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隐蔽者(14) 陈茂鹏说,“老杨说红叶怀孕了,他不是担心高飞去了西安一时半会儿回不 来吗?” “回不来红叶的孩子就生不下来了吗?”冯劲松没好气地说。 “老杨本人没意见,是我的意思。” 冯劲松坐下,搓着手,“高飞眼看就要离开延安,这个时候怀孕让人觉得我 们很无人情味吧?” “我问过红叶了,她没意见。” “真难为红叶了,俺就难为到底吧。为了孩子,为了千千万万个像晓光这样 的孩子的幸福,就牺牲自己的幸福吧。”冯劲松转头对教员说:“必须加大对高 飞的训练强度,一定要在规定的时间完成培训任务。” 等教员走了之后,陈茂鹏说:“依据目前的情况,你怎么看高飞?” “如果他是国民党的特务,现在我们派他去西安就会让国民党军统的计划失 败;如果他不是,那他就是我们在军统内部的一对耳朵和一双眼睛。” “万一他既是国民党军统特务又是共产党特工呢?” “那就要看他的‘政治信仰’和‘工作信念’了,我想他自己会做出正确的 选择。” 教员站在屋外面透过窗户上的洞,见高飞还在温习,怕打扰他就轻手轻脚地 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高飞都是这样:白天接受培训、晚上就在办公室温习,恶补 白天的教程。到第五天的时候,教员发现他已经掌握了要教授的教程,马上去给 冯劲松汇报。 冯劲松随即给杨良书打电话,“今晚去你们家喝酒。” 杨良书说,“有什么好事?” “高飞通过培训了,算是我们给他饯行吧。”冯劲松透过窗户看看外面,今 天没有大风,天空灰中泛蓝,还算是一个好天。 杨良书有些不相信地问:“他通过培训了?” “没日没夜地学习有了收获,可算是通过了。这些天这小子可真是刻苦。” 放下电话,杨良书想叫通讯员,转念想这样做不妥,就自个儿急急回到家, 对正在家修改剧本的杨妈妈说:“你喂的那只鸡今儿把它杀了吧。” 杨妈妈不解地抬头看他,有点儿不舍,“杀鸡?这只鸡马上就可以下蛋了。” “刚刚接到消息,高飞通过培训了。这几天他太辛苦了,也没睡个安稳觉。 杀鸡给高飞和红叶还有晓光补补身体。” 杨妈妈也觉得高兴,放下笔就去抓鸡、杀鸡,杨良书又去找杨红叶,把自己 的安排给她一说,杨红叶低头看着地面,“高飞就是聪明。” 说完,杨红叶径自出去,杨妈妈问她干吗去,她没有回头,随口就说:“我 去还书。” 她独自一人走到山坡顶上,慢慢坐下,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延安古城,低矮的 城墙,看着有些残破,一直延续到远方,和天空、土地融为一幅灰蒙蒙的图画。 杨红叶心情是复杂的:她和高飞结婚才几个月,现在高飞马上要去执行任务了, 她有些不舍。身处战争时期,杨红叶一直作好了时刻和父母、高飞、晓光分离的 准备,可真的到了要分别的时刻,她还是难过,何况自己刚刚怀了孩子,丈夫就 要离开了,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是归期。 这段时间,她耳畔总是萦绕着《黄河大合唱》里面的《黄河怨》的旋律和歌 词:“风啊,你不要叫喊!云啊,你不要躲闪!黄河啊,你不要呜咽!今晚,我 在你面前,哭诉我的仇和怨……”每每想起这段旋律和闯进脑海里的歌词,她就 摇头,驱赶着这份幽怨,一边又暗笑自己夸大了高飞离去的愁绪:高飞离开延安, 是执行任务又不是生离死别,自己干吗这样自作愁苦状呢? 于是,她扯着嗓子吼起了信天游来,“对面(价)沟里流河水,横山里下来 些游击队。一面面(的个)红旗崖畔上插,你把咱们的游击队引回咱家。滚滚的 (个)米汤热腾腾的(个)馍,招待咱们的游击队好吃喝。……”这欢快而诙谐 的曲调驱走了她低落的情绪。 黄昏来临,夕阳映照下的陕北高原呈现出一片的金黄。杨红叶的心也舒展开 来:让高飞安心去执行任务,自己等待高飞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