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戈夏,库特科韦茨是以一个农艺师的身份开展地下工作的。以前他从来也没 有当过农艺师,只是战前在农艺系一年级学习过。 不久,他又有了一个相当有影响的“助手”和庇护者——戈夏新的地方长官— —埃里希·克里格尔先生。‘库特科韦茨的才能立即博得了克里格尔的赞赏,特别 是他的德语造诣,虽说不上精通,但是作为一个区的农艺师是绰绰有余的。 伊万·库特科韦茨成了戈夏区总农艺师同时兼任克里格尔先生的私人翻译。 库特科韦茨随地方行政长官克里格尔一起来到村里,库特科韦茨对农民翻译了 克里格尔的讲话。 他的翻译颇值得一听:刽子手埃里希·科赫声称,为了供应法西斯土兵及其家 庭,他要从乌克兰抢去最后的一点东西,”库特科韦茨翻译说,“为此目的,区地 方行政长官克里格尔先生才来到你们这里。他想让你们供给他猪油、鸡蛋和黄油。 用这些东西挽救快要灭亡的希特勒帝国。但是,猪油、鸡蛋和黄油你们最好还是留 给自己吃……” 对于库特科韦茨的翻译,克里格尔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他所熟悉的诸如“区地方行政长官”、“地区主宰”、“克里格尔先生”, “科赫先生”、“阿道夫·希特勒”、“新欧洲”一类的词这里都有。假如克里格 尔懂乌克兰话或俄语的话,他一定能听出他的私人翻译官打着强有力的手势、慷慨 激昂地翻译,其实却是在指名道姓地臭骂他们。克里格尔非常欣赏库特科韦茨说话 的风度。他坐在那儿,每当翻译官提到他或希特勒的名字时,他都洋洋得意地点点 头。而库特科韦茨认为自己完全能够左右局面,因此无所顾及,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他大骂所谓的“新欧洲”,大骂克里格尔,大骂帝国驻乌克兰代理人,以及希特勒 本人。在结束翻译时,库特科韦茨告诉农民们,让他们“各行其是”。 听众有时忍不住发出阵阵笑声。翻译官对此并不怎么喜欢。他气冲冲地要他们 注意听。待他们安静下来之后,他才继续“翻译”。 库特科韦茨十分了解人们的心理,而且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来点“发挥”。 他顺手牵羊地给农民提出了一些“农艺学方面的建议”。这些建议归根结底就是不 向占领者提供食品——他指点农民,怎么样才能得到“土地证”。库特科韦茨和农 艺师——他的助手——在同农民聊天的时候,也建议他们推迟打场、脱粒,使占领 者无法把粮食运走。农艺师向农民讲述了法西斯苦役的残无人道,号召他们全力抵 制德国人的“动员令”。农民们通过农艺师的谈话了解到了前线发生的重大事件, 伏尔加河会战的真实情况。 如果库特科韦茨能有一支手枪以便应付一切不测的话,郡就好了。因为它迟早 总会用得着的。 怎样才能搞到一支手枪呢,他绞尽脑汁,考虑了很久。 向诺瓦克要一支?他不想这么做,——罗夫诺的同志要搞到武器也并非易事。 缴希特勒匪徒一支?赤手空拳是不会成功助。后来,库特科韦茨终于得到了一个搞 枪的机会。 有一天,他到上司家作客。克里格尔是个手紧的家伙。 他们开支从不用在狂喝滥饮上,而是派到更为划得来的用场上。他常常把食品 换成各种古旧家用什物(一名勤务兵专跑罗夫诺办理此事),然后大包小包地寄给 他的伊丽莎。久而久之,许许多多不起眼的包裹里的东西就成为一笔相当可观的资 本。然而这一天克里格尔招待客人却显得格外大方:原来这天是他的生日。桌子上 摆满了酒,周围用绿油油的松枝装饰着,红色的大蛋糕上插着四十五支蜡烛。客人 们纷纷发表热情洋溢的祝酒词,其间自然少不了提到上帝和阿道夫·希特勒,颂赞 主人不愧为虔诚的基督徒和元首的忠实仆人——总之,一切进行得都很合克里格尔 的心意。 整个晚上克里格尔的情绪甚佳,把客人送走之后,他甚至用鼻子哼起小曲来了。 他感到心满意足的是,由于元首的恩惠,他“管理着俄罗斯大汉”,他对他们拥有 至高无上的权威,而且,正是由于这种权威,放在伊丽莎卧室的镶嵌着图案的盒子 里的金银首饰增多了。他已经脱下衣服准备睡觉了,突然想起来,他的“瓦尔特” 手枪没放在枕头底下。在这个国家什么突然的事件都是可能发生的!克里格尔站起 身,走到前厅,摸遍了他外套的大小口袋,都没找到手枪。克里格尔把所有的衣服 抖了又抖,把制服翻来复去地察看了一遍,又拉开抽屉,甚至用手电往衣架底下照 了一遍。手枪还是无影无踪。他开始回忆每个客人的面孔,回忆当天晚上所有的细 节。他终于想起来了,他的副手杜尔。这个巴伐利亚州人对他的手枪早就垂涎三尺 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克里格尔自言自语地骂道。 早晨,他首先想列的就是把杜尔叫来审问。但他转念一想,审问是无济于事的。 “这个该死的猪猡一定不会承认,”他想,“我不知道,还有哪里的贼比巴伐利亚 人更狡猾的了。”克里洛尔采取了他的“愤懑的良心”提示给他的措施。他坐下来, 草拟了一道撤换他的副手的命令。 杜尔的倒霉事并没有就此完结。罗夫诺当局看了由克里格尔对杜尔做的鉴定之 后,降了杜尔的职,并把他送上了前线。 伊万·库特科韦茨没有被怀疑到。不仅如此,克里格尔还亲自向他讲了手枪丢 失的经过,并且说他认定手枪是杜尔偷走的。 库特科韦茨对长官表示深切的同情,对忘恩负义的巴伐利亚人的行为深表愤慨。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