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之师文明之师 破旧客车像轮船一样,在崎岖山路上颠簸了4 个多小时,总算漂进县城。 我灰头灰脑地走出车站,面对路口的红绿灯和久违了的城市景象,忽然间眩晕 起来。 我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站起来仍觉得头脑懵懵,迈出的步伐机械得令我自己都 难以置信。我怀疑自己装了假肢或者腿上绑了个高跷的同时,还不停地考虑着下一 步该迈哪只脚才算正确。索性,我原地踏步走了一会儿,在车站逗留旅客大为不解 的目光中渐渐适应了城市里的柏油马路。 团部驻地是一座边境贸易兴旺发达的城市,国道横穿县城。国道两旁,酒店、 发廊与“ 汽车配件”的门面鳞次栉比。“汽车配件”门前堆积着旧轮胎、“发廊” 门前灯柱旋转、“ 大酒店”门前除了停靠着来自全国各地的超载货车外,还有三 三两两的短裙女子坐在椅上多余!谈笑风生。短裙女子的打扮很是妖冶,头发光亮, 嘴唇红艳。每当货车长鸣着喇叭从国道开过,训练有素的女子就会停止交谈,拈着 裙子从椅子上站起。一只手揪着裙子,露着雪白雪白的大腿。另一只手朝司机挥舞 着,满脸微笑像天使。 县城大街奔驰着流光溢彩的进口轿车,好几辆汽车我连名字都已经叫不上来。 就连我最为熟悉的“桑塔纳”,竟也一改清俊面孔,随波逐流地丰腴、臃肿起来。 我注意了好几辆从我身边开过的轿车,里面如果不是年轻驾驶员拉了一位中年乘客, 就是已过中年的驾驶员拉了一位年轻得不能再年轻的女人。 县城的姑娘比小镇上多多了,而且更像姑娘。几位衣着新潮并且透明的精巧女 孩与我迎面而过,我狼狈地回过头,像不穿军装的男人一样,把她们的窈窕背影狠 狠地看了又看…… 几经问路,我在团机关的办公大楼里见到了裴干事。说来好笑, 原来裴干事就是新兵连那位把我和史迪欺骗了的新闻干事。我朝裴干事尴尬一笑, 他与我打了个热情的招呼:嗬,来啦! 我们装模作样地握了握手,裴干事要我到他房间去坐,说,参谋长这几天正发 愁抓不到有损我军“威武之师、文明之师”形象的典型呢,撞见你这副流浪歌手的 模样,交班会上他就有例子可举了。 进了裴干事的一室一厅,我递上香烟。 裴干事从口袋里掏出“阿诗玛”,说,抽国货。 我说,裴干事您真够阔的。 裴干事说,哪里哪里,搞新闻的嘛,路子广。 话入正题,我拿出谱好曲的歌词请裴干事指教,裴干事把那几张被史迪记了密 密麻麻乐谱的信纸看了一遍,说,我是个乐盲,对乐理知识一窍不通。这纸上的阿 拉伯字符表达什么意思我不懂。不过,我觉得你这些歌词写得有新意,总是从意想 不到的角度切入,既不晦涩又不肤浅,很有味道。 我说,您过奖了,刘健不才,承蒙厚爱。 裴干事笑了,说,挖苦我是吧?小刘啊,其实我挺偏爱你的,还有与你一起的 那个史迪,他分哪儿了?说良心话,在我眼里你们才是真正的战士。不像其他战士, 来军队不过就是卖点儿力气图个光荣。我是个爱才之人,本来想新兵连解散就把你 们调到我身边工作,报告我都打了上去,股长和有关领导也都批了。后来向新兵连 下调令的时候,你们连长向机关首长反映,说你们这两位战士思想有问题,在新兵 连的解散之际大声叫喊“黑的比红的狡猾了 ”。有这回事儿吧?一句话不当紧, 耽误你一年,瞧你现在这模样,跟当新兵时判若两人了。 我叹了口气,笑而不语。 裴干事说,是不是还介意新兵连的事情?来,把《少尉的老婆》唱给我听听! 我说,不知道这首歌的思想有没有问题? 裴干事说,你唱一遍就没问题了,不唱给我听就是有问题。 我拨响琴弦,以最诚挚的情感把《少尉的老婆》极投入地唱了一遍。 裴干事鼓起了掌,说,不错不错,没问题,有意思,你唱到我心窝里去了。 我说,裴干事,孤掌难鸣,不知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十六分之二拍”成为一 支真正的乐队,参加军区的文艺比赛,或者到基层连队演出,丰富戍边战士的业余 生活? 裴干事说,我是搞新闻的,对组建乐队没有丝毫经验。不过,你这种行为的本 身就是一条“独家”。“军营民谣”有了,“军营摇滚”还真没听说过。回头我跟 股长商量一下,完后再给报社编辑打个电话,问他们能不能就这件事写个长篇通讯, 在报纸上宣传一下,或许能给你带来希望。引起军队注意了,自然就会有人来帮助 你。过几天把你穿军装的相片给我寄几张,如果手里面有当兵前的相片,顺便一起 寄来。歌词先放在我这里,到时候我摘选几首放进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