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士兵们现在顺着20多条从悬崖上方弯弯扭扭垂下来的绳索向上攀登。佩蒂军士 正在第三次向崖上攀缘时,突然四周落下飞扬的沙土。原来德国兵从崖边上探出身 来,向正在攀登的突击队员进行机枪扫射,他们不顾消防梯上的突击队员朝他们射 来的雨点般密集的子弹,也不顾附近驱逐舰打过来的炮弹,拼命抵抗着。佩蒂看到, 他旁边那位正在攀登的士兵身子一挺,从崖上摔了下去。斯泰因也看见了,21岁的 美国海军陆战队一等兵卡尔·邦巴狄尔也看到了。他们毛骨悚然地注视着那个士兵 松开绳索,滑落下去,被岩石的突出部和凸处弹出去,使佩蒂觉得仿佛“尸体在空 中下降了许久才落到海滩上”。佩蒂在绳索上惊呆了。他至今仍记得他当时自言自 语说:“从这儿爬上去实在太难了。”但是德军的机枪火力使他不能不前进,尤其 当敌人颇具威胁性地打在他周围的悬崖上时,佩蒂“马上恢复了神志”。他不顾一 切地爬上了最后几码。 每一个士兵都马上卧倒或跳进弹坑。里吉斯·麦克洛斯基中士刚刚使他负责的 那艘进了一半水的弹药运输艇成功地靠岸,便看到霍克角据点的高高悬崖,在他看 来,这个据点的情形古怪得不可思议。整个地面被H 时之前海空轰击的炮弹和炸弹 炸得凸凸凹凹,看上去就像“月球上的一个个陨石坑”。此刻,士兵们正在向崖上 攀登,跳入可用作掩护的弹坑,出现了一阵令人不安的沉寂。枪炮声已经停止了一 阵子,看不到一个德国军人,无论向哪里看去,士兵们只能看见裂着大口的弹坑向 陆地纵深伸展着——这是一片充满暴力的、无人的可怕土地。 拉德上校早已在悬崖边缘的一个凹陷处建立了他的第一个指挥所。他的联络军 官詹姆斯·艾克纳上尉从这里发出“赞美上帝”的信号,它的意思是“全体士兵均 已上崖”,但是这种说法并不确切。悬崖下面还有一位曾是私营儿科医生的突击队 医生,他正在海滩上照应大约25名伤亡人员。时间在每分每秒地夺去英勇的突击队 员们的生命,到了当天晚上,原有的225 名突击队员中,将只有90人还有战斗力。 更糟糕的是,这个行动是一次既英勇又无效的努力——它的目的本是摧毁根本就不 存在的炮群。法国抵抗组织的分支领导人让·马里昂当初发往伦敦的情报是真实的, 但霍克角据点上遭到连续炮击的地堡却空无一人,德军从未在这里安装过大炮。 [大约两小时后,一个突击队的巡逻队,在一英里以外的内陆发现了一个带 伪装的炮兵阵地,共有五门大炮,已被遗弃。每门炮的周围都堆满了炮弹,做好了 发射准备,突击队员们找不到能够证明炮群确曾有人呆过的痕迹。据推测,这些炮 原是为了装备霍克角据点的炮位的。——原注]。 在悬崖顶上的弹坑里,坐着佩蒂军士和他的用勃郎宁自动步枪装备的四人小组, 攀登悬崖使他们精疲力竭。一团烟雾飘过被炮弹翻了个儿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 重的火药味。佩蒂几乎梦幻般地朝四周看去。这时,他看到弹坑边上有两只麻雀在 吃小虫。他对旁边的人说:“看,麻雀正在吃早饭呢。” 就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伟大而令人生畏的早上,开始了海上反攻的最后阶段。 在诺曼底反攻沿海的东半部,由马·卡·登普西中将率领的英军第二集团军正在靠 岸。他们面露坚强与喜庆的神情,既风度翩翩又彬彬有礼,充分显示了英国人在激 动人心的时刻所一贯表现出的有意的若无其事。为了这一天,他们等待了整整四个 漫长的年头。他们进攻的不单单是海滩,他们也是在摧毁那些痛苦的记忆,关于慕 尼黑和敦刻尔克的记忆,那些令人憎恨和耻辱的一次又一次的撤退,还有难以记数 的破坏性空袭和那些孤立无援的黑暗日子。和英国人并肩作战的是加拿大军人,他 们要抹除当年迪耶普的惨重损失留下的痛苦记忆。还有法国军队,在这个重返家园 的早上,他们渴望战斗,势不可挡。 队伍沉浸在一种奇妙的喜庆气氛中。士兵们向岸边推进时,索德海滩附近一艘 救生艇上的喇叭传出“拿出成桶的啤酒来”的高声歌唱,古尔德海滩附近的一艘火 箭发射艇上传来“我们不知去何方”的旋律。开往朱诺海滩的加拿大士兵,听到激 荡在海面上的高昂号乐,还有一些士兵在引吭高歌。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丹尼斯·洛 威尔至今仍然记得,“士兵们站在船上,把陆军和海军的战歌唱了个遍”。洛瓦特 勋爵率领的第一特种旅的突击队员们,头戴绿色贝雷帽( 突击队员们拒绝戴钢盔) , 衣着整齐,潇洒威武,他们应和着风笛不安而哀婉的音符,投入战斗。突击队员们 乘坐的登陆艇与维安少将的旗舰、英国的“锡拉号”并行时,他们朝少将行“跷拇 指”礼。18岁的海军二等兵罗纳德·诺思伍德俯身向他们看去,认为他们是“我所 见到过的一群最棒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