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间谍阵营(中) 几天之后,乌特青格尔搬来一个木头箱子,里面有一台小发报机,接上家庭用 的普通电源,这台发报机就可以发报了。 道厄用莫尔斯电码向德国发了几封电报。为了掩盖这个农场的间谍活动,住在 那里的德国同情者栽了一些树,买了三百五十只鸡,还安装了一个孵卵器。道厄在 鸡棚里挖了一个坑,把发报机藏在里面。坑上盖一块板,板上铺上稻草。乌特青格 尔(他的化名叫“唐·安东尼奥”)几乎每个星期带回十几份密码电报,每份约有 五十组密码,道厄把它们发回德国。他们发现这部发报机不好使用, “唐·安东 尼奥”又带回一台,虽然小点,但功率相同,他们把它安装在一个紫酱色的皮箱里。 技术组还有一个缩微摄影室,设在科列思特斯大街五五零号一所名叫拉乔扎的 房子里,这个地方也在贝拉比斯塔。 一个擅长照相平板印刷的奥地利后裔和他的妻子,把许多出版物(其中多数是 美国的)微缩成微粒信件。贝克尔通过信使或邮政系统,把这些微粒信件送到德国。 雇这两个人每月花二百比索(五十美元),他们还可以使用这所房子。 改组以后,贝克尔加紧收集情报。一九四三年初,他派一人带上相当三千阿根 廷比索的钱,到乌拉圭开展间谍活动。这个人并没有象贝克尔所想象的那样应该取 得成功。六月左右,他把他和其他几个间谍召回开会,会议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奥 罗街二一六八号房子里召开的。这所房子是这个间谍网为了供给特务膳食和开会而 买下的。他先把那个人狠狠地训了一顿,然后再给他一千二百美元,派他回到蒙得 维的亚,完成他的任务。这个人通过朋友吸收了几个乌拉圭人,其中至少有一个人 由于是民族主义分子,有反美情绪而被吸收的。这个特务奉命收集乌拉圭进出口的 统计数字和一份《方向》杂志,该杂志解释了如何取得美国的进口许可。 贝克尔收集情报,靠的是分析美国报刊和技术杂志,收听电台广播,个人进行 观察,尤其是依靠外交官和访问过美国或者在美国受过训练的军人,依靠上校集团, 其中包括胡安·庇隆,胡安·庇隆才是真正统治这个国家的人物,哈尼施和间谍网 的其他成员同他相好。外交部长也是上校集团的成员,他骂美国人是“狗杂种美国 佬”,他曾向一个德国特务许愿:他将把发生的各种情况随时通知德国,因为阿根 廷的命运取决于德国的胜利。许多情报都有美国军火生产的统计数字,并且介绍美 国的政治经济形势;另外有许多情报介绍阿根廷的对内对外政策。 贝克尔在担任统帅部谍报局和党卫队保安处在拉丁美洲东部联合间谍网负责人 的头一年中,得到了德国使馆的支持。尼布尔和沃尔夫在那里给他们出主意,送钞 票,打发信使供他们使用,不过没有让他们使用无线电通讯设备。实际上,由于美 国对阿根廷施加压力,轴心国的外交官被禁止拍发密码电报,。因此,技术组最初 的资金完全是由大使馆提供的;后来,它每月从大使馆得到七千美元,从贝克尔那 里得到三千美元,从哈尼施那里也得到三千美元,它还得到其他所需费用。贝克尔 的间谍活动,在亲轴心国的温暖的政治气候里繁衍起来了。 一九四四年初,所有这一切突然发生变化。长期以来,阿根廷一直试图从德国 获取武器,以便象它所说的那样,使它免受亲美的邻国尤其是巴西的侵略。临近一 九四三年年底的时候,阿根廷加紧了这种活动。后来大概听从了哈尼施出的主意, 阿根廷决定绕过麻烦的外交渠道,直接同希姆莱的党卫队保安处打交道。一贯谋求 扩充势力的党卫队保安处,乐于干涉对外事务。舍伦贝格答应同阿根廷淡判代表进 行谈判,这位谈判代表是德国血统的阿根廷公民、哈尼施的亲密朋友。他乘船前往 西班牙,但在特立尼达的一个检查站被英国人扣留,因为英国人已经听到阿根廷要 采取这些行动的风声。阿根廷担心这件事败露,担心它在邻国玻利维亚以及可能还 有其他地方搞颠覆活动,加上美国施加压力,把军舰停在蒙得维的奥,扬言要冻结 资金,所有这些促使阿根廷在一九四四年一月二十六日同德国断绝了外交关系。 蓝组(大使馆组)被关闭了。阿根廷政府交代了断绝外交关系的原因,是因为 在阿根廷领土上发现了大量的德国间谍活动,阿根廷在二月份逮捕了大批特务和中 间人。声名狼藉的哈尼施领导的绿组成了搜捕的主要目标。哈尼施,赛德利茨,拜 尔化学公司推销阿司匹林的首席广告员,还有那个拍摄微粒信件的人,以及其他许 多人都被抓起来了。 现在德国在阿根廷和周围邻国的间谍活动的整副担子落到了贝克尔的肩上。轻 松的时日过去了,真正的间谍活动开始了。 贝克尔毫不气馁,他把他的红组里面剩下的人组织起来。如果有人被捕,或者 在他认为受到怀疑,他就另外派人顶替。比如,他让前罗马尼亚皇家的一名使馆参 赞顶替拜尔公司的那个广告员。他找到了一位新的缩微照相师。他转移了资金。一 九四四年年中的一天上午,他将部分特务召集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迈普街于伊克饭店 和他一起开会。 “比索花完了,现在需要把美元兑换出去,”他对他们说, “我已经兑换了 一部分,可是我不想再去亲自做这种事情。这份报纸里面有二千美元。如果你们用 一美元兑换三比索(官方汇率是一比四),那也可以。但不要一下子换完,最好多 跑几个地方。我下午一点在科列思特斯和迈普街等侯你们——千万多加小心。” 美钞是二十元,五十元和一百元一张的。特务们全都换成了比索,贝克尔感到 满意,他又给他们四千五百美元去兑换。 这笔钱的一部分用来支付特务的报酬。技术组第二把手塞罗斯每月领取的比索 相当于五百美元。普通特务大约三百美元。一部分用作间谍失业救济金:当一个特 务被捕后,贝克尔给他的家属发钱,以便维持生活。另外的基金用来支付这个间谍 网的七辆小汽车,两艘小艇和打字员的开销,还要付几处公寓,寄宿处和办事处的 房租。此外一部分现钱大概用来支付制造假证件所需的费用和收买情报的贿赂钱。 但是花钱最多的还是技术组。技术组不仅经常购买昂贵的设备来安装三十三台发报 机和二十七台收报机,定做木箱来运输和隐藏这些机器,而且购买和租赁农场也需 要花相当多的钱。乌特青格尔估计,打从这个间谍网开始活动时起,花掉的比索相 当于六万二千美元。 这些数字表明,通讯联络消耗掉了这个间谍网的许多精力。幸运的是,这个间 谍网有乌特青格尔这个格外能干的领导。他知道自己的特长,熟悉自己的部下,他 仔细地挑选他们,把他们分成许多小组,各个小组除了自己的直接上级之外,互不 联系,互不认识,他自己有好几个化名,无数假证件,几部小汽车,还有几处住地。 同德国断绝外交关系之后不久,乌特青格尔命令将藏在格里科农场的那台发报 机拆掉,搬到圣米格尔附近一个名叫米卡普里丘的农场,这个农场是乌特青格尔租 下来备用的。 在厨房的地下,德国人挖了一个地窖,把发报机藏在里面。 道厄到达后,乌特青格尔交给他两三封五位数一组的电报,让他发出去。然而, 这一次乌特青格尔告诉他,如果他连续一两分钟发出V这个字母(这样做是为了使 报务员熟练熟练指法,使收报的那一方调准频率,同他取得联系)之后还没有得到 答复,那么他在当天就不能再呼叫了,而要再等两三天。道厄认为这将妨碍无线电 定向联系。道厄在那个星期未能同德国取得联系,乌特青格尔把电报拿走了,大概 是交给另一个报务员发去了。 一九四四年四月,这个间谍网在圣胡斯托附近又租了一个农场,和圣米格尔一 样,圣胡斯托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西部。道厄和乌特青格尔在餐室里安装了一部 两英尺高的电台。乌特青格尔带来了十五封电报,要求道厄在几天之内发出去。他 还告诉道厄,他们不能再见面了;另一个特务将把电报交给他。阿根廷政府的搜捕 使这个间谍网的活动更加困难了。 塞罗斯现在主要是把电文送给道厄,让他译成密码发出去。道厄是在布宜诺斯 艾利斯城里或郊区的几个不同地方,而且常常是在街道的拐角处同他会面的。他在 指定的时间发报,频率是;下午五点半,11,550 千赫;六点十分,11,130 千赫 ;六点四十分,10,400 千赫,等等。对方电台的频率总是10,600 千赫。有一次 他把一台发报机搬到另一个农场,在那里发了二十封电报。快到六月底的时候,乌 特青格尔告诉他,他现在负责无线电发报。于是道厄常常戴上耳机,检查其他特务 的发报。 并不是所有的情报都是通过无线电发回去的。贝克尔手下的四个人在西班牙船 上找到一些水手,这些水手帮助他们把信件捎到西班牙,然后根据掩护地址从西班 牙把它们寄到德国。四个人中有一个名叫阿尔弗雷多·维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 一家酒巴间工作,西班牙船员常常光临这个酒巴间。 另外一个人是巴托洛梅·米特雷街圣米格尔教堂的神父,名叫阿尔弗雷多·费 尔南德斯,曾经在西班牙同佛朗哥作战。 他经常把信件(包括微粒信件)交给西班牙水手。有一次,一个特务交给他一 块手表,里面藏有微型胶卷,这块手表要送到西班牙。费尔南德斯神父把它交给维 拉,让维拉再交给一位水手。 贝克尔害怕还会进行逮捕,要求德国再派给他两个电报员,再送一些钱来。他 们满足了他的要求,派遣“帕西姆”号小艇,送来了布尔克哈尔特和夏特赖恩,一 个是电报专家,一个是缩微摄影专家,两人随身带来了钱和可以换成钱的药品。 就在那个月的月底,贝克尔的担心变成了现实。有一天,道厄发现圣胡斯托农 场门前有两个人,另有一天有一辆小汽车停在门前。过了一会儿,为了尽量避开发 报机这个罪证,道厄搬回布宜诺斯艾利斯,和从农场来的女仆路易莎·马铁斯一起 住在萨皮奥拉一四五一号房子里。七月二十九日下午,当他到农场去发报的时候, 他嘱咐路易莎,如果发生可疑情况,就把他那只黄箱子里的文件烧掉或藏起来,因 为他觉得他随时可能被捕。下午六点半,正当他坐在发报机旁发报的时候,警察闯 进来把他逮捕了。 其他人也跟着被捕了。在八月份的几个星期里;乌特青格尔、塞罗斯、夏特赖 恩、布尔克哈尔特和其他许多人被抓起来了。几十部电台、缩微照相设备和三部密 码机(显然是大使馆留下的)被没收。这个间谍网差点被一网打尽。但贝克尔漏网 了,费尔南德斯,酒巴间招待维拉和其他几个人也逃出去了。 贝克尔现在需要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逃避警察的追捕。 他总是租一套备有家具的公寓,在那里住上几个月,不等期满就离开,他甚至 常常把贵重的东西留在房子里。如果有哪个知道他的下落的人被捕,另一个人会通 知他。他让自己的一个特务替他买来《新闻报》和《民族报》,他把报上出租住房 的分类广告剪下来,交给这个特务,希望这个特务去看看房子。这个特务在图库曼 街六七二号门牌二号公寓二楼找到了一套有两间寝室的房间。与贝克尔认识的一个 德国妇女把这套房子租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贝克尔将住在其中的一间寝室里。这个 特务叫一辆出租汽车把贝克尔送到这座公寓;他没有带衣服,而是让那位妇女今天 一件明天一件地给他买新衣服穿。 他很少离开这座公寓,有时整整一个月不出门。他只有同特务会面时才出门, 不过也要等到晚上十点以后。送他到这里来的那个特务每星期来看他两次,而且总 是在晚上六点四十五分以后来,因为到这时候,那个德国妇女也呆在家里,公寓的 招待就不会怀疑另外有一个人住在这套房子里。 这个特务总是先按一下长铃,三下短铃,停一会儿后又按两下短铃。 贝克尔几乎总是事先把要交给这个特务的信件准备好。 每封信用一个信封,他在信封上签上字,然后再把所有的信封装在一个大信袋 里。如果他需要写回信,就马上用轻便打字机打一封,或者由他口授,让那位德国 妇女记下。 寄给德国的信,总是先交给维拉,外加一笔钱,通常是五十至一百比索(十二· 五美元至二十五美元),让维拉付给那位西班牙水手,作为让他把信带到大西洋彼 岸的报酬。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儿。维拉没有把钱交给水手,而是自己花掉了,把信往自己 家里的小壁橱里一塞。一九四五年二月,当警察逮捕他的时候,他们发现费尔南德 斯神父交给他的那块手表,以及贝克尔致“特奥”的打印信件,“特奥”是他在德 国的上级:德国保安总局六司(英美司)司长、党卫队上校特奥多尔·佩夫根。由 于维拉的贪婪,贝克尔的勇敢而富有理想的工作大部分遭到了失败。 和维拉一样,费尔南德斯和这个间谍网里其余几个人也在一九四五年初被逮捕。 只有贝克尔还逍遥法外。临近四月底的时候,他终于也被捕了,只比他为之辛苦奋 斗的第三帝国的垮台早几个星期。 他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很小很小。大概在第三帝国行将灭亡的时候,佩夫根曾 经说过,贝克尔给德国的信常常是一个月后才到达,而他总是希望这些信写得再长 些·通过水手带回来的报告的内容比较丰富,但它们总是来得太晚,没法用。卡尔 滕布龙纳曾经说过,他收到的来自南美洲的唯一重要情报,是预言阿根廷同德国断 绝外交关系的那一份,而德国对于断交却毫无办法。间谍报告敌船航行情况的情报 可能产生了作用,但这些情报并没有帮助击沉哪怕是一艘船只。 间谍们报告过的从大西洋彼岸开出的几十艘船只中,的确有五艘被击沉了,这 五艘是《罗德尼之星》号、《索洛伊》号、< 帕尔马》号、《杜鹃花城》号和《安 德卢沙之星》号。但是这些船只被击沉同间谍们没有关系,因为击沉这些船只的潜 艇中,没有一艘收到过关于这些船只的报告。总的来说,德国在拉丁美洲所作的巨 大努力是没有多大收获的。 对于德国来说,危险与其说来自南美洲,不如说来自北美洲。仅仅二十年前, 美国又是派兵,又是提供物资,打垮了第二帝国;现在它又在威胁着第三帝国,到 美国去搞间谍活动,摸清它的意图和实力,这个任务最初交给了谍报局汉堡站。 德国的间谍第一次来到了美国。他是伊格纳茨·T·格里布尔,内科医生,戴 一副眼镜,曼哈顿德国侨民区约克维尔的名声最臭的色鬼。他是这个侨民区的首领。 格里布尔的弟弟是宣传部长戈培尔的朋友,希特勒上台之后不久,格里布尔给戈培 尔写了一封信,表示愿意当特务。格里布尔在信中说,早在一九二二年,当他还在 慕尼黑医学院学习的时候,曾经为刚刚成立的统帅部谍报局秘密出使法国。他说他 是美国陆军医疗后备队的中尉军官。他的要求被接受了,他终于在美国建立了一个 相当大的间谍网,由他自己负责,隶属谍报局汉堡站军事情报组或者是海军间谍活 动负责人埃里希·普菲费尔博士领导。到了一九三五年,这个间谍网送回了非常机 密的情报资料,例如长岛法明代尔的塞维尔斯基飞机工厂制造的驱逐机的说明书, 以及三艘驱逐舰和一种美国海军侦察轰炸机的设计图纸。 三年之中。这个间谍网不断发展。至少另有一个成员是以格里布尔毛遂自荐的 同样方式被吸收进去的。他就是京特·古斯塔夫·鲁姆里希,二十七岁。有一次, 他在纽约公共图书馆里,阅读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间谍头子瓦尔特·尼古拉 上校写的回忆录,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通过纳粹报纸《人民观察家报》 给尼古拉写了一封信,说德国如果愿意雇佣他这个美国前陆军中尉,军方可在《纽 约时报》百家通告栏里刊登一条致西奥多·凯尔纳的广告。一九三六年四月六日, 那一栏里果然出现了下面这样一条分类广告:“西奥多·凯尔纳——信收到了,回 信请寄德国汉堡工区六二九信箱赞德尔斯收。”鲁姆里希照着吩咐办了,后来成了 格里布尔间谍网里的一名成员。 可是使这个间谍网垮台的也是这个鲁姆里希。汉堡曾经提出,谁能搞到一些空 白美国护照,赏给一千美元。鲁姆里希急于想得到这笔钱,非常傲慢地打电话给国 务院护照处纽约办事处负责人,说他是“副国务卿爱德华·韦斯顿”,要求将五十 份空白护照送到他在塔夫特饭店的下榻处。办事处负责人有些纳闷,叫警察跟踪这 个打电话的人。鲁姆里希被捕后,整个间谍网垮台了。格里布尔只身逃到德国,后 来在维也纳露面,按照一位流离海外的犹太医生的雅利安式医疗方法,做起妇科大 夫来了。其他人没有那么运气,他们被判刑,进了监狱。 他们基本上是些小间谍,他们的情报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谍报局汉堡站空 军组的里特尔少校同他们相比大不相同。一九三七年,他访问美国,打了一场德国 最漂亮的间谍仗,然后回到德国。 他到达纽约后的第二个星期天,在布鲁克林街一个并不太重要的情报员家里, 认识了赫尔曼·W·兰。兰三十五岁,长得很顺眼,宽宽的脸,深黄色头发,性格 沉静。兰后来成了他的最得力、最成功的间谍。兰是在一九二七年从德国来到美国 的;他认识里特尔的时候,还没有最后取得美国国籍。兰在曼哈顿拉法耶特街八十 号那家工厂工作,这家工厂正在生产当时美国军火工业最机密的产品:诺登轰炸瞄 准器,它是当时世界上最精确的轰炸瞄准器。 兰是工厂监察员。他对里特尔说,他担任这个工作,使他有机会接触这种装置 的部分图纸,不过由于保密缘故,他不能接触到所有的图纸。有时候,一天工作完 了,他应当亲自把这些图纸锁进保险柜,然而他却把图纸带回家。他和她妻子有早 睡的习惯。等到妻子睡熟之后,他偷偷溜下床,悄悄走到套间另一头的厨房里,把 图纸描绘下来。现在他把这些图纸交给里特尔,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帮助他的祖 国迅速强大自由起来。 里特尔惊喜不已,结结巴巴地说了声谢谢,收下了第一批图纸。可是他怎样才 能安全地把它们带回德国?在汉堡一美国航线上航行的《信任》号轮船上有他的一 个信使,但是图纸太大了,信使无法把它们摺起来装进口袋。后来他决定把它们卷 在一把伞柄上,让充当信使的船上的一个乘务员装做有点瘸拐,在上船的时候拄着 这把伞,把它带上船。这个办法成功了。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三十日,《信任》号启 航了,船上带着这个装置的第一批图纸。有些人认为,这批图纸将使德国空军对其 他欧洲国家空军占有极大的优势。后来的图纸被剪开,贴在报纸上,带到德国。就 这样,几年的功夫,美国这个宝贵的机密慢慢地渗入德国。德国空军设计出缺少的 那部分图纸,终于造出了一个轰炸瞄准器的样品。 “这个装置解决了若干重大技术问题,结构新颖合理,不愧为精心研制的杰作,” 空军在写给谍报局的信中说。 “在美国,使用这种装置所取得的瞄准效果非常好。在德国还没有取得这样的 效果。这些图纸送来之后,大量试验费用就被节省下来了。 “对这种装置进行飞行试验,证明它所应用的原理在轰炸中取得了令人满意的 效果。因此,谍报局从美国送来的轰炸瞄准器的图纸,对德国轰炸瞄准器的研制发 挥了成功的影响。”德国的轰炸瞄准器称作LOTHFE,意思是“远程飞机驾驶 员”,不过它并没有被诺登轰炸瞄准器所取代,部分原因是它已经投入生产,已经 安装在许多飞机上面,德国的轰炸机驾驶员熟悉这种装置。 这是间谍里特尔的最了不起的成功。可是,说来也怪,他在德国吸收的一个间 谍,甚至肯定比赫尔曼·兰还要起更大的作用,虽然方式颇不相同。 一九三九年二月,威廉·G·西博尔德到鲁尔区米尔海姆探望他母亲的途中来 到汉堡。西博尔德四十岁,德国出生,在德皇的军队中当过机枪手,现在已经加入 美国国籍。 他在加利福尼亚州圣迭戈联合飞机公司当机械师,他虽然已经辞掉了这个职务, 但还是把它填在移民登记证上。盖世太保 知道他的这个底细后,邀请他到汉堡附近杜塞尔多夫盖世太保的机关走一趟, 商量一件既有利于德国,又会使他得益的事情。西博尔德握有美国护照,心里踏实, 因此不愿践约。盖世太保于是揭他的老底;他曾经由于走私和犯其他罪行蹲过德国 的监狱;他在申请加入美国国籍时,显然隐瞒了这些劣迹。 西博尔德只好乖乖地来到盖世太保的办公室,接受了德国要他当间谍的要求。 盖世太保把他的档案送到最近的蒙斯特谍报站。但是蒙斯特谍报站正忙于对法国的 情报工作,把档案转到“对美情报站”汉堡站。几天以后,里特尔另外用兰金博士 这个化名前来看望西博尔德。他已经听说这个人愿意当特务,而且受过审查,于是 “雇”下他,安排他上汉堡间谍学校。 西博尔德在间谍学校表现突出,无线电这门主课考试成绩尤其优异。他离校的 前一天,领到一张假护照,护照上用的是假名。谍报站的一个军官交给他一份名单, 上面有四个特务的名字和他们的地址,他到达纽约后将同他们联系。他以后的工作 主要是通过无线电把他们的情报发回汉堡,或者把情报拍成微粒信件邮回德国。 四人中有一人的名字就是赫尔曼·兰,尽管他声称纯粹爱国,但他仍然由于从 事间谍活动而赚了钱,以他的名义在德国银行开了一个户头,存了三千五百美元。 第二个人是埃弗雷特·明斯特·勒德尔,他是个制图员,或许是谍报局里提供美国 详细技术资料的最了不起的人物:第三人是莉莉·施泰因,维也纳出生的美术模特 儿,她吸收特务并对他们进行审查淘汰,或者充当特别信使;最后一个人是弗雷德 里克·朱伯特·杜基斯内,他是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宣传家,也是一个准特务。西 博尔德是在他为了打掩护而建立的内燃机研究公司的办公室里会见他们的。这个研 究公司设在曼哈顿百老汇大街和四十三街东南拐角的尼克博克大楼里。间谍们在长 岛中部港的一所房子里,在一台发报机上用莫尔斯电码将情报发往汉堡,这台发报 机用了一个不恰当的呼号:VW—2.汉堡也是用的一个不合法的呼号;AOR。 西博尔德的化名叫“特拉普”。他和他的无线电通讯渠道提供的情报既可靠, 又迅速,以致不久谍报局汉堡站其他军官要求里特尔允许“特拉普”拍发他们自己 的特务提供的情报。他欣然同意了。间谍们喜欢社交,顾不得安全上的规定。西博 尔德慢慢认识了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其中有厨师保 罗·费泽,他在汉堡受过训练以后,被派到美国,负责德国在那里的海运间谍 活动。他报告船舶的活动,召集特务开会,尽可能地把同情者发展为间谍或信使。 卡尔·鲁珀尔,和其他多数人一样,也是在德国出生、后来加入美国国籍的。他在 新泽西州纽瓦克的威斯汀豪斯电子公司当检查员;他常常把国防装备的设计图纸偷 偷拍摄下来。油腔滑调的世界主义者埃德蒙德·卡尔·海涅自从一九二零年以来在 南美、西班牙,底特律和德国为福特汽车公司工作,在德国工作的时候当上了经理, 后来为克莱斯勒汽车公司工作。费迪南德·波尔舍教授要求海涅弄一些有关汽车方 面的情报。海涅的大部分情报是公开索取的。一九四零年七月二十二日,他写信给 联合飞机公司:“我在最近出版的一本贸易杂志上看到一则广告,这则广告说: “从开始设计到试验飞行只用九个月。”这样的宣传在我的一些朋友中引起了相当 多的议论,为了解决几个纠纷,你们能否回答下述问题:一,从开始设计到第一次 试飞只用九个月的是B—24型飞机吗?……如果这些问题属于军事机密而不能回答, 就不必勉强。” 七月二十五日,联合飞机公司助理对外联络员诺曼·戴维森给海涅的家里写了 回信,他的家在底特律鲍德温大街四四四七号。回信中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是肯定 的。海涅有一次向莉莉·施泰因寄了一篇关于“内燃机的发展”的长篇报告,她把 它转交给西博尔德,西博尔德用缩微照相机把它拍了下来,寄往德国。 突然,运转得很顺利的整部机器垮台了。在一系列迅雷不及掩耳的搜查中,联 邦调查局逮捕了这个在美国进行活动的最大的德国间谍网里的大大小小的成员,这 个间谍网已经完成了最有价值的工作,但它不能造成更多的危害。后来的审讯证明, 原来谍报局对西博尔德进行威胁,把他拉进去的时候,他就同美国驻科隆领事馆领 事进行了接触。从那时起,他和联邦调查局一起揭露德国的间谍活动。从长岛中部 港发出的电报,都是经过仔细挑选,把真正会对美国带来危险的情报扣下,其余的 由联邦调查局的一位特务发出去。西博尔德在四十二街同特务们召开的会议,经过 隔壁办公室一块单面镜的反射,被联邦调查局的照相机照了下来。对谍报局和雇佣 西博尔德的里特尔来说,整个这件事件是一场巨大灾难。 “他妈的!”里特尔瞧着皮克布罗克指给他看的《纽约时报》头版头条新闻, 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叛徒!” “可是里特尔,”皮克布罗克平心静气地说, “根据你的原则,“特拉普” 不是叛徒,甚至也不是间谍。他是在为他的新的祖国工作。” 联邦调查局还逮捕了其他间谍。但另外仍有少数几个在继续活动。 其中最成功的一个叫西蒙·埃米尔·科德尔,在汉堡的档案里,他的代号是A 2011. 科德尔这个人没有什么特色,做的是一项默默无闻的工作:电影放映员。一 八八一年十月三十日,他出生于巴伐利亚,二十二岁时来到美国。第一次世界大战 前,他在美国当了三年兵,后来加入美国国籍。但他也可以说“我打心眼里热爱德 国”,也可以说他愿意“为了她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三十年代中期,他在访问德 国期间,提出要为德国当间谍,他的要求被接受了,德国对他加以训练,然后把他 作为“潜伏分子”派回美国。他靠每月两百元的薪金和补贴,在曼哈顿里弗赛德路 六六零号租了一套公寓,开始在美国社会里潜伏下来。他立了一个假身份,开始培 植为希特勒正在策划的战争提供情报的人员。 他向美国军械协会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他是一位化学工程师,在一些大型国防 工业中拥有大量股票,他还把他原来的退伍证件附在信内,军械协会于是吸收他为 会员。美国军械协会是一个赞成加强防务的院外活动集团,同陆军部有着密切联系。 不久,他就用该协会的信笺向国会的众议院和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写信。北卡罗来纳 州参议员罗伯特·赖斯·雷诺兹很有礼貌地写了回信,邀请这位爱国者到华盛顿访 问他,从此两人结下了交情,这个交情对于科德尔来说已被证明具有极大价值。 一九三九年九月五日,德国拍来一封电报,上面署名“哈特曼”,电文中有 “合金”一词,这封电报使这个潜伏的特务活动起来了。科德尔五十七岁,身子精 瘦,薄嘴唇,缺乏幽默感。他接到电报后,开始进行间谍活动。当他出席美国军械 协会会议的时候,他只是象一群游鱼中的一条鱼那样游来游去,没有引起人们更多 的注意。他收到了陆军部的许多新闻稿。他常常大摇大摆地来到工厂,晃一晃他的 军械协会会员证,工厂就让他进去,还带他到处参观。偶尔工厂不让他进,他就耍 花招。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他在埃奇伍德兵工厂门前耍这样的花招,想混进去,但 被挡住了。后来又试了一下,还是失败了。于是他打电话给华盛顿军械协会,军械 协会打电话告诉陆军部,陆军部打电话通知埃奇伍德兵工厂,这个工厂才放他进去。 十二月七日,厂方带领他参观了工厂,这个间谍终于如愿以偿。他在马里兰州哈佛 德格雷斯饭店写的长篇报告,详细介绍了贮藏物资的统计数字、供应商、技术数据 以及实验室的某些最新研制成果。 他也利用其他人提供情报。一九四零年三月,德国人正在策划对法国的闪电战, 他们需要知道法国的大西洋港口南特一圣纳泽尔和拉罗歇尔除了能停靠油船和运煤 船以外,是否还能停靠其他船只。打听这项情报的任务交给了谍报局,谍报局又把 它交给几个特务,其中包括科德尔。他冷静地向认识他的参议员雷诺兹提出了这个 问题,说他需要了解这个情况,以便安排向法国运送供应品。雷诺兹作了调查,四 月九日,科德尔告诉汉堡:“美国海运协会说,这些港口的吞吐能力强,不仅能接 收油船和煤船,而且能装卸一般货物。” 这个报告是通过两条渠道送到德国的,一条通过德国驻华盛顿海军武官,他用 密码机把这份报告译成密码发回德国,另一条通过邮寄,用英国检查机构所不知道 的掩护地址将它寄到德国。 科德尔努力收集航运情报。他乘斯塔腾岛的渡船,用望远镜窥探港口,辨认船 名。他穿着旧衣裳,戴一顶帽子,在码头地区转来转去,好象是码头装卸工人在看 装运供应品。他只要瞅瞅产品制造者的名字和地址,就能推断出是哪一类货物。所 有这些他都写成报告,一九四零年一月三日通过《萨图尼亚》号轮船上的一名信使 带走的那份报告就是一例:挪威《伯甘杰》号货船装有大量铁条, 它们大约有二 十至三十英尺长,还装了其他货物。 汉密尔顿码头堆积了大量物资,待装刚刚到达的《普罗托帕帕》号货船,这艘 货船将开往利物浦; 《埃米》号和《亚当马斯》号将开往勒阿弗尔。根据板条箱 上的字样,这批货物的制造商是伊利诺斯州罗克福的森德斯布兰德机床公司,运往 巴黎马雷斯路六十八号比尔顿·菲斯公司。每个板条箱重两至三吨;码头上还有一 百个黑漆铁桶,装着萨多尼亚公司的石油, 准备装上《埃米》号货船运往伦敦。 科德尔有个二十一岁的女儿,名叫玛丽,住在纽约一百一十二街五四二号。她 常常在水边酒巴间里和水手们混在一起,从他们那里搜集有关护航运输队的情报。 她在水手中挑选了一个小伙子当间谍,他的名字叫邓肯·斯科特·福特。 福特向她透露了一些详细情况,使得她的父亲能够提供一份最有价值的情报, 这份情报的题目是“关于大西洋护航运输队中敌船活动情况的报告,根据同英国水 手的谈话整理而成”。斯科特·福特在里斯本继续从事间谍活动,但后来终于被英 国人抓住,在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三日被绞死。 战时的美国,间谍们总是惶恐不安的,科德尔甚至在这样的气氛中也继续向国 内报告情况。一九四二年,一九四三年和一九四四年,他的信件和电报仍然源源不 断发到德国。 谍报局一一作了登记,大约共有六百封。谍报局认为他“久经考验,非常值得 信赖”。始终比较保守的西线外军处说他“可以使用”。 然而,当莱里克电影院里科德尔的同事看到放映室里到处堆着许多用外文写的 信件时,开始怀疑起他来了。后来,他们看到一部介绍新型飞机的新闻纪录片中有 一个镜头被剪掉不见了,就更加怀疑他了。科德尔找了个机会把它归到原处。他由 于害怕,离开了纽约,逃到西弗吉尼亚哈珀斯费里,找了一个职业,还是当电影放 映员。但是他女儿以前的一位情人帮助联邦调查局查明了他的下落。一九四四年十 月,他们终于把他逮捕了,后来他的女儿也被抓起来了。 “约瑟菲尼”, “马克斯”以及在南北美洲活动的多数德国间谍是为统帅部 谍报局工作的。统帅部谍报局是一个庞大的老机构,它派遣的特务比党卫队保安处 派出的要多得多。 这两个机构的任务不同。谍报局收集军事情报,党卫队保安处收集政治情报。 但是在战争期间,这两个机构的上层领导合并在一起,舍伦贝格利用了这一点。他 尽力加强党卫队保 安处的情报工作。他的特务越来越多,他们提供的关于同盟国全球战略的报告, 他自然是非常欢迎的。他组织了自己的一批特务,这是他加强情报工作的部分活动。 其中有的是为了证实普通特务提供的情报,以便提高党卫队保安处的情报质量。另 外一些人亲自收集情报,增加情报的数量。在其中一个特务的帮助下,舍伦贝格也 在社会上搞起间谍活动来了。他显然认为这个特务的地位相当高,接触的都是高级 人士,因此可以当他自己的特务。 一九四三年,他吸收了葡萄牙驻德国大使的情妇伊尔纳·冯·罗特基希男爵夫 人。她是一家斯科达联合公司董事长的遗孀,她的婚名叫埃姆登夫人。她约有四十 五岁,小个子,浅黄色头发,淡蓝色眼睛,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有一副训练 有素的嗓门——她曾经是歌唱家。舍伦贝格认为她可能从驻柏林的外国外交官那里 掏到有价值的情报,于是在柏林租了一所大房子,让她邀请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到那 里去。可是,这位葡萄牙大使虽然为了她而把自己的夫人遣离这个国家,伯爵夫人 从他和她的客人那里只弄到一些次要情报。舍伦贝格派她到葡萄牙,她在那里大肆 挥霍,主要是买东西,给她的钱远远不够花。她吹嘘说她去过美国,认识许多美国 人,舍伦贝格派她去瑞士,看看她究竟能弄到什么样的情报。她的大部分时间用来 看望在寄宿学校念书的儿子,她带回的一份报告,非常一般化,舍伦贝格确信美国 人认为她在政治上是无足轻重的。舍伦贝格帮助她取回了冻结在美国的五万美元, 她拿到这笔钱后,立即在西里西亚买了一座庄园。到这时候,舍伦贝格意识到她花 的钱太多,弄到的情报太少,不久就把她抛弃了。 舍伦贝格的另外一些间谍,虽然社会交往不太多,却取得了比较大的成功。他 们经常偷窃外交信件和电报。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二日,舍伦贝格向希姆莱发了一 封急电,这封电报概括了葡萄牙驻巴西外交官发往本国外交部的两份电报的内容。 在一份电报中,驻累西腓的领事报告有六船美国军队即将离开巴西。在另一封签署 日期是十一月九日的电报中,葡萄牙驻里约热内卢大使馆报告,巴西政府又将另外 两艘船交给美国政府,供它用来从巴西北部运送军队。大使馆说,这两船和另外六 船美军一旦到达利比里亚的蒙罗维亚,将立即向达喀尔发起进攻。虽然希姆莱接到 电报时,盟军已经参战,在北非登陆,但他还是把这封偷窃来的电报送给希特勒。 这封电报完全是假的,当然不能增强希特勒对他的谍报机构的信任。 后来,舍伦贝格获得了巴西驻西班牙大使的一系列电报。电报上讲的是战争形 势。但证明这位大使的消息并不灵通。另有一次,舍伦贝格的间谍偷到了一份西班 牙低级密码,并且用这种密码破译了一些电报。 最耸人听闻的活动似乎是偷窃美国总统本人的几十页信件。罗斯福写给美国驻 匈牙利大使赫尔伯特·克莱本·佩尔的信,以及佩尔写给他和其他一些人的信件, 被拍照下来,或者从佩尔的废纸篓里拣起来。据说,一位桃红脸的年轻侍女,在佩 尔下榻的布达佩斯里茨饭店房间的字纸篓里发现了这些信件,觉得这是她赚一大笔 彭戈的好机会,于是她把这些信纸拣了起来。 这些成功只是表面的,不是实在的。因为这些信件既不是新写的,也没有提供 什么消息。佩尔在写给罗斯福的一封信中,表示担心西班牙可能加入轴心国,进攻 英国的盟国葡萄牙。可是这封信已经写了两年了,佛朗哥早就拒绝参战。佩尔还给 其他人写了信,有一个德国外交官要到法国维希工作,佩尔把这个外交官的详细情 况预先告诉了美国驻维希的大使。佩尔在写给一个美国人的信中,讲了他对当时已 经声誉扫地的查尔斯·林德伯格的看法。罗斯福给佩尔的回信同样耐人寻味。 “我仔细阅读了你(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三日报告匈牙利对德苏战争的最初反应 的信件。这是一篇描写那个危急时刻的形势的有趣报告。”甚至象这样谈论琐碎事 情的信件,也只是在罗斯福发出八个月之后才引起了党卫队保安处的注意。 马基雅维里@ 曾经主张人们应当夸大功绩,缩小缺点。 舍伦贝格和海德里希大概是根据这个原则,在半年之中一直将这些情报送给外 交部的,但是其中的大部分从未送给里宾特洛甫本人。下级拒绝呈送许多这样的材 料,因为它们过时了,内容也不重要。偷窃情报虽然干得漂亮,实际上却落得一场 空。 话又说回来,从舍伦贝格的办公室里送来的大量情报,有许多的确是谈重要问 题,例如同盟国的全球战略,而且有许多情报是在他们所预料的事情发生之前提供 的。但是这些情报往往由于不太准确而大为逊色。非常准确的报告很少,完全错误 的也很少。许许多多的人在制订许许多多的计划,总是有一部分计划能够取得成功。 当然只有少数计划出了成果,责怪德国特务机关不知道哪份计划能取得成功是不公 平的,因为计划制订者自己也不知道。比如,一九四四年七月十九日,舍伦贝格在 致外交部的一封绝密信件中报告: “从一位绝对可靠的人士那里获悉,罗期福总 统打算在不久的将来访问英国,可能还要访问诺曼底。”后来他并没有进行这次访 问,但是的确曾经商量过要访问苏格兰。 一九四三年二月一日的一份报告,是 一半准确一半错误的报告的典型。这份报告说,邱吉尔当天从土耳其的阿达纳飞往 莫斯科。这位英国首相在阿达纳会晤了土耳其领导人之后,的确离开了阿达纳,但 他不是向东飞往莫斯科,而是向西飞往塞浦路斯。罗斯福和邱吉尔曾经多次举行会 晤,就同盟国在战争中的宏伟战略作出了重要决策。德国保安总局六司关于他们之 间的会晤的情报,尤其体现了这种一半对一半错的质量。比如,一九四三年六月一 日,六司再次报告,葡萄牙驻巴西大使馆向里斯本外交部发了一封电报。根据这封 电报,罗斯福和邱吉尔在华盛顿会谈期间曾经说过,他们将坚持原来的决定,同时 向日本和欧洲发动大规模进攻。五月间,两位领导人的确在华盛顿进行过会晤,但 是说他们打算同时在两个方向上层开进攻,却是错误的。罗斯福总统和邱吉尔首相 所赞成的“进行这场战争的总战略计划”是把欧洲敢在第一位。 有时候,纳粹的荒谬偏见进一步歪曲了德国保安总局的报告。原因不仅仅是陷 入了所有情报机构难以避免的先入之见。一九四四年八月,德国保安总局催促间谍 到美国去,调查德国对外宣传对即将到来的美国总统选举产生了什么影响(吉姆佩 尔和科尔波后来承担了这项任务),与此同时,外交部要求德国保安总局六司提供 有关纽约州州长托马斯·E·杜威的政治哲学态度的情报,杜威刚刚被提名为共和 党总统候选人,将和争取四任美国总统的罗斯福对垒。德国保安总局负责对英美间 谍活动的特奥多尔·佩夫根提供了一份简短备忘录,它是根据“在西班牙的一位完 全值得信赖的情报员”提供的材料写成的,这个情报员“从一九二二年起就是党内 同志”,而且了解杜威“本人”:一九三八年,这位情报员同杜威进行过一次政治 性交谈,两人特别讨论了国家社会主义和犹太人问题。在谈话时,杜威本能地表现 了对犹太人的反感,他说,他(在曼哈顿区当律师时)同流氓歹徒作过斗争,这些 流氓歹徒中有许多就是犹太人。这位情报员认为,杜威的这种态度是有渊源的,他 的祖籍是爱尔兰,他在一九三八年的竞选中,败在犹太人民主党候选人赫伯特·莱 曼州长的手下。州长C杜威)在当时甚至遭到犹太人控制的报纸的辱骂。这位情报 员宣称,如果杜威当选美国总统,他是不会让犹太人占据有权有势的关键职位的。 杜威对德国的看法是友好的,有眼力的。这位情报员说,在杜威就任总统期间, 德国和美国可能达成谅解。 另一方面,杜威对远东战争似乎采取坚定的毫不妥协的态度,并且坚决表示要 把日本排除出世界商业活动。 同所有其他共和党人一样,这位州长绝对反对布尔什维克主义。 对于这样 一个基本问题,德国保安总局竟然不得不依靠一个非常值得怀疑的情报员,而且没 有其他材料来补充或纠正这个情报员提供的情报,的确使人感到震惊。象这样片面 的材料,被德国当作制订重大政策的依据,则不太使人感到震惊。这样的片面性, 加上德国保安总局许多报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可能帮助德国人制订出非常有 效的政策。 纳粹的偏见并没有阻止德国保安总局去操纵一个战时最成功的间谍。德国保安 总局既没有吸收他,也没有训练他,也没有安插他。他荣幸地谋得了一个关键的职 位,然后提出为德国人充当间谍。 他叫埃列萨·巴兹纳,阿尔巴尼亚人,住在土耳其。他曾经是个少年罪犯,当 过锁匠,消防队员,司机,后来在土耳其为外国外交官当仆人,先是伺候南斯拉夫 大使,接着伺候一位德国参赞,由于偷看这位参赞的信件而被解雇,最后为英国大 使馆一等秘书当男仆。巴兹纳四十多岁,矮小,结实,前额有些秃,尖下巴,黑胡 须,淡眉毛。他主要靠耍小聪明打发日子。从事间谍活动,是他本人也没有预料到 的一时运气。有一天,他正呆在英国一秘的寝室里,有人突然叫一秘走开一会儿, 这个外交官把一份重要卷宗往桌子抽屉里一塞,没有锁抽屉就离开了房间。巴兹纳 取出卷宗,看了看,忽然闪出一个念头。 不久以后,他当上了英国大使休·纳奇布尔·休格森爵土的仆人。巴兹纳开始 工作后不几天,发现休爵士将最重要,最机密的文件锁在他寝室里的公文递送箱里, 以便夜深时阅读。一天上午,当大使正在洗澡的时候,巴兹纳拿起床头桌上的钥匙, 用蜡将它们印了下来,他正要把钥匙放回原处的时候,发现一个钥匙上沾了一点蜡。 他拿出大使的一块手帕,用它揩干净这把钥匙,然后把整串钥匙放到床头桌上。 正在这时候,休爵士披着浴衣回到寝室,巴兹纳手里还捏着那块手帕,这是一 块雪白的手帕。 “阁下,这块手帕该送去洗了,”他说道。 休爵士点点头,他实际上没有真正听他讲话。他看到那串钥匙仍然放在床头桌 上,方才松了一口气,他拿起钥匙,揣进兜里,转身回到浴室。巴兹纳用那块手帕 擦了擦眉毛。 事后他暗想起来,要不是因为休爵士穿浴衣而多耽误了一些时间,本来是可以 当场抓住他的,这位战时最了不起的间谍的传奇式故事,就会象一朵花一样,尚未 绽开就被掐掉。 巴兹纳的一位朋友仿照蜡印制作了钥匙。巴兹纳准备大规模地偷拍最机密的英 国文件,他买了四根支架,一个顶圈,用来安放照相机,还买了一个一百瓦的电灯 泡。一九四三年十月二十六日,他到德国大使馆拜访了他的前雇主。前雇主召见了 德国保安总局六司的代表——被安插到大使馆的商务专员。 此人就是路德维希· 莫伊齐施,他面孔黝黑,眉毛浓密,头发乌亮,眼睛窄小。他是维也纳人,一九三 二年加入纳粹党。他上过技术学校,为奥地利政府做过撰写合同的工作,后来,据 他自己说,由于从事纳粹党的活动而被解雇。 他在国外呆了一个时期,后来在纳粹党内担任过一些职务。 一九四二年,当他在安卡拉当随员的时候,申请加入党卫队,但被拒绝,因为 他竟然不知道他的外祖父是干什么的,因此不能证明自己是百分之百的雅利安人。 最初他瞧不起巴兹纳。当他们在德国大使馆初次见面的时候,巴兹纳对他说想要两 万美元用来拍摄照片,莫伊齐施一笑置之。但是他慢慢地对他认真起来了,巴兹纳 开始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因为巴兹纳不仅信心十足,而且精明老练:巴兹纳告诉他, 希望德国人能够向他提供胶卷,因为他不想让人看见他买这种物品。莫伊齐施说他 要请示一下柏林。几天之后,巴兹纳打电话问他,他回答说拍林已经同意作这笔交 易。不久,巴兹纳送来了拍有英国机密文件的第一个胶卷。莫伊齐施冲洗了五十六 张照片,他说他感到满意。付给巴兹纳两万英镑。德国人毫不讲价钱,因为这笔交 易并没有使他们付出多大代价,这些英国“钱”都是德国保安总局在萨克森豪森集 中营里伪造出来的,巴兹纳当然不知道这个情况。 从那时起,巴兹纳被叫做“西塞罗”,德国人之所以给他取这个化名,是因为 他提供的情报雄辩有力,令人信服。他定期将英国的文件拍照下来,安排好同莫伊 齐施约会的地点之后,他随身带着胶卷,在安卡拉的一条街道上等着这位商务专员 把他接上小汽车。在短短的驱车途中,巴兹纳献上胶卷,领取更多的英国钞票。然 后莫伊齐施放他下车,两人各自返回自己的大使馆。巴兹纳把钞票铺在他房间的地 毯下面,他觉得铺在那儿很放心,不象存在银行里引人注意,他每天打从这些钞票 上经过,心里踏实。他用一部分钱买了一栋小房子,供他和他的情妇消遣享乐。接 连几个星期,他的例行活动一直很顺利,只有一次中断了,那一次有一辆小汽车在 安卡拉的后街上追赶他和莫伊齐施。在一个拐弯的地方,莫伊齐施放慢了车速,巴 兹纳跳了下去,另一辆车超过去了。巴兹纳瞅见车里的司机,是一个没长胡须的年 轻人。 这场虚惊很快就过去了,大使馆和巴兹纳的间谍活动照常进行。 第一个看这些文件的决策人是德国驻土耳其大使弗朗茨·冯·巴本。此人老奸 巨滑,在希特勒之前当过短时期的德国总理。对他来说,从事间谍活动并不是新鲜 玩艺儿: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在华盛顿当陆军武官的时候,由于从事间谍活动 而被驱逐过。他在玩弄阴谋诡计方面,也不是初出茅芦:在纳粹德国并吞奥地利期 间,他担任德国驻奥地利大使。希特勒上台,巴本助了一臂之力,希特勒把他派到 土耳其这个非常重要的外交岗位上。他的主要任务是使这个具有战略地位的国家保 持亲德国的中立态度,防止它屈服于同盟国的要求。 “西塞罗”的文件在这方面帮了他的忙。这些文件使他知道同盟国提出了哪些 要求,土耳其人又是怎样答复这些要求的,比如,·他从文件中获悉,英国人要求 允许他们的驱逐机使用土耳其的机场,土耳其人支支吾吾地避免作出答复。 “西塞罗”提供的关于开罗会议的情报,帮助他从土耳其外交部刺探到土耳其 的意图。拍摄的照片也披露出土耳其人正在抵抗英国的压力;这就使他没有必要采 取有可能让土耳其人产生对抗情绪的反措施。只有一次他采取了这样的措施。当他 从报纸上看到英国人希望在土耳其的欧洲部分建立无线电台,帮助他们的飞机轰炸 罗马尼亚的油田的时候,他威胁土耳其人,扬言要对伊斯坦布尔进行报复性空袭。 电台终于没有建立起来。一九四四年二月三日,一个来访的英国军事代表团没有达 到访问的目的,两手空空离开了安卡拉。巴本禁不住喝采: “在阻止土耳其参战 的这场战斗中,我们毫无疑问赢得了第一个回合的胜利。” “西塞罗”收集的材料,同时通过两条渠道送到德国。 一条是巴本和莫伊齐施在电报中摘录这些材料,另一条是将这些材料拍摄下来, 装在外交口袋里,带回德国。里宾特洛甫看了这些光滑的图片,把它们送给希特勒。 所有的人都怀疑它们的真实性。柏林问道:安卡拉是不是上了一场大骗局的当? “你们提的问题,”巴本回答说, “正是我们经常考虑的问题。我们认为, “西塞罗”本人情况和他所处的环境,使我们极有可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他 捉供的材料是真实的。当然还不能排除欺骗的可能性。”不过一直到最后,几乎所 有的人都相信他是可靠的。 在德国,聪明的舍伦贝格企图利用这些文件来增加情报的数量,他想,英国电 报的明文或许能使德国密码破译员破译出英国的外交密码。他把照片交给外交部人 事处。人事处只是证实了专家们已经知道的东西:最重要的电报已被译成一次一密 密码,这是从理论和实践上都无法破译的唯一密码。即使知道某份一次一密密码电 报的明文,也不能帮助你破译出另一份电报,因此“西塞罗”提供的情报照片对密 码破译员来说没有用处。 第三帝国的决策者更加直接地利用“西塞罗”的情报。 希特勒同匈牙利和保加利亚的代表谈话的时候,里宾特洛甫插话说,根据他掌 握的“确切情报”,土耳其人正在抵制英国的要求,说明土耳其眼前不会对德国宣 战。这番话是为了坚定这两个国家的信心,使它们继续留在轴心国的阵营里。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希特勒手里拿着“西塞罗”的情报照片参加形势讨论会。 他宣布: “这些文件的大部分我都研究过。毫无疑问,明年春天西线敌人将发动 进攻。”他接着说,西方有可能在挪威、法国的波尔多地区和巴尔干半岛发起佯攻。 英国外交部致英国驻安卡拉大使馆的第一七五一号电报更加肯定了这些看法。这封 “紧急”电报上印有当时最高保密级别字样:“绝密”和“执拗者”, “执拗者” 是一个暗语,印有这种暗语的文件,只有极少数获准知道即将举行的越过英吉利海 峡实行登陆作战的重要方面情况的人才能过目。这封电报拍发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一 日,它提供了英国参谋长联席委员会致艾森豪威尔的一封电报的全文。似乎是巴本 在一月六日首先看到这封电报。英国参谋长联席委员会直截了当地说; “我们的 目的是要尽早使土耳其参战,”然后又补充说; “在执行“霸王”行动之前,无 论如何要从地中海东头继续对德国人施加威胁。”巴本在一封电报中猜测“霸王” 的意思“似乎是指从英格兰发起的进攻”。几个星期之后,英国外交部和参谋长联 席委员会的另一封电报重申: “我们现在必须集中力量从地中海东部对德国人保 持威胁。”可是这两封电报中使用的“威胁”一词是含糊不清的。它可能只是一种 吓唬战术,虚张声势。也可能意味着要使用军队来施加压力,一旦形势有利,军队 便投入战斗。究竟是哪种可能性大呢? 军事方面的某些线索表明这是吓唬战术。 空中侦察证明,地中海东部港口没有军事集结。各种不同的消息来源证明盟军正在 把许多师的部队撤出地中海地区。大概受到这些旁证的影响,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 约德尔将军认为“西塞罗”的意思不是说盟军将从地中海东部发动大规模进攻。可 是希特勒在十二月的最后几天中一再说,他预料盟军实际上将向巴尔干地区发起进 攻。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