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上午7 时整。第二登陆波次的部队在屠宰场般的奥马哈海滩登陆。士兵们在敌 人的密集炮火下涉水上岸。登陆艇加入了由燃烧着的船体残骸组成的、越来越大的 墓地。每一批登陆艇都对涨起的潮水作出血淋淋的贡献,半月形的海滩到处都是美 国士兵的尸体,他们在水中轻轻地互相推搡着。 岸边堆积着漂浮的船只残骸和装备物资,大型设备、供给物资以及成箱的弹药、 破碎的无线电报机、野战电话机、防毒面具、挖掘工具、饭盒、钢盔和救生衣等等, 随处可见。沙滩上还散布着大卷的电线和绳子,还有给养箱、扫雷器和包括摔坏的 步枪及火箭发射器在内的大量武器。登陆艇那扭曲变形的残骸歪歪扭扭地倾斜出水 面。燃烧着的坦克向空中吐着黑烟,形成巨大的螺旋形状。开路机在障碍物中翻倒 着。在 “淡红”地区附近的海滩上,在战争的抛弃物中,士兵们看到一把吉他。 堆成小岛般的伤兵散布在沙滩上。过路的队伍注意到,那些能够坐起身来的士 兵显出一副即使再受伤也不再会感到任何痛苦的神情。他们十分安静,似乎对周围 的所见所闻毫不在意。参谋军士阿尔弗雷德·艾肯伯格是第六特种工兵团的军医, 他至今仍记得“身受重伤的士兵所表现的了不起的教养”。艾肯伯格在踏上海滩的 头几分钟里,一下子看到那么多的伤员,竟不知“从哪里、哪一个人开始抢救”。 他在“狗红”地区发现一个年轻的士兵坐在沙滩上,他的一条腿“从膝部到骨 盆全部豁开来,伤口十分整齐,仿佛是一位外科医生用手术刀划开的”。伤口太深, 艾肯伯格能清楚地看到股动脉的搏动。士兵十分震惊,但是他沉着地告诉艾肯伯格 : “我已经服下了全部的磺胺药片,还把所有的磺胺粉撒入了伤口。这没有关系 吧,对不? ”19岁的艾肯伯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为士兵注射了一针吗啡,然后 才说:“没问题,你会好的。”然后他把腿部整齐的伤口合拢,接着做了他在当时 所想到的惟一能做的事情:小心翼翼地用别针把伤口缝合住。 第三登陆波次的士兵们又冲上了充满混乱、死亡和毫无秩序的海滩,但是却停 滞不前了。几分钟后,第四登陆波次的士兵也到达了,他们也停滞不前。士兵们肩 并肩趴在沙滩上、石头上或者页岩上。他们蹲在障碍物的后面或躲在死者的尸体堆 中。他们原以为敌人的火力已经被压制下去了,可此时却被它牵制得动弹不得,他 们原先期待以空军轰炸形成的弹坑做掩体,此时却因未见到弹坑而不知所措,加之 他们登陆地点不正确以及周围的破坏和伤亡引起的震动,士兵们在海滩上一时不知 如何是好,仿佛陷入一种奇怪的瘫痪状态。这一切都令人糊涂,有些士兵还以为D 日的反攻失败了。第七四一坦克营的技术军士威廉·麦克林托克遇见一名坐在海边 的士兵,他似乎根本没注意落在周围的机枪子弹,一个人坐在那里“朝水里扔着石 子,心碎地轻声哭泣着”。 这样的惊慌不会持续很久。有些士兵已经意识到滞留在海滩上必死无疑,早已 站起来前进了。 在10英里以外的犹他海滩上,第四师的官兵们蜂拥上岸,迅速向前推进。第三 登陆波次的登陆艇已经靠岸,可是仍未遇到任何狙击。有几发炮弹落在海滩上,随 后还有零星的机枪和步枪的火力,但是却丝毫没有紧张而激动的第四师士兵所预料 的激烈战斗。许多士兵觉得登陆行动仿佛像平日的演习。随第二登陆波次登陆的美 国海军陆战队一等兵唐纳德·纳·琼斯认为,登陆就像是“又一次反攻训练”。其 他士兵认为,登陆是一个平淡而荒谬的结尾,比在英国斯拉普特沙地长达数月的训 练要更艰苦些。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一等兵雷·曼觉得有点儿“失望”,因为“结果 登陆根本不是一次重要行动”。就连海滩上的障碍物也不像士兵预先担忧的那样糟 糕,只有几个混凝土浇灌的锥体和三角架以及环形铁门似的构架杂乱地列在海滩。 个别处放置了地雷,但都暴露无遗,士兵们很容易接近。爆破人员已经开始工作, 他们已经在防御工事中打通了一条50码的通道,防波堤也被打开了缺口,一小时之 内,他们就将排除海滩上所有的障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