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集结点→D控制点 第一阶段穿插:Chartie →Delta C 点:E25 °21"30",N59 °29"40" D 点:E25 °18"06",N59 °26"35" 直线距离6 ㎞,限时4.5h 中国一队:8 月4 日17:19-22:09 (北京时间4 日23:19-5 日04:09 ) 中国二队:8 月4 日17:35-22:25 (北京时间4 日23:35-5 日04:25 ) 穿插顺序:中国一队第7 位,中国二队第9 位 D 点在C 点的西南6 ㎞处,Rummu rv(鲁姆湖)的正南端。两点间区域面积 约40㎞? ,除却C 点西南2 ㎞处的小村庄Valkla(法克拉)和D 点东北角3 ㎞处 的小村庄Bankna(拜克纳),全是原始森林和茅草地,其间纵横着几条大小水渠 和小土公路。两条小土公路均呈西北- 东南走向,将C →D 间的6 ㎞截成了基本 相等的三小块:北面的101 线从海滨起始,穿过Valkla延伸至高速公路,南面的 102 线经过Bankna向东西两方伸展。两条小土公路均呈东北- 西南走向,从海滨 公路出发集结在Valkla:东面的202 线从海滨的Samitatu出发,向西南而行,经 过C 点终结在101 线,全长约3 ㎞;西面的201 线亦从海滨出发,向西划了个大 弧度,穿过Valkla终结在102 线,全长约5 ㎞。 201 线和202 线,是C 点通向D 点的捷径。 裁判忠告,凡是能走人的地方都有可能埋伏假设敌。 换句话,若想安全,这些线路都不是考虑的对象。 中国一队出C 点前商量妥了,先走202 线路东的森林,搓上2 ㎞后拐向东南 的水渠,沿着水渠到达Bankna北端,然后拐向西面的L3林斑线,继续前行就抵达 了D 点正东的安全区域。如果顺利,总行程约10.5㎞,基本行走在能走人的地方。 按柏油路5 ㎞/1h 的速度,现在的路况不好,算它倍上一倍时间也够了,起码能 腾出一个多小时对付假设敌的折腾。还有个因素,前些天勘察地形时走过这段水 渠,算是熟悉地形吧,即使被堵截在沟旁,水也就齐腰深,两边大多是齐胸的茅 草,多少可作掩护。 这条线路是李永刚提出来,大家一致通过的。 迈出C 点,参赛队员第一次接触假设敌。中国一队很幸运,走出安全区时遇 上了空档。闪进东面的林子,四个人全颠狂开了,全有了主张,就制定好的穿插 路线提出了疑议。 李永刚和王帮根坚持按既定方针办。 张高峰不同意。走出C 点时没遇上追捕,有了好运何不利用?再说,按既定 线路,若是遇上假设敌就要躲进森林。有一段水渠靠着原始森林,那片林子太可 怕了,树林密集,还有一种奇怪的植物,类似狗尾草,叶子像刀片一样锋利,前 几天勘察地形时,谢宏就是在那里右手虎口挨了一咬的,划了4 ㎝长的口子。塔 林的医疗条件差,医生只往伤口撒了些消炎药,不但没见效,反而更厉害了,五 天过去,红肿蔓延到了小臂。张高峰跑了一趟老城广场的Raeapteek 药店,据说 是欧洲最古老的药房,开张于1422年,卖过制作木乃伊的汁和烧焦的蜜蜂等古怪 药材,可現在只有阿斯匹灵等普通西药。在这个国度,一点小伤都碰撞不起,绝 对不敢再去触及“雷区”。 于新伟一听,靠,有道理,常言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济 南队也说了,出点进点假设敌最多,绕一点路再拐到小土公路未尝不可,要是有 啥情况,路的两旁全是原始森林,两步之跨钻进去就行了。 来了支持者,张高峰的腰板硬朗了起来,嗓门也高亢了起来。自进了集训队, 军事方面他从来就没有发言权,确切说,从来没有主动发表过意见,一向是别人 指向哪他就屁股后头跟到哪,只管把路走完,只管把翻译的事搞定。今天是头一 遭,他着实行使了一回侦察兵的权力。为了避免非战斗减员,更因为离不开唯一 的翻译,李永刚只好综合了张高峰和于新伟的意见,改变了行军路线。 中国二队的狼崽子满心稀奇,匆匆走在了202 线的安全区内,急想赶到捕捉 区看看假设敌的气焰嚣张到了何等程度。据说今年这拨假设敌很厉害,大部分由 职业军人担任,而且还经过了三个月的专业性对抗训练,捕捉能力连职业军人古 纳尔都感叹不已。快到捕捉区,狼崽子看到了庐山真面目。七个爱沙尼亚军人, 抹着迷彩油,一身迷彩服站在美式吉普的敞篷车斗里。与本国参赛队员最大的区 别是,假设敌多了一副红肩章,爱沙尼亚参赛队员多了迷彩背囊。 假设敌很友好,热情地询问哪个队。姬文魁微微笑着答道“VICTORY17 ,China ”。假设敌耸了耸肩,红肩章像经霜的枫叶轻轻地跳荡了起来。他们挥着手臂大声喊 着“Good luck ”。姬文魁刚要回话,轰轰的马达声起来了,美式吉普像脱了缰 的野马呼地冲了过来,“Oh!Oh!”的喊叫声也跟着起来了,空炮弹也怦怦地打 响了。陈卫军急坏了,猛地拉了姬文魁一把,撒腿就往东面的林子里钻。 与C 点附近的松树有别,这里大多是橡子树和红橡树,枝干挺拔耸立,树皮 像饱经沧桑的老人满是皱折,枝条上沉甸甸地坠着橄榄果一样的橡斗,浑身硬刺, 椭圆形的叶子很宽大,残留的露水经手电一打翡翠一样晶莹,穗状的花粒密密麻 麻,像淡绿的玛瑙一串串挂满枝头,树杈上长着洁白厚实的猴头蘑菇,树包贴在 树干上,表皮布满了皱纹,缀着草绿色的茸茸汗毛…… 杨磊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干,闲不住的嘴总是不累,吧哒着“小样儿怕它怕, 红肩章也不咋的”。呵呵,这一张口,红肩章成了假设敌的绰号。得意完毕,他 又怪罪开了小诸葛,不好好翻译,搞得自己被动不堪。姬文魁没闹明白罪缘何起, 刚才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拉着钻进了林子,拨拉着树枝跑了百十米就坐到了这里喘 气,翻译什么? “要把红肩章的话及时翻译给大家,要像九头鸟一样做到‘知己知彼,百战 不殆’。”杨磊把孙子的话按到了何健身上。 姬文魁还是回忆不起来,刚才红肩章说啥来着。杨磊挥着手叽哩咕噜了几遍。 姬文魁明白了过来,原来指的是“Good luck ”。 W “对啊,红肩章都说虏克,全部俘虏克死,你还不叫跑人。” 姬文魁哭笑不得,人家明明在说“祝你好运”嘛。杨磊一听,自己成了小样 儿,整个儿英语白痴,连忙转了话题:“说说,你要跟人家罗嗦些啥?” 姬文魁老实地交代:“说声谢谢,没说成,太不礼貌了。” “你看你,错就错在太礼貌,人家是白骨精给唐僧送斋饭,你谢啥,白骨精 的饭食碰都不要去碰,要做老孙头,挥起金箍棒当头一棍子,警告他们少折腾点 我们。”杨磊气哄哄地站起来,手背敲手心,敲得啪啪响,教育完毕来回走动, 走动完毕认真教育,“下次告诉他们,惹火了杨三牛,呵呵,小样儿欠涮,揍他 个轱辘子一团爆米花。” 何健看姬文魁一脸不高兴,赶忙淡淡一笑,递了块牛肉干。陈卫军夺过食粮, 塞进嘴里使劲地嚼着。东欧人厉害,说变就变,就像学生时代读过的《变色龙》, 俄国什么“夫”写的,不记得了,现在脑子里光有卡列夫。爱沙尼亚曾经是前苏 联加盟共和国,呵呵,国土相挨,人种相同,秉性相近。咳,管不了这些,咋弄 都得拿下四天三夜,忙自己的活吧。他掏出地图、指北针、GPS ,招呼大家重新 把行军路线讨论一下。 这次任务是快速穿插,顾名思义赛的是行军速度和躲避敌警戒部队的能力, 不可能让你4.5 小时走6 ㎞,起码也得倍上一倍,脚下的路也不可能走得舒服。 这点他们很清楚,所以一开始就商量定了,抛却所有能行人的路,从202 线西面 的森林里行走,没想到一开始就被逼进了东面的林子。 从地图上看,东面有几条小路。现在的问题是,按原计划行使,还是改变方 案从路东森林穿插。姬文魁皱着眉头把刚才的事回放了一遍,突然意识到,假设 敌的车子并没有直对着他们,而是插向了路右,也就是说,是有意识地堵死公路 的西边,把他们逼向了东面。何健一听,有道理,这就说明东面的布防很严密, 专等着倒霉蛋自投罗网。 越过202 线小土公路,中国二队折回了西南的森林。 这片林子约有4 ㎞? ,是202 线和201 线圈成的一个不规则椭圆形。原始森 林的概念在这里得到了最形象的诠释,用枝繁叶茂修饰树木已经不够力度,应该 说树与树之间枝缠叶叠,阳光一丝也透漏不进来,视线里的一切都是昏暗的,能 见度只有十几米。 草,嫩绿,老绿…… 花,金黄,桔红,枣红…… 手电光里,奇异的花草沾着露水,闪着银光。 原生态告诉人类,这里是百鸟和野兽的乐园。 不时响起的枪声嚷声惊扰了安详的世界,反让森林出奇地静,静得叫人无法 接受,笼罩着无法道清的神秘,所有的感觉就是“惧怕”两字。 花草、灌木和藤蔓填补了林木间超低空的空缺。躺在地上的大树七零八落, 大多隐藏在草丛里,有的枝繁叶茂,有的在腐朽的过程中诞生着新的生命,长满 了又大又肥的茵类植物。路不好走,太不好走了,他们既要平视直立的树干,防 止不小心撞个头破血流,又要低头注意倒伏的枯树,以免被绊倒。即便地面没有 障碍物,走起路来也累人。岁月一年年剥落叶子,在地表堆积成了深褐浅黄的腐 殖质层,新鲜落叶在陆战靴的踩踏下发出了瑟瑟挣扎声,紧接着半条小腿陷进了 泥地。 走了百十米,指北针失灵了,连天生方向感很强的何健也不知道该往哪拐。 转了两个瞎圈圈,陈卫军只好招呼大家先停下来,结合GPS 看看地图。 “丫的,手?”何健刚晃开手电便发出恐慌的惊叫,大家心里咚了一下,不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喔哟,森林病。”杨磊凑近一看,不得了,姬文魁的手背手臂全是红疙瘩, 凹凸成了癞蛤蟆的皮。出国前就听说,这个地方有一种致人性命的森林病,可能 就这了。 “自己一身老白毛,还说别人是鬼。”陈卫军的手电一晃,见杨磊和何健的 手臂也是红红的一片,高兴坏了,这回幸运星又超级上了。 三个人都慌了,齐刷刷把手电打到了陈卫军手背。哈哈,幸运星真够超级, 红疙瘩超大,超密,超多,还超肿呢。 “真他妈的。”陈卫军甩了甩手臂,骂开了何健,“九头鸟你奶奶的,红绳 子不管用。” 红疙瘩很快起了效应,先是痒,嵌入骨髓的痒,抓了几下就疼开了,火辣辣 的疼,香火点戳皮肉的疼,这种疼痒游动了起来,脖子也跟着效应开了,脑瓜子 也跟着沾染上了。大家都惊慌失措没了主意,谁也不吭声。昏暗的沉寂里,枝条 草叶似乎都是魔鬼伸出的爪子,似乎爪尖上都燃着亮晃晃的火星直往周身点戳。 陈卫军反应了过来,出国前打过森林脑疫苗,大概不会有事,有事也不会这 么快光荣。拿红花油擦,拿云南白药的喷剂喷洒,不见效果。算了,是死是活先 赶路,要是没光荣,又误了时间,比完蛋了还倒霉。一路观察,他们终于发现, 原来被芹菜模样的草咬了一路。草高到了腰间,皮肤一碰就长红疙瘩。谢宏是被 狗尾草模样的窄长叶子割伤的。他们只切记不要用手拨弄草叶子,谁知道原始森 林这么恐怖,东面的狗尾草割人,西面的芹菜草咬人。这片林子跟松树林太不一 样,密不透风,像闷罐子,钻在里头憋气得很,有点中暑的心慌头晕。他们把袖 子挽得高高的,把领子敞得大大的,透气了些,舒服了些,哪知道会糟遇更恐怖 的难? “北纬59°咋搞的,长的草不是割人就是咬人。”杨磊搔了搔痒痒的胳膊, 拔出砍刀对着芹菜草拦腰一挥,狠狠地骂了一句小样儿欠涮。 “走吧走吧,是死是活都这个样子了。”一想到赶路,一想到时间,陈卫军 就催开了。 何健掏出手套戴上,系好袖口的扣子,试着拨拉了两把芹菜草。丫的不错, 皮肤不用触及植物了。他得意开了,朝身后挥了挥手,提高嗓门喊着跟紧了。点 子不错。杨磊拍开了马屁,渍渍赞美:“OK!OK!‘九头鸟3 号’,回国后加功 封爵……”准荣誉没颁发完,手心就闷热开了,像坐进了火牢,像滚烫的气流在 喷射,越闷越热,越热越烫,越烫越疼,越疼越痒。他赶紧拽下手套,转了转右 腕,露出红线埋怨道,“九头鸟不行嘛,难受死了。” 何健不做声,摘下手套塞进了口袋,走了两步,伸出枪管子拨拉着。丫的OK 了,钢做的不怕咬。他得意极了,也不用杨磊表扬了,绝对OK,自我命名为“九 头鸟4 号”。杨磊效仿着试了试,高兴地宣布:“嗨,回国后九头鸟第一个立功。” 回头一想又说,“算了算了,发明的号太多了,1 号办了件大坏事也办了件大好 事,2 号没启用,3 号没作用,4 号还管用,功过参半,正负抵消,革命没有成 功,同志尚需努力,继续小聪明。” 枪管子开路也没有解决问题。红疙瘩是花粉过敏所致。芹菜草长着花粉,一 经颤动四处飘飞,直往没有衣物防护的脖子、脸面钻贴。杨磊痒得要死,越抓越 痒,气哄哄地宣布“九头鸟4 号”滚出中国二队。 宁静的空气里弥漫着嗡嗡声,汪汪声,轰轰声,还有“Oh!Oh!”喊叫声, 杂乱跑步声,怦怦空包弹声。与在C 点听到的有所区别,这些声音更加宏亮, “Oh!Oh!”的吼叫很整齐,2/4 拍,前一拍吼叫,后一拍稍弱,像摇滚乐节奏, 充满了激昂与活力,极易让人进入《powered by Dis》的音乐旋律(节奏布鲁斯 大牌音乐人Gary Moore的作品,译为“力量来自阴间的神”)。整个抓捕过程有 如这部音乐,从弥散在遥远天际的嗡嗡声开始,渐行渐近成了汪汪声,最后是轰 轰声,然后是吼叫与逃跑声和被抓的无奈叹息声……音乐渐渐平息,森林回归宁 静。很快的,激烈的追逐重新启动,原声的清脆和回声的浑厚交织成颇有振憾力 的天籁之音。 狼崽子的神经随着假设敌的吼叫松弛紧张。他们埋伏在202 线路西的灌木丛 里,看着吉普车呼呼地向南开去,听着闹声随着尘埃的消失而消失,直到一切回 归原始。静,太静了,静得能听见心在怦怦狂跳。陈卫军心有余悸,嘱咐自己保 险一点,不要超级上了,等等,再等等。果然,马达轰鸣,五辆车子一线返了回 来,撂下了一大帮假设敌,然后掉转车头拐过了弯去。30多个假设敌坐在紧靠路 边的林子里,背靠着树干悠闲地吃喝抽烟,全是姜太公,专等愿者上钩。 金豹12意大利一队从北面走过来了,模样儿像豹子,扭着颀长而健美的身子 探头探脑,转眼间被抓了俩人。爱尔纳6 预备军官协会队更倒霉,整个小队成了 俘虏,一下子被扣了24分。狼崽子一看傻眼了,假设敌没有一点情面啊,本国队 也扣得这么狠。原想着拐到公路试试运气,看这情形路的便宜捞不成,只有继续 做原始人。正要撤退,拐弯处又冒出了几个家伙。杨磊嚷着等一等,再看一场热 闹就走。陈卫军想了想,也是,这种机会一辈子也就一次,权当多休息了几分钟。 来者是中国一队,四个SONG人走得拽拽的,就差没唱“日落西山打靶归来”, 简直就是中国军营里的大牌Gary Moore。陈卫军急了,想喊,怕暴露目标,不提 醒吧,不忍心惨剧出现。其他三个人也都急成了热锅里的蚂蚁,你瞧我,我瞅你, 手心里渗出的汗都能把泥土捏成团了,可就是想不出如何是好。 嚓嚓脚步声越来越清爽,很有节奏,很整齐,不比节奏布鲁斯逊色。论长相, 中国一队全是腰板挺挺的,要是穿了西装就是壮阔佬,穿了迷彩更精神,帅气十 足。这拨SONG人,脚下的技巧也厉害,不用统一,迈开步去就是阅兵的气势。 差几步就到中国二队跟前了,再差几步就到假设敌的跟前了。姬文魁扭头一 看,假设敌正在探头等候。他着急地说,打空包弹,打完就撤。未待陈卫军首肯, 杨磊端起枪大声地喊叫着红肩章来了,怦怦就是两下子。 “Be quick!”一声沙哑的喊叫起来时,哗哗声也紧跟而起,林子里涌出了 一大帮假设敌,叽哩咕噜围剿了过来。打头的赶上了2m高的海拔,活像个黑瞎子, 冲得很猛,嘴里Fuck不断,嗓门扯得很粗鲁,跟他妈的块头贼配套。 撤进森林腹地,杨磊还在回味刚才的冒险。 爽,爽歪了。 他又想起了打头的吼叫,带着嘲讽的口吻笑着说:“小样儿真吊,喊罚克顶 个屁用,中国两个队全跑掉了,罚欧块的克朗去。” 陈卫军乐了,问“罚克”是不是罚克朗的意思。他可不想掏这个腰包。出发 前,狼头儿给每个人塞了1000克朗。竞赛有规定,一次得给裁判交上500 克朗才 可以提抗议。姬文魁眯眯一笑,不好意思说打头的在骂“他妈的”。英语里Fuck 是个骂人的脏词,但某些时候却很是被人喜欢,特别是在大兵的感觉里,这个词 意味着由男孩转变成了男人,更加tough (强壮勇猛)了。姬文魁考虑了一下, 回答陈卫军:“就是你挂在嘴里的那句话。” 陈卫军不明白哪句话。 何健自作聪明提醒道:“吃皮牙子放臭屁嘛。” 杨磊一听,熊样的竟然知道幸运星的口头禅,咋就不知道杨三牛的“小样儿 欠涮”呢? 姬文魁乐坏了:“人家在问小样儿谁走火了。” 杨磊高兴了,把枪一横,傲慢地说:“小样儿谁敢走火,唯我杨磊杨三牛也。” 中国一队的狼崽子气晕了,刚刚摸回202 线小土公路,舒服了不到百十米又 被逼进了林子。这回惨了,被逼进了西面的林子,灌木丛茂盛得吓人,又高又密, 人一进去就被淹没了。树密,灌木也密,黑咕隆咚的一大片,要用砍刀开路才迈 得出脚去。这样的环境,心情跟着压抑了起来。张高峰不叫喊了,于新伟也悄悄 了,老老实实做原始人吧。可王帮根牛了,喳喳唠叨着:“你看你看,拐来拐去 走冤枉路了吧,钻到地狱里去了吧,以后记住了,听队长的没错。” 于新伟和张高峰自然明白,刚才队长的意见也就是铁人的意见,两个人穿了 一条裤腿子,听队长的没错,也就等于听铁人的没错。可事实证明他们错了,还 能咋的,哑巴吃黄连吧。 费了九神二虎之力,总算站到了101 线小土公路。从地图上看,现在位于Valkla 小村庄的南端,也就是说,他们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路,但磨走了2 个小时,照这 样下去至少还得4 个小时,可现在只剩下了2.5 小时。 被假设敌一吓,不敢走小土公路了,只能挨着路边的林子穿插。树矮多了, 浮叶也少多了,路基也硬实多了,可仍是不好走,全是茂密的灌木丛,一人多高, 地上长满了茅草,隐在草丛里的藤蔓时不时绊脚。地势变得起伏不平,一会儿是 沟,一会儿是包,上上下下累得很,连体力最好的王帮根都喊累,张高峰更不行。 休息了会儿,喝了点水,李永刚心里很不踏实,抬起手腕看了看,扭身看其 他三个人的腕上,跟他一样全是空的。手表可能被树枝挂走了。他只好从背囊的 侧包掏出了闹钟。怕休息过头,王海洲专门给配了闹钟提醒时间。李永刚想着聪 明的狼头儿也有失误的时候,没多配几块手表做预备队员,光知道提醒狼崽子小 憩片刻。不过也难怪,中国大西北的训练场没有森林,岳飞没能踏破的贺兰山缺 全是石头山和大戈壁,青岛那边的树林子也是稀稀疏疏的,最粗的树干一只手臂 就能揽上,谁能想到爱沙尼亚的树枝不安分到拽狼崽子的手表? 李永刚摊开地图,边吃边捉摸着。南行全是森林,东面也是森林,不过还有 大片的茅草地。可茅草地也不是好玩意儿,隐蔽性太差了。糟糕的是,在C 点领 取指令时张高峰听岔了扣分标准。明明是每次穿插迟到或早到5-9 分钟扣10分, 10-14 分钟扣15分,15-19 分钟扣20分,20分钟或放弃穿插均扣封顶分25分。可 不知咋搞的,张高峰听成了每3 分钟扣1 分。按照这一标准,李永刚推算,照这 样下去起码得超时90分钟,那就得扣上30分,与其如此,不如全体被抓一次也才 挨扣24分。要是利用201 线小土公路走上2 ㎞,顺利的话不到半个小时。接近D 点的最后2 ㎞全是原始森林,争取一个半小时拿下。这样算起来时间仍然来得及。 从地图上看201 线两旁的地形,前半截主要是森林,后半截主要是茅草地。他决 定了,拐到201 线:“他娘的,喋他一小段。” “算了吧,宁愿慢一点,累一点,也不要连窝端了。”于新伟想到了被追击 的狼狈劲,坚决反对。 “我看可以试一下,路边都是森林,要是遇上假设敌进森林得了。”想到公 路的舒服,张高峰坚决同意李永刚的意见。 “哥斯拉,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宁愿走森林保险一点,不要因小失大。”挨 了一次追击,于新伟很不满意张高峰的发言,狠狠地盯了一眼。 张高峰是高中毕业考进军校的,学了三年英语,待了一年机关,虽然在西北 狼窝训练了八个月,但跟训练场上摸爬滚打了五六年的队友相比,实在算不上合 格的侦察兵。参赛的八个队员,六个是十七八岁进的步兵部队,就他和姬文魁是 学生兵,可姬文魁学的是步兵指挥专业,理论上很有一套。所以,他啥都听队友 的,八个月来一直这么磨合,平时最铁的就是于新伟,任何时候他都是举双手赞 成双枪王的。从C 点出发时,于新伟赞同了他的意见,现在他反对开了于新伟, 有点不够哥们,但公路好走啊,再说时间也不允许磨蹭。 “哎呀,哥斯拉虽然是个机关兵,说得也有道理,就这么点路嘛,不是出点, 也不是进点,咋那么巧合会遇到假设敌,我就不信这个邪。”王帮根也同意了李 永刚的决定。这位铁人,体力最棒,长跑最好,可也是最懒的。但他认定懒人有 懒福,6 年零8 个月的军营生涯就这么过来的,“全军三项全能冠军”就这么捧 来的,有啥办法,懒福赖着他不走嘛。现在能少走路,能争取时间,何苦而不为? 他扭了扭脖子,背囊往肩上一甩,嚷嚷着,“行了行了,你们前怕虎后怕狼,这 就叫‘铁人1 号’好了,有事我担着,男人嘛,决断要利索,走走走。” 四个人躬着身子,半蹲在草丛里探头察看情况。 路的对面也是茅草。 李永刚一看到公路,刚才的决断如蚁毁堤,犹豫开了。最后大家形成共识, 观察5 分钟再说。不一会儿,拐弯处闪过了四个人,裹着头巾,AK47横跨在背囊 上,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公路上。这是比中国一队晚了三拨出发的女兵队。哈哈, 看来走公路没问题。王帮根高兴坏了,摘下迷彩帽举过头顶挥舞着,大声地喊叫 道:“Yeah!小丫丫!” 女兵吓坏了,没敢扭头看一看,转身跑进了路东的茅草地。 一切又回归了宁静,静得连鸟叫声都没有。 他奶奶的!王帮根笑翻了身子,躺在草丛里呵呵个没完。刚才这一幕拍成电 影的话一定肚皮笑得抽筋。他自言自语道:“唉,小丫丫被我们吓坏了,要是中 国二队看见了心疼坏啰。” “晕!”张高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跟着侧躺下了,竖起大拇指对着王帮 根晃了晃,“你这个SONG人,啥时候有谋了,学会了调虎离山?” “嘿嘿,这对我王铁人来说小菜一碟。”王帮根哈哈大笑。刚才本想友好一 下,没想到拣了个大便宜,这事远比“九头鸟1 号”英明伟大,他又来了个自我 命名“铁人2 号”。连着搞了两个命名,屁颠得很,左手就不老实了,做了个V 字形伸在了于新伟的后脑勺,长出了两个小羊角,嘿嘿了两声,语气变柔了,轻 轻地叫了一声Yeah。 于新伟傻眼了,没心思反击王帮根的调戏,可心里就是不踏实,裁判交代得 一清二楚,凡是能走人的地方都有假设敌。他暗自思忖,我们的运气真的就这么 好?刚才走公路的是东道主队,是女兵队,谁知道假设敌公平不公平?咳,算了, 听天由命吧。李永刚的心里也是没有底,还是再待一会儿吧。两位贫嘴者,一个 不爱动脑子,一个脑子灵光没有侦察经验,全巴望不上。他只能跟于新伟一起观 察了。 “呵呵,鲶鱼效应太厉害了。”张高峰将脚直直地一伸。他只管完成自己必 须完成的项目,原本就不是学这个的,到了部队待在大机关也是搞技术,要不是 个儿高加上会英语,这种出国比武的好事哪能轮到他。嗬,躺着舒服一下,养养 精神。 “啥啥啥?”王帮根没听懂。 “知道沙丁鱼吗?” “听说过,没吃。” “谁让你吃了,想办法让它活着抵达港口,卖个高价。” “这话咋说?” “有一位住在爱沙尼亚隔壁的老船长……” “隔壁是哪啊?” “就这一带,波罗的海,不是左邻就是右舍。全世界就他那艘船成功地带着 鲜活的沙丁鱼回港。他死后,大家打开那条船的鱼槽一看,原来有一条鲶鱼。” “沙丁鱼,鲶鱼,鲶鱼,沙丁鱼,到底吃哪一种?”王帮根还是没听明白。 “你就知道吃,现在最关键的是弄上活鱼卖高价。” “咋弄?” “鲶鱼一进鱼槽,沙丁鱼感到了威胁,一紧张就加速了游动,这样就活着到 了港口。” 原来是一条鲶鱼威胁着一槽子沙丁鱼,结果救了一槽子沙丁鱼,这就叫鲶鱼 效应。王帮根明白了,说话的语气狂傲开了:“嘿嘿,我铁人就是有威胁力,又 是救命之星,一下子吓坏了四条沙丁鱼救了四条沙丁鱼。” “OK!看看你吧,多厉害,鲶鱼一条。”张高峰奉承完毕,便说,“帮我背 电台吧。” “你又不是沙丁鱼,你是恐龙,自己解决去。”电台加备用电池都快20斤了, 王帮根才不傻呢,一句好话就想打发他干苦力活,没门。 “倒塌!”拐弯抹角白恭维了一场,张高峰很不高兴,语气也变得刻薄了, “呵呵,鲶鱼利尿,催乳,是女人生孩子后的最佳滋补品。” “好啊好啊,营养价值高,身价就高。”王帮根故作傻劲,顺水推舟,反正 怎么说也不要电台,比赛才开了个头呢,这会儿就学雷锋,接下去还不累垮? 201 线有座小房子,坐落在路东,小得像泵站,砖砌的,破旧得很,门上挂 了把锁。狼崽子走过去一看,放心了。自从C 点出发,第一次接近与人气有关联 的什物,虽然也是静止的,可在森林与茅草的环抱里很有生气,拥有了家的亲切 感。心里一轻松,脚下如生风,噌噌噌,没留意就走出去了百十米,下到了一个 大坡下面。 嗬,这路舒服,张高峰高兴坏了。于新伟瞅了一眼,咋看都不舒服,一摸腰 带上的手枪,狠狠地骂张高峰:“臭美去吧,你!眼睛放亮点,要是被抓了,我 先毙了你。” 张高峰欲怒无语,不管怎么说,于新伟把他当成铁杆哥们,声援过他的第一 次主张,可他没有支持于新伟的建议。 李永刚打了个哈哈:“行了行了,大家都小心一点吧。” 王帮根嘿了声,几步一蹭,从压轴的跑到了第一位,代替李永刚压住了速度。 马上又得走原始森林了,想偷懒都偷不了,现在捞上了好路不要走得太急,好好 享受,攒足劲来奔袭最艰难的路段。于新伟急得不行,担心有埋伏,恨不得跑过 这一地段。王帮根头一偏,甩了句口头禅:“管他呢,该死的娃娃球朝天。”语 音刚落,身后传来了马达声。 “闪人!” 狼崽子异口同声发出了喊叫,双腿直飞路西茅草地。 路的两旁全是茅草,路东一望无际,路西近百十米宽,正前方是个丁字路口, 堵着一片与蓝天白云接吻的森林。L1林斑线和102 线小土公路就横跨在那儿,谁 敢往那儿跑啊,要是哪条线上也蹿出辆吉普,那就彻底死定了,彻底成了肉夹馍 里的肉末子,或者是三明治里的菜叶子。 于新伟和王帮根冲进森林,看到灌木丛,来不及解下背囊就钻了进去,脚往 烂泥里一插,扒了几把树叶把脑袋盖了个严实。四个假设敌紧跟了进来,光在这 一带搜索,不时地叽哩咕噜几句,脚步声来来回回咔嚓着。 咋还不走啊,都快憋死了。 完了,这回要交罚分条了。 于新伟和王帮根将脸面贴在地上,瞪着眼睛对看着。在森林里蹿了半天,现 在第一次与大自然贴近,肌肤的贴近,唇鼻的贴近,心的贴近。贴得太近了,贴 得恐慌,贴得恶心。 霉味是树叶腐烂后发出的,腥臭味是动物的粪便和尸体发出的。训练时也没 少闻臭味,于新伟曾被逼到养鸡棚里躲了半个小时,王帮根爬墙时掉到了粪坑, 可那味也没这味冲鼻发呕。更难受的还在后头。猛跑了一段路,胸口憋得难受, 但大气不敢出一口,他们只好张大嘴巴急速地呼吸,以便缓解身体的起伏。豆大 的汗珠不停地滑过脸颊,痒痒的。成群的蛟子嗡嗡叫喊着,嗅着汗味儿呼呼俯冲 向裸露的脸和脖子。欧蚊也是块状的,体积要比中国蚊子大一倍,吸血的速度也 迅猛,一口下去叫两个倒霉蛋奇痒无比。他们不敢拿手驱赶,头也不敢扭动,只 好不停地张合嘴巴,调动脸部肌肉进行剧烈运动,妄想赶走可恶的袭击者。蚊子 像假设敌一样黏乎,死死赖着不肯离去。他们无奈地看着对方的脸,看着盯在脸 上的蚊子从灰色变成黑亮,由干瘪撑为滚圆。黑得圆得身子几乎动弹不得时,蚊 子才拍拍超薄的翅翼,哼着嗡嗡小曲,心满意足地让位给冲上来的另一拨兄弟。 煎熬了十几分钟,终于盼到了脚步声远去。他们还是不敢动弹。又是七八分 钟过去,实在无法忍受了,王帮根骂了一句他奶奶的,于新伟抓了一把泥土往脸 上使劲抹了两圈,可还是不敢站起来,只敢趴在那儿偷偷地观望。 唉,走了,总算走了。 喘了口气,于新伟从腐叶堆里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小虫,突然脸色一 变,失声惊叫了起来:“不好!” 王帮根一听,唆地钻进了灌木丛,把脸埋在了地面,心里沮丧透了。假设敌 蚊子,蚊子假设敌,一个德性,一样黏乎,来了去,去了来,没完没了,还让不 让人比赛?他听到了靴子踩在落叶上的咔嚓声,就在耳旁。这回假设敌的攻势一 定很猛,都到他身边了。他不敢扒弄叶子,连气都不敢喘一下,憋得实在不行了 才稍稍透出一小口。懊丧透了,有人拿脚踩他的屁股。他侧过脸去一瞧,一只迷 彩小腿裹着一只黑靴子立在左肩一侧。屁股的肉被挪了几挪,紧跟着压下了一股 重力。 “快起来。”于新伟吼叫着,“我靠,比兔子蹿得还快。” “唉,行了行了,你6 分我6 分,别生气,骂中国话全给自个儿听了。”王 帮根柔柔地说着话,慢慢爬了起来。 “骂你个大头鬼。”于新伟还是气哄哄的。 “人呢?”王帮根站起来一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靠!”于新伟还是气哄哄,一改平时的开朗随和,一脸的怒气,一腔的 急躁,“我是鬼吗?” 一看没来假设敌,王帮根重重地嘘出一口长气。唉,好端端的,就脸上挨了 几个包,又不是命根子被咬了,又不是被蚊子搞成丑八怪了,他没搞清楚这位老 兄的怒气缘何而起,嘿嘿了两声,掏出GPS 按了定位键,再按导航键,掏出指北 针定下了东南西北,拍拍屁股,说了声赶时间了。 “赶个屁!”于新伟站着不动,充满火药味的语气很呛人。 “哟,怎么了?”王帮根嘻哈着问。 “我靠,我的枪不见了。”于新伟双手叉在腰间,很焦急地说。 王帮根一听,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腰部,嘿了一声,再看于新伟的腰 上松垮垮的,他奶奶的,这SONG人果真没腰带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一想到刚 才的调戏吓唬,他嘿了一声:“双枪王,别开玩笑了,快把东西挂上吧,太阳快 下山了,野猪狗熊要出动了。” 于新伟懒得回话,低着头在逃跑的路线寻找了一个来回,吊着脸,丧气得很, 解下背囊藏好,对着愣愣站着的王帮根丢了一句都怨你们,大踏步向森林外面走 去。 “哎,干啥去?”王帮根冲着背影问道。 “找假设敌要东西去。”于新伟头也没回一下。 他奶奶的,这不引火烧身吗?双枪王说的千万别是真话,腰带上挂着77式手 枪、两个手枪弹匣和侦察兵匕首,这可丢不起,既是必带装备,少了要扣分,又 是单项比赛的武器,手枪射击和投掷飞刀要用的。王帮根也急了,嘱咐于新伟再 找找,要是不行,送张罚分条给人家算了,让假设敌也帮着找找。他怕于新伟心 疼,追上去掏出自己的罚分条递了过去。于新会没要,一是这样做过意不去,二 是希望能够找到腰带和武器。逃跑前还摸过腰间,手枪还在,绝对是丢在了被追 击的路上,很有可能绊倒时丢的。那时刚跑了一半草丛开阔地,身后的空包弹打 得怦怦作响,嗷嗷吼声比枪声还要振耳,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精神都快被压跨 了,这片茅草地也特烦人,七藤八蔓隐藏在草丛里,必须抬高大腿像蚂蚱一样蹦 跃着才能前行,一不小心,一个踉跄便被藤蔓绊倒了…… 只能是那会儿,肯定是那会儿。 在被压倒的草丛里找了三趟,还是空空如也。 201 线小土公路停着一辆迷彩雪佛兰,一个假设敌靠着车子站着。遭了两次 追击,这会儿才看清假设敌的模样。看到那两片红肩章,于新伟想起了第一次逃 跑时有人喊过红肩章,当时没注意,现在回想起,肯定是中国二队的哪个SONG人 喊叫的。 红肩章,假设敌。 我靠! 他又低下头去,沿着被踩倒的草杆子寻找着。 假设敌不过来抓人,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于新伟推测,那只北极熊绝对 知道腰带的下落。他从草丛里爬起来时距离假设敌不到十步路,但很快就把尾巴 甩开了,按理,那么点距离,身负重压的他是跑不过轻装上阵的追击者的,那么 只有一种可能,人家发现了腰带,就在拣腰带时(可能还高兴地欣赏了一阵子战 利品)给了他逃脱的时间。管不了被抓与否,他径直走了过去,虽然内心焦急, 可外表极力地保持冷静,说着简单的英语,打着手势,询问拣到手枪没有。 假设敌先是不理睬,后来耸了耸红牌子,摇了摇头,也不抓人,也没要罚分 条。于新伟的感觉里,这副神情很是不屑,好像在说,你这个笨蛋,武器都管不 住,不配我抓你呢。他气急了,越发坚信腰带就是红肩章拿了。他虽然脾气好, 可却是个喜欢干脆的人,要是在国内,遇上这种事早就舞开拳头嚷开了:“拿不 拿出来?”可这是国外,这是比武,还得注意国际影响,还得遵守竞赛规则。没 办法,他只有好话相送,把会说的表示“好”的意思的英语全奉送上了――“good, OK,fine”,担心欧块听不懂,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做一个手枪的模样说一句pistol, 再做一个捅人的动作说一句knife 。他很感谢哥斯拉,有事没事教他学会了不少 英语单词,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磨破了嘴皮子,够一辈子拍的马屁全拍完了,人家就是摇头。于新伟懊恼透 了,心里一阵阵地颤疼:“我的pistol啊,要是有感知的话一定在哭泣,一定在 等待主人的营救,告诉我啊,你在哪里?”他又生气,又伤心,又失望,两步一 回头,盼望红肩章发一点慈悲。都是军人,都明白与武器的休戚相关,就冲这一 点也该同情一下吧。再说竞赛有规定,每一个装备都有扣分标准,扣分后假设敌 必须把拣到的装备及时交还给主人。 过完草地,走进森林,他没听见身后传来Hello 声。 八个月了,流下了多少汗水,还有鲜血,难道就这么付之一炬?平日在训练 场上,别人午休,他拿着手枪瞄准击发,打靶子,打气球,打瓶子,打木头,啥 难打就打啥,任凭汗水刷刷地流淌,就是为了能在手枪射击的科目中拿上好名次。 比赛前背上长了疖子,怕影响大脑,影响比武,他不肯打麻药,拿了毛巾裹了手 枪,枪管子塞紧牙关,就这么活生生地挨着刀子的剜割,靠的就是双枪王的毅力 支撑,靠的就是这支枪给予的韧劲。枪是军人的生命,也是他最亲密的战友。再 说,预告里单项比赛就有手枪射击。他越想越恼火,越想越不甘心,习惯地就把 右手摸到了腰间,嘴里蹦了一句我毙了你。可那个部位是肥大的迷彩。他的火气 更大了,双手把81-1抓得越来越紧,就想装上实弹撂上一梭子,但理智告诉他这 样绝对行不通,这是赛场,不是战场,他只好用狠狠的骂语释放火气:“我靠!” “哎呀,你可不能成单枪王啊。”王帮根一看于新伟回来了,手上空空的, 腰上也空空的,嘿嘿地调侃了一句,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可能真的没 拣到,走,我帮你找去。” 于新伟长长地嘘出一口气,这是一口浊气,晦气,心情舒展了一些,跟在后 面又仔细地走了一个来回,还是没有结果。他终于忍不住了,对着王帮根高声嚷 着:“看看吧,现在好了,枪也丢了,叫我屁个双枪王,都怪你们图舒服,偏要 走大路,现在好了,over了,都悄悄了,该叫我徒手王了,搞手枪射击我拿指头 打靶算了。” 王帮根悄悄了,乖得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声不吭,任于新伟迁怒于自己。 于新伟心里还是不好受,怪自己太能吃了,出发时多装了5 公斤吃的,还有 一些小零食,熏驴肉、马肉、火腿肠、青海牦牛肉干、八宝粥、金帝巧克力、明 珠牌烤鱼片,这些食品连同娃哈哈矿泉水都是从国内空运来的。四天三夜不会有 人送供养,他就想多装一点,再重,总比挨饿好,一路吃着喝着慢慢地也就搬运 到肚子里了。领食品时,负责后勤保障的谢宏笑他苕子,是不是要报训练时的吃 不饱之仇。训练时不能天天吃上水果,为这事他罢训了半天,大家便老拿他开玩 笑,把啃不上水果说成吃不饱饭。这下好了,吃得太饱了,撑着了,一躲假设敌, 脚上一给东西绊着,背囊压得身体重心不稳,人就被绊倒了,腰带就掉了。 怪够了,心里还是不舒服,还有可怪的对象,怪美式腰带质量太差了,那玩 意儿算啥嘛,还是新式的,光好看,光武器挂得多,屁用,猛地一摔,肌肉一紧 张,肚皮一收缩,珍珠大的扣眼就松了,绊了一脚就被藤蔓抓了舌头。这一怪, 可怪的事就多了。怪前天校枪那个仇没报,晦气就追过来了。这事算谁的责任? 三个SONG人都有,可现在只有一个铁人在,他非得骂上几句不可。还得怪老天爷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来一趟东欧容易吗,代表全军比武容易吗,人生难得一次 搏,说的就是他啊,偏要倒不该倒的霉,为什么啊? 该怪的全怪了,心里也没有轻松点,一切的怪都是徒然的,只有丢枪的事实 依然如旧。他忍不住仰天长啸,双手握拳,高高地举向空中,狂吼了一句:“My God !” 王帮根靠着树干,傻愣愣地看着,张着嘴说不出话。 于新伟突然想起了时间。不知道离规定时间还有多久,不知道那两个哈SONG 跑哪去了,自己的事都没法子了,管不了他们的死活。 不找了。 他一挥手,气急败坏地扒出了背囊。 走出森林,走出茅草地,越过公路,他们插到了路的东面。这片草地要矮小 得多,稀疏得多,也没有藤蔓暗藏着,可全是马鞍子地形,不停地上下坡,隔上 一小段就有泥巴沟。老百姓刚灌溉完田地,沟里全是糊糊的淤泥。沟有3m多宽, 得先把背囊扔过去,后退几步加上助跑才能跳过去,一不小心就滑进了沟里,烂 泥巴糊到了小腿上。 我靠! 他奶奶的! 两个人骂语不断,比赛才开始,咋搞的这么倒霉。 李永刚没考虑过躲藏,只想用速度摆脱追击。憋足了一口气跑进森林腹地, 地面很不平整,不时地崴脚。背囊越来越沉,后座力越来越大,腰间酸疼得支撑 不住身子。树林不太茂密,灌木丛也不太多,大多是稀疏的草杆子。他不敢回头, 怕浪费时间,也不敢藏身,怕被搜索出来当了俘虏。 嚓嚓的追赶声越来越近。 他已经跑不动了。与于新伟的善吃能吃比起来,他稍逊一筹,只是个能吃者, 一餐要消灭一只烧鸡外加一斤牛肉干。24小时连轴转,一天至少四顿正餐,还得 不停地加上副餐。唉,要是少装了十几公斤,脚下绝对轻松多了。 真的跑不动了。 他彻底失望了,这群熊人咋这么会追。 脑子被疲惫迷糊了,眼睛被汗水迷糊了。双腿是机械的。眼睛盯着前方,以 防不小心撞到树干上。就只有这么一点清醒了。冥冥感觉中坐了飞机,呼地一腾 空,这颗心跟着忽地一提,身体一轻飘,紧接着便是重重的落地声。这一下,脑 子彻底发晕了。 他是在一脚踩空时栽进深沟的。这是条排水沟,高而密的草杆子长满了沟渠, 像苇子,直挺挺地立着。他被摔得头昏脑胀,靠着沟坡喘了会粗气,脸上火辣辣 地疼,一摸出血了,可能是被草尖戳破了皮肉。 脚下的沟底流着水,发出淙淙声。 头顶的沟坎说着话,叽哩咕噜的话。 透过茅草缝隙,他紧盯着斜上方。假设敌的迷彩裤不时地在他眼前晃动,而 且还躬身弯腰探着头往沟里瞅着,肩上的红牌子像条红舌头舔得草杆子嗦嗦作声, 枪管子黑洞洞的差点就抵上了他的天顶子。 他娘的,半趴着都受不了,又是弯腰探头,又是瞪眼,不累吗? 服了这帮兔崽子,折腾了个把小时才走人。 他不敢往东面走回头路,只好折向南行。很快地便进到了茂密的林子,GPS 收不到信号,没有了坐标数据就无法判断点位,指北针也不灵了,只能估摸着方 位。 林子越发密集了,天色也转为了昏暗。地面驮峰一样高低不平,时不时栽个 跟头,脚上某个部位被扭一下,身上某个地方摔得生疼。林子很静,静得没有一 丝鸟鸣,没有一声兽吼,只有陆战靴踩在树叶子上的嚓嚓声,只有身子磨擦草杆 子和枝条子的刷刷声。心在咚咚地跳,在加速,涌上了一股从来没有生发过的感 觉,孤寂与恐惧交杂的感觉,半个小时好像过了大半天。 树缝里终于透射出了几丝白光。 他娘的,找到了L1林斑线。只剩一个小时了。用GPS 校正了一下方向,继续 南行了百十米,穿过L1林斑线,上到了102 线小土公路。他犹豫了一下,决定放 弃小土公路和南面的L2林斑线,从茅草地里来个东南方向斜插,2 ㎞左右就能到 达D 点的偏东北,然后折向西南,越过几条水渠,这样就剩最后1 ㎞危险区域了。 走进茅草地,暗淡的心随着泛白的天色明亮了起来,压抑的情在开阔的大地 渐渐舒展开了。草杆子硬得扎人,顾不得了,他松开抱枪的手,一手握着GPS , 一手捏着指北针,急急地拿双臂拨开草丛。 管不了电池的消耗,现在绝对不敢走偏一点点。 没有理由要看地图,可就不知道什么原因驱使着想看一看。他莫名其妙地放 慢了脚步,往腰间摸去。他把地图塞在了腰带上。 地图不在了。 他娘的乖乖,这下完了。 他很无奈,沿着踩倒的草杆子心急火燎地往回返,一步步地寻找着。回走了 百十米,终于见到了脚板子大的影儿波动在草丛里。他兴奋地跑了过去。伸手拣 时,传来了怦怦怦的枪声,很激烈。他一惊,赶忙趴在了地上。 枪声有些距离。他坐了起来,掏出烟来点上,抽了两口。这一路的寂静曾让 心情灰暗恐惧,现在多了回荡天宇的追杀声,每一丝尾声都传得悠远空旷,像钢 丝抛向空中的咝咝作鸣,心境反而好多了,仿佛千军万马与他一起,孤独感和寂 静感一挥而尽。 越过水渠,竟然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6 分钟。神了,3 ㎞才用了29分钟,平 时训练走柏油路也没有这么超常发挥。更幸运的是,面前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小 路,直接对着D 控制点,小路的尽头就是安全区。还有更幸运的,路的北面是一 片沼泽,他竟然一步不差打了个擦边球,站到了沼泽边缘,不用经过绝径了。 路很窄,只能过一辆吉普。远远望去,路边有一座小房子。看到小房子心就 不寒而栗,他又想起了被追击的狼狈。现在管不了那许多,只有这段路可以跑动 起来,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森林里暗得快,才过9 点,黄昏就逼近狭窄的林斑线了,但心情明朗多了, 仿佛脚下伸展着一条日月生辉的金光大道。人一轻松,路就好走,脚下也跟着生 风。中国二队的四个狼崽子精精神神地走在了L2林斑线上,可没待享受多久,一 辆吉普呼呼地追着屁股来了。车子一过,四个人全都蠢蠢欲动,刚才的林斑线实 在太舒服了,抢滩登陆来就没走过人走的路。杨磊率先嘟哝开了,何健帮衬着, 姬文魁也叨叨着。陈卫军一想,行,碰碰运气,要是撞上了多少能节省体力。 走了1 ㎞多,啥情况也没有,也不见车子返回,陈卫军狐疑了,怕有埋伏, 决定兵分两路,一拨先行侦察,一拨断后。 林子里很静,只有嚓嚓的脚步声。 陈卫军和姬文魁走了百十米,身后响起了一声空包弹,紧接着怦怦声叠连而 起,“Oh!Oh!”的喊叫声也起来了。他们吓坏了,赶忙钻进了路北的林子,伏 在灌木丛里大气不敢喘一口,两眼盯着路面,可就不见两个SONG人跑过来。完了, 两个哈SONG束手就擒了,千辛万苦都过来了,就要到小湖边了,还白白栽了12分。 马达声挨近了,车子开得很慢,假设敌站在车厢里,朝路两边的林子打着枪。 空包弹在5m之内有杀伤力。他们趴的位置距离车子不到五步。规定空包弹只 能朝天打,只作营造战场气氛之用,他妈的这群混帐尽往路边扫,他们只好将背 囊往前挪挪遮挡住脑袋。 车子就在这一地带来回巡逻。 林斑线走不成了,两个哈SONG又不知跑哪去了,时间也不等人。按照冲散后 俩人一组的行动方案,陈卫军决定不再等待。原计划是插向Rummu rv(鲁姆湖) 的东面,然后折向西行到达D 控制点。他们准备等到车子东去的空档越过路面钻 进东南的林子,可没待行动,身后就传来了粗笨的喘气声,呼啊呼啊像拉风箱。 狗熊,还是野猪? 黄昏时分,这两种野兽就开始捕猎行动了。咋搞的,好事都凑到了一块儿。 路上有假设敌,身后有野兽,这不要人的命吗?两个人不约而同将真弹推上了膛, 伏在地上不敢动一动。 身后的喘息声轻微些时,响起了两声布谷。陈卫军一听,千万别是真布谷鸟 在叫。学布谷叫是中国二队的接头暗号。他回应了三声。又是两声呼叫。 他妈的,真是两个SONG人。 听说没挨罚分,陈卫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一看只回来了一位,心又吊到 了半空。何健直着眼,光是哦哦嗯嗯,说不上杨三牛去哪了。回来了一位,事情 更麻烦了。扔下了一个人,要是有个差错回去咋交代?说好俩人一组,就百十米 都会走失,当的狗屁侦察兵。可现在不是数落的时候,陈卫军压下急燥和不满, 让拿GPS 把这个点定好,分头往三个方向寻找,15分钟后在这里集合。 何健总算用布谷把杨磊呼回来了。 陈卫军对着杨磊就是当胸一拳。想了想,咳,竞赛刚开了个头,他把怪罪改 成了安慰:“行了行了,人没出事就行,6 分是根蒜,少了就少了吧。” “咳,少啥少。”杨磊掏出矿泉水,一听这话,牛皮劲上来了,不喝了,扭 了扭脖子,嘿嘿笑着晃了晃巴掌,“我逗他们玩呢。” 刚才两个组一分开,何健回头招呼杨磊,灰蒙的视线里跃出了林子旁的一团 疙瘩,他突发奇想,会不会是伪装的车子。杨磊说不会吧,这鬼地方还有那玩意 儿?他按捺不住稀奇,比了大半天没尝过被追赶的滋味。何健也很想弄清楚那玩 意儿。他们小心翼翼地折回去,挨近一看,喔哟,真是辆车子,用枝叶覆盖着, 可还是露出了黑黑的轱辘子。按何健的秉性绝对是赶快撤离。也不知道哪根神经 搭错了,他竟然问敢不敢玩一玩。杨磊是啥人,杨三牛啊,要是不经提醒可能光 顾走自己的路了,可何健偏问敢不敢。这世道哪有杨三牛不敢干的事?他未加思 索便挥了挥手,说了声“等着,我去逗下他们”,蹑手蹑脚挨近了车体,对着轮 胎咔嚓一扣板机。寂静的林子里,空包弹撞击橡胶的嘣声闷闷巨响,车子跟着猛 一振动,车厢里躺着的人全被惊醒了,伪装的枝叶嗦嗦一动,呼啦站起一堆人。 何健顾不上等候了,掉头钻进了树林子。杨磊喊完闪人,转身一看,九头鸟没了 影子…… 好不容易捞了条林斑线,现在走不成了,又成周口店后代了。 林子不算大,但灌木很密集,人能钻进去,背囊挺费劲。前面有人开路了, 走在最后的陈卫军还是挤得很窝囊,气得叠口骂着他妈的,终于埋怨开了杨三牛 没个安静的时候。可静心想想,也怨自己错误的组合,他就不该把两个SONG人放 在一块,一个牛皮哄哄,一个占小便宜,能不出事?他喊了一声站住,交代三位, 不管遇上什么情况,俩人一组的行动方案不变,要是再有事,小诸葛和杨三牛一 组。布置完毕,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小诸葛任小组长。 杨磊说了句知道了,一改平时的贫嘴,默默地钻着林子。 何健说了句明白,不再吭声。枪是杨磊开的,事情是他惹的。他自然明白, 姬文魁不说话,陈卫军埋怨杨磊,嘴巴从不让人的杨三牛愿意一人独揽责任,完 全是因为他在前面开路不能影响情绪。当时怎么就没料到走不成林斑线呢,光想 逗一逗红肩章。说实话,要是实战,七个敌人算个啥,况且还在睡大觉,一个人 摸上去就够了,拿770110一梭子,丫的全见上帝去,看轱辘子还转个转。 挤了一通密林,林子倒是稀疏了,可脚下发软了,像是踩在了橡皮泥上。很 快的,树没了,灌木也没了,视野很开阔,近2 ㎞长的草地延伸到了Rummu rv的 北端。那是一个近1 ㎞? 水域的小湖。拿GPS 定了该点坐标,悬,竟然站到了方 框的边缘。裁判再三告诫,方框内是沼泽地,不能去碰。方框基本成菱形,不到 1 ㎞? 位于湖的北岸。 按原计划,从L2林斑线走的话应该到达湖的东北,然后绕行至湖的南面。现 在走岔了,走到了湖的正北。从地图上看,湖的东面全是沼泽,他们决定从湖的 西面绕行,约有4.5 ㎞。现在只有一个小时了,全是泥泞草地,这种路面即使跑 步时间也不够,而且手里拿的是民用旅游图,8 月是爱沙尼亚的多雨天气,这个 圈也不知道要绕多大。何健提议尽量靠着方框边缘斜插,缩小圈子。他伸出脚去 试了几步,还行,一脚下去草地里也就挤出了一摊子水。 这里的草很养眼,高约十来公分,碧绿色,柔软,不像直而高的茅草已经开 始发黄。何健做了个深呼吸,将背囊的腰带往紧里系了系,精神抖擞地迈开了步 子。走了十几步,烂泥陷到了腿脖子。陈卫军害怕了,刚说句别往前走了,便听 得一声“啊”的嚎叫,探头一看,傻眼了,何健的背囊坐在了草地上。他赶紧叫 着别动,踩着草垛子挪上去一看,九头鸟半个身子陷进了地下。 “他妈的,把圈子绕大一点。”陈卫军坚决不同意冒险了。 向着正西跋涉了小半公里,地表干硬了一点,踩下去基本陷在了脚踝骨才敢 折向南面。 何健一拍胸脯,一副不屑的神态:“丫的我打头,下过一次地狱有经验了。” 话是这么说,能不怕吗,要是彻底下去闻,那可是比跳QBB11 还惨,肉渣子都见 不着。问题是这路还得跑,时间不等人,四个人一起冒险,不如一个人打前站。 再说“九头鸟2 号”的尖刀兵方案也是他提出来的。刚才尝试了一下,沼泽地不 像电影里演的恐怖,他认为已经掌握了方法,像死人一样不要动弹,让三个SONG 人化大力气拉他。 在酥软的泥潭里跑步,一脚下去劲儿不轻,泥水刷刷地开花溅得满脸满身。 腿脖子跑得又酸又累,不一会儿就抽开了筋。苦也好,累也罢,现在都算不了什 么,就是这颗心揪得很紧,怕哪又是沼泽,脚下一蹬一用力,重力加速度,真要 下去了,绝对要比刚才下陷得深。三个SONG人瞅准何健踩下的草窝子,绝对不敢 挪偏一点点。小样儿,逼到绝境,蠢驴也会变狼。杨磊突然涌上了怪怪的想法, 竟然把自己比成了蠢驴。其实,这会儿比蠢驴还驴,驮着重负一个劲地在烂泥地 里猛跑,实在太累了,连眼睛都累上了。 跑完西岸,进到了南岸的林子,他们又从光明的天地进入了昏暗的世界。不 过大家都庆幸太好了,昏暗比光明要好上一千倍,脚下舒服,心里轻松,眼睛也 没刚才的累。 终于到了一块小空地。姬文魁看了一眼GPS ,那玩意儿又晃在了150m左右。 到了这个点,不怕GPS 的精度误差,因为D 点就在湖的南边,有了湖的参照物绝 对不会出错。陈卫军一看时间,还剩8 分钟,加上允许超时的4 分钟,爬着走也 足够了。再说,最多只能提前4 分钟进点,否则也要扣分。他让休息2 分钟,拿 矿泉水洗掉脸上的泥垢,画上迷彩。既然老天给了多余的时间,他们就要轻松地 迈进控制点,走出中国军人的精神风貌。 杨磊放下背囊,叫着渴死了。这一路没顾上喝水,跑得口干舌燥,先解决生 理上的需求,再处理外包装形象。掏出矿泉水一看,是个空瓶子。拿工兵锹挖了 个坑,把空瓶子往坑里一扔,右脚一扫泥土填满了坑,然后洒了些树叶子,插回 锹时顺手掏出一瓶水,咕噜噜喝完了,屁股一撅忙着扣背囊带子。何健乐坏了, 声称杨三牛又有吹牛的资本了,人说尿能冲天,杨三牛尿能洗屁股。姬文魁一听, 扭头一看,原来那瓶矿泉水全从背囊里渗到了屁股部位的迷彩尿布,军绿成了墨 绿,淡棕成了老棕,光线不是很亮,反而加深了颜色的显眼。陈卫军哈哈打趣道, 早知没长大,出国前多准备些尿不湿。 杨磊正要反击,听到一阵窸窣声,赶忙嘘了声。大家扭头一看,树林子里晃 着个影子。说好安全区方圆500m内不设假设敌,怎么有红肩章,难道GPS 失灵了? 他们吓坏了,来不及搞清原因,将背囊带子往两肩一套,拽紧腰带来不及系,兵 分两路就往两旁森林钻了进去。 姬文魁和杨磊躲进灌木丛,掏出GPS 一看,没错,确实进入了安全区,不可 能两部GPS 都失灵。杨磊担心领指令时姬文魁听岔了。人家参赛队员英语说得贼 好,全是整个队去领指令,咋的也不可能四对耳朵全听岔。中国队就一个人能听 会说,一领指令其他人靠边吃喝,听岔的系数就大了。姬文魁想了想,不可能有 差错,裁判说完数字他都要重复一遍,裁判都是点头OK的。凭良心说,C 点的芬 兰裁判对中国队还是很友好很耐心的,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差错。湖的东西长度不 过1 ㎞,D 点就在南岸的中间地段,他们确实越过了湖的西南角,往东面跑了一 截子,绝对就百十米距离。俩人合计了一下,不能往纵深跑了,绕得太远,误的 时间太多,不如罚分合算。 姬文魁解下背囊藏进灌木丛,让杨磊待着,他回空地瞧瞧。 朦胧的视线里,只有一个人站在空地朝四处瞅着,戴着贝蕾帽。姬文魁按了 按胸口,装了装胆子问道:“Are you the umpire?” “Yes !”贝蕾帽听见问话,知道吓坏参赛队员了,便重复了一遍,“I am the umpire. ” 贝蕾帽一看是中国队员,等着姬文魁走过来,瞪着眼问怎么在这里休息,一 挥手,吼了声Go。姬文魁傻愣了,这个裁判咋了,说话这么不客气。按规定安全 区内是不准休息的,他只好勉强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刚到,整理一下装备。”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