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同行 要想拿下松山阵地,就必须得翻越海拔5000多米的高黎贡山之巅。陡峭的山峰、 恶劣的天气、严重匮乏的给养,别说翻越这座巍峨的雄山是一大困难,即使能攀越 它,又会这么样呢?山顶上就是敌人更顽固、更凶悍的地堡,到时候,又将如何消 灭敌人? 而眼下,摆在远征军将士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达到目标。开弓没有回头箭,否则只会前功尽弃。 “超越”决不是件简单的事,更不容易,无论你要超越什么,都一定要付出代 价。 相当大的代价。 为了一件必须要做而且非做不可的事,总要付出一点点代价的。 只是这种代价对远征军的将士们来说,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在巍峨的高黎贡山山体的表面,覆盖着茂密的森林。这是一片无人原始森林, 虽然山顶有敌人驻守,但是敌人并不是通过穿越原始森林上去的——他们牢牢地占 据着滇缅公路,可以直接通过公路抵达。 而远征军将士却不能,他们唯有攀越这片无人的原始森林。 武刚强带领的突击队,在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几次战斗后,不断地有新的战斗人 员补充进来,得以继续保持30人的“定员”;而周工坤率领的敢死队,也同样牺牲 了不少老队友,换进了许多新人。 长长的队伍整理好行装,在一个天刚蒙蒙亮的清晨,隐入了这片南中国的茫茫 林海。 “翻山越岭还不小菜一碟?虽咱自小生活在平原地区,可自打渡过怒江以来, 什么陡峭的山没见过?没攀登过?” 一路上,潘黄河兴奋得像头一次出远门的孩子,喋喋不休。 突击队员张大茂瞥了他一眼说: “这不是让你攀着好玩的,一百多公里远的山路,况且如此陡峭,你以为是在 平地走?再说,这丛林中,还不知道有没有吃的呢!” 潘黄河不屑地回敬道: “你说这么大一片林子里会没吃的?笑话!告诉你,这林子里什么都没有,老 虎,狮子,兔子……想吃什么‘砰’地一枪打什么就是,还怕没吃的?” 张大茂想了想,点点头说: “若真的是那样就好了。” 走进这片巨大的森林,就会感到如同置身于层层幕帘之中,四周全是云雾蒸腾, 一片迷茫,林间小道两旁的翠竹林梢也是紫气氤氲。森林越茂密的地方,雾也就越 浓重,云盖雾弥浓得化不开。有的地方林子密不透风,大树的气根网垂而下,紧紧 地缠绞邻近的树木,藤木植物纠缠结盘交错,与林木纵横相连,因而战士们只得凭 着长柄大砍刀披荆斩棘才能通行,无论当时是多么明媚热烈的阳光,在林子里却只 有森森的凉意和幽暗的场景……进入密林,地上是厚厚的落叶,走在上面就像踩在 棉花上一样松软。有时候,在落叶处藏身的青蛙、蛤蟆等小动物会受到惊吓而禁不 住四处乱跳;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头顶上是遮天蔽日的密林,几乎看不到一点天空 的影子。 地上根本就没有路,连一张地图都没有,大部队只得靠着指南针的指引,朝松 山方向前进。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队伍的后方传来一阵惊叫: “啊——” 紧接着,是更多人的惊叫。 武刚强急忙扭头一看,只见一大群人围了上去,他凑近去一看,原来一个伤员 因为腿部受伤,一根树枝做成的简易拐杖在与地面接触的时候,一不小心拄在了松 软的落叶上,谁料这表面看起来牢固的落叶层,下面竟然是一个坑洞,这个伤员当 即倒在地上,滚落在坑洞中。 好在坑洞并不深,被战友们七手八脚地拉了起来。拉起来的时候,这个战士脚 上缠着的绷带已经散落开来,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突击队,掉头朝后,跟医生护士们一道,照顾伤员,一个突击队员照顾一个 伤员!伤员不能走的,你们背也要背着他们走!不能让哪怕一个战士掉队!”武刚 强对突击队的战士们喊道。 这样一来,突击队的队员们返回到部队的后面,与野战医院的医生、护士、伤 病人同行。 走着走着,张大茂用胳膊肘捅了捅潘黄河: “你看看!咱这都多久没看见过女人了,现在这些医生、护士可够我们看的了! 哎,真想就这样跟着野战医院走啊!” “那还不容易,缺胳膊少腿就能跟着野战医院走了!”潘黄河打笑道。 张大茂原本喜笑颜开,听到这话,立即拉下脸来。 又朝前走了几步,张大茂盯着身边不远处的一个美女护士看得出神,他只顾看 美女去了,没顾着脚下,走着走着,忽然“砰”地一声撞在树干上。 潘黄河回头一看: “你这时咋的了?走火入魔了?” 张大茂痛得直咧嘴,摸了摸额头,额头上被撞起了一个大包,他强忍着疼痛, 说: “没啥没啥……我只是觉得那个护士太漂亮了……你看那胸脯……啧啧,还有 那屁股……” 潘黄河一听这话,立即回头一看: “哪里?在哪里?你这小子,咋不早说呢?只顾自己一人看,活该撞死你!” 张大茂用手指了指,悄悄地说: “那里呢,在那里!” 潘黄河扭头一看,不看则已,一看大吃一惊:那不正是艾伦吗? “艾伦——”潘黄河急不可耐地喊道。 听到喊声,艾伦也终于看见了潘黄河。奇怪的是,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这 一次,艾伦没有了往日的笑脸。 “兔子潘?原来是你!”艾伦勉强地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没想到在这 里遇上你。” “是啊,这一次,我们没有在医院里见面!”潘黄河笑道,他看了看艾伦苦涩 的笑脸,“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来听听!” 一向开朗的艾伦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 “是啊。你看这丛林,全都是原始森林!原始森林里的很多动物、植物都会吃 人的,你看我们这么多伤员……” “我只听说过动物吃人,难道植物有会吃人?”潘黄河睁大了眼睛,一点也不 相信。 “是啊,我看过不少医学上的书籍,原始森林里有很多植物都是有毒的,你可 得小心点!” “没事儿,你就放心吧!这些伤员有我们突击队呢!这丛林里,又不会遇上鬼 子,还怕走不出去?”潘黄河笑着说。 或许是与意中人的意外重逢,或许是受到潘黄河乐观情绪的感染,艾伦的心情 渐渐地好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行军途中,大家充分领略到了丛林的危险。高黎贡山这片原始森林 的茅草比人还高出很多,茅叶背上棱脊和叶边比刀子还锋利,稍有不慎,碰上了它 便皮开血流。此外,大白天成群的大马蜂在嗡嗡作响;旱蛭无处不在地肆虐,一不 留神,脸、脖和四肢裸露部分便会被黏沾上,待到皮肤发痒时,旱蛭已吸饱了血, 胀成筷子般粗了,用手剥开后仍流血不止! 当天傍晚,天色更加昏暗。团长田仲达估摸着找地方宿营了,可是掏出怀表一 看,才下午三点多钟,于是命令大部队继续通过。 田仲达想要找一个向导,这深山林密的地方,实在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森的 恐怖。他忽然想到了炊事班的丁秀,虽然是个女子,但毕竟是本地人,多少应该知 道一些丛林中行走的注意事项。 丁秀被叫到了团长身边。田仲达说: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在炊事班干活了,就跟我当向导吧。” 丁秀看上去比先前更加消瘦了,情绪低落,她面露难色,嗫嚅着嘴唇说: “长官,我们寨子里的老百姓,祖祖辈辈都没有进入过这片原始森林。我自小 听爷爷说,谁要是进入这片丛林……” 丁秀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长官面前说这样的话,硬生生把后半截咽下去了。 “说,怎么了?”田仲达严肃地说,他一向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 丁秀欲言又止,在长官严厉的眼神注视下,才不得不小声地说: “爷爷说,凡是进入这片丛林的人,都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田仲达乜斜着眼睛,看了看丁秀,本想对她大发雷霆,可是这跟她有什么错呢? 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自愿到部队里服务来罢了。 想到这里,田仲达仰天长叹一声: “若天要灭我,我不得不灭;但是今天,我不得不跟天做一番争斗!” 这样又行进了大约一小时,天色实在太晚了,田仲达不得不下令队伍停止前进, 就地找好宿营地。 就在这当儿,大部队的脚步还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忽然,从密林上空传来一阵 似闷雷般的响声,这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演变成令人恐惧的、不寒而栗的巨大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