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泥水浸泡让我感到阵阵刺骨的寒冷。我的全身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上下牙 发出钙化物互相敲击的脆响。 远处的坦克发动机声越来越近,我还是无力地躺伏在泥水之中。 天还在下着雨,可我的嗓子里却在燃烧着一团烈火。 这是从肺腑之间腾然而起的烈火,是那呼啸而过的旋翼点燃的烈火,它渐渐地 烤灼着我的四肢并让它们变成几根坚硬的物体。 我慢慢仰起头来。坦克咆哮着朝我右侧高地前进,带着灰暗的兽性,发亮的车 体后部排气道拖曳着泛白的野兽长尾,在深绿的世界里显得异常刺目。 条件反射般直起上身,我迅捷地抱着地雷跳入堑壕,动作灵活得让我惊讶。 飞快地潜行,放置地雷,打开保险,侧身奔跑爬行。 一切都在我的意志控制之外,我的耳鼓中只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靠在堑壕水泥墙壁上我扭头等待着葬礼的开始。 那是政委的葬礼,我只能为他做这些。 我无法为他饮泣,因为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也无法为他哭号,因为我已经发 不出声音;我甚至无法为他致敬,因为,我已找不到他遗体的位置,在黑暗中。 但是。 一枚金属焰火在夜色中迸发,伴随着巨大的火球与野兽的悲鸣。大地再次震颤 着,被爆炸巨大的威力所震颤。 在迸飞的火焰中,政委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帘中。 戍卫者不死的灵魂在阵地上升腾起来。 政委,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葬礼。 是祭奠你,也是祭奠所有不屈者灵魂的葬礼。 入侵者沉重的金属躯体在爆炸声中开始解体,肥硕的炮塔被猛然敲击着燃烧着 从车身上被莫名的力量推开撕裂。炮塔上道道黝黑的灰烟在青色的火苗中四散开来, 在黑色的雨幕中扭曲升腾。 耗尽所有力气的我静静地坐在酱黑的泥水中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下一头野兽的到 来。没有反坦克武器,我紧握住挎在身上的冲锋枪。身上满是黏稠厚重的泥浆,我 的手指几乎无法抓牢护圈里的扳机。 远处的山腰上间或爆发出绛红的火球,迅速朝天空升腾缩小,随即隆隆的爆炸 声震颤着撞入我的耳中。无穷尽的雨点还在穿过黑色的硝烟云层坠落,被染成黑色 的雨滴敲击在我的头盔衬布上,从帽檐会聚成一条黑色的水柱缓缓地垂流在冲锋枪 枪托上。各种绿色调制的夜色场景中充斥着斑驳的起伏与突兀,沉重的杜瓦瓶在我 耳边发出轻微的嘶鸣声。 发动机的嗡嗡声越来越近,我的耳朵似乎在警觉地立起。极力睁大眼睛,可我 无法看清那头即将出现的野兽模样。 近了,一束猛然迸裂的火球昭示着野兽的到来。从140 毫米口径的炮管里喷涌 而出又迅捷膨胀扩张的发射药火球将周围黑色的雨幕猛然推开,一大块发亮的斑点 在我绿色的视野里逐渐开始消退。 冲锋枪抵在腰间,我紧张地检查一下胸口的光荣弹,还在,只是现在变成了一 个黑色的泥球。 步枪子弹是无法对眼前的巨兽构成任何威胁的,我注意的是它身后的步兵们, 那些配备着地面勇士武器系统、外型充满后现代色彩的未来战士们。 巨兽缓缓地越过一条残破的水泥护墙驶过来,沉重的钢销履带碾压在一枝被遗 弃的步枪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弯曲声。拖着浅色尾巴的巨兽从我的身旁不远处轻蔑地 向上攀缘,丝毫没有在意它身边不远处倒卧在泥水中的中国人。 可它身后的未来战士们却没有忽略周围任何可疑的动静,20毫米自动榴弹发射 器猝然开火了。弹着点却是在我右侧不远的坑道出口处。 难道有其他的战士在伏击敌人坦克? 我小心地掉转头朝右面看去,除了爆炸产生的火光其他什么也没有。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