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头头是谁?” “中队长黄毛、丁山……” “有几个岗哨?” “就一个。” 李风林和战士们押着两个伪警察,直奔河东北的那个大院套。风大夜黑,岗哨 被李风林紧紧勒住脖子,来不及叫喊就倒下了。 李风林带着三十多人进了西院,张寿篯带二十多人进了东院,封锁所有门窗。 东院里住的是中队长黄毛和丁山,张寿篯破门而入,他们正躺在炕上过大烟瘾。 “不许动!缴枪不杀!” 见过阵仗的黄毛偏要动,伸手抓起身边的烟灯,“呼”的一下扔过来,顺势一 滚,就要去取挂在墙上的匣子枪。张寿篯甩手一枪打落烟灯,用枪指着炕上的几个 家伙,再次喝道:“不许动!”与此同时,窗外捅进来一排枪口。 看到这阵势,再也没人敢动了。 东院的枪一响,西院的李风林马上动手,迅速缴了伪军的枪。 说难也不难,很快就结束了奔袭老钱柜的第一仗。但是部队已经比较疲劳。张 寿篯下令暂不休整,立即奔袭南岔。他亲自说服黄毛等人,晓以民族大义,要他们 配合行动。戴鸿滨叫战士们换上伪军服装。李风林深入套户,动员大家赶着自家大 马拉的雪橇,支援部队行动。 张寿篯冲老乡们一拱手,热情地说:“麻烦大家辛苦一趟!”那些爱说话的老 乡忙回答:“这说哪去了,打鬼子嘛,没啥说的。”不爱说话的人则憨憨地说: “打下老钱柜,不交人头费。” 张寿篯的队伍乘着大雪橇,顺着汤旺河连夜向南岔奔去。 突然,前面雪橇上的小战士,发现河床里有一团黑影迎面而来。 “嗳,那是什么?”他悄声问。 “是一张马爬犁!” “深更半夜的,哪来的爬犁呢?” “怎么办?”有人请示张寿篯. “别开枪!”张寿篯吩咐道,叫赶雪橇的迎上去。 两头的雪橇很快迎头相遇。戴鸿滨带着几个战士走下雪橇,走到对面的雪橇面 前,发现上面只有一个人。 “你是干什么的?”戴鸿滨问。 “我……我……”那人见眼前站着一帮带枪的人,显然有些害怕。 “这不是陈永家的小子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戴鸿滨认出那人是他的一 个同乡。 那人一看是戴鸿滨,心里更害怕了,嘴上也越发不利落。他早就听说戴鸿滨参 加了抗日的队伍。 “你别怕,”戴鸿滨看出了他的心事,“我们是打鬼子的,只要你说老实话, 不会为难你。” “我、我是五炮派来的哨兵,他正在后面巡视呢!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和你们走 个顶头碰。” 他说的五炮,是于四炮的把兄弟,打猎的出身,枪法很准,在于四炮手下算是 得力的干将,总负责查巴溪和南岔一带的哨卡,也就是伪森林警察大队里的第二号 汉奸。 张寿篯他们一碰头,定下一个智擒五炮的方案。全队不再隐蔽行动,让赶雪橇 的把鞭子甩得“叭叭”直响,大张旗鼓地向前开进。 李风林带着几名战士押着黄毛和丁山,坐在第一张雪橇上。他用枪顶着黄毛的 后腰,说:“呆会儿遇上五炮,你就说是山下送粮食的爬犁。能办到吗?” “能办到!能办到!”有人在后面“撑腰”,黄毛岂能办不到。 工夫不大,五炮迎面而来。相距二百多米时,五炮就叫雪橇停下,喊道:“什 么人?”随后,便是一阵咔嚓的枪栓响。 李风林用枪一顶黄毛,黄毛立即喊道:“老五吗?” 五炮听出是黄毛,便问:“后面的爬犁是干啥的?” “山下送粮食来的!” “他妈拉巴子的,怎么偏找这时候送来!”五炮说着,收起枪,赶着雪橇过来 了。等他来到跟前,几支枪已经瞄准了他。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五炮糊涂了,既没动也没举手。黄毛开腔了:“老五,我们都交枪了,你也服 了吧!”五炮这时明白过来,向四周看了一眼,便把枪交了出来。 五炮交了枪,不见有人搜腰包,也没有受责骂,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顿时 大为感动。游击队要求他带队去缴南岔伪警察营地的枪,他满口应承。有头头领队, 那里的伪军在天亮时就被解决了。 天亮后,张寿篯传下命令:就地生火做饭,休整一天,明天凌晨3 点出发,直 扑老钱柜。 凌晨3 点一到,队伍准时出发,晚上8 点多到了老钱柜。有五炮带路,于四炮 苦心经营的营垒,一个接一个被端掉。最后,只剩下日本指导官森山还在他的屋子 里抽大烟。 李风林绕过屋子外面的哨兵,突然出现在森山面前。他一眼看见墙上挂着手枪, 飞步上炕去夺。森山蹿起来,将他拦腰抱住。年轻力壮的李风林用力一甩,森山便 从炕上落到烧得通红的火炉上。 老钱柜名不虚传,里边的货着实不少。游击队缴获长短枪械一百多支,子弹三 十多万发,大烟土一百多两,米、面几万斤。当然,还有一百多名伪警察和七个日 本人。 赵尚志听说第六军打下了老钱柜,这位黄埔出身的总司令,决定把正在筹办的 政治军事学校设在那里。学校办了没多久,却为抗联培养了不少优秀干部。学员从 这里毕业后,一般都到各部队任师长或团长。 1936年8 月,第六军由原来的四个团扩编为七个团,同年9 月改编为东北抗日 联军第六军。 秋天,抗联第六军开辟了依兰和桦川游击区。他们返回汤原根据地,积极筹备 给养和服装,准备再次远征佛山,却在汤原西部的丁大干屯遭到日伪军伏击,夏云 杰身受重伤。 那一天,太阳落山了,部队策马沿山间大道急驰。前头是尖兵少年连的李连长 和两名战士,中间是夏云杰、刘铁石和吴副官,后面是少年连一百多人。尖兵过去 时,埋伏在道路两侧的敌人没有开枪。等到三名领导人上山时,敌人枪响了,夏云 杰从马上跌下,额上流着豆大的汗珠,脸色灰白,对刘铁石说:“老刘,赶快叫队 伍往上冲,打退敌人,把我的尸首带回去,不能让敌人得去。” 战斗结束后,部队做了一副马抬担架,把夏云杰一气抬到古场沟山里的一间破 房子里。夏云杰疼得冷汗直流,还对大家说:“你们先不要出山,明天一早回去把 战场打扫了,把牺牲的同志弄回来埋上。” 大家把夏云杰抬到密营,准备送他去苏联治疗。夏云杰说:“路途太远,又难 走,我们又没那个本钱,还是先在山里治治吧。” 部队无医无药,夏云杰疼得难熬时,刘铁石就用大烟给他止痛。一个夜晚,夏 云杰睡醒一小觉,高兴地对刘铁石说:“老刘,我梦见日本人被赶跑了,我俩骑着 马,走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彩旗和鲜花……”说着说着,泪水流满两颊, 又说:“老刘哇,快把参谋长冯治纲找回来吧,研究研究这个队怎么办,我恐怕是 不行了。” 11月26日,夏云杰永远离开了他亲手创立起来的队伍。 夏云杰牺牲后,戴鸿滨接任第六军军长。随后,将原来的七个团扩编为四个师。 经过整顿后的第六军各师,战斗在松花江下游地区。 1937年5 月,第六军主力部队远征海伦。汤原境内,只有参谋长冯志刚带着一 百多人的留守团看家。就在这时,汤原中心县委接到一份情报:日寇要血洗汤原县, 派来了十七名高级参事官。 冯治纲从县委回到留守团,告诉干部们:“县委决定,去打汤原县城!” “打县城?就我们这一百多人,行吗?”干部们问道。 “擒贼先擒王,先下手为强。”冯治纲说,“趁敌人刚到,我们突然袭击,捣 乱马蜂窝。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一个顶一百个,何况我们的人数还不止几百!” 干部们糊涂了:“哪有那么多人啊?”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冯治纲开始给大家分派任务。天黑以后,各乡的游 击连、青年肃反队和农民自卫队都来了,大家才明白冯治纲的意思。各乡来的人, 有的扛着土枪洋枪,有的拿着红缨枪,还有许多人手里提个煤油桶,身上背着盘蜂 窝鞭炮。路有多宽,人有多宽,从四面八方向汤原涌去。 半夜时分,队伍来到汤原城外。内线把城门打开了,闪了几下红灯。队伍悄悄 开进城,控制了大碉堡,缴了一个排伪军的枪,更夫们还在一声接一声吆喝“平安 无事”。部队来到伪县府大院,分成两路,一路直扑日本高级参事官和伪县长的住 处,另一路直奔日本守备队所住的东厢房。很快,县城里响起密集的枪声。当然, 这枪声有多少是从铁桶里发出的鞭炮声,谁也说不清楚。 枪声响起,农民自卫队员和群众武装把日伪军牢牢地困在院子里,一边吆喝, 一边放鞭炮,吓得他们不敢走出一步。 伪县府大院旁边住着三百多名伪军,抗联的内线让他们停止抵抗交了枪。东厢 房里的四十二名日军还要顽抗,都被击毙。 冯治纲带着冲锋队,打死了新派来的七名日本高级参事官和日本副县长。伪县 长吓得冲着冯治纲直喊:“饶命!饶命!我没签字!” “签什么字?”冯治纲不知道他说什么。 “血洗计划,我没签字。” 冯治纲拿起桌上的文件一看,果然是一份《血洗计划》。他三下两下把它撕碎 了,冲着伪县长说:“这回再也不用你签字了。” 天快亮时,冯治纲的部队带着缴来的三门迫击炮、三挺轻机枪、几百支步枪和 半麻袋手枪,唱着歌撤离了汤原城。 饶河反日游击队在1935年5 月编为第四军的第四团,只有二百五十人,远离其 他抗日武装,不免势单力孤。虽是孤军,也要作战。他们主动出击,打击日伪。 这年冬天,日伪对饶河一带进行声势浩大的“讨伐”,第四团灵活机动,与他 们周旋,两个月下来,日伪没见到游击队的影子,只得“抱着冻腿回去了”。 第四团渐渐壮大起来,发展成了几个团,队伍扩编为第四军的第二师,兵力五 百人。第二师领导头脑冷静,打仗不去硬碰硬。1936年春天,日伪集中三千多兵力 向他们进攻,第二师采取的办法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副师长李学福带着一 小部分队伍留在饶河地区牵着日伪军到处跑,师长郑鲁岩和参谋长崔石泉则带着大 部队到虎林和宝清一带,不断从外线打袭扰仗。 崔石泉是个有勇有谋的朝鲜族军人。早在1932年,他就带着金文享等六名好汉, 仅凭一把手枪,成立了特务队,打得汉奸心惊胆颤。后来,他又组织了特务营和饶 河反日游击队。 崔石泉深谙“攻心为上”的中国古代兵法,特别注意从心理上瓦解敌军。他一 到同江,就通过各种渠道向伪军宣传抗日救国。驻二龙山伪警察队的八名士兵,主 动找到崔石泉,要求派人去帮助他们哗变。崔石泉派了十二名战士过去,打死了日 本教官和伪警察队长,领着二十多名伪警察带着武器过来投诚。 有一天,崔石泉带着一百五十名战士,在同江县头道林子与人数远远超过他们 两倍的日伪军遭遇。力量对比悬殊,崔石泉知道,如果光是和敌军动手,肯定要吃 大亏。他传下令去,叫大家动手的同时还要动嘴。战士们边打边喊:“我们专打日 军!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简简单单两句话,作用可是不小。伪军听到了,慢慢就动摇,有的冲天打枪, 有的干脆溜过来送子弹,有的把日军阵地内的情况和日军指挥官的位置告诉了崔石 泉。这场仗从上午9 点打到下午6 点,抗日战士越打越勇,最后以阵亡十六对五十 的比分取胜。 李学福在饶河一带也干得有声有色,把附近的反日山林队组织起来,整编为第 七团、第八团和第九团。他从自己的基本队伍里抽出部分骨干,派到这三个团里当 团副、连长和指导员。 与此同时,师长郑鲁岩在虎林一带和日伪军进行了十多次战斗,发展了几十名 队员。 随着第四军第二师的积极活动,虎饶地区的山林队和红枪会积极要求和他们联 合抗日。到1936年秋天,建立第七军的条件已经成熟。10月26日,东北抗日联军第 七军成立,陈荣久任军长。 陈荣久上任不久,果断地处决了几名混入部队的敌特和奸细,巩固了刚刚成立 不久的队伍。十分不幸的是,在1937年3 月的一次战斗中,陈荣久在掩护大队突围 时中弹牺牲。崔石泉继任军长。 李延禄一直想把谢文东的民众救国军编进抗联的队伍,在1936年夏天找谢文东 商量,要他扩编抗联第八军。谢文东说:“部队要扩大,我还能不乐意吗?可是没 可靠的人,我的保卫连可不能交出去。” 李延禄早就想到了谢文东会提出这个问题。他知道,在民众救国军总司令部里, 既有管谢文东叫“姑父”的副官,也有管他叫“老叔”的参谋,好多人都是他的亲 戚。李延禄掌握了谢文东的用人之道,便说:“团长还是你自己的人,我们不动。” 谢文东说:“我哪有自己人呀!” 李延禄说:“包副官不行吗?”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