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形势变得紧张起来。勿庸置疑,紧跟科赫关于肃清游击队的命令公布之后,一 场对萨尔内森林地区的新围剿就要开始了。法西斯匪徒调兵遣将,聚集了大量的兵 力。 万一讨伐队迫使我们撤离已呆惯的地方,我们必须找一个新的栖身之地。我们 决定到卢茨克地区去寻找这样的地方。 一支由六十五名游击队员组成的队伍在弗罗洛夫少校的率领下整装待发。全支 队的同志都参加了这次的集合。知道他们这支队伍行动路线的人不多,但是他们将 面临着长途艰苦的拨涉这一点所有的同志都猜到了。游击队员们关切地帮助要出发 的同志预备上路用的东西,纷纷把自己的厚衣服和结实的鞋送给他们。 他们的行程确实是漫长而又艰难的:往返各二百公里,全都是泥泞的道路,而 且风餐露宿,人地生疏,情况不明。 这支队伍的任务不仅是给支队寻找合适的备用驻扎地,而且同时要侦察卢茨克 市内的情况,弄清那里都有哪些德国人的机关、卫戍部队和司令部。为此弗罗洛夫 带的人都是经过我们精心挑选的,并特别注意选了一些熟悉卢茨克及其郊区情况的 人。 那几天马尔法·伊利尼奇娜·斯特鲁京斯卡娅也到队部的窝棚里来了一次。 我很奇怪,是什么使她克服了羞怯的心理来找我的? 此前她所有的要求都是由斯特鲁京斯基老汉转达的。 窝棚里燃着篝火,篝火四周放着一些圆木墩,那是用来充做凳子的。 “请坐,马尔法·伊利尼奇娜。” 她端庄地坐下,开口说道:“我有件小事耽搁您一下。我想请求派我到卢茨克 去。” 我想起来了,在首批自报奋勇和弗罗洛夫一起执行任务的人中就有罗斯季斯拉 夫·斯特鲁京斯基和亚德贾。看来,马尔法·伊利尼奇娜一定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了 有关这次行动的事。 “马尔法·伊利尼奇娜,”我对她说,“您不应该到卢茨克去。那是您力不胜 任的。在这儿您可以做出更大的贡献。” “我还能做出什么贡献?做饭洗衣任何人都能干,至于我的体力,请您放心。 我很结实。我会比一个年轻人更有用的。我在卢茨克有亲戚、熟人,通过他们我可 以了解到我所需要的一切情况,我可以与您需要的任何人接头。” “那孩子们怎么办?”我指的是马尔法·伊利尼奇娜的几个小孩子——瓦夏和 斯拉瓦。 “卡佳会照顾他们的。” “遇到危险怎么办?您想过会有多少危险在等待着您吗?”我竭力想劝阻马尔 法·伊利尼奇娜。 “上帝是仁慈的。谁会想到我是个游击队员?” 我怀着极大的敬意注视着这个女人,注视着她那好看的充满慈良和高尚气质的 脸。 “好吧,”我回答说。“我和同志们再商量一下。” 她担心我会拒绝她的请求,又让其丈夫——斯特鲁京斯基老汉来找我。但我依 然没有首肯。 很快采萨尔斯基告诉我说,马尔法·伊利尼奇娜感冒了,身体状况很糟糕。我 决定趁此机会让弗罗洛夫去转告马尔法·伊利尼奇娜,我们将不派她去卢茨克。 可是还没等弗罗洛夫回来,马尔法·伊利尼奇娜就含着跟泪跑来了。 她一再苦苦哀求,我终于不得不同意派她去卢茨克。 二月十六日,这支小分队出发了。 斯特鲁京斯基老汉带着年幼的孩子们一直把妻子送到营地外很远的地方。 过了一星期我们得到情报说,小分队已顺利抵达卢茨克地区,在距卢茨克市二 十五公里的一处森林中驻扎下来,韭向市里派出了侦察员。 要不是出现了必须把小分队召回的特别情况,可能事情接下去也会很顺利的。 负责沟通库兹涅佐夫与“了望站”之间联络的是科利亚·普里霍季科。他常常 乘马车、自行车或步行把库兹涅佐夫的信件送到“了望站”。趁另一名通信员往返 “了望站”与营地之间送情报的时候,普里霍季科正好可以休息一下。然后他再把 支队的文件送到罗夫诺交给库兹涅佐夫。有时他必须一天跑一个来回。一切都进行 得很顺利。普里霍季科在罗夫诺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德国哨兵几次检查 他的’证件,证件没出任何问题。 然而我们深知科利亚·普里霍季科的性格。我们的勇土总是不能心平气和地从 德国人或伪警察身边走过。尽管他总是对自己的冒险行动秘而不宣,可久而久之我 们也有所耳闻。 有一次普里霍季科乘马车从罗夫诺返回“了望站”。还在城里时,他就发现后 面走着两个伪警察,而且他觉得他们。 是在跟踪他。普里霍季科非但没有催马快行,反而故意不紧,不慢地走了起来。 伪警察紧跟不舍。 前面出现一座横跨戈雷尼河的桥。在距桥半公里处普里霍季科停下紧起马肚带 来,虽然马具一切正常。 伪警察走到马车旁时,普里霍季科面带笑容地向他们打起了招呼:“小伙子, 上车吧,我给你们捎脚。你们是到克列索沃去的吧?” “是到克列索沃。” “上来吧,很快就到。” 伪警察把步枪放在车上跳上了车。普里霍季科一边赶:马,一边和这两个乘客 聊开了:“怎么,小伙子,你们是警察局的吧?” “是的。” “你们要到哪儿去?” “我们要抓人送往大日耳曼帝国。这就是去一个村子抓人的。人们好说歹说都 不愿……” “这些人真不识好歹,”普里霍季科附合地说。 “小伙子,你这么棒的体格正适合到大日耳曼帝国去,”一个伪警察盯着科利 亚说。“他们就愿意要你这样健壮的。啊,老弟,那边过的是什么生活!大把地挣 钱,到回家时就成财主了。” “我还算健壮的?”普里霍季科故作不解地说。 马车驶上桥。驭手突然停车站起身来:“举起手来!”他大喝一声,手里握着 一支手枪。“滚下车去,出卖灵魂的畜性!跳到水里去,不然我就开枪啦。” 河水在桥下汹涌奔腾,激浪滚滚,在快擦着桥板的地方流过。伪警察朝下看了 一眼,吓得直往回缩。 “快跳!” 伪警察被手枪逼得无处可去,跳进了河里。 普里霍季科收起手枪,仔细地朝桥下的河面上观察了一会,看见两个伪警察你 抓我我拽你地在水里挣扎了一会渐渐下沉,并确信那两个家伙肯定沉底以后,才在 马车上坐好,策马赶路…… 要不是看到了普里霍季科缴获并上交到管理排的步枪,也许我们至今也不会知 道戈雷尼河上发生的这件事。这次是战利品使我们的勇士“露了馅”。他把步枪交 给了管理排长弗朗茨·伊格纳季耶维奇·纳尔科维奇之后,仅仅过了半小时,就被 叫到队部的窝棚,站在了我和卢金面前。 “科利亚,你在半路上遇到了什么人?” “我?” “是你。” “伪警察,一共两名。我嘛……让他们到河里洗澡去了。” “你又去干铤而走险的事啦?” “是他们自己跳到我的马车上来的。” “你把我们的谈话忘了?” 普里霍季科垂下了眼睛,沉默了一会,终于坦白地说:“我懂,支队长同志; 我只是碰上了这样的事就控制不住自己。” ……二月二十一日我把一份送库兹涅佐夫的文件交给了从“了望站”来的通信 员。 “您送的是一份重要文件,”我提醒他说。“如果它落到敌人手里,我们就可 能要牺牲一批我们最优秀的同志。您在把文件交给普里霍季科时,把这一点也告诉 他。” 次日文件就带到“了望站”交给了科利亚·普里霍季科。他接着带上文件赶往 罗夫诺。 库兹涅佐夫等了整整一天。但普里霍季科没有到。第二天早晨他依然没有出现。 快到中午十二点时,城里传出消息说,在大日捷尼村附近发生了一起异常事件。 人们说有一个年轻的乌克兰人打死了许多德国人,自己也被打死了。有的说这个人 是当地村民,有的说他是森林里的游击队员,而且亚不年轻,上了岁数。但所有的 人都肯定,战斗是他一个人打的,而且他打死了非常多的法西斯匪徒。 库兹涅佐夫立即把卡济米尔·东布罗夫斯基派往大日捷尼村。东布罗夫斯基有 亲戚住在那儿。 库兹涅佐夫很了解普里霍季科。他们在莫斯科时就是好朋友,并一起乘飞机来 到支队,此后又一起工作。积极斗争的欲望使他们亲密无间。库兹涅佐夫毫不怀疑, 一旦普里霍季科落入敌人手中,无论什么样的酷刑也无法使他出卖自己的同志。如 果普里霍季科牺牲了,那么文件的下落如何呢? 东布罗夫斯基回来了,他找到了库兹涅佐夫,然而却久久说不出话来。库兹涅 佐夫没有去催促他。对于普里霍季科的命运他已不抱任何幻想了。 下面就是卡济米尔·东布罗夫斯基从目击者口中了解到的情况。 ……象往常一样,普里霍季科打扮成当地居民的模样乘马车向罗夫诺驶来。在 大日捷尼村,一个由德国宪兵和伪警祭组成的巡查队拦住了他。 “站住!车上拉的是什么?” 宪兵检查了证件,证件这次依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可以走了。” 可是一个卖国贼为了保险起见还想搜查一下马车。而在普里霍季科车上的干草 下藏着一支冲锋枪和一些反坦克手榴弹。 “为什么还要检查?”普里霍季科反抗说。 然而那个卖国贼已经把手伸进了干草里。 说时迟那时快。普里霍季科立即自己抽出冲锋枪,狠狠地打了一个长点射,撩 倒了几个敌人。其他敌人逃到一座房子的拐角处开了火。 晋里霍季科左肩受伤。他用右手赶马向前奔去。 可没想到迎面又开来一辆拉着宪兵的卡车。宪兵个个头戴钢盔,手握子弹上膛 的步枪和轻机枪。他们从行进间向普里霍季科开了火。 普里霍季科又一次负伤。他弃车纵身跳进了一条排水沟,又朝敌人打了一个长 点射。几个宪兵飞出车厢摔到了路上。 于是展开了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负了重伤的普里霍季科继续向敌人射击,直 到精疲力竭、奄奄一息为止。这时他抓起了一颗反坦克手榴弹,把文件系在手榴弹 上掷向了一群宪兵。随即是轰隆一声爆炸的巨响。 普里霍季科把最后一粒子弹打进了自己的心脏。 此后,宪兵们个个哆哆嗦嗦、心惊胆颤地向游击队员爬去,他们依然不敢大胆 走近他,尽管他已牺牲,可他们还是普里霍季科的牺牲使我们提高了警惕性。我命 令库兹涅佐夫和“了望站”的全体成员在未查明情况前立即撤回营地。 二月一日傍晚。库兹涅佐夫和同志们来到了路德维波尔区的霍特尼村前。他们 应该在那儿从桥上通过斯卢奇河。 桥已在望。河水在远处泛起鱼鳞般的漪涟,闪着银光。侦察员们发现在稍远处 的河岸上有几个陌生人在奔跑。这时有人在岸上用乌克兰语朝他们呼喊了一声。他 们刚一回答说:“我们是游击队”,几支步枪就开了火。而且接着响起了机枪的扫 射声。曳光弹到处乱飞。火力很猛,但完全没有目“同志们……”库兹涅佐夫本想 说点什么,却又突然猛地站起身来,可着嗓门大声喊道:“为科利亚·普里霍季科 报仇!冲啊!” “乌拉!”侦察员高声响应着,边喊边射击地冲向桥去。 战斗持续了一刻钟。一刻钟后敌人已不再射击。桥旁横着十具敌人的尸体。剩 下几个活着的都扔下武器乖乖地举起手站在那。 马尔法·伊利尼奇娜自报奋勇前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作战任务。在返回营地途中 法西斯刽子手的子弹夺去了她的生命。 我们要坚决为她报仇。用法西斯匪徒的黑血去祭奠马尔法·伊利尼奇娜·斯特 鲁京斯卡娅那对于我们来说十分宝贵的生命。 祖国永远不会忘记她!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