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站在田三院子这边,继宗一转头就可以将自家的院子看得一清二楚,院子里的 雪已经扫得干干净净,堂屋的窗棂上还糊着一层雪白的窗纸。 他知道他不在的时候,莲儿时常过来替他打扫收拾,但昨晚他和莲儿在一起, 今儿早上雪还在飘着,所以院子的雪肯定不是莲儿扫的,一定还有别的人时不时的 替自己收拾屋子的。 田三家里收拾的很利落。 火墙下的壁炉里,大块的劈柴在炉膛中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炉口 烤肉架的最上边一层穿着一只乳猪状的野物、下边两层穿着禽类,巳经烤得焦黄冒 油,发出阵阵诱人香味。 “猪獾、松鸡。” 看着大家疑惑的眼光,田三极爽朗地介绍着。 “已经快烤好了吧?”占魁忍不住咽着口水问。 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说话间,两个汉子抬着一瓮酒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弯眉杏眼,身材高挑的姑娘, 进了门用手绢扇着风、高着嗓门嚷道:“累死人了!” 说完大刺刺地坐到炕沿上,瞪着一双野性十足的眼晴挨个打量继宗三人。 “我妹妹棠儿,从小野惯了,跟个假小子似的。”田三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指 着她说。 “说谁呢?找抽啊你。” 棠儿跳下地,张牙舞爪地作势要扑田三。 田三吓得直往继宗背后躲,咀里直嚷救命。 棠儿白了他一眼,露齿一笑:“德行。” 看着兄妹俩鸡一咀鸭一咀地斗咀,大伙看着有趣,不言声地笑了。 这时,外面吵吵嚷嚷着喊道猪肉炖好了。 棠儿麻利地端了个海碗要出去分肉,一个老者已端了满满一盆猪肉炖粉条进来, 说是先给三位恩人盛上。 张胜三人赶紧迎上去接过盆,邀老人一同坐下,这边田三、棠儿已将烤肉盛盘 上桌,七七八八的大碗小碟罗列了满满一桌。 在继宗三人的一再坚持下,老者才勉强坐到上首,张胜三人依次而坐,田三、 抬酒汉子坐在对面,棠儿年龄最小紧挨着继宗坐在最下首。 老者端起一碗酒,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三位恩人啊,咱们本是萍水相逢之人, 当日三位恩人义薄云天,先收留我们于店,推食食之、解衣衣之,后又连夜安置我 们这帮无家可归之人,今天又冒雪送粮,此等义举,古之义士亦不过如此,我祁老 大快八十的人了,生逢乱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三位恩人这样侠肝义胆之人我 还是头一遭见。众乡亲推我进来敬三位恩人一碗酒,我是荣幸之至啊,来、三位恩 人,请干了此碗。”说完,老者一饮而尽。 老者说话时,三人齐站起身紧摆手,咀里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等老者一饮而尽,三人又慌忙陪着老者干了碗中的酒。 “祁大爷是我们这儿年龄最长、学问最好的,现在村里的丫头小子们都跟着祁 大爷学着识文断字,多好啊!说起来这都仰仗三位恩人的义举啊!来来来,我田三 敬三位恩人一杯。”说完咣铛一口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张胜抱拳作揖:“乡亲们,你们过奖了,也太客气了,再不兴‘恩人、 恩人’地乱叫了,我们哥仨真不敢当,我们作这点事为啥?往小了说、咱们是乡里 乡亲;往大了说、咱都是中国人啊,在这乱世之中,咱爷们们能碰到一起,是咱们 有缘啊!来来来,咱们一起举杯喝一个。” 左一杯右一盏,菜没动一口,酒巳经下去了半瓮,饶是继宗哥仨酒量过人也有 点吃不住劲了。 祁老爷子和两个抬酒汉子己醉得出溜到桌子底下了,于是众人手忙脚乱地扶三 人上炕醒会儿酒。 占魁看着大伙说:“咱们先吃点吧,要不肉凉了不好吃。” 獾浑身都是夹花肉,烤得皮焦里嫩,咬一口满咀流油,鲜嫩异常;松鸡就更不 用说了,肉里有种淡淡的松子儿的清香味,和家鸡肉比起来,真有天壤之别。 占魁左手巴掌大一片獾肉,右手一条松鸡腿,也顾不上说话喝酒,埋头大口大 口撕咬着手里的野味。 棠儿拿着刀不停地为大家切肉添莱,但明显的她给继宗夹菜要勤得多,不一会 儿,吃东西本来很快的继宗碗里还是慢慢地堆满了菜。 继宗也感觉出来了,他有点窘,忙摆手:“妹子,再不添了,我够了。” “什么够了,六尺高的汉子,这算啥啊!吃、吃好了,我好敬你们酒。”一付 刁蛮命令的口气。 张胜咀角带着笑意心里在想:我这兄弟又憨又诚,他怎么这么有女人缘啊。 田三不管三七二十一打趣道:“你也不管你哥吃了没有,你也太偏心了,你想 饿死你哥啊。” 一听这话,棠儿脸色顿时绯红,她有点恼羞成怒,晃着手里的刀威胁道:“谁 偏心了?你自己没长手?再胡说,割了你舌头下酒。” 田三急忙摆手道:“别割、别割,我还要留着它吃饭呢。” 说完用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咀。 看着这个老顽童和妹妹说笑逗趣那夸张滑稽的模样,大家不由一阵哄堂大笑。 这一笑继宗、棠儿两人的脸都红到了脖子。 张胜一看二人窘样,连忙举酒打岔:“来来来、喝酒。”算是遮掩过去。 占魁看着棠儿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问道:“上次在店里我们怎么没见着棠儿?” 大家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都把目光投向了田三。 田三卖着关子不搭腔。 棠儿抿嘴一笑:“上次啊,我穿着我爹原来留下的衣服,脸上又抹了把锅底灰, 你们光注意哪些大姑娘、小媳妇了,哪儿能注意到我这个脏了吧唧的半大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