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第一个夜晚过去了,第二个夜晚又来临,而瓦莉娅在地下室却没人过问。她已 做好了准备,等待着更可怕的刑讯和折磨。但没有一个人到她地下室来,他们把她 忘了,甚至连饭也没人送。 “不知道,不知道,”她低声自语道,好象是要永远重复这句话,并从今以后 要用它来代替和库兹涅佐夫最后一次见面后常重复的一句话——“米茨克维奇大街, 12号。” 深夜,一个宪兵把她叫醒了。他把她带上了楼,带到了走廊,就在这里宪兵曾 多次打过她的耳光。她已经预感到审讯又要开始了。宪兵仍把她推进了昨晚审讯她 的那个房间,房间里仍然是那个少校,他还是昨晚那种姿势坐在桌子旁边……仿佛 已经过去的不是一昼夜,而是在审讯时被推到走廊打了一顿之后又推进来的一短瞬。 昨天的审讯似乎没有中断,而是在继续。 事实上审讯也是在继续。 “你发现过保利的可疑行迹没有?”少校问道,装出一副恶心的样子,扔给她 一块破布,让她擦掉身上的血迹。 “哪个保利?”瓦莉娅又一次反问道。 “就是那个被我们逮捕的,并承认和你有联系的那个保 利,”法西斯少校说道,并注意她对这话有什么反应。 “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瓦莉娅说。 “不过,你的朋友保利比你明智,他告诉我们,你是游击队员,你帮助过他。” 瓦莉娅觉得,她自己在表情上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因为她不相信少校说的那些 话。 “你自己看看吧,”少校说着,递给她一张写有“审讯记录”字样的纸。 她决定不看。因为她知道,库兹涅佐夫是不可能落到他们手中的。她一句话没 有说就把那张纸还给了少校。 她简直觉得可笑:这个愚蠢的记录竟是少校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杜撰出来的!难 道他没想到这样做是愚蠢的吗?难道库兹涅佐夫,这位苏联功勋侦察员会在法西斯 面前暴露自己,出卖自己同志的吗?瓦莉娅想:“完全可以断定,少校搞的是一套 骗人的把戏。”此刻,在她脑海里出现的倒是另一幅景象:就是眼前这个盖世太保 分子坐在苏联军官面前的受审席上,表现出一副贪生怕死可怜虫的丑态。于是她笑 了。 “给我拉出去枪毙!”少校凶相毕露地吼道。 外面进来几个人把她抓了出去,还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把她拖到了院 子里。到了院子,他们让她面对墙壁站着,她眯缝着眼,想看看究竟要发生什么事, 她不相信他们会马上枪毙她。 突然她背后响了一枪,墙上的灰泥唰唰往下掉,落在她的头上,她用手抖了抖 头发的灰泥。 又响了一枪,子弹“嗖”的一声从她头顶上飞过。这时她才突然感到了死亡的 恐惧。也就是在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衣站在凛冽的寒风里,她感到异 常的冷。此后,她就再没听见枪声了。 在地下室里,瓦莉娅清醒过来了。光线透过那小得可怜的窗户照进了地下室, 在微弱光线的照射下她发现身旁的地板上有一碗汤和一块面包。 瓦莉娅把那碗透凉的汤喝掉了,又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摸出了藏在领 子里的针,开始缝补那撕破了的袖子。她缝呀缝,把那点线全缝完了。然后她想, 还有什么事可干呢?地下室里的孤独、寂寞和无所作为几乎使她变得痴呆起来。 当勤务兵给她送第二顿饭来的时候,她拒绝吃,宣布绝食。 勤务兵走了。过了几个小时又回来了,端来一碗汤,但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 绝食声明。 法西斯士兵无奈,决定把她带到另一间地下室去。这间地下室水齐膝深,里面 的水与外面的河水相通。这里一片漆黑,而且不能坐卧,只能站立。瓦莉娅开始用 手摸着湿漉漉的墙壁在里面走,突然她双膝在水里碰上一个硬硬的东西,她用手一 摸便明白了,原来是一具尸体,吓得她赶紧躲开。 没过多久,又一具尸体在她膝盖上碰了一下,她赶忙摸到对面墙壁去,紧紧靠 在墙壁上,连眼睛也不敢睁。她想,看样子是要死在这可怕的地下室了,因为她感 到,她一点力气也投有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