来,必要时复印,然后送给陆海空三军。至于特别秘密的问题, 武官们就使用自己的密码机器,这样的机器只有武装部队三军才有。虽然很少使用 这些机器,武官却经常向参谋总长或他们的情报头子写亲启信,作为对正式报告的 补充。在这些信里,他们可以更自由地发表意见,因为只有少数几个人能看这些信, 而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文职外交官。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武官每年一次回柏林参加八至十天的会议。他们了解本 国军队的最新情况,同上级密谈,同东道国的驻柏林的武官会晤,还在全体大会上 发表十至十五分钟的讲话,介绍他们东道国的情况。法贝尔·杜·福尔对一九三五 年的会议(希特勒出席了那次会议)作了一番讥讽的描绘。在这位武官看来,那次 会议宛如慕尼黑霍夫布罗大厦召开的纳粹党代表大会。他发现这次会议没有记录, 无视军事客观现实。 “武官们……把一切都描绘得象玫瑰花一样美好。人人都热 爱我们,向往国家社会主义。埃塞俄比亚就是如此。元首说,你只要有勇气,不能 办到的事情也能办到,这个理论取得了多么大的成功!” 在柏林,陆海空三军的总司令部和最高统帅部都设有机构专门接收武官的报告。 它们从外交部接收武官的报告,把这些报告分发到有关单位;再把德国军队的要求 提交给武官;随时把情况通知武官;处理帐目并提供供应晶;他们还处理驻柏林的 外国武官的各种事务。 武官是通过公开方式收集有关东道国军队的情报的。他接收东道国的武装部队 主动提供的或者应他的要求而提供的情况。他参观演习和检阅;旁听讲演会;阅读 报纸和专刊。 他同东道国的军官交谈,同其他武官和记者交换情报。东道国提供的情报,大 体上同德国向该国驻柏林武官提供的情报对等。这就是为什么伯蒂歇尔在一九四零 年强烈要求柏林准许美国武官访问前线的缘故。德国驻外武官必须经常考虑哪些问 题本国是会答复的。为了帮助他们,对武官负责的单位把东道国驻柏林武官所提的 问题以及德国的答复全部寄给他们。各国武官之间经常交换新闻和情报,因此武官 们不断要求国内提供情报,柏林也总是满足他们的要求。 猎取情报的方法根据各国情况各不相同。在苏联,由于它保密,最小一点情况 也成了有用的情报。海军武官诺贝特·冯·鲍姆巴赫中校掌握苏联舰只动向的办法 是:注意大、小报纸上出现的各种舰只上的军官的名字,这样就知道舰只开到了哪 里。在得到许可后,他可以旅行,有时运气好还能看到军舰,但是绝不让他到军舰 上去参观。他从不带照相机。虽然有一次他从一位年轻的英国考古学家那里获得了 一张苏联新式舰只的照片(他们是在赴俄国的旅途中成为好朋友的)。一九三八年, 苏联关闭了德国的领事馆,使得克斯特林武官几乎只能依靠德国外交信使的耳目来 获取除了莫斯科以外的其他地方的情报。伯蒂歇尔说,美国的情况则大不相同。 “在那儿收集情报很容易,美国人不在乎,他们什么都在报上发表。你不必成立什 么情报机构。只要勤快,仔细看报就行了!” 在一些大国,武官是不搞间谍活动的。德国战争部长对盖尔说:“马上从你的 脑子里去掉那些想法。”伯蒂歇尔不仅拒绝亲自指挥间谍进行活动,甚至想不让武 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在美国安插特务,他怕他们一旦暴露身份就会损害他同美 国人的友好关系,对他的工作不利。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把没有接受任务的 武官称为“清白”的人。另外的武官则被称为“有污点”的人。 这些有污点的武官多半是在小国或较友好的国家里工作的,在这些国家里,德 国不会有损失,也不怕被驱逐和遭到报复。在某些情况下,他们只是对驻在国的邻 国进行间谍活动:驻在佛朗哥的西班牙的武官有一批特务对法国进行活动。但是在 有些国家里,他们指挥间谍对东道国进行活动。 继法贝尔·杜·福尔之后驻贝尔格莱德的陆军武官是这么干的。驻土耳其的海 军武官也是这么干的,驻拉丁美洲的一些主要武官都是明目张胆地这么干的。巴西 同轴心国断交之前,德国陆军武官冈特·尼登富尔将军领导着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 谍报局在西半球南部进行间谍活动。他离任后,驻阿根廷海军武官迪特里希·尼布 尔中校接替了他。尼布尔曾主管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海军的间谍活动。他同 特务进行接触,付给他们报酬(一次高达八千美元),把他们送来的报告送往柏林, 有时通过信使送去。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随着其他情报来源的枯竭,要求 武官从事间谍活动的压力越来越大了,到一九四三年,至少有十三个武官助手接受 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的任务。然而,许多武官不喜欢这么干,他们一直在抵 制。 武官们把他们知道的都写在报告上,从武器的小部件直到政治形势。一九三五 年十二月,驻法国的武官报告,一旦法德爆发战争,西班牙将抗击从非洲调来的法 国军队;柏林在这份报告上批道: “值得一读”。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伯蒂歇尔 寄了四页关于战斗机上使用机关炮的试验情况以及有关伞投炸弹的报告。差不多同 时,盖尔的一个助手报告了他同英国国防部—位中校的一次谈话。这个中校捉倡使 用步兵坦克,还说他不久将指挥一个新的坦克师。伯蒂歇尔在一九三六年一月七日 提供的报告,是当时及早发现情况的一份报告。他用四页纸出色地报告了罗伯特· H·戈达德教授的火箭试验情况,八年以后,这份试验报告在德国开花结果了:v —1 和v—2 火箭问世了。伯蒂歇尔介绍了背景:戈达德“从事火箭研究工作已有 几十年”:资金来源——“丹尼尔和弗洛伦斯·古根海姆基金会以及卡内基学会给 予颇大支持”;最新成就——它是第一枚真正实用的火箭;技术细节——飞行高度 二千四百米……火箭长三点六四米……据说可装二十七公斤燃料;以及存在的问题 ——毫无疑问火箭将自动保持垂直方向。 武官的很大一部分工作是回答国内参谋部门提出的问题。一九三六年九月九日, 海因茨·古德里安将军要求提供英国军队中步兵和坦克之间联络手段的情报。盖尔 于是提供了前一年军事演习中的坦克的情况。 有时报告中扼要介绍重要人物。英国国防部作战和情报局局长约翰·迪尔将军 在一九三五年访问西德(他在这次访问中会见了德国陆军总司令)的前夕,盖尔简 要介绍了他的情况。盖尔说,迪尔虽然是步兵出身,却非常喜欢马,因为他是爱尔 兰人,他总是衣冠楚楚: “是极有趣的人物——比英帝国总参谋长有趣得多”; 虽然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访问过魏玛共和国,但对德国情况很少了解;可以认为 他对德国是不抱偏见的。但盖尔没有讲迪尔有哪些军事兴趣,赞成哪些学说,别人 对他的看法,他的前程如何等等。盖尔只是为进行泛泛的交谈提供了一些有趣的材 料,却没有帮助他的上级来判断这个人,否则也许能提供此人的对手可能采取的策 略的有关材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迪尔担任了英帝国总参谋长。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武官是军队最有价值的情报来源。但是,一旦战争爆发, 武官便卷起铺盖回国了。有时候德国利用他们在国外的经验。驻伦敦的空军武官向 轰炸机驾驶员讲解如何瞄准轰炸目标,伯蒂歇尔为武装部队最高统U巾部著文,谈 美国的作战目的等问题。其他武官重新参加作战部队。在诺曼底战役中,盖尔率领 着西线装甲兵团。 德国曾经企图让留在中立国(例如瑞典、瑞士、西班牙和葡萄牙等)的武官以 及中立国驻柏林的武官来弥补因撤回许多武官而留下的空白。然而,他们始终没有 提供什么重要情报,有时他们的情报甚至是错误的。 一九四四年春,德国部队紧张地防备着盟军的入侵,尽全力搜集这方面的情报。 武官在这方面所起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例如,驻斯德哥尔摩的武官只提供了一些 间接的线索。希特勒对瑞典一再征召国民军颇为不安,因为他害怕一旦盟军入侵挪 威,他的后方可能遭到袭击。在四月六日下午的形势会议上,希特勒听了驻瑞典的 武官关于瑞典再次征召部队的报告。人们可能认为这份报告预示着盟军将在挪威采 取行动。但它充其量是一份对实际情况极不了解的报告,因为盟军后来根本没有打 挪威。驻伯尔尼的武官劲头十足地提供从间谍、其他武官、瑞士的老百姓和参谋人 员那里弄来的关于盟军入侵的情报,但所有这些都无济于事。 在盟军入侵之后,驻柏林的中立国武官所提供的情报也没有什么用处。 一九四四年七月六日,西班牙武官马林·德贝尔纳多从信使那里收到一封信, 当天就急急忙忙跑去找德国负责武官的部门。他告坼他们,一位从英国来的旅客说, V—1 飞行炸弹造成了巨大损失,削弱了英军的士气。另外一些旅客说,盟军入侵 部队有九十个师,其中三十个在桥头堡。他们可能立即在法国南部海岸登陆,因为 有二十五个师在非洲,五个师在马耳他,三个师在科西嘉。对法国南部登陆的估计 几乎早了六个星期,入侵部队的数字比真正的多了一倍,地中海的兵力被大大地夸 大了。这就是中立国帮的倒忙。 一个德国武官的日记:(瑞士伯尔尼,一九四四年)。 5 月15日;报告瑞士的动员措施。 5 月19日:报告一个特务关于入侵问题所提供的情况和从英国收集到的情报。 5 月20日:报告匈牙利武官关于入侵问题的讲话。 5 月25日:关于英国的地面作战准备情况的秘密报告。 5 月25日:报告同一些瑞士人的讨论情况(除了其他问题之外,还讨论盟军的 入侵意图:至迟在六月中旬发动)。 5 月30日:报告遣返意大利战俘的情况。 5 月31日:报告泰斯将军旅行讲演的情况。 6 月2 日:报告苏维埃俄国巴列夫中校在瑞士逗留的情况。 6 月2 日:报告波兰的拘留民想在适当时候加入德国抵抗组织的情况。 6 月5 日;报告同参谋总部的米勒上校谈盟军可能在英吉利海峡英国彼岸登陆 的情况——盟军不会在巴尔干采取作战行动。——进一步报告东线北部敌军调动的 情况。估计盟军将对波罗的海数省发动大规模进攻。 6 月5 日:根据芬兰武官的讲话,报告敌军兵力分布情况。 6 月5 日:提供德国驻卢加诺领事关于提契诺发生战事,以及康斯唐军长在军 事部署方面有意创新的秘密报告。 6 月7 日:就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谍报局情报站关于瑞典空军总动员的报告拍 发电报。 6 月7 日:报告军队识别的情况(新的战争机构以及其他情况)。 6 月7 日:报告尚未公开的种种事项(已经动员起来的瑞士武装力量的现役力 量及其他)。 驻华盛顿的冯·伯蒂歇尔将军是最有趣的德国武官,因为他对战争的影响比其 他任何武官都大。他的报告造成了深重的灾难,然而,希特勒不但喜欢阅读他的报 告,还信以为真,照它去做。 伯蒂歇尔中等身材,淡黄色的头发,体格粗壮,圆头大鼻子,性格却很温和。 当一九三九年九月战争爆发的时候,他只差一个月就五十八岁了。他同第二次世界 大战期间的许多将军不同,象冯·克莱斯特、冯·施蒂尔普纳格尔、冯·曼陀菲尔 这样一些将军,几乎都是将门后代,而伯蒂歇尔既非将门子弟,也非贵族后裔。他 的父亲是个内科医生,只是到了一九零三年,当弗里德里希已经二十二岁的时候, 他才享有贵族特权。现在他们可以在叫白蒂歇尔”前面加上那个“冯”字,或许有 些人后来认为、弗里德里希是令人敬畏的俾斯麦所信赖的副手卡尔一海因里希·冯· 伯蒂歇尔的堂兄弟或侄子,以致他名气越来越大。实际上两家毫无关系。弗里德里 希一九零零参军,一九一三年当参谋,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负责处理保加利亚 的流放问题,并且担任一个师的作战参谋。在国外服役了一段时期以后,担任外国 军队局局长。他十分爱慕美国军官,以致被邀请访问美国。他在访问期间,想了解 美国是如何建立起象一九一八年那样一支了不起的军队的。他在西点军校、国民警 卫队和预备役军官训练团里找到了秘密。伯蒂歇尔回到德国后调动了工作,先到部 队,接着在国联,后来担任炮兵学校校长,写过关于前参谋总长阿尔弗雷德·康特· 冯·施利芬和关于法国以及关于腓特烈大帝的书。他之所以被任命为驻华盛顿武官, 部分是因为他认识冯·兴登堡总统。伯蒂歇尔认为他当武官的那段时期是“我一生 中最愉快的时期”,他说他感到最自豪的时刻是美国历史协会邀请他讲演的时候。 但是他也痛恨美国的许多事情。 在华盛顿,他利用报纸、访问部队和同官员进行接触这样一些普通的渠道。他 所接触的官员里面包括三届陆军参谋长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马林·克雷格将 军(他在一九二二年曾会见过他)、乔治·马歇尔将军以及陆军部长亨利·伍德林。 他还通过与查尔斯·A·林德伯格接近的航空事务记者以及一个奉行孤立主义的军 官团的成员,同军官团的各种情报渠道接上了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后,伯 蒂歇尔把他收集情报的活动范围扩大到英联邦,就从报刊上搜集情报来说,他是能 够做到这一点的。 他每隔三、四天送一份军事情报。报告的内容包括:从纽约、新奥尔良、莫比 尔和博芒特开出的船只的目的地;澳大利亚运送的军队已到达埃及;空军元帅休· 道丁爵士在渥太华说,飞机上安装一个可以发现敌机的“探测器”,不久就可以克 服夜间袭击的危险;以及美国反德宣传的情况。他根据美国官方统计资料,报告了 一九四零年十一月美国出口飞机的数字。他不时地提供有关兵力的相当具体的数字。 譬如,一九四一年七月十二日,他拍了这样一个电报: “到七月一日,美国军队, 包括空军在内,有一百四十万人,包括四个集团军,九个军,二十七个步兵口币 (其中有一个摩托化师),两个骑兵师,四个装甲师(在不久的将来将增加到六个), 由一个装甲兵司令员指挥……目前的装备仍然不充足。只有两个师算得上是装备齐 全的。”这些消息大多数来自参谋长马歇尔的《双年度报告》,因为《双年度报告 》是前几天报刊上的头号新闻。 但是,希特勒欣赏他,并拍电报嘉奖他,并不是因为他提供了准确的数字,而 是因为他的观点同他的元首的观点一样。 同希特勒一样,伯蒂歇尔认为犹太人统治着美国。一封封的电报里不乏这样的 词句:“犹太人致命地决定美国的政策。” 长老会教徒亨利·L·史汀生被任命为陆军部长、公理会教友弗兰克·诺克斯 被任命为海军部长,使他相信“犹太人现在控制着美国武装部队的关键岗位。”富 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是“维护犹太人的”,而且是“按照有钱就有一切这一地 道的犹太人观点进行活动的”。 伯蒂歇尔对于美国政治目标的看法也是同希特勒一致的。希特勒曾经说过,战 后,美国将继承“英国的遗产”,大约就在希特勒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伯蒂歇尔拍 电报说:“战后,美元将称霸全球、统治世界。”伯蒂歇尔认为,美国“在大西洋 广泛奉行帝国主义政策”,这个看法和希特勒认为罗斯福打算“占领并控制大西洋 诸岛”的看法简直如出一辙。 他们俩人一致认为战争的结局是肯定的。一九四零年五月二十四日,伯蒂歇尔 在电报中说: “人们已经开始同意这样的看法;法国已被打败,英国将要垮台。” 空袭“象地震一样摧毁了伦敦的心脏”,生活更艰难了,生产进行不下去,人们由 乐观变得绝望了。对马尔他的一次袭击造成了严重的损失。希特勒喜欢这些报告: 他特别欣赏关于马尔他的报告。有一次,伯蒂歇尔在电报中说,美国不会立即向英 国运送大批物资,一个月之后,希特勒就说把美国对英国的援助“估计得过高了”。 希特勒认为,英国已被打败,很快就要投降,所有的报告都为他的这一看法提供了 很好的根据。 当然,这些报告并没有告诉他新的东西。他在读这些报告以前,已经知道犹太 人统治着美国,美国是帝国主义国家,英国将要完蛋。但这些报告使他相信,在遥 远的一个大国里,有他的一位军事观察家,这个军事观察家是可以信赖的,是有着 敏锐的判断能力的。这样就使他相信伯蒂歇尔关于美国情况的报告。在对美国的判 断上,伯蒂歇尔的思想是有严重错觉的。而希特勒在接受伯蒂歇尔的观点之后,作 出了他最重要的一项决定。 伯蒂歇尔相信,同一九一七年不同,目前美国没有给德国带来危险。两条补充 意见使他得出了这一结论。第一,美国同日本打得不可开交,它的力量全部集中在 太平洋上。这使得大西洋——以及德国——不会受干扰。第二,即使美国调转头来 打德国,它也来不及调动兵力进行有效的打击。 在战争爆发之后一个月,伯蒂歇尔说: “太平洋以及进行充分防御准备的必 要性,这两者占据着突出地位。”他坚持这种看法,从不动摇。他在一九四零年九 月说: “美国的首要目的仍然是通过军事或外交途径使太平洋的局势得到解决。” 他在一九四一年七月说, “美国的战争政策把消除来自太平洋的威胁作为它的重 要任务。”他在一九四一年十一月说:“现在同以往一样,决定美国行动的牵制因 素是日本。” 伯蒂歇尔为了坚持这种看法,无视或者歪曲美国已经把重点转移到大西洋这一 越来越明显的事实。当事实同他的估计恰好相反——美国向英国提供了五十艘驱逐 舰,以换取英国在西半球的海军基地——的时候,他扣压了这一消息;他从未提到 美英的这次交易,也没有让这次交易对他后来的报告产生影响。对他来说,租借法 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是一种“姿态而已”;根据租借法而提供的价值约为七十 亿美元的物资意味不了什么,因为立即运送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办到的。对伯蒂歇尔 来说,罗斯福和邱吉尔的会晤(这次会晤产生了大西洋宪章),并不表明两国团结 一致对付德国,而是“再好不过地暴露了英美的军事弱点”。 最能说明这位武官顽固不化的性格的,是他在同他的预料完全相反的铁的事实 面前,也不肯承认错误。他不可能知道美国的战略家早在一九四一年就把美国同轴 心国作战的主要矛头从日本转移到了德国。但是,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四日,奉行 孤立主义的《芝加哥论坛报》和它的姐妹报《华盛顿时代先驱报》在一篇耸人听闻 的新闻报道中透露了这个计划。报道说该计划建议: “美国及其盟国的首要目标 是从军事上彻底打败德国……,同时牵制住日本。”——这同伯蒂歇尔一贯所说的 恰恰相反。他和德国驻美国临时代办一致认为这个报道“看来是真实的”,或者 “毫无疑问是真实的。”临时代办不难从计划中看出: “对日本采取的军事措施 ……将是防御性质的”, “一旦在两大洋同时爆发战争,美国将把主要进攻力量 放在欧洲和非洲。”而伯蒂歇尔呢,虽然他也说美国在远东将仍然“注意防守”, 而且承认美国正计划入侵欧洲,但他完全无视关键的一点:美国的主要力量将放在 进攻德国上。他居然说,整个战争计划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证实了我们对形势的一 般估计”。明明自己错了,伯蒂歇尔却不承认。 伯蒂歇尔既从地理角度上、也从时间角度上顽固坚持他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 他认为美国的力量是无关紧要的,因为这个力量来不及调往欧洲。伯蒂歇尔从来没 有直截了当地说明这一点。事实上,他提供了有关美国正在增加兵力和装备的大量 情报。比方说,他报告了马歇尔将军提供的美国兵力的官方数字,以及美国打算增 加陆军和海军的空中力量,使其分别拥有二万和五千架飞机。他警告人们不要低估 美国的力量和决心。他提请人们注意美国对它的军官的“要求很严格”,军事装备 “精良”,士气旺盛。他指出,战争工业正在克服它面临的障碍。但是,所有这一 切都毫无用处,因为他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来不及发挥作用。伯蒂歇尔认为,德国 在美国发挥它自己的力量之前就能赢得战争的胜利。然而,随着战争的进行,他不 得不经常把他的时间表往后推。 他这么做并不是由于美国把计划扩大——他的时间表同美国军队当时的计划毫 无关联,而是由于德国对胜利的把握越来越小了。他就这样不断变更美国有效发挥 作用的时间表,始终坚持他认为美国的力量意味不了什么的看法。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也就是战争刚开始不久,他在电报中说: “预料美国在 一九四零年夏末之前不可能有足以执行侵略性战争政策的地面和空中装备。”到了 一九四零年夏末,他又说; “最早在一九四一年年中之前,美国陆军和空军不会 拥有在西半球以外的地方进行任何大规模侵略战争所必需的力量。”到了一九四一 年年中,他又说;美国“在今年年内不会拥有足够的陆军和一支能够致胜的空军。” 就这样,伯蒂歇尔对美国正在冒烟的工厂、浩瀚无际的麦田和数百万服役年龄 的后备军视而不见。希特勒喜欢他的这种做法,就象他喜欢伯蒂歇尔关于太平洋形 势的看法一样,而且他足够明显地作出了判断,他在一九四零年秋天说:“考虑到 美国目前的军备情况,它在一九四二年以前是不会起重大作用的。到那个时候,英 国将被占领,或者被夷为平地。” 就这样,希特勒的武官给他解除了对美国的任何顾虑,看不到“美国进行干涉 的危险”。几个月之后,入侵仍然被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事态”。在珍珠港事件之 前十天,希特勒再一次说美国参战“再也不是在威胁”德国,因此,在一九四一年 十二月十一日,当他对美国宣战的时候,他认为他不会有什么损失,或许还会有所 得哩——切断英国的生命线,消灭一个池所憎恨的国家,使事情的结局同他的理想 吻合。他满脑子里装着伯蒂歇尔的保证,终于采取了这个致命的步骤。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