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隐蔽者(49) 凌晨,高振麟回到宿舍,傻了一样坐在那里很久很久,被丧子之痛、惦记杨 红叶的身体还有自己要去实施的事情搅在一起,让他心力交瘁。直到很久,他才 缓过神来,去洗脸之后,拿出水杯走到两排房屋连接的角落的一棵树下,装作刷 牙,一边用脚薅开树根部松软的泥土,隐约看见土里面上次没有用完的拿塑料布 包着的麻醉药。老中医意外去世,让他知道了这药量过大会置人于死地。他嘴里 的水“咕嘟咕嘟”漱了几下,埋下头吐在地上,趁机快速弯腰把那包药拿起来, 用脚把土碾平,再狠狠踩了几脚才离开。 实施除掉秦栋的机会来得有些突然,那天办公室里有些闷热,他起身出去到 站里四处走走,找人说说话。去到后院,看见曹家奶妈端着一个小锅下楼,于是 走过去笑着问:“您这是给站长送的啊?” 奶妈笑着说:“不是给老爷的,是给大伟的。老爷心疼大伟呢!酸梅汤,你 去家里喝去。” 高振麟点头,“我还在上班,有时间再去。” 他心头有些悻悻然地走开,在回办公室的院门那里停住脚,蹲下身子,看着 奶妈掏出钥匙把秦大伟的门打开,把搁在窗台上的锅放进屋里的桌上,把门掩上 之后走了——居然没有锁门。 高振麟环顾四周,院子里没人,再回头,还是没人注意他,几步过去,抬头 就看着奶妈消失在曹家门里,他从口袋里掏出麻醉药撒在锅里,用手指在锅里面 迅速地划了几下,让药完全融化在酸梅汤里,然后掩上门一溜小跑,到王家春和 秦栋的办公室去了。 王家春不在,秦栋在写材料,看见高振麟进来。高振麟说:“刚才我遇见曹 家奶妈,她要你去你哥哥屋里喝酸梅汤。我去他们家已经喝过了。你快去吧!” 放下笔,秦栋收好材料,和高振麟走出办公室,笑嘻嘻跑去喝酸梅汤了。回 到自己办公室,高振麟心脏“怦怦”直跳,好像要跳出来似的——他不知道有没 有人暗地看见自己的所为,不知道药量是否能置秦栋于死地。 到中午大家都在吃饭的时候,听见秦大伟屋里传出悲恸的哭喊声,“快来人 啊,叫医生。” 大家闻声聚集到了秦大伟的屋外。 高振麟和王家春是比较早到的几个人,看见秦栋口鼻流血,斜斜靠在椅子上, 已经没有了气息。桌上,锅里还有一小半的酸梅汤。曹天浩赶来,挤在屋里的人 都自动退了出去,包括高振麟和王家春。 曹天浩进门之后看看秦栋又看看秦大伟,拍了拍秦大伟的肩膀,一边看着桌 上的锅,“没救了。来人,把锅里的酸梅汤拿去检验。” 等候在外面的化验组的人员戴着手套进屋,拿走那只锅。曹天浩猛然觉得那 只锅他很眼熟,他确定那是自己家里的,但是他此时顾不得想这个,先把这个事 情放在了一边。 “别哭了。”曹天浩附在瘫坐在椅子上的秦大伟耳边说,“你应该庆幸,看 来是要暗害你,结果这祸让秦栋给你顶了。尸检之后你把秦栋送回老家,好好安 葬就是了。” 又安抚了几句,曹天浩走出秦大伟的屋子,对王家春和高振麟招招手,王家 春和高振麟赶紧走到曹天浩跟前。曹天浩又对其他人挥挥手,看着大家散去,才 说:“你们安抚一下大伟,另外准备送秦栋回老家。费用嘛,家春去财务处支取。” 把这些安排完,曹天浩铁青着脸回到家,问曹妻:“你给大伟送酸梅汤了?” 曹妻和曹茜茹、奶妈还有保姆在家里已经知道秦栋被毒死了的消息,都小心 翼翼地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见曹天浩一问,曹妻才坐到他身边,“不是我送的, 是阿姨送的。”曹妻叫奶妈是阿姨。 奶妈赶紧过来,“我送的,可是我们都喝了,这一大家人都没事儿,怎么单 单秦栋喝了会要了他的命呢?那锅汤也不是给秦栋的啊?” “有人投毒。”曹天浩叹气,眼睛转向奶妈,“你给大伟送酸梅汤的时候, 除了家里人还有其他人碰过那锅汤吗?” 奶妈摇头,“没有。” “你去大伟屋子的时候遇见过什么人?” “没有。”奶妈不假思索地回答。 曹天浩知道奶妈有秦大伟屋子的钥匙,“你出来之后锁门了吗?” “我把门锁得好好的啊!”奶妈越发有些摸不着头脑,“给大伟送吃的,这 又不是头一次,怎么今儿就出人命了呢?” 曹妻怯怯地问:“是有人要害大伟?” 曹天浩用手当梳子一样插进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梳理一下头发,说:“现在 还不知道。看来这院里也不安生啊!” 奶妈接嘴过去,“可不,指不定哪天我们不会在外面丢命,倒是在您的地盘 上没命了。” “阿姨。”曹茜茹在窗户边的座位上轻轻叫了奶妈一声,要她住嘴。奶妈也 觉得自己话多了,赶紧对保姆说:“开饭吧,开饭吧。唉,这是什么世道啊!” 那天中午高振麟没去吃饭,躺在床上,没去想秦栋的死,而是在想自己失去 的孩子。 当天下午三点左右,秦大伟自己开车把秦栋的尸体送回老家,组里的事情暂 时由王家春负责。 高振麟去了一家医院,找到妇科医生,把压抑在心底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六个月大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医生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问得诚恳,起身从书柜里拿出一本书,翻到胎 儿成长的那一页,“应该是这样的。” 探过头,高振麟看着书上绘制的胎儿,心底说:自己的孩子在这个阶段终止 了生命。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才睁开眼睛,声音颤抖地说:“我知道了。” 医生问:“先生,您问这个……” “我妻子流产了,就在孩子六个多月的时候流产了。所以我想知道我的孩子 是什么样的。” 医生同情地看着他问:“怎么流产的?”高振麟无力回答,只是摇头。医生 说:“你的痛苦我知道,其实你太太会更痛苦。一般的妇女在流产之后会有很长 一段时间心里的伤口都难以愈合,你这做丈夫的要多帮太太分担些,多体贴些。” 谢过医生,高振麟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站里,在思念、担忧、悲恸之中工 作,度过每一天。 本书精华已为您连载完毕,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