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征兵制带来的变化
民主使所有的人在理论上居于平等的地位,而征兵制则使所有的人在实际上处
于平等的地位。康多尔塞特也许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在他的《人类精神进步
史》一书中,已把步兵的兴起与民主的兴起联系在一起了。如果他把这个顺序颠倒
一下,也许更加正确一些,因为是滑膛枪创造了步兵,而步兵建造了民主。这就是
说,权力消失以后,在刺刀下实行平等便成了问题的实质。从此,一人一枪成为了
一人一票,直到选票和枪都要以百万来作为计算单位。这样一来,就导致世界上最
伟大的政治和军事的转变。对此,福煦曾经引用了克劳塞维茨的一些观点:
“法国革命凭着它原则的力量和能力,凭着它所鼓舞起来的人民的热情,已把
整个民族的全部重量和一切力量,都投放到天平上了。而在过去,天平上的重量只
是有限的军队和国家的有限(正常)税收。”
“各国的政府官员,历来都很重视战争中的联盟关系,而法国人对于这种政治
同盟却是不太重视的。这种联盟关系可能减弱国家的力量,使野蛮的战争因素服从
于比较含蓄的外交因素。然而,法国的陆军却一往直前,势不可挡,战胜了许多国
家。这一结果,使他们自己和他们的敌人都大为惊讶。可见,一个国家的自然力量
是多么强大,与那些人为的外交组合加以比较,又是多么伟大而又动机单纯。因为
在外交组合当中,国家与国家之间是互相拖累的。”
“法国革命的惊人成功,当然不能完全归功于新的作战方法的应用,更重要的
是政治与行政体制的彻底改革,以及其政府的性质,民族的情况等等……其他国家
的政府,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鉴别这些新的条件,因此,它们仍然试图使用一般的手
段,来对付这压倒一切的力量。这也就是他们所有政治错误的根源。”
对于这些看法,福煦作了如下的评论:
“确实,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开始了。这是一个民族战争的时代。这种战争具有
令人疯狂的步调,因为它注定着要把国家的一切资源都投入到战斗之中。人们在战
争中将追求一个目标,这不是王朝的利益,也不是想征服或占领某一个省区,而是
为了防卫或传播一种哲学思想,为了保护或宣传一种独立、统一原则,以及各种非
物质利益的原则。最后,也就把每一个人的私人利益与财产都当成了赌注。从此燃
起了怒火。这种暴力的因素,在过去是很少使用的。”转引自福煦的《战争原则》,
第29页。福煦的引文没有标出引用克劳塞维茨言论的出处,而我们在《战争论》中
又没有找到这些话,因此,克劳塞维茨的言论一定是出自其他著作。
要想激励成千成万的新兵,必须依靠我们今天所谓的“宣传”。1792年4 月25
日,鲁日·德·李尔创作的《马赛曲》开始在法国流传。在所有的战争歌曲中,这
是最能振奋人心的一首。它鼓起了大批人员的情绪。政客们还采取了一切手段,来
激发战士们的勇气培养他们憎恨敌人的感情。乔治·西尔威斯特·维里克写道:
“没有恨,也就不可能有宣传。只要给我某种仇恨的东西,我保证于24小时之内,
可以在任何地方组织一个强有力的宣传战役。”《仇恨的种子》,1931年版,第16
页。就这样,仇恨统治着法国,从此以后,战争变得毫无止境了。
宣传能煽起人类的兽性。法国保王党人马梅·杜·庞曾说:“这是一种恶魔似
的战术,发明的人称得上是怪物。……五万名‘野兽’愤怒地口吐白沫,象食人者
似地嚎叫着,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战士猛冲过来,而对方的战士是没有这种勇气的。”
引自《武装集团》,第91页。
征兵制改变了战争的基础。以前,士兵的成本是高昂的,现在廉价了;人们曾
是尽量避免战斗,而现在却是在寻找战斗,而且不管损失有多重,只要一征兵,就
能很快补充好。没有征兵制,拿破仑的征服政策也就不可能实现。1805年,在夏布
仑,拿破仑曾对梅特涅夸口说,他可以担负得起一个月三万人的消耗——现在的人
命象是泥士一样便宜。
这样的武装队伍,要求在军事管理和后勤方面有一种彻底的改变。过去,军队
使用帐篷;他们的行进是排成漫长的纵队前进的;军队进人战斗之前,还要有秩序
地集中起来。他们的给养和饲料,都要依赖补给纵队、野战面包房、面包护送队和
仓库。现在,所有这些不是被取消了,就是被彻底地更改了。帐篷是被取消的,因
而数百辆运载帐篷的大车也随之不见了,士兵们开始野外露宿;行动迟缓的漫长的
纵队,已按师的单位分成比较小型的纵队;这样,在战斗之中和战斗之前都可以集
中。运输纵队也被尽量地削减,实行了义务征用,来代替有条理的口粮配给。这通
常都意味着对农村的抢劫。由于有所改变,减少了数以千计的运输车辆和骡马,使
革命军的战略机动性和战术灵活性有了很大的加强。行军路程的增长和野外宿营的
采用,在人的消耗方面当然要比旧的、舒适的体制增加许多,但是,征兵制能够很
快地补充这一消耗。
征兵制对于战争还产生了另一个重大影响。因为士兵是从社会的各阶层招募来
的,一般说来,他们比旧式皇家陆军的士兵更加机敏。当然,他们的纪律是要差些。
他们没有受过训练,不会进行那个时期机械式的队形变换,但是,他们很快就发明
了适合于自己好战心情和能力的战术。排枪发射取消了,大体上是瞄准射击取而代
之;在密集的队形之外,又加上散开队形,而且还组成了一个“散兵”营,它的任
务是走在突击纵队前面为其开路。罗伯特·威尔逊爵士曾说过:“这些散兵,象雪
貂一样敏锐,象松鼠一样活跃。”H.伦道夫著:《罗伯特·威尔逊爵士的一生》
(1862年版),第1 卷第84页。约克公爵的副官也写道:“有时,在几乎被围困的
情况下,我们并不感到已被逼得非逃跑不可的地步,骚扰的狐狸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亨利·卡尔弗特爵士的日记和通信》(1853年版),第220 页。
关于征兵问题,一位普鲁士军官曾评论说:“在森林中,当士兵们不能进行队
列运动时,只能解散队伍,在树木的掩护下进行射击。这时,他们不仅可以和我们
相等,甚至还能比我们占有优势。我们的人,习惯于肩并肩地在空旷的战场上作战,
很难适应于这种看起来混乱而没有秩序的情况。然而,为了不成为敌人的目标,这
种‘混乱’局面是很必要的。”引自A.乔奎特著:《革命战争》,第2 、第96页。
这种征召来的革命军队,同旧的皇家陆军比较起来,在战略和战术方面,拥有
压倒一切的优势,但是,在政治方面却存在着一个极为严重的缺点,以至有可能抵
消一切的优点。一个实行征兵制的国家,即是全民皆兵的国家,也是—个以歪曲宣
传来维持的国家,这样的国家是很难维护持久和平的。它强迫失败者所签订的和平
条约,通常都是极不合理的,因此,只可能是不稳定的休战,失败者只是出于被迫
才签订这样的和约。一旦有了适当的机会,他们就会把和约推翻。
费奥罗指出:“这是一种疯狂步调的战争。革命和帝国,把这种战争强加到欧
洲身上。在这类战争的根源上,存在着一种心理上的错误,就是幻想着以巨大的和
决定性的胜利来帮助保卫和平,而事实上,却使和平的保卫变得更加艰难,甚至于
成为不可能。这一错误是使整个革命和帝国,使十九世纪,并延续到我们今天这段
历史形成混乱状态的关键。”《和平与战争》,第12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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