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知识消灭就是被狼吃掉 按照接兵军官的说法,除了武装部下发的行李被装之外,不允许我们私带任何 物品。但我还是忍不住把《孙子兵法》白话本、《三十六计》上下册还有几枚值钱 的邮票,一起装进了吉他袋。 要去军队服役,我怎么可能不带上武器、兵书和备用粮草呢?一切收拾停当, 还是没有睡意,我决定立即出发。原本军官要求我们早晨到火车站广场集合。我想 还是趁爸妈都睡着的时候走出家门比较好,这样就可以把伤心离别的场面给避免了。 我背上行李和吉他,把刚才写的那封信从门缝下面塞进爸爸的房间,蹑手蹑脚下了 楼,朝史迪家走去。 楼下,看到整栋楼房只有我房间的灯还在亮着。想到自己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跟 这片熟悉的土地还有朝夕相处的邻居们告别,去一个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鼻子酸 酸的,尤其是我想到了玲玲。 自打我退学后,玲玲每个星期六都会来找我。老爷子不欢迎陌生人到我家来, 邻居女儿也不例外。玲玲却不在乎这些,敲门进来给老爷子问声好,然后就躲进我 房间,手托起腮帮子作贤妻良母状。偶尔,她会要我唱歌给她听。玲玲最喜欢听的 是一首悲伤忧郁的犹太民歌 “Over and over ”。每当我唱完这首歌曲,她眸子 里就水汪汪的,逼着我怜香惜玉。通常,我会在玲玲被歌声感动之际,把怀抱里的 吉他扔到一边,把她抱在怀里。每当此时,她的身体就变得软绵绵的。 体检过后的那天晚上,玲玲又来找我玩,见我剪了头发,她开口就问,刘健你 是不是要去当兵?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玲玲说,感觉呗。真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去当兵呢? 我说,到军队去呼吸新鲜空气。 玲玲说,呵,有意思,带我一起去吧? 我说,行啊,等我在那儿混熟了就回来接你。 玲玲说,说到做到啊。唉,刘健,不去行吗? 我说,这不痛不痒的日子我过够了。 玲玲说,我真担心几年过后你回来,变得跟刘叔叔一样,满身臭脾气,我可不 想你那样。 我说,你怎么就不祝福我到军队后像巴顿、朱可夫、麦克阿瑟那样,一不小心 从普通一兵混到将军、元帅? 玲玲笑着说,噢,忘说了。刘健到军队后啊,先是一不小心当了个将军,然后 又一不小心当上了军委主席。最后一不小心是,喂,还有什么官比军委主席大? 我说,够了,混到将军我就可以大展鸿图了,就怕万一我…… 玲玲急忙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说,不许你乱说! 随即,玲玲把她的手从我嘴上挪开,嘴巴堵了上来(这是我有生以来最长的一 吻,到达军队好几天,口腔内部吻出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我跟玲玲也算得上青 梅竹马,虽然没一块儿光着屁股做游戏。玲玲模样挺好看,最大缺点是特爱看书。 床头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大堆,《包法利夫人》《尤利西斯》《红楼梦》之类,全是 大师们的经典之作,连《江青传》她都敢看。奇怪的是她脑子里却没多少斗争和反 抗意识。我怀疑她把书上的知识吸收到阑尾、盲肠和皮肤里面去了的同时,也担心 她再这样下去,不被知识消灭就是被狼吃掉。 ………… 我敲开了史迪的房门,想不到,史迪也未曾入睡。 见我背着吉他,史迪说,嗨,我操,你还真把琴给带上了。 我说,你把贝司也带上,到军队以后咱们继续玩音乐,给解放军提提精神。万 一影响大了,歌声感动了军队,或者咱们的才华被某某将军赏识,没准儿就出息大 了。 史迪说,别扯了。解放军唱的歌曲跟咱们写的歌曲是两码事儿,风格不一样。 他们是合唱,咱们写的那些歌曲一合唱,味儿全变了。 我说,史迪你就赌一把吧,把音乐当做咱们在军队烧的一把火,烧旺它! 史迪说,估计没戏。贝司我带上就是了,就当是带了根防身用的木棒…… 太 阳出来了,史迪换好军装,把大红花别在胸前,然后把贝司背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