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控制点→E竞赛点 第二阶段穿插:Delta →Echo D 点:E25 °18"06",N59 °26"35" E 点:E25 °21"30",N59 °23"40" 第一轮单项竞赛:寻找己方特工 D 点→①→②→③→④→E 点,直线距离21.5㎞,限时8h左右 中国二队:8 月4 日22:44-5 日07:14 (北京时间5 日05:10-13:14 ),限 时8 小时30分 中国一队:8 月4 日22:55-5 日07:10 (北京时间5 日05:14-13:10 ),限 时8 小时15分 穿插顺序:中国二队第8 位,中国一队第9 位 寻找己方特工指令: 一周前,我方侦察分队前往这一区域侦察,与大本营失去联系,生死未卜, 现命令你队迅速前往四个侦察点寻找营救,8 小时××分,撤至E 控制点。 四个点坐标: ①点:E25 °15"20",N59 °27"16" ②点:E25 °14"10",N59 °24"40" ③点:E25 °15"35",N59 °23"55" ④点:E25 °16"50",N59 °21"40" 中国二队采取的是集体行动,第一站插向①号点。 ①号点位于D 点的西北,直线距离3.5 ㎞。 出了安全区,他们立即钻进了林子,向着西北方向斜插了百十米,树木太大 了,灌木也多,天色已经暗下来,林子里黑成了一团子夜。四个人商量了一下, 决定改变计划,不再从森林腹地打穿插,拐回南面的103 线小土公路,一直插到 D 点正西2 ㎞处一个名为Kadaoo的地方,然后打个直角折向北面,沿着203 线小 土公路走完1.8 ㎞,①号点就在该处的正西半公里处。 老规矩,他们还是走在公路旁的林子里,用了半个小时顺利到达了预定地点。 Kadaoo坐落在103 线和203 线交接的丁字路口,只有一个带围墙的院子,约 有百十平方米。见到房子,狼崽子的心里都蠕动了。杨磊骂了句小样儿,要是能 进去烤个火喝点热的,美死了。何健嘻嘻笑话杨三牛妄想躺在床上做美梦。杨磊 反击九头鸟抱了块砖头以为搂着小丫丫。拌嘴提醒了姬文魁,不如留下两个人在 此等候,另外两位扛个空背囊轻装上阵。试想,身上少了70斤,那是个什么概念, 差不多成鸟儿了,可以飞起来了。陈卫军一听有道理,现在是找点要纸条子,背 上一个空背囊晃悠一下就行了。 背囊虽空,其实也鼓鼓的,里头放着蓬松开了的帐篷。 姬文魁是翻译,地形学在西北狼窝里学得最棒。何健灵敏,方向感好。找点 的光荣使命落到了他俩身上。 送走了找点的,陈卫军挪到203 线,看着车子呼呼地来去,间隔不到3 分钟。 果然防守得很严。回到林子里,靠着树干坐着,闲着了,身上也难受开了。在D 点时洗刷了一下溅满泥土的裤腿,现在湿湿的贴在小腿怪难受的,几番急行军出 了几身汗,人家说内衣干了发硬,他们是湿了也发硬,全是体内渗出的盐份,痒 得怪不舒服。 ①号点来回4 ㎞多,顺利的话也得50分钟。杨磊提议轮流打个盹儿。夜幕一 拉开,气温下降到了8 ℃,凉得连心都冷飕飕,一合眼更冷了,全身抖擞,手脚 缩成了一团。陈卫军说,算了吧,冻成感冒,接下去的活儿就甭想干了。杨磊脑 子一闪,睡袋,帐篷,背囊里有的是装备。陈卫军让往林子里去去,别来了假设 敌当了俘虏。小样儿,谁敢。杨磊心想,往里去喂狗熊啊,怎么的也要搞个警戒。 睡袋还没搬出背囊,枪声就起来了,喊叫声也起来了,脚步声也起来了,急 促的喘气声也起来了。两个人愣了愣,同时想到了两个SONG人,可马上否定了, 一是时间对不上,二是要真的是两个SONG人决不会引熊入室,再笨的人也不会这 么做,不要说两个都是IQ值挺高的智者。他们突然意识到,哪个队挨了追击跑了 进来。 操,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这个位置离两条小土公路都很近,最容易来人。 三个背囊塞了四个人的装备,早超了250 斤。现在是装了翅膀也飞不起来, 谁有能耐驮上一个再扛上一个跑步,那就神了,成了神话里的大力士,成了无所 不能的外星人。两个人想不了那么多,左右臂刷刷两下子套上了自己的背囊,一 人拎了一条带子,把第三只背囊抬了起来往林子深处去。这家伙真累人,要说跑, 不如说挪着在走,灌木藤蔓绊脚,两个人的腿迈得不一致背囊就晃荡开了,撞脚, 撞身子,拗得手臂发疼。 身后没声息了,杨磊又来了稀奇感,想看看刚才那个位置是不是被占领了。 他还真希望老窝被占领了,要不白跑了一场。林子太密,他怕找不回来,多了个 心眼,用GPS 定下了坐标位置。 哈哈,发现新大陆了,四把手电打在两个背囊老兄身上,裹头巾的老兄。他 没搞清楚东道主队咋回事,跑在路上就裹起了墨绿色的头巾,到了控制点全换上 了迷彩帽。说的好像不是英语,就算是,他也听不懂,从手势看好像在讨价还价。 嘿,盯着,看倒霉蛋交几张罚分条。他终于看到,左边的那位掏出小册子撕了一 张递给了假设敌。背囊老兄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跟着假设敌往203 线小土公路 去了。他好想跟着看看背囊老兄是不是摊上了坐车子的好运,又怕走动起来发出 嗦嗦响声,只好作罢。 他感慨无限,原来罚分的事可以讨价还价,下次中国二队遇上了也磨嘴皮子, 再不行,送点吃的喝的贿赂一下。陈卫军有些不高兴,在反追捕的事上他忌讳语 言上的未雨绸缪,可听到贿赂一事也就不计较了,管他那么多,只要不罚分,身 上有的就拿去吧。呵呵,这就像九头鸟说的,侦察兵要学点赖皮,只要保存自己 完成任务就是牛皮的爷。 不时地传来几声枪响。看来,大多数的参赛队走的是小土公路。他们不敢再 回老窝点了,也不敢睡觉,静静地待着。 50分钟一过,陈卫军跑回了老窝点,等着两位回来。待了小会儿,身后传来 了嗦嗦声。他思忖着,①号点在西北面,两个SONG人怎么从东面回来了?转眼一 想,东面是森林腹地,别是来了野兽。他的心里一阵紧张,猛地一转身,81-1一 横,果然瞅见了黑影子:“谁?” “哎哎哎,是我。” “让你看东西,跑过来做什么?” “我的GPS 有坐标,东西也拿树枝盖好了。” 杨磊的意思是过来看看两位智者回来了没有,顺便陪陈卫军说个话。实际上 谁的心里都清楚,杨三牛是害怕来个异类。 他们越等越急,急得都不吭声,静静地待着。两个智者都走了一个半小时, 咋还没见到人影子?这种等待比傍晚时分寻找杨三牛的15分钟还要累。冷是一方 面,心急更难受。陈卫军盯着手表。大半个白天下来这表走得刷刷地快,老是担 心超时,现在不一样了,秒针好像移不动了。这是机械表。他使劲地甩了甩,秒 针依然挪得很沉重。他只盼着时间走得快一点,好让那两个SONG人快点回来。 秒针挪一下,带来一丝期望。 分针走一圈,增加一缕焦虑。 他终于忍不住了,嘱咐杨磊看着点,别再跟屁虫地胡跑,要不两个哈SONG回 来了找不到地方。他想挪到路旁看看,他们会不会从路的那边或路中央闪冒出来, “喂,九头鸟,你在前,我在后,狗熊把你按住了,你趴在熊爪下别挣扎, 一定要装死,屏住呼吸,等着我开枪救你。” “咳,小诸葛,少点聪明吧,俗话说得好,蠢猪笨熊,野猪狗熊全是大笨蛋, 读不懂你的IQ值,吃你没商量。” “去,你身上的肉比我多,油水多,好吃。” “去,你个儿比我高,经吃。” 两位找点的少了笨重的家伙,简直像飞鸟一样轻松,屁颠得不行,一路走着 一路调侃,很快地拿下了203 线路东的一小段路。这路不错,虽然在林子里头, 但挨着路边,树木比较稀疏,地表比较硬实。按一般人的思维,到了①号点再跨 过公路。但害怕快到点上时假设敌把守得严密,他们商量了一下,①号点离204 线大土公路不远,决定提前越过203 线小土公路,穿过不到1 ㎞宽的林带,顺着 204 线路东的森林一直北行。 趁着巡逻车过去的空档,他们腾地跃上了203 线。巧极了,路那边刷地站起 了三个人。他们吓得扭身就往回跑。哗地,路这边也站着两个人。吓,服了,假 设敌可真有战术,把埋伏打在了半路上,耐心地等着来者变成三明治里的菜叶子。 往森林去的路被堵死了,只有朝前跑。何健是集训队里有名的短跑飞毛腿, 姬文魁没带背囊。敌我双方基本上都是轻装上阵,要论跑步,假设敌根本不是他 们的对手。可跑了几十米竟然没人追击,光听到说话声。姬文魁听不懂在说什么, 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子在那里站着。他们一想,很可能在用对讲机呼叫。不能再往 前跑了,前面可能有埋伏,也可能吉普车马上就会追过来。他们赶快闪进了西面 的林子。 他们的判断是对的,很快,马达声就临近了。 但选择的路线是错的。 这一片林木远比路东的高大密集,地上全是倒下的树干。千年不见阳光的林 子阴冷潮湿,植被的清香和腐烂的霉气交织冲鼻,树干长满了野菌菇和苔藓,脚 一上去就打滑,每一步都要踩稳了才敢迈出。既不敢靠近路边,又无法横穿密集 的林带。交媾与死亡,沉睡与苏醒,都执迷在一片黑暗中,人类的渺小根本无法 预知深藏的神秘和意外。他们只有一种选择,打着手电,拨拉树枝,小心翼翼地 挪在树干上。 挪出遮天蔽日的林子,仍然是大树,只是分布得稀疏些,但树与树之间填满 了小洋槐。透过树尖可以看到亮忽的天色,星星没有出来,天空是深海蓝的,四 周则是黯淡的灰白色。手电光里,洋槐浓密的圆叶子散发着翠绿的生命力,漆黑 的小树干像一根根游蛇疙疙瘩瘩。已进秋天,没有了顶在绿叶上的一球球银白色 槐花,没有了浓郁的香味,曾经绿荫覆盖的毛发绢花肉刺也从春天的柔嫩变成了 秋天的坚硬。小洋槐是原始的,很密集,树干上缠着藤蔓,比喻成一垛高墙毫不 夸张,侧身都甭想挤过去。他们只好爬高了一截子挪在了树丛里,拨拉着树梢的 枝条,踩在粗一点的树枝上。最难受的是洋槐刺,比一般槐刺坚硬,挂着迷彩, 扎手,拽人。 “九头鸟!”姬文魁喊叫了起来。 “啊?”何健条件反射答应了一声,立即停止了前进,转过身来,端起81-1, 枪口对准了黑影子。 “别打!别打!”姬文魁扯着嗓门叫着。 “就你一个人吗?” “就我一个人。” “狗熊呢?” “没来。” “在哪?” “谁知道,没见着。” 何健缓了缓神,松了口气,一轻松下来,整个人也给吓疲软了。靠着树干休 息了会儿,等到姬文魁挪过来,他很不满地埋怨道:“小诸葛,神叨什么,后面 的路长着呢,咱俩任重道远,少吓唬自己了。” “吓唬自己干嘛,我被吓唬了一下。” 喔哟,真的见到狗熊了?狗熊是会爬树的,何健想起了这一特点,突然来了 感觉,好像身后有一股冷风袭了过来。 姬文魁拿手电往周围照了照,说,“手碰着个东西,比拳头粗。” “你真神叨,到处是树,碰着啥都比拳头粗。” “滑溜的,冰凉的,发软的。” “嘻嘻,不会是小丫丫……”何健刚调侃完,突然回过神来,“丫的什么鸟 东西,蛇?一定是蛇。” “估计……是……”姬文魁的感觉还在刚才那一捏呢,本来就怀疑是那个鸟 玩意儿,现在一听,整个人毛骨悚然,心里一阵阵发凉,冷气直往头顶心冒腾, 手心里好像还捏着又凉又软又滑溜的家伙。 森林里还有蛇? 森林里应该有蛇。 今天穿插了两次森林都没见着那东西,四个人待在一起时压根就没考虑过这 个问题,现在剩下一半人马,倒霉事赶上了,何健的心里也一阵阵麻颤开了。 恐惧了几分钟,俩人突然一起叫着:“找点!” 一想到找点,脑子里没有了恐惧感。妈的,都说战士责任重,原来大道理不 是说说的,火候一到,不用别人说三道四,百十斤就豁出去了。难怪董存瑞顶天 立地炸碉堡,难怪黄继光挺起胸膛堵枪眼,现在要是让他们干那类事,一定也是 一个德性,舍身忘己啊,取义成仁啊,为国捐躯啊……好听的成语都会办到。 双脚终于落到了地上。唉,身旁是高大的树木,地上是横七竖八的枝干,可 比跋涉在洋槐树上要舒服多了。更为兴奋的是,GPS 告诉他们,已经进入了①号 点区域。 “九头鸟,我谦让一把,这个点算你找到的,去,找裁判接头。”姬文魁往 倒下的树干一坐,斜靠着一棵大树,闭目养神开了。 “哎,还是你去吧,欧块听不懂中国话。” “你就说VICTORY17 。”姬文魁交代道,“要了纸条签上字,别‘要吃’忘 了。” 何健丫了声,心想,也行,就让你偷一会儿懒吧,回国后记者们来采访,我 就说你这会儿抱着狗熊睡大觉。他把脚下的位置输进了GPS ,嘱咐姬文魁,听到 布谷叫一定是他回来了,别睡着了不答应,两个人会合不了就惨了。 姬文魁等了20分钟,急得呼了几十遍布谷才把何健招回来。他最担心的就是 拿了纸条忘了签字:“签上字了吧,拿来我看看?” “签个屁。”何健很不高兴,一屁股坐到了姬文魁坐过的地方,占上了好位 置,靠在了大树上。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说怎么回事吧。”何健把GPS 递给姬文魁,生气地说,“不 要了,都给你了。” 东150 ,南150 ,西150 ,北150 ,走了不知道几个150m了也没找到①号点。 丫的狼头儿训练时也不找茂密一点的森林,从没遇到尽打转转的瞎环境。丫的台 湾造的GPS 太差劲,这会儿才锁定3 个卫星轨道,精确度好到哪去? “哎哎,不是台湾造的太差,是老美垄断了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搞了SA干扰 政策,人家化了200 个亿研究出来的,那是人家的东西,他想咋弄就咋弄,他家 的东西你管得了吗?”姬文魁安慰道,“别生气了,全世界就英美军队用的高精 度,就那进到这种地方也有8m误差……” “8m鸟数字,东南西北不用走,一眼就瞅见目标了,能跟150m比吗,又不是 戈壁滩,这么大的森林,十几步啥都看不见了。” “参赛队里也就英国队的GPS 比我们强一些嘛。”姬文魁一把拉起何健, “行了行了,人比人气死人,物比物还是气死人。” “丫的有能耐造丫的GPS 去。” “算了吧,就你那点工资,丫的有力气找丫的点去。” “这么大森林,你逛去吧。”何健的气还没发泄完,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哎,慢慢找嘛,耐心地找嘛。” “还有三个点呢。” “也是,要不你留下继续找,我上第二个点。” “得,美女蛇光亲我啊。”何健站起来,说,“俩人一块找吧。” “哎,看,①号点的东面有块草地,裁判一般情况下不敢待在这么大的森林 里,很有可能靠在草地旁边。”姬文魁拿着手电照着地图,拿GPS 定了一下跟前 的位置,向东穿行也就百十米林子。 “嗯……有可能……那就往东面找找吧。” 穿插了一段路,姬文魁看到了一点淡淡的红光闪了一下又灭了。他停住脚步 盯着前方。不一会儿,红光又闪了一下。透过林子缝隙能看到一片灰蒙的光线。 那里肯定是草地。姬文魁轻轻地拨拉着树枝挪了过去。眼前豁然开朗,虽然光线 是灰蒙的,但暗蓝的天空已经缀上了星星,能见度不错,能看清草地的空旷。这 里只是草地的北端,不到30m 宽,三面紧邻森林,只有南面是延伸出去的草丛。 他躲在树干后面窥视着四周,等待着红光再次出现。何健走了过来,盯着草地看 了看,伸出脚去踩了一下,草杆子约有半人高。 鬼才知道这里是不是①号点。 姬文魁捅了捅何健,问瞧见了没有,对面有情况。何健睁大眼睛,没啊。姬 文魁让盯着那个方向,耐心地等上十秒八秒,眼睛别乱眨错过了机会。说话间, 何健看到了红点一亮。丫的,撞上了。他高兴地蹦出了林子,连声喊着VICTORY17 ,冲着对面的森林跑了过去。 刚才裁判等得困乏了,点了支烟,结果为中国二队锁定了目标。这世道啥好 运都有,一个小烟头竟比高科技的GPS 棒。窝火全没了,何健心生感激,掏出 “将军烟”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递了过去。这烟冲劲大,治瞌睡虫,说实话他 舍不得送人,狼头儿只给发了一盒子,值50元人民币。今天早上从高乌特拉出发, 狼头儿从长条盒里掏小盒子,动作迟缓得像手脚不灵的太爷爷,皱着眉,掏上一 盒子鼻子就拉搐一下,像是剜他的心,烤他的肉,吸他的血,可话说得铮铮响亮 :“狼崽子,只要不跳QBB11 ,回国后我掏钱,一人一条。”将军烟是个系列牌 子,50-500/ 条,价格不等,悬殊着呢。狼头儿保证就这种天元牌子。嗬,好啊, 10个人,10条烟,5000块,整狼头儿两个月薪水。哈哈,狼崽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当面说得很客气:“老大,那太破费你了。”私下里一人一句,一个个咬牙切齿, “叫你放血,叫你破产,叫你跟媳妇打架。” 这片森林有美女蛇。 何健想着姬文魁的艳遇,又掏出了一小盒清凉油。据说这是中国的大土特产, 到了欧洲就是稀奇宝贝了,塔林商店没见着有卖的。他抹了一点往裁判太阳穴一 摸,凉得裁判哇哇胡叫,拿手擦了擦搞到了眼睛,叫得更厉害了。何健笑开了, 倒不是笑人家,而是笑自己怎么也染上了小诸葛的儒味。他把清凉油送给了裁判, 嘱咐别睡着了,别叫美女蛇拥抱上了。这句英语太复杂,不会说,他只好打着手 势不断地OK。 回到林子里,把条子交给姬文魁,经大翻译审查无误后,他们开始往丁字路 口的Kadaoo回返。不走原路了。两个人决定从203 线的路东林子里返回。正商量 着要不要利用一段草地,何健眼尖,看见前方的草丛里晃来了一个影子。 影子越来越近,装束也越来越清楚。红肩章老兄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也就是 说,这一带埋伏着假设敌。两个人想到了一块儿,还是走森林吧,保险一点。 影子晃过去时,他们愣了,瞅着一耸一耸的背囊和缠着的头巾,半天说不出 话。怎么会是东道主队呢?草地不像森林,隐蔽性太差了,而且距离203 线小土 公路不是太远,东道主队竟然能大摇大摆地晃过来,这么看来,草地里没有埋伏。 丫的! 何健生气得很,这一路吃尽了密林的苦,千难万险才到达目的地,这位老兄 的胆子也太大了,十足的熊胆,竟敢走草地,脚下的路也太舒服了。凭啥人家就 可以拣便宜?呵呵,拣便宜的事还能难到他九头鸟吗?训练时他天天都要捉磨着 拣上一两回。训练场地就在他的老部队,周围环境就他一个人熟悉,那个时候他 就是东道主队员。可教练一个比一个鬼精,眼睛光盯着他一人,十有八九罚他重 来。越想往事越是忿忿不平,来不及将真弹退出换空包弹,枪口朝天就要扣板机。 姬文魁赶忙阻拦,千万别吓着人家。何健实在气不过,老子躲躲闪闪,丫的人家 能大大咧咧,这回他当教练,坚决搞一次惩罚,拿770110吓唬吓唬,天知地知你 知我知别人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但扣响了板机,还学着假设敌的“Oh!Oh!” 吼叫,还要姬文魁帮着叫唤。 缠头巾的被突如其来的喊杀声一惊,撒腿跑进了林子。 一个声音哇啦啦飘了过来:“What‘s up? ” “真的来红肩章了?”何健一看,糟了,把假设敌引过来了。 “裁判在叫。”姬文魁竖着耳朵一听,告诉何健,“他在问怎么回事。” “喔……”何健若有所思地说着,“这一枪……裁判都吃惊了……” “肯定没有红肩章。” “对。” “不走森林了,走草地。” 中国一队比中国二队晚了11分钟出发,却要早4 分钟到达E 点,谁知道裁判 怎么计算时间的,反正倒霉呗,第一次穿插的分扣完了,第二次穿插的时间又比 规定的少了15分钟。现在不能再迟到了,兵分三路,同时向西北、西南的三个点 进军,李永刚负责①号点,于新伟负责②号点,王帮根和张高峰负责③号点。4 个半小时后,也就是3 点20分前,大家到达③号点东南1.2 ㎞的打麦场,到时再 商量怎么攻克最远的④号点。 这一片地形赛前没有勘察过,好在这个季节爱沙尼亚的打麦场堆放着玉米秸 子,一个个就像蒙古包。李永刚断定,那个打麦场应该也一样。若是过了集合时 间,先到达者在西南角的蒙古包上夹一条卫生纸,具体位置在西南方位,高度齐 肩,他打1 个结,于新伟打2 个结,王帮根他们打3 个结。 张高峰担心地问:“要是没有麦垛呢?” 李永刚瞄了一眼地图,打麦场的西面有一条L5林斑线,一直从②号点纵贯到 ④号点北面,他便交代:“挂到林斑线左侧的树枝上,那一段路百十米左右,稍 稍注意就能瞅见。” 张高峰还是担心,这可是穿插加单项的一胞双胎啊:“要是都超得厉害,④ 号点怎么办?” “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会把④号点找到的,你们首先考虑把自己 的点找上,不要超时了,来不及了就直接插回E 点。”李永刚说。 “我努力争取吧。”于新伟附和了一句,转而调侃张高峰,“哥斯拉,你和 铁人就不用急着赶路了,到时候拽了卫生纸慢慢擦鼻涕回E 点吧。” 王帮根不高兴了,他奶奶的,别说擦鼻涕,就是擦屁股也不用双枪王留下的 卫生纸,再说,他们要找的点离打麦场近,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扯了谁的卫生纸呢。 他嘿嘿笑笑,说:“双枪王,给你节省点吧,你就拿我们留下的擦屁股。” 刚出D 点,李永刚和于新伟就被假设敌逼进了林子。本想结伴一起去Kadaoo 丁字路口,越过203 线小土公路,到了204 线大土公路再分手,现在这一被逼, 只能按各自要找的点走自己的路了,李永刚往北面去,于新伟向南面跑。 李永刚想,他娘的乖乖,一不作,二不休,把我逼进森林了,干脆打个斜线 直插西北角。他的心最急,因为找的点在最北面和最南面,就算直线距离吧,D →①→打麦场10.5㎞,要赶在4 个半小时到达打麦场,他得保证平均一小时走完 4.5 ㎞。这个数字基本上是柏油路上的行军速度。现在全在原始森林,这点时间 根本不够。这次搞惨他了,只有往死里猛喋。 森林腹地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尽管离203 线有些距离,他还是害怕有埋伏, 不敢打手电,借助GPS 银光屏上的微弱光线摸索了一小段路,想起教员说的GPS 不敢老开机,要不就得驮上半背囊碱性电池,无奈得很,只好关了机子,一步步 踏稳了再往前行。可能是靠近大湖沼泽的原因,地面堆积的腐叶非常潮湿,一脚 下去就陷到了小腿上,咕咕叫着直冒腐臭的泥水。 走了大半个小时,迎面竖起了一堵“墙”,这是树干之间结的藤蔓网。来回 走了十几步,墙体不短,路被堵死了,无法斜插,只能西行绕到203 线小土公路。 他娘的,先歇上一会儿,喋点东西,这一路跋涉得太累了。摇了摇藤网,很结实, 靠上去一定很舒服。藤网子像伪装网,弹性不错,屁股搭在打横的藤条上,有点 打秋千的悠荡,舒服。要不是急着赶路,就把背囊卸下来美美地睡上一觉。 脑袋往后一仰,像枕上了枕头,柔软又不发扁,很有弹性。啥植物?太累了, 懒得看,又经不住诱惑,不自觉地右手伸过了头顶。挺粗糙,像树皮子,摸着是 硬壳子,捏着稍稍发软,发凉。藤条的凉是捏着渐渐上温度的。这不一样,凉意 一股股袭进手心,瘮人,还是个圆条条,挺粗,抓得起足球的手掌只能捏住一小 半。他傻愣了一会儿,突然缓过了劲来,吓得全身腾腾冒冷汗,冷的,冰凉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吓成这样,原来真能吓出冷汗来。不敢动作太大,只能轻轻地离 开藤网,慢慢地挪动脚步,怕惊动了那玩意儿被喋上一大口。 移了五六步,平静了一下,有些不甘心,总得瞧瞧枕的啥东西。装了装胆子, 掏出小手电回头一照,彻底吓坏了,他嚓地一转身撒腿就跑,没出两步脚下一绊 摔了个大跟头,右肘子撞在了地上的树干,手电被摔了出去。爬了两步,右臂很 疼,伸出去时像脱臼了,手够着了手电,却拿不起水彩笔大的小玩意儿,只好换 了一只手拣起手电,爬起来继续跑。地面横着枝干,腐叶陷脚,心里又害怕又着 急,小手电的光圈太小,脚下一加速尽摔跟头。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摔得心慌, 估计那家伙不会追上来了才停下狂跑,照了又照躺在地上的树干,确定是木质的 才敢坐上去。 他无法解释刚才的举措。打从娘胎呱呱落地,26年记忆里,这种逃生的欲望 从来不曾有过。脑子里还在浮闪那圆东西,像藤条儿往下挂着,一身黑底画满了 黄灰相间的环状网斑,斑块比巴掌大,中央有一列棕红色,镶有黑边。圆条儿比 自己的脑袋还要粗。没看清头朝哪尾向哪,要是见到吐出来的舌头翘动着红火焰, 那可要吓晕了。他想一定是蟒蛇,大概够1000年的寿辰了,当个太宗爷不过分。 到了5 ℃蟒蛇就冬眠了。8 月的东欧森林,白天闷得晕人,晚上降至8 ℃左 右也就差不离了,光冻人,不冻蛇。他想太宗爷被枕啊摸啊捏啊一动不动,不可 能冬眠,绝对是撑饱了。蟒蛇吃饱一次要隔上两三个星期才捕猎,唉,要不肯定 不会放过他这只西北狼。别以为是大黑夜,蛇的头部有一个叫“颊窝”的热敏器 官,能够觉察到附近温血动物散发出的热量,黑暗里也能轻易地捕到猎物。 他听过蟒蛇吃人的事。蛇先伸展身体,一圈一圈缠紧猎物。猎物每呼吸一次 就被缠得更紧,一直到窒息而死,然后被它囫囵吞下,不到一个小时人脑袋就被 蛇的胃液氧化掉了。蛇的身体粗不过人的身体,但弹性很足,一个大活人随便就 装下了。吞上一次大活人,蛇就要躺上六个月才能完全消化。太可怕了,他要是 被活吞了,全国人民悼念完了都彻底遗忘了,他还在东欧原始森林的蛇肚子里替 太宗爷养精蓄锐。 他娘的乖乖,欧洲水土太肥了,人养成了块,蛇也养成了块。要不是超时的 规定在心里烙下阴影,他绝不可能做出单兵匹马找点的决定。当时只考虑到自己 和双枪王识图能力强一些,方向感较好,分别寻找①号和②号,铁人和哥斯拉这 方面弱一些,别是点没喋上人给喋丢了,便让他俩结伴找③号,万万没想到,美 女蛇专等着喋他这位好汉哥。 钻出了森林,望见了一片天,瞅到了一块地。虽然天色很暗,但星星很多, 心里也跟着亮豁开了。李永刚大口地呼出憋了一路的浊气,心里安宁些了,看了 看四周,似乎活转了过来,要不是怕有埋伏,一定要高声地吼上一嗓子。他娘的, 走203 线小土公路。他可不想再跟美女蛇相亲相爱了。 GPS 告诉他,①号点就在这一带。他穿过了路西的一小片林子,到了一块草 地,猛吸了几口灰暗的空气,感觉到了青草的淡淡香味。停下脚来,仔细地观察 四周。风声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很轻,就像游丝飘过。因为回音,他无法 判断发出声音的方位,但他相信,绝对是人之所为。 半个篮球场大的草地,在高大的树木挤压下显得很小很压抑,但心情很开阔, 似乎占有了整个天空。站在中心点,一眼就能瞅个完整,可光听了一声咳嗽,就 是不见影子。嗬,不走了。他嘣地把背囊一甩,叉腿伸臂,仰天狂啸,一声“噢 ――”拖得长长的,仿佛要验证生命的强盛他娘的,该要条子了。 累了一路,吓了一路,就为了喋一张小纸条,差点喋成了美女蛇的冷血。唉, 谁叫他当了侦察兵,谁叫他挺过了不是人过的八个月?选择了这一切,只能豁出 性命往前冲了,否则让位给其他队员参赛,让他们来为国家争荣誉。占着茅坑就 要拉屎。决定参赛人员时,狼头儿挨个儿问过这句话,他们挨个儿回答过这句话。 嘿嘿,听起来很不雅观,可当时就是这么回答的:拉,豁出命来拉。西方国家人 是第一位的,生命才是压倒一切的东西。可中国军人习惯了,穿上军装,这条命 就属于国家民族,你出来比武,你就不是你自己,而是中国军人,甚至代表着一 个民族。 在草地周边打了两个圈,还是没见着人影子。这就怪了。脚步声不动地,吼 叫声也该惊天了,树叶子都被吼声振得沙沙作响,难道说裁判是个聋子,或者是 个瞎子,这天再黑还能见着二三十米外的影子,草地中间突然立起一根顶梁柱, 难道没见着?吓,裁判大人,你行啊,我好汉哥千难万险过了美女蛇的关,千辛 万苦闯到了人待的地盘,你竟然躲着不打个照面。他气得往背囊上一坐,半个脑 袋露出了草尖,双臂冲天,高声喊叫着:“CHINA VICTORY11 ……” 他娘的,还有一句最最重要的怎么说。找点前,张高峰教给他和于新伟一句 英语:“我是胜利11,给我票子,签上字。”句子太复杂,学不会,后来简化为 “胜利11,拿票来”。没想到被美女蛇一吓,魂给飞走了大半,到了用武之时竟 把后半句英语忘了。咳,忘就忘吧,找不到你就咋乎你,拿中国话把你喋出来。 他又扯开嗓门叫开了:“CHINA VICTORY11 ,拿票来!” 还是没动静。 会说的英语单词少得可怜,要不二愣劲一上来,他就用英语吼上一句:“他 娘的白骨精,再不现身,我把你拎出来喋死。”他可不想浪费一分一秒,④号点 还在等着呢。他干脆只吼后半句了,中国话吼着带劲:“拿票来!拿票来!拿票 来!” 绕着圈子,一声声地吼叫,拿出了梁山好汉的匪劲,语气很重,语速很快, 气势很冲,他下定决心,非得把裁判唬得服服帖帖自动钻出来不可,否则他就是 孬种一个。 身后传出了Hello 声,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裁判在树根子上坐着。 103 线小土公路的南面是50m 左右宽的茅草地,再往外就是森林。 于新伟胆子大起来了,腰带没了,这回摔上百十个跟头都成,没东西可丢了, 总不能跟着好汉哥往北面去,要那样还得来一次横穿公路,他要找的点在大老远 的西南角,光直线距离就有6 ㎞多。 茅草地很茂盛,地面也不平坦,但没有藤蔓缠绕,他很快地越过草地蹿进了 森林,回头看时,草地上站着一堆人影子。这下得意坏了,拿着小手电对着影子 狠狠地划了两个弧圈,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反正心里一高兴,好玩呗。 从这里向西南方向打个斜角,直接就插向了②号点。这一路大多是草地。西 面那一块面积约有1 ㎞? 多。过了那片草地,越过203 线小土公路,再过一片草 地,向西穿过高速公路,又过一片草地,这就到了204 线大土公路,五分之二的 路程也就消化了。接下去看实际情况,是利用一段204 线,还是顺着水渠走森林。 首先得穿过这片森林。环境不错,林木不密集,路面也可以。他很快地走到 了尽头,找了棵枯树坐着,望着海蓝天空下的草地,喝了几口娃哈哈矿泉水,掏 出中国产的将军烟,再掏一包英国产的希尔顿烟,抽上两根,亚欧联营,中外合 资。抽完欧洲的再抽亚洲,压味儿,这叫东风压倒西风。穿插了一个下午,从来 没有这么悠闲过,抽一口希尔顿,来一口将军,左一下,右一下,像是双枪轮击, 像是要报丢枪的仇,待到两种烟味混为一体时漫漫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压抑的 心情跟着扩散的烟圈渐渐舒展。 草丛里有一间浮出草尖的小木屋,三角形屋顶。 典型的欧式牧场。 夜已深沉,草场不太暗。按中国古代历法和地支记时法,现在是农历6 月24 日的丑时。星星很多,缀满了天空。月牙很瘦,挂在身后的树尖。黑乎乎的草杆 子半人多高,站得很稳重,高而细的草尖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初秋的夜风有些发 凉,但,草叶子送给了他一份多情的温柔。 要是大清早多美啊!这个季节的茅草,草尖是绿的,草杆子已经开始发黄, 不过,洒满阳光时,视野里的一切一定都会变得金黄璀灿。睡醒了的奶牛露出黑 白相间的脊背,一颠一颠浮游在草尖上,那份惬意一定胜过大海里的橡皮舟…… 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想起了儿时读过的古诗。在天山南麓当兵,见多了牛羊芳草,可那儿南接 地球第三大沙漠塔克拉玛干,北挨天山雪线,草都是低矮的,盛夏时也就尺把高。 人啊,咋搞的,多好的日月天地,多美的风情物种,可为何偏要制造战争, 偏要播下残忍,偏要注册他这样的职业。唉,让当兵的失业该多好,人类在宁静 的夜色里酣梦,在清新的黎明里迎来新的曙光,有兴趣时开一辆小车,带上家人 来这里小住几日。最好是老美的雪佛兰,敞篷开放,一览无遗,那才叫兜风,沿 着林斑线,沿着小土公路,逛它个原始森林,逛它个青青牧场,逛它个田园风光。 呵呵,悠然自得啊!千万别像他这样,叫雪佛兰追得狼狈不堪,被大森林整得人 鬼不是。 枪声响了。静悄悄的夜色里,枪声和喊叫声都很清脆,不像白天的噪杂烦人。 声音是从北边传来的,大概哪个参赛队拣便宜上了小土路,成了假设敌的瓮中之 鳖。他得意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向大森林道了声Bye-bye ,双脚踏进了齐腰 高的草丛,感觉着自个儿成了一棵青绿色的小树,颇有些独领风骚的意韵。 这是草场,不是茅草地。刚才体验了一小片,感觉不错。昨日的茅草地暗藏 杀机,一想起就很恼火,今天的草场不一样,充满了生灵的气息,尽可以迈开大 步向前冲锋。可他没出十步路,身上猛地一哆嗦,麻酥酥的,没待反应过来就被 一股强大的力量击倒了。待到疼痛舒缓了些时,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好奇地拨开 茅草一看,是道铁丝网。草是带露水的,衣服是湿的,人没挨上就先电上了,脑 子没反应过来就打上了。刚才那一下子打得太狠了,380V的电压。 靠! 穿插前,组委会发了信号弹,交代森林里有野猪狗熊,允许子弹上膛,要是 碰到意外就打信号弹,但没说草地里有电网子。他推测,电网子是拿来防野兽的, 也防牛羊逃跑。咳,走吧,到了草场那头再小心一点。没料到,没出百十步,他 又遭遇了打击…… 终于插到了204 线大土公路和高速公路的交结点。 取捷径的话最好能走204 线,约有800m左右可利用,然后拐到西面那条东北 - 西南走向的水渠,大概2 ㎞路光景,接着就得穿插森林,将近2 ㎞,最后越过 一级公路,差不多也就到了②号点。 计算了一下路程,5 ㎞,2 个小时应该可以拿下来。②号点东面有条L5林斑 线,虽然有些扭曲,可一直通向东南的打麦场,最多也就4 ㎞,算得保守一点不 会超过1 个半小时,加上刚才化掉的35分钟,最多4 个小时就能抵达打麦场。 唉,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虽然挨了一路电打,可路近了,时间争取上了。 他又兴奋开了。伏在路边观察了一下,两条公路都没有动静。靠,冲!这次很幸 运,轻而易举拿下了204 线的那一段路,轻而易举走过了水渠那一截子路。呵呵, 近3 ㎞就这么舒舒服服打发了。 截止目前,花掉了1 小时16分钟,距离②号点只有2 ㎞了,基本上是森林地 带。呵呵,这点距离就算磨上2 个小时,其实,可能吗,咋的也不可能一个小时 走1 ㎞嘛。虽然从西南面的水渠要好走得多,不过要绕大半个圈子,多了1 ㎞的 路,最后还得穿插一小段森林,谁能说清楚有没有假设敌?算了吧,干脆来个直 线斜插。 休息一下吧。也不是太累,主要是电打的后遗症还在,大腿发麻发胀,很不 舒服。啃着牛肉干,想着打麦场。嘿嘿,若是撞上了哪个SONG人,抓紧时间一起 往④号点去。撞不上也行,他只待15分钟,时间一过就不等了,送上一条卫生纸 打上两个结,让后来者擦鼻涕去。不,擦屁股去。靠,铁人那个怪SONG,让擦鼻 涕不乐意,偏要擦屁股,那就让他好好地擦吧,擦干净了直接进E 点。 他想得太美了,美美地进到森林,结果所有的指示装备都失灵了。哈哈,人 算不如天算,树林子太茂密了,抬头见不到天,想望一眼北斗星都徒然。他简直 无法相信,这片林子才1 ㎞? 多点,四周都是水渠,按理无论往哪个方向猛插总 能抵达水渠边,可他竟像个瞎子,打了两个圈子又回到了老地方。 王帮根一听让他和张高峰前往③号点,心里就蠕动开了,从现在开始偷不了 懒了。本来说好四个人结伴走上一段路的,一出安全区假设敌就追上了,他猛地 一拉张高峰缩回了安全区,看着两位跑得狼狈极了,屁股后面跟了七八个假设敌, 他也“Oh!Oh!”地喊叫开了,干脆跟在了后面,趁着夜幕朦朦,顺利地通过了 出点处的布防区。 “嘿嘿,懒人有懒福。”他让张高峰监督,从现在开始就改说这句话,绝不 再提那句口头禅,一说“该死的娃娃球朝天”就挨追击,简直神了。总之,两句 话都很神。他就拣这句好好地“神”上一把。 “晕,他们也就这点德性,嗬,给他们多准备几条卫生纸。”一出手就旗开 得胜,棒极了,张高峰也高兴得很。 “对,你脑子聪明,又会英语,我经验丰富,咱俩都动动脑子,给他们多挂 几条卫生纸,叫他们拉不出大的抹鼻涕眼泪去。” 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完了103 线小土公路,安全到达了Kadaoo丁字路口。一不 作,二不休,干脆大胆地来个南拐,上到203 线继续走小土公路,1 ㎞后上到了 高速公路。哈哈,运气这么好!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走,折向正西,走完近1 ㎞ 的高速公路再说。 咋搞的,还是没有假设敌!张高峰害怕了,建议进到林子去。王帮根刚要溜 出那句口头禅,突然反应了过来,赶忙说:“跟着我没错,懒人有懒福。” 下了高速公路,便到了204 线大土公路。掏出地图一看,这条路稍稍地往东 南拐了拐,路面有点扭曲,若是沿着204 线大土公路,7 ㎞后就能到达两条大土 公路交接的丁字路口,然后拐向东北- 西南走向的104 线大土公路,爽爽地走上 1 ㎞就是森林,最后1 ㎞森林穿插就到了③号点。哈哈,两个小时绝对搞定。加 上刚才用掉的一个小时,再加上最后到达打麦场的1.2 ㎞最多20分钟搞定……神 了,2 点左右就能到达打麦场了。 “我们得考虑一下,等那两个哈SONG,还是去④号点,还是睡上一觉直接去 E 点。”张高峰说。 “到了打麦场再商量。”王帮根一挥手,满不在乎地说。 “行。”张高峰高兴地点了点头。 “铁人就是铁人,不是飞毛腿,是铁打的铁蹄,长距离行军,耐磨。”王帮 根自夸着。 “对!”张高峰奉承道,“这种比赛,比的就是长距离行军。” “走,跟紧了。”王帮根又是一挥手,踏上了204 线大土公路,走了两步, 突然想起什么,站定了说,“把电台给我。” “喔哟,你终于学雷锋了。”张高峰高兴了,他可是从没见过铁人助人为乐。 “学什么雷锋。” “那……那就是鲶鱼效应起作用了?”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一根绳子拴着的两只蚂蚱,有啥办法,我是为了不 影响行军速度。”王帮根催着快点,拿过电台又说了一句,“预备役也拿来。” “这……这就算了吧。”王帮根一主动,张高峰反倒不好意思了,电台的备 用电池就自己背了吧。 王帮根伸手掏出将近3 公斤的备用电池,往自己的背囊里一塞,系好腰带, 迈开了大步。张高峰一下子少了近20斤的重量,脚下也跟着生风了。 路基朦胧泛白,路面平坦,走得太舒服了。但毕竟是大路,两个人都不敢吭 声。脚底下嚓嚓地响,风吹树叶沙沙地叫。张高峰终于按捺不住了,拣了几句恭 维话说开了:“铁人,铁,铁哥们的铁;sunny girl贤惠,贤惠的贤,贤惠的惠, 东方淑女的贤惠。” 王帮根越听越美,不停地Yeah着,就恨没长两副腰板,要不把哥斯拉也驮到 背脊上了。 嚓嚓声里传来了回音。他们愣了愣,终于悟到还有其他脚步声,吓得赶快停 止马屁话蹿进了林子。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们趴在灌木丛里细细地观察着,看 到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戴着牛仔帽,背上鼓囊囊的。 “他奶奶的,也是个倒霉蛋。”王帮根嘀咕了一句,对张高峰说,“你先去 放个洋屁。” “你呢?”张高峰心想,他妈的铁人,一天到晚装大傻,关键时刻比谁都精 明,让我打前站,有事了好溜之大吉。 “我要能放那玩意儿,早放了。”王帮根打着哈哈说,“去吧去吧,我放个 中国屁就来。” 张高峰很无奈。说实在的,这种时候也不能全部暴露,要真有个啥事就一窝 端了,再说铁人除了打哑语就是放中国屁,欧块看不懂也听不懂。再说人家也够 意思了,连备用电池都帮他背上了。他骂了句倒塌,爬起来拍了拍胸前的土,打 了声Hello 迎了上去,一问,原来是United Kingdom,英国的哥曼德23,校枪那 天就认识的老朋友。 英国队在第一次B →C 的穿插中排在了倒数第三,也就是第21名。裁判要求 他们23:24 到达D 点。他们尽走小土公路,被抓了两次,干脆学爱尔纳25的贝尔 瓦国民卫队,放弃了C →D 的穿插,直接走大路,提早了一个小时到达D 点,紧 跟在中国一队和贝尔瓦国民卫队后面进军找点。这两个队才叫懒人有懒福,都是 高明的决策,放弃了穿插只扣了25分,但节省了体力消耗。 高个儿掏出一个塑料盒子,抽出三支雪茄,递给了张高峰一支。张高峰客气 地谢绝了。雪茄是个尤物,是男人气质的标志,能够传递独特的阳刚之气,能够 让人温和、热情、优雅、风趣、善谈,能够怡情养性。一言以蔽之,对一个成熟 男人来说,它是性感与权威的象征物,是思维与灵感的燃烧点。都说奢侈雪茄。 巴西产的一支要几百块人民币,最便宜的一支也要几十块钱。不过,集训时他抽 过这种烟,孟国庆请的客。他和孟国庆是山东老乡。他的家在农村,家境不好, 姐姐和妹妹辍学打工供他上的学。他不是小气,是舍不得把钱燃成烟灰。当然, 这会儿也不是客气,是不好意思占老欧的便宜。 高个儿从矮个儿手里接过一把精致的雪茄剪,剪去雪茄十分之一寸的长度, 切开帽顶,打燃纯丁烷气体打火机,让烟蒂朝下成45°角,靠近火源一英寸处缓 缓转动,预热,灸热,充分均匀地点燃时,雪茄变得焦黑和发亮了。 两个英国人抽着烟,慢腾腾地跟张高峰聊着天。 别看是大兵,抽起雪茄,绅士一个。他们轻轻地吸上一小口含在嘴里,微微 闭着眼睛,静静地回味纯正的香味,两分钟左右才把烟雾缓缓吐出。张高峰瞅着 哥曼德的悠闲,置身在弥漫的香气里,情不自禁摸出了小手电。蘑菇云一样扩散 着的烟雾闪烁在炽烈光流里,一个个图案神采各异袅袅升腾,白色,蓝色,灰色, 黄色,几种色彩交织于一体,太美妙了。他轻轻地闭上眼睛,静静地吸吮着沁人 心脾的烟气,心醉神迷,疲倦的身心像轻风一样飘逸了起来,暇思也跟着飞翔着。 清凉的初秋之夜,幽静的原始森林…… 要是支上烧烤架,用鲜嫩的烤牛排佐着红酒,点上黑褐色大雪茄,吐出新鲜 的、潮湿的、微微发蓝的烟雾……嘿嘿,那等缥缈,那等奇妙,没说的! 瞅着斑斓的烟雾,闻着清风习来的浓郁烟味,就像轰来了糖衣炮弹,整个人 都飘摇了起来。王帮根这才明白,有些诱惑正常人是很难抵挡的,从不抽烟的他 都飘飘然了起来。他是正常人,他也希望过正常人的生活。总之,他趴不住了, 也不愿意再趴了,嗦嗦地爬起来,衣襟没顾上拍一拍,三大步跨到了路中间,走 近一瞧,欧块叼着一根比大粗拇还要粗的烟。呵呵,他认得,电视里见过,全是 黑社会老大抽的。心里痒痒的,他也想抽上一根,又不好意思开口,便掏出将军 烟大方地递了两根过去,让张高峰帮着翻译这是中国雪茄。 不管怎么说,将军烟也不便宜,500 块钱一条,虽然两支仅值5 块钱,不过 拿破仑说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换句话说,不爱抽将军烟的侦察兵 不是好侦察兵。他不知道张高峰怎么翻译的,反正人家没客气一句就拿了过去, 点上抽了两口,吐的烟圈很爽,蘑菇云一样袅袅上升,吐完后“OK!OK!”直竖 大拇指。 高个儿往口袋里塞烟盒子,没有等物交换的意思。这哪成,光吸血不放血。 王帮根指了指烟盒子,道了一句“试试你的OK No OK”。高个儿听懂了意思,拿 出一根雪茄递了过来,盖上盒子前,给张高峰也递了一根。 “客气什么?”王帮根拿过烟来递给了张高峰,数落了一通理由,“他们抽 了我们的将军,我们抽他们的士兵,谁便宜谁了?再说这烟是我用将军换来了, 就是我的烟了,快抽。” 王帮根边掏打火机边鼓动,急着品尝,急着成事实,可又点不上火。矮个儿 一见,把剪子递了过来。王帮根摆了摆手。抽烟要剪子做啥?张高峰赶忙告诉他, 要切开帽顶才能点烟。王帮根一听,这不丢人吗,连雪茄都不会抽?他不好意思 了,好在天黑看不清表情,人家也不会摸他发烧的脸。不过,既然谢绝了就不能 再要。不就是搞掉帽顶吗?他一抬手,拿牙一咬,头一扭,吐掉了含在嘴里的烟 皮…… 张高峰看呆了,铁人的动作比电影里的哈雷摩托车手还洒脱。头戴黑色头盔、 身着黑色紧身皮夹克的哈雷摩托车队彪汉们,经常排起长长的蛇阵,风驰电掣般 地穿行在美国大小城市的街头和高速公路,被称为永不沉寂的巡航舰。张高峰清 楚地记得彪汉们抽雪茄的经典动作,那是一种很酷很野的抽法:掏出一根大号的 雪茄,用牙齿咬掉尾部,噗地吐掉咬下的烟皮,呸地往咬开部位吐一口唾沫星子, 叼上雪茄,铛地打燃打火机,在点燃的瞬间猛嘬几口,发出响亮的吮吸声…… 绅士的抽法愉悦身心,哈雷的抽法刺激神经。 张高峰想,两者都要才爽。铁人来野的,他来绅士风度的。 点上了火,王帮根狠狠地吸了一大口,雪茄剧烈燃烧了一下,跳出一团小火 球,强烈的辛辣味化作气体刺激着咽喉,一直呛入心肺,烟气噎得咳声不断,头 也发晕,像缺氧的鱼浮在了水面,嘴舌全是苦涩味。张高峰一看王帮根的匪劲, 赶忙提醒道,雪茄抽快了会燃得过热,味道就苦了,要慢慢地抽,停上两分钟再 抽第二口,不要像烟囱一样喷烟,吸入口腔后逗留一会儿,到了喉咙就轻轻地吐 出,让烟气包围着自己,这是一种享受,千万不要吸进肺里。 “他奶奶的,吸根抽还屁事多,洋烟跟洋屁一样臭。”王帮根听了很不舒服, 好像在幼儿园听阿姨婆婆妈妈,嫌烦。 “要像你这样吸,人家笑话你外行,还会说你没修养,脾气乖佞,用心浮躁。” 张高峰还在不知趣地叨着。 “那有啥意思,味全吐出去了。”王帮根又吞下了一口,呛得轰轰咳个不停, 手一颤抖,狠劲地弹了下烟灰。 “不要磕它,那东西能减少氧气供应,减慢燃烧速度。”张高峰一看立即阻 止。 “还要赶路呢,哪有时间慢慢品尝。”王帮根为刚才的洋相找了个说法,可 还是稳不住速度,几大口抽完了雪茄,搞得嘴里很不好受,舌头裹了一层厚厚的 黄苔,可心里渐渐舒坦开了,脑子也变得异常清醒,一脚下去很有力度,一步迈 出轻盈飘逸,人也不犯困了。他奶奶的好东西,都说将军烟劲大,雪茄的烟劲更 大,可能就像大烟,晕你一阵子后便开始刺激脑神经。 “哥斯拉,别拉洋屎了,把他们绕开。”快到204 线和104 线大土公路的岔 路口了,王帮根实在忍不住,噪噪着很不高兴。 “这……这……”张高峰看了一眼哥曼德,又看了一眼王帮根。 “这啥?” “这咋开口?” “就说我们要研究一下地图,让他们先走。” “好吧好吧。” 刚才是张高峰自作主张,同意了英国队提出结伴去③号点。除了抽人家的好 烟嘴软的因素,他还有个小九九,路上多个伴,要是来了假设敌,要抓端上一窝 子,来野兽了,要吃咬上四块肉。可王帮根不乐意。比赛就是你不饶我,我不轻 松你,哪有和竞赛对手联合一起干的。再说没见着吗,哥曼德23就是贪图舒服, 跟着VICTORY11 啥都不用管,光出个脚力。刚才这一路他就窝火得很,光听张高 峰和他们放洋屁,他啥也听不懂。四个人一起走,那三位说到了一块儿去,把他 晾在了一边。他径直走进了路西的树林子,掏出地图,一看又是三个影子过来了, 很不高兴地埋怨道:“咋搞的,又叫过来了。” “谁叫了?”张高峰很不高兴地说,“我让他们先走,他们要跟过来,脚在 他们身上我有什么办法,有能耐你叫他们先走。” “好了好了,打手电。”王帮根不耐烦地嚷着。 哥曼得23也打亮了手电,两束光在地图上不停地晃忽,晃得王帮根头炫眼花, 还叽哩咕噜地噪噪个没完。王帮根火冒三丈了,对着张高峰嚷嚷:“让他们继续 走大路,我们走森林,来一小段斜线穿插。”没待张高峰表态,他收起了地图, 想起张高峰的嘱咐,英国人忌讳打“V ”字手势,据说那是蔑视别人的一种敌意 做法,他只好抛却习惯动作,道了声Bye-bye ,扭头钻进了林子。 灌木林长得一人多高,很茂密,渐渐地连成了一堵墙,稍宽一点的地方勉强 能挤进身子。枝条划得身上生疼。王帮根越挤越生气,他奶奶的,本来也是要走 大路的,这回好了,做了原始人了。他怪张高峰黏乎,一路洋屁太多,招惹的事 也就多,最后全把麻烦招给了自己。张高峰不认帐,要不是抽了人家的烟,他能 一路陪着哥曼德说话吗?倒塌死了,说话又费嘴舌又动脑子。可牢骚只能揣在心 里,他不敢说出口,生怕铁人腾地将20斤铁疙瘩撂到了他跟前。 残月弯弯,星星很多,到了灌木丛里全没有照明的作用。按地图看,这片林 子不到半公里就到了L4林斑线,路旁有个小村庄。可这会儿都挤了半个小时仍不 见灌木稀疏一点。 “喂,会不会有东西?”张高峰越挤越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乌鸦嘴,往好里想。”王帮根看了一眼指北针,往西南方向没错,就这么 点距离,怎么走也能插到林斑线,便安慰道,“快了,快到村庄了。” 自进了茂密地带就隐约传来了狼嗥。他们似乎在走向嗥声,因为那声音越来 越清晰,不是一只狼,而是一群狼,在大合唱,唱得人毛骨悚然。张高峰真的害 怕了,担心着会不会钻到狼肚子里。他想转回到路上,可现在已经在灌木腹地了, 往哪走都要钻缝隙,谁知道刚才走过的路上有没有狼群? 王帮根侧过身子,慢慢地挤过一条缝隙。挤得太艰难了,他可不愿意白费力 气走回头路,而且这条线路来得近,整个就插了个直角三角形的斜边。虽然也害 怕,他还是装得很有经验,放稳声音安慰道:“很多狼在叫是家族间打招呼,沟 通信息,一只狼在叫是捍卫自己领地,向进犯者提出警告。” 张高峰本来就半信半疑,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了独狼在嗥。按铁人说的,该是 狼发现有人闯进了它们的领地。王帮根咳了一声:“怎么可能呢,离得十里八里, 刚才这只嗥叫的是公狼,嗷――,这叫仰天长啸,现在叫的是母狼,低声短嗥, 呜噢呜噢。公狼在向母狼表达爱情,母狼正在考虑是不是嫁给它,这是最关键的, 一定要考虑好,狼对爱情很忠贞,一旦爱上了就要用生命去捍卫。” “不会向我们表达来着吧?”张高峰很不放心。 “对啊,你也是匹狼,是中国西北狼,不过它是爱沙尼亚狼。”王帮根乐了, 说,“跨国婚姻,互不了解,不切合实际。再说,你不是母娘,追你没用。” “Happy music Festival. ” “啥?”王帮根嚷叫着,“别跟我放洋屁。” “快乐的音乐节,听说每年八九月份,塔林都要搞波罗的海国家同性恋文化 艺术节。” “教员讲课我从没落下,没听说这事。” “我从外文杂志看的,就在露天音乐广场。” “行了行了,只要你不是就行,这种事要两相情愿。” 撤进新窝点,陈卫军才敢问签上了吧。现在可以打手电了,咳,不看了。虽 然寻找一个点就花了一个半小时,但他还是很满意,将纸条子贴近鼻孔闻了闻, 像是嗅到了羊肉串的烤香味,底气很足地宣布新的行动方案,他和杨磊负重直插 E 点,姬文魁和何健轻装上阵继续找点。 杨磊解开背囊拿了三瓶矿泉水,还有吃的,往何健的背囊里塞着:“120 斤 呢,你要愿意当苦力……”他用力地按了按物品,腾出点空间,把姬文魁的装备 掏到了自己背囊,直到最后一件雨披塞进了最后空隙,拎了拎重得双臂都发抖的 背囊,对何健说,“咱俩换换……换换……” 何健把81-1取下,挂到了杨磊的脖子上。 “喔哟,小样儿想累死我啊。”杨磊取下81-1交到何健手里,“我舍不得九 头鸟啊,千万不要被狗熊野猪吃掉了。” 陈卫军抓起鼓鼓的背囊往背上甩,提到腰间就上不去了,只好蹲下,套上带 子,扣紧腰带,两手撑地,鼓起腮帮憋足劲,结果一用力嘣地一个屁股墩儿。两 膝跪地也不行,还是撑不起身子,靠了两位用力一拽才摇晃着站起来,腰间咯噔 了一下,一股拉力将身子狠劲地往后拽去。走了两步,试了试腰椎没问题才放心。 他妈的,这一路就算很顺利,少说也有15㎞,就这德性,背囊哪敢放下。他探过 手去托了托背囊底部,稍稍想挺一挺胸膛都很艰难,根本提不起劲来,想做个深 呼吸,这气就像是透不足够似的。没办法,只有当一回毛驴子了。那牲畜可真不 是啥玩意儿,驮得越多,跑得越快,生性里就一个字――贱。 不敢进森林腹地,里头太茂密了,枝横干逸,时不时就拽着了背囊,造成的 后座力闹得他们仰面朝天成了一泡狗屎堆。陈卫军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可现在也 没辙,只能苟同杨三牛的建议,在203 线路旁的林子里穿插。 灰暗的光从叶子间泻漏了下来,但过于细碎,视线不清晰。两个人都不吭声, 怕有假设敌,再说背上的重负拽得胸部憋气,也懒得说话。 心跟着静谧了,落叶在嗦嗦作响。 突然,左前方响起了啪啪声,还有树叶子被振动的沙沙声。他们吓了一跳, 屏住呼吸不敢动弹,把自己站成了树桩子。但很快的,一切回归了原始,可一迈 步,啪啪声又响了起来,还带着KaKa的叫喊,雷鸣一样巨响。这下吓得不轻,不 知道遇上了什么奇禽怪兽,他们赶紧闪到了树干后面。禽兽都是怕光的。杨磊脑 子一闪,赶紧揿亮了小手电,一声哗响,一道影子呼地扑面而来。 陈卫军看到杨磊抱着脑袋,没待反应过来,影子就滑到了自己的头顶,一声 “否阿”像是物体撞击的声音,紧跟着就是KaKa的巨喊,带着凄厉,振得耳膜嗡 嗡发麻,脑袋发怵……回过神来时,他将手电打到头顶上,啥也没有,只有树技 在晃动,传递着沙沙的声响。他又把手电晃向前方,只见树杈上筑着一个土灰色 的鸟窝,在绿叶里晃得摇摇欲坠。鸟窝的体积不小,足以装下一只大猫头鹰。他 摸出两个小汽球套住枪口,走过去伸出81-1捅了捅,不见动静。看来只住了一只 大鸟,可能是亮光和脚步声打扰了森林里的这位主人。 “不许动!” 陈卫军刚要放下枪,身后冒出了一声叫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吓得像 被点了穴,左手打着手电,右手举着枪,整个儿僵在了那里。声音是杨磊发出来 的。这会儿杨磊还过了魂来,手电晃到了陈卫军的背囊,一小条扎眼的金黄跃入 了阿米尔鹰眼,那条儿就横在背囊的盖子上面。 蛇? 大蛇吞人,小蛇毒人。 蛇越小,毒性越大。担心陈卫军一动弹惹急了小神灵,要是脖子被咬上一口, 幸运星就超级到天堂了,他想用枪管子去挑,又怕没撂下那东西坏了事,只好慢 慢地往跟前挪挪,结果惊得目瞪口呆,也像被点了穴呆愣在了那儿。 陈卫军问了几声咋了,不见回音,放下举酸了的双臂回头一看,杨磊打着手 电看着右手。他气不打一处出,他妈的杨三牛竟敢调戏他,也不看时候,刚才丢 失的精气神三个月都恢复不过来,要不是比赛,上去攉上一巴掌,看这头牛再敢 胡乱哞哞。他呼呼地甩开了步子,走出十几米没见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肺都气 炸了,SONG人中邪了,还在老地方站着,打着手电看啥来着。他狠狠地吼了一句 :“他妈的,走!” 杨磊抬起头来笑了笑,唿地将右臂高高扬起,脑袋左歪着,嘴里“Oh!Oh!” 地叫欢,活蹦乱跳跑了过来。陈卫军越看越邪,背都快压弯了,手臂还举得老高, 举得脑袋都歪斜了,就这模样还有力气蹦跳,服了杨三牛,拣到大元宝也不用这 么高兴嘛。他将手电打在了杨磊的头顶,这一看不得了,他又被点穴了…… 雪亮的手电光里,伸向天宇的条儿一尺来长,通体黄灿灿的,像金子一样耀 眼,载体上不规则地缀着斑斑点点,很艳丽,蓝,红,紫,还有说不出色彩的。 喔哟,刚才飞走的是童话里的金丝鸟吧。打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东西,陈 卫军小心地接过羽毛,舍不得用手捋,只敢轻轻地吹着气,吹得金丝忽忽扇动, 金色更闪眼了。在杨磊的再三催促下,陈卫军很不情愿地交还了羽毛。杨磊还没 看够,牛气冲天地命令打手电。陈卫军赶忙遵命。两个光圈扩大了亮光的面积, 斑点的色彩更丰富了。 “这是一片奇幻的森林,林里长着一棵奇形的大树,树上筑着一间奇异的小 屋,屋里住着一只奇特的小鸟,鸟儿说着一段奇妙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咱俩吧?”陈卫军被杨磊的童话迷醉了,傻傻地问道。 “嘴喙尖尖的,爪子细长的,都是粉红色的。”杨磊像是没听见问话,只顾 说自己的,“粉红色跟金黄色谐调……” “眼睛圆溜溜的,像黑宝石。”陈卫军也补充了一句,跟废话差不离,谁不 知道鸟儿的眼睛长啥样的。 “轻轻地唱着歌,扑腾着翅膀,凌空腾起,像天鹅一样翩翩起舞……”杨磊 仍然沉醉在幻想中,美美地编织着好梦。 “不对,那家伙粗野得要吃人了。”陈卫军揉了揉耳朵,提醒道,“打雷一 样叫喊,耳膜都振麻了。” 杨磊的兴致正高涨着,懒得反驳,把手电和羽毛全递给了陈卫军,取下迷彩 帽,将边角儿捏了又捏,整得有梭有角才把羽毛要回,轻轻地插在了帽檐上布带 子的左侧,拿长长的缝被针别好。陈卫军拿手电往“牛”脑袋上晃了晃,喔哟, 牛角一长就是神气,老袁总统也赶不上杨三牛,穆桂英挂帅也没这股牛劲。他摸 了一把直愣愣坚着的羽毛,摸得不想放手。 “小样儿……”杨磊小心地挪走陈卫军的胳膊,生怕一用力把宝贝疙瘩扯坏 了,回头骂了一句,“欠涮!” 这事蹊跷,羽毛落到了自己的背囊上。陈卫军想着经常梦到的红太阳,那也 是驮在背上的。按理羽毛是他的,现在别到了杨三牛头顶……算了,也没啥不乐 意,就算是把福音送了人,反正也不是别人,杨三牛好运了,中国二队也就好运 了。 杨磊更牛皮了,神叨叨地嚷着走走走上大路。 204 线是大土公路,比203 线小土公路宽了一倍多,路面也平整得多,大约 有个7 ㎞可利用,最后走完2.5 ㎞河岸,走完2 ㎞小土公路,这就进了安全区。 哈哈! 总共12㎞,5 个半小时。 路啊,脚底下是平坦的路,慢慢爬着也够时间了。 如此一盘算,两个人都开怀大笑了,陈卫军未加考虑便同意了杨磊的提议。 当然,除却交上了金羽毛的好运,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带子一直咯吱咯吱作响, 说不定啥时候就寿终正寝了。路还远着呢,这一路不敢坐下歇一歇,只能侧靠着 树干,或者抱着细一点的树干贴紧身子喘上两口粗气。 前半段公路比较直,约有个1 ㎞才拐一个弯。灰暗的天空下视线能触及到百 米之远。躲在树干后面探头观察了一会,没见动静,他们一个箭步蹬上了公路。 这条公路蜿蜒在森林里,沿途没有村庄,一到深夜没个车子来往,静得出奇,唯 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靴子摩擦路面的嚓嚓声。 路面平坦,天灰灰的亮豁。 都快走完2 ㎞了,啥事也没有。陈卫军疑惑开了,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杨磊 的头顶:“金羽毛真的这么神?” 杨磊晃了晃脑袋,哈哈笑开了,精神一好,举双臂都不费力了,扯着嗓门喊 叫着:“哎――你们这帮混蛋,来抓我吧,来啊,我不怕,我有金羽毛……” 陈卫军一看杨磊的疯狂劲,吓坏了,怕招来假设敌,让赶快躲进林子里。杨 磊嚷着怕啥怕,走走走,继续往前走。 拐过第二个弯,晃见了前方有影子在挪动。陈卫军担心了。他们能看见人家, 人家也能看见他们。杨磊不屑地说,没事,有金羽毛保佑,到跟前了再进林子。 跟了一段路,影子停了下来,他们只好拐进了林子。杨磊的感觉还在金羽毛的兴 奋里流动,啥事都想看个明白,让陈卫军等等,凑到路边看看红肩章都在做些什 么。 “哎哎哎,走我们的吧。”陈卫军最讨厌的就是杨三牛的调皮捣蛋,别再来 傍晚时的那一招,惹来了假设敌就自认倒霉了,现在跟那时不能比,背得太重了, 根本跑不过欧块。 “哎,凡事要弄清楚,回国后可不能胡编乱造。”杨磊坚持要去看看。 这一挨近,杨磊发现了新大陆,坐在路边的是两个裹头巾的参赛队员,背囊 扔在了一旁,烟抽得美美的,浓雾腾腾呢。哈哈,又是东道主队。好家伙,这么 安心地休息,看来又该启封“九头鸟1 号”了。陈卫军一听,考虑了一下,也好, 跟着走吧。他们冲上了公路,瞅着裹头巾的背影,蹭蹭蹭放开了脚步,安全地走 完了4 ㎞多,一直杀到了两条大土公路交接的丁字路口,听到轰轰的马达声响才 闪进东面的林子。 杨磊还是不罢休,伏在路边看着车子在这一带来回逡巡了两遍,结果把缠头 巾老兄给丢了。陈卫军气得边走边骂他妈的杨三牛,好运放到你头顶就失灵了。 杨磊一改往日的贫嘴,任凭幸运星叨叨就是不说话,心里却想着,小样儿爱骂爱 剐随你便,反正金羽毛不可能插回你背上。他光顾偷着乐,一不小心额头碰上了 枝条,正要骂小样儿欠涮,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枝条不打人,很柔软,擦得皮肉 痒痒的。他紧走几步才敢转身,揿着手电一瞧,两条红带子一尺多长,在风里忽 忽飘打着。再往前找找,隔上十几米就从树上垂挂下了红带子。 怪啊,这一带公路被假设敌卡得死死的,森林里就出现了红带子。嗬,咱就 瞅准红带子赶路了。杨磊晃了晃脑袋,牛气来了,掏出匕首割下一条系到了左胸 前的背带,打成了一个小蝴蝶结,挥着手臂嚷嚷开了:“好运好运,多来些多来 些,俺是杨三牛,再多也不嫌少,驮得动驮得动。” 陈卫军一再交代,这一带森林很复杂,两个人一组千万不要分开。可两位负 重者一走,何健就耍开了小聪明,所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提议分头行动, 他负责寻找③号点,姬文魁负责寻找②号点,然后一起寻找④号点。姬文魁一想 也行,这样不用赶得太急,担心会合的话要等时间,干脆把④号点的任务也给包 揽了。 两位智者凑在一起,成了名符其实的智囊团,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担心超时, 其实都想着少跑点路,少吃点苦,少花点时间。 顺着围墙摸到院子后面,走了百十米林子,越过204 线大土公路,进到路西 的林子,俩人便分道扬镳了,姬文魁往西南的②号点,何健往正南的③号点。 单独行动了没多会儿,何健发慌了。第一次一个人走原始森林,而且是在夜 里。白天穿行了几次森林,大多离路边不远。现在为了抄捷径,远离了公路,直 接进入了森林腹地。夜太黑了,黑得只能见着5m左右的黑影子。梦太静了,静得 陆战靴踩在枯死的树枝上咔嚓作响,猫头鹰在头顶呼呀呼呀怪叫,还有野兽的狂 吼。越听头皮越麻,越想心里越虚,丫的,这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想稍作休息, 稳定一下情绪,一口水才到嘴里,身后响起了哗哗声,紧接着一股粗粗的热气逼 了过来。 熊? 一惊,脑子里立马闪出了笨怪物,那玩意儿站起来远比他高大,最可怕的是, 扇过来的那一巴掌能把半个人脸拍成肉酱。他呼出喷出那口水,瓶子往后一甩, 刷地趴到地上。 对付熊不能胡跑。 熊对没有呼吸的东西没有感觉。 教员嘱咐的方法全用上了:卧倒,屏住呼吸,装死。祈祷熊大爷,地上这位 是死人,敬请高抬贵手,快快离开这里拣活物去。他想借身旁的大树做掩护,可 突然想了起来,熊力大无比,两只熊掌能把大树连根拔起。 都说熊走路慢,脚掌着地的声音重,喘气声小,可逼近的这个玩意儿却是哈 哧哈哧怪叫。何健一想,不对,是野猪吧。那家伙皮厚嘴长光会拱人,自己这一 “死”刚好成了它长嘴里的美餐。他吓坏了,一个侧转身推上子弹,朝着冲过来 的黑影就是一串点射。 一声尖锐的嚎叫响起时,黑影冲到了跟前。丫的咋搞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野兽是惹不起的,一枪击毙不了就会惹怒拱嘴大兽。果然,黑影子直冲了过来。 野猪是直线进攻的。他赶快朝着一旁侧滚,紧跟着脑瓜顶上呼地掠过一阵狂风, 黑家伙擦身而过冲了过去。他嘣地两手一松,躺在地上起不来了。汗水淌了一身, 还在继续冒着。这家伙,好险啊,差一点就成了野猪粪。咳,后悔,早知这样不 如累着点,两个人一起行动。现在没辙了,喊天不应,喊地不灵,就怕三下一喊 没喊来小诸葛,倒是招来了红肩章罚他6 分,招来了野兽吃他一身亚麻杆。 这是一条很不错的公路,像一级,可地图上标的是高速。 路那边是草场,近1 ㎞宽的草场。 丫的总算走进了人间天堂。 何健躲在树干后面,掏出地图一看,快到③号点时还有一块草地,比这面积 大一倍。哈哈,运气太好了。观察了一下路面,没啥动静。身上背的不多,要是 撞上红肩章就跑快一点。嗨,先吃上两口压缩饼干填填肚子,去去野猪带来的晦 气。 捋上袖子,看见了右手腕上的线圈,虽然看不清颜色,但跟流淌的热血一样。 他的眼前飘过了母亲的眼神,那是慈爱的眼神,总是含着温暖的笑意。他自嘲地 笑笑,孩子就是孩子啊,一想起母亲就成了依赖性特强的孩童。 喝了半瓶子矿泉水,拿剩下的洗了把脸,往太阳穴抹了点清凉油,醒了一下 脑子,提了提精神,站起身来钻出了林子,左脚一蹬,右腿跳过了护栏。刚走到 公路中间,树林子里哗啦开了,他顾不得扭头,几步大跳蹿到了路那边,纵身跃 进了草丛。 呜啦声一直尾追着。他死命地跑着。虽然腿没欧块的长,可他的腿脚轻巧灵 便,频率快,在集训队里被队友们誉为飞毛腿。从喊叫声里他感觉到与红肩章的 距离拉长了,快速跑上一小段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刚刚轻松一点时,飞甩出 去的大腿被绊了一下,却没有因为冲力往前扑倒,而是反弹了回来,整个人稳不 住了,咚地被推倒在了大坑里,仰天躺着动弹不了。 丫的,什么啊? 他的脑子一阵模糊,反应不过来是啥玩意儿。叽哩咕噜的说话声挨近了。这 下完了,乖乖挨宰吧,除了脑子还有思维,其他部位都麻颤着动弹不了。 两个假设敌走近了大坑,迷彩在坑沿不停地晃荡,枪管子把草杆子拨得哗哗 作响。他祈祷着红肩章千万走稳些,千万别踩空了,要不,亚麻杆的西北狼可承 受不起北极熊欧块的一压。 等到假设敌走远,他试探着坐了起来。见鬼,完蛋了,全身肌肉都在发麻, 发紧,发痛,除了脑细胞在剧烈运动,其他部位无法动弹,连嘴唇都不听使唤, 颤抖着张不开也合不拢。 姬文魁急急地向着西南穿插,快到高速公路时遇上了一片草地,他很谨慎地 猫着腰,在半人多高的草地里蹿着,猛地撞上了东西,大腿被嗤地麻了一下,紧 接着一股电流窜遍了全身,脑子空白了,身子像木桩一样定格了,接着,不由自 主咚倒在了地上。 思维恢复时,发麻的大腿胀疼开了。他坐了起来,用力地揉着大腿,脑子又 紧又累,像是上了发条,就想躺下睡上一觉。稍稍休息了会儿,拄着枪站了起来, 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灵便多了,后退了两步,向前一冲,一个腾跃跳过了铁丝 网。呼地,草丛里也跟着站起了一个黑影。他吓坏了,端起81-1对视着,听到哞 哞的叫唤声才松了一口气。 草太高,不知道还有没有铁丝网,只好伸出81-1探路。7 斤多重的枪伸得手 臂酸软发疼。他站立了会儿,稍稍一思索,脑子里跃出了栅栏的形象,赶忙回到 铁丝网旁拔出一根细棍子,像盲人探路一步一步地摸索着,总算躲过了六道网子。 越过公路,进入了森林腹地,除了纵横的几条水渠,方圆十几平方公里没有 一条可行的路。电打的滋味不好受,还是森林好。可回头一想,森林里的蛇太可 怕了,也许还是挨电打安全。唉,这路都不是人走的,可还得走啊,谁知道一走 进林子,指北针就胡乱地晃开了,GPS 也没了信号,地图成了一张没用的废纸。 脚下似乎有魔力左右着,逛了十几分钟又到了老地方。他终于明白了狼头儿含在 嘴里的话:东欧的原始森林是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魔宫。他把背囊一放垫在了屁 股下面,靠着树干坐着,不走了。越想越后悔,没听陈卫军的嘱咐,要是两个人 一起行动也有个商量,再说九头鸟的方向感强,说不定早就遥感对了东西南北。 这一坐下瞌睡的生物钟也跟着敲响了,不到2 点呢,困得不行了。掏出闹钟,定 好时间,打上10分钟的盹儿,清醒一下脑子再赶路。 他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一阵叽哩呱啦声。捶了捶糊涂的脑子,揉了揉惺 忪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看清,不远处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侧对着他,背上鼓 囊囊的。原来也是参赛队员,他放心了。刚想打个招呼,看到一个队员掏出了个 东西,紧接着眼前一闪,亮起了一小片蓝色的光,接着就听到了叽哩咕噜的对话 声。不是英语,一句也没听懂,可明白得很,那个闪光的是手机。他猜想,这几 位肯定也是跟他一样迷了路,打手机联系着呢。 比赛规定:“Mobile telephones and pagers / beepers are prohibited. ” 移动电话和寻呼机是被禁用的,他们怎么可以占便宜?他气坏了,端起枪要吓唬 一下,转眼一想,不妥,一比三,不要没把人家吓着,反被挨了一顿收拾。好汉 不吃眼前亏,不过也不能给好脸色。他拎起闹钟,把闹铃时间往前拨了拨。 嘀铃铃…… 寂静的林子里,闹铃声特别噪耳,吓得三位撒腿就跑。他赶忙喊了一声Hello ,告诉对方自己也是参赛队员。他可不能让人家跑了,还想借人家的舞弊跟着走出 迷宫呢。他像是什么也没见着,站起来走了过去,一看是裹头巾的,哈哈,原来 是东道主队。他友好地道了声“How do you do ”,搞得人家不好意思了心里才 平衡了一点。唉,十足的阿Q 精神。他对自己的做法颇为不满,可实属无奈,要 是九头鸟在,两对三,咋的也要惩罚一下这几个占便宜的家伙。 三个家伙不肯告诉要找的是哪个点。他管不了这许多,在这一片森林活动, 不是奔②号来,就是冲③号去,④号也行,先跟出迷宫再说,只要跟到水渠边, 指北针和GPS 也就灵光了。 厚着脸皮尾随了一段路,指北针显灵了。嘿,去你的!他朝着背影骂了一句。 走了不多远,GPS 也显灵了。呵呵,好事成双。他高兴坏了,正要掏地图看看现 在位于哪个位置,突然听到窸窣声,吓得赶忙蹲下。离公路太近了,千万不要被 红肩章抓住。他轻轻地拨开灌木盯着前方。 对面的灌木动了一下,又静了下来。 是兽,还是人? 他把握不准,握着枪,静心屏气,等着那里头蹦出个东西来。 人? 好像是人脑袋。 心里一咯噔,下意识里想到了何健,他布谷了两声。那边哗地一响,腾地跃 出了个人影子。他吓得赶忙趴下,大气不敢出一口。完了,有一根棍子类的东西 在捅他的臀部,可能是枪管口,紧接着便响起了喊叫声:“Freeze!Give up , no harm !” “嘿嘿,别糟蹋英语了。”姬文魁撩起脚来侧后一踢,绵绵说道,“以后直 接喊‘不许动,缴枪不杀’吧。” “没法子,要有你的能耐,给你放一串香喷喷的洋屁。”何健嘻嘻了几声, 怪声怪调地说,“丫的吓死你。”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姬文魁翻身起来,转了个话题。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何健反问了一句,转而一想,得,管他谁跑谁的地 盘上了,这么大的林子撞到了一块,一定是天意让他们重逢了,“哎,这都走到 哪了?” “不知道啊。”姬文魁掏出GPS ,摁下了定位键和导航键一看,糟了,该往 西南的,这会儿都到了③号点的正北,白走了2 ㎞冤枉路。拿出地图一对照,还 行,距离一级公路也就1 ㎞多了。那条公路就横在要找的两个点的北面。 这是棵特高大的树,拱出地面的树根很粗壮,隆起了一个馒头状的大包,虬 枝四溢,犹如蛟龙盘绕。他们走到树旁,解下背囊当枕头,伸出两腿躺着,闭上 眼睛。斜坡的虬根凹凸不平,抵得背脊的骨头发疼,可四肢舒展,筋骨舒服。树 根一抵,背上的骨头又疼开了,何健想起了电网子,那一摔把腰给弄疼了,好在 背囊里放着睡袋,软软地垫在背上没把脊椎摔断。一听姬文魁只是大腿被电了一 下,接下去拄着拐仗突破了几道防线,他的心里不平衡了。训练时最最老实的小 诸葛,现在竟然比他还贼。这次小诸葛占了太多的小便宜,不行,得帮他按摩一 下。 “唉,草场不敢走了。”何健翻了个身,趴着享受超级理疗。 “林子里也不好走。”姬文魁一想到迷宫心里就发急。 “对对,太危险了,不能分开跑。”提起林子,何健就想起了与野猪的摩擦, 坚决取消单兵作战的行动方案。 爱沙尼亚地处低海拔高纬度,森林里的昼夜温差很大,下半夜是最冷的时候。 衣服被露水打湿了,这一躺冻得汗毛都立了起来,何健提议点堆篝火烤一烤。 姬文魁仰躺着不吱声。在森林里钻了20多个小时,现在才静下心来欣赏千年 古树。这是一棵古杉,高高的树冠像半开半合的绿绒大伞,羽毛状的叶子层叠着 像一根根鱼骨头,也像一串串小鞭炮,巨大的树干拔地而起,像古色古香的铁柱 子,10m 以下没有旁枝侧叶,只有青藤攀附缠绕。棕黑色的树皮很粗糙,皱巴着, 遍布青苔,伸手一摸便会粘上黏乎的油脂,透明的。能与这么大的原始森林肌肤 亲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回。唉,可惜亲得太苦,近得太险,要是坐个车子 就好了,可话说回来,车子钻不到这里头啊。 何健又提及烤火的事。确实该烤烤火了。姬文魁坐起来往四周一看,全是一 个样,全是高大的杉树,宝塔形的枝叶因为高大茂盛而缠叠在了一块。杉树油是 易燃物,要是沾上火星就惨了,哪敢点明火,裁判可是再三交代的。 他们找到了水渠边才敢烤火,用军用壶热了热冰凉的水,吃着压缩饼干,烘 着衣服……一暖和,一舒服,昏昏欲睡了。姬文魁让何健来个笑话。何健想了想, 说,黄土坡上草没长几根,黄土塬上爬大的光沟子愣娃子竟然还懂这树那树,奇 怪。姬文魁一听,这不骂人吗,陕北人叫孩子愣娃子,光沟子就是光屁股,24年 前呱呱一落地他就给裹上了尿布,他家比不上九头鸟家富裕,裤子还是买得起的。 “得得得!”何健解释道,“光沟子是知识丰富的意思,屁股光着,知识全 放到肚子里了。” 咳,不就知道树种吗,也算知识?这事裁判交代了,古纳尔也说了。嘿嘿, 要说知识,只是因为他懂英语,知道了这些信息而已。九头鸟也可怜,这么聪明 的脑袋,要是多懂几句英语,加上肚子里的贼主意,那才算上知识丰富呢。好好 好,再给九头鸟灌输点东欧文化。姬文魁想了想,问道,古埃及制作木乃伊都有 哪些方法。何健一听,风马牛不相及嘛,谁吃饱了没事去顾问处理死人的事。 姬文魁开讲了,一共三种制作方法,其中一种跟这片森林有关。此事够怪谲, 何健来了兴趣。结果很失望,只是跟杉树油有关,并不是童话一样的故事,而是 枯燥的说明。制作木乃伊不取内脏,把杉树油从肛门注入体内,然后堵死门口, 让内脏和肠子溶化成液体,再从肛门流出来,把尸体放进槽达,用杉树油等液体 浸泡分解肌肉,最后就成了皮包骨头的木乃伊。 能留点皮包的骨头也不错。何健叹了口气。这日子才惨,四天三夜要是光荣 了,连木乃伊都做不成,不是掉沼泽,就是给野猪、狗熊打了牙祭。 于新伟也转进了八卦阵,不知道身在哪个经纬坐标点,不知道东南西北。咕 噜噜转了两个瞎圈子,实在没辙了,只好采用最笨的方法,每数完50步嘱咐自己 稍稍向左偏移一点,因为左腿迈出的步子比右腿长了一小截子,容易向右转圈子。 终于走到了水渠边,掏出GPS 一看,傻眼了,竟然回到了森林的北面。靠, 整个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就这冤枉的1 ㎞花掉了冤枉的2 小时。行了,绕着 水渠走吧。从地图上看,过了一小片森林又是一条水渠,横越过去后,再过一小 片森林就到了▲字形的L4林斑线,刚好站到了顶尖位置,接着走完西面的斜边就 到了一级公路。 吓,打死也不搞直线穿插了。 利用水渠,利用,利用,再利用。 这一次很顺利,很快就到达了一级公路。他猫了一小会儿,很静,没任何声 息,能见度不错,能见到百十米远的隐约影子。看了一下时间,不敢再耽搁了。 上到公路,他干脆来了个大摇大摆。哈哈,十年水朝东,十年水朝西,一转身运 气上了,大公路竟然没有假设敌。拐进路南森林,继续南行就可以到达②号点了。 心里一阵欢喜,力气足了,脚步也快了。快到点上时传来了脚步声,他赶快闪到 了大树后面。咋搞的,都到点上了还碰到假设敌。红晃晃的肩章着实把他吓坏了。 现在黑天瞎火看不见肩章,可心里亮堂着,那玩意儿像把火苗光等着烧他的罚分 条。 来者走过了大树,他才敢探头观察。靠,裹着头巾,驮着背囊,原来是东道 主队员。一路上没人说话,连声吼叫都不敢,憋得好难受。他轻轻地喊了声Hello 想表示一下友好,不料把背囊老兄吓得刷地趴下了。他赶快送上了一句China 。 他想问一问这位老兄有没有挨电打,可这句英语太复杂,曲波教练没教过“电” 这个词。最最关键的词不会用英语表达,打了一番手势人家还是没弄明白。得, 不问了,算他倒霉。 东道主老兄刚完成任务,心情很好,友好地一笑,向着前方一指,说了句 “This way”。于新伟一听高兴坏了,道了声Thanks,转身蹦跑开了。 拐过一个弯,是一片茅草地。按地图所标,②号点就在这一带的草地上,可 就是瞅不见裁判。于新伟很不放心地掏出GPS 看了两遍,看了看指北针,再看了 看地图,没错,就是这一带。没见着裁判,却见对面的树林里闪过一个黑影子, 他吓得嚓地蹲下,眼睛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那一头。胜利在望,千万小心了。 对方也蹲下了,也不肯露脸,似乎也在躲闪着。他想,靠,肯定是跟我一样被追 逐的倒霉蛋,瞧等着别人先倒霉的SONG劲儿,说不定是九头鸟,鸟人就这德性。 他想了想,用口哨来了一句暗号:“索索索咪。” 对方也用口哨回答道:“咪咪咪哆。” 喔哟,真是自己人。于新伟高兴坏了,嘣地跳出了林子。那边的也嘣地跳出 了林子。隔着十几米,脸上涂着迷彩,彼此都看不清对方。 “Who is that ?”于新伟还是有点害怕,只好尝试着用英语询问。 “双枪王。”那边喊开了,端着枪冲了过来,大声叫着,“丫的想吓死我呀, 放什么洋屁,要放,我就放一串子Freeze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靠,我猜着就是你,你这个SONG人,你把我的魂都吓飞了。”于新伟着 实地捶了何健一拳,随口问道,“哎,你也是单独行动?” “你没从公路过吗?” “过了。” “嗨,小诸葛就躲在路边,你没见着?” “没有。” “那个儒家,肯定是怕打招呼吓着你了,所以没吭声。” “他那德性,差不多。”于新伟损了一句姬文魁,转而问何健,“找到②号 了?” “穿过这片树林,那边还有块草地,裁判在那儿等着呢,我刚弄完,快去吧, 我们得赶快找下一个点了。” “哎,找了几个点?”于新伟冲着背影问道。 “哈哈,不多,两个。”何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得意得很,“我得赶快走 了。” “哎,挨电打了吗?”于新伟的心里总装着这事,他就不信光自己倒了大霉, 挨电打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啥?”何健故作惊讶,回答得很自然,“怎么会有电的?” “唉,别提了。”于新伟沮丧透了,转而又问,“小诸葛呢,他挨打了吧?” “没有啊。” “那电光打我不成?”于新伟自言自语了一句,告诉何健,“电网子,全藏 在草丛里,我挨了二十多次,可能还要多,打得脑子都糊涂了。” “嘻嘻!”何健调侃道,“双枪王一定是准星瞄岔了,瞄到放牧的欧妞小丫 丫去了。” “以我的识图能力能走岔了,我酷毙死了,看欧妞小丫丫去吧,等好吧,那 玩意儿是防野兽偷袭的,等着防九头鸟背欧妞小丫丫回国呢。”于新伟很不高兴 地诅咒道。 终于挤出了灌木丛,狼声远去了,狗吠飘摇而来。狗叫意味着近旁是村庄, 而且有活动者。夜半时分,村民都睡熟了,惊动狗叫的只能是像他们一样的倒霉 蛋,或者假设敌。这一路除了灌木丛钻得艰难一点,走的全是路。嘿嘿,竟然走 得顺顺当当。现在走到了▲字形的L4林斑线,站在了东边那条线上,稍稍南行就 到了104 线大土公路与一级公路的交界点,然后穿越西南面的半公里森林,那里 就是③号点。胜利在望了,连马大哈的王帮根也谨慎了起来,不再说懒人有懒福 了,睁大眼睛,提高警惕,听到一丝风吹草动就要藏掖着一动不动,看清楚了才 敢继续前行。张高峰一看也紧张了起来,各有利弊啊,远离了狼嗥,就该提防假 设敌了。 狗叫声停歇了。他们还是担心猛地蹿出一个毛茸茸的家伙,出了林子,走到 路边的篱笆墙旁,准备拔根棍子防狗,突然响起了一声“呀”的怪叫,尖声,短 促,撕心裂肺,像老巫婆的惊呼,像钉在十字架上的犯人杀猪一样的嚎叫,锥子 一样地刺激耳膜。狗又跟着狂吠了起来。闹声一起来,夜更静谧了,充满了幽灵 般的恐怖,他们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紧张地把子弹推上了膛,退进林子,蹲伏在 树根旁,探头一看,西北方向走来一个高大的影子,一摆一摆挪动得很快,像只 大黑熊,双脚落地的声音嘣嘣作响,但有些发闷。 黑影走过去时,他们看到了背囊。 哈哈,原来是个倒霉蛋。 往这个方向的只能是去③号点的。张高峰高兴极了,又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 来不及征求王帮根的意见便嘣地跳出了林子,打着Heloo 迎了上去,往欧块面前 一站,1.83m 的个头没够到人家的肩胛骨。 欧块没有一点惊讶,似乎早就料到,先是冲着这位矮个儿中国兵尖声地呀了 一下,然后叽哩咕噜开了。张高峰一句也没听懂,看了看MP5 突击步枪,排除了 英国队、意大利队和东道主队,只能是北欧队员。按出发的先后看,很有可能是 芬兰一队。因为芬兰一队到达点上时,中国一队正从D 点出发,相差的时间也就 10分钟左右。不过,也有可能是比他们早一点出发的其他北欧队。英语是北欧国 家的第二语言,可这家伙竟然不会English ,也不知道是不会还是不愿意说。他 推测十有八九是芬兰一队,因为有句话很流行:“看,芬兰人的大脚。”芬兰街 上的橱窗里摆了双皮鞋,赶上60码了,大概就配这熊样的个头。 张高峰从晃荡的MP5 看到了一小片清晰的景观,一把抓住枪管,凑上去盯着 瞄准镜,狂晕,红外线夜视仪果然舒服,大黑夜里的景物像大白天一样清楚。 一看张高峰瞄开了人家的枪,王帮根的手脚痒了,赶紧钻出林子,绕有兴趣 地走了过去。欧块对王帮根也来了一声“呀”叫。他奶奶的,哪个国家的鸟语, 比猫头鹰还叫得恐怖。王帮根回击了一声“呀”,出声很有些怪,可一点也没威 慑力。他拿过枪来端起试了试。看来,欧块刚才用这玩意儿看见他们了,所以一 路怪叫着吓唬。他忿忿不平,心想我们的枪要是配有这种先进装备,夜里行走起 来就省力多了,不用更多的担心,不用费这么多的力气。中国队也是带着夜视仪 出国的,不过那是望远镜,体积太大不方便,全留在了高乌特拉营地。 这一回王帮根决定了,跟着欧块走,可人家不干。 拉倒,去! 冲着熊样的背影,王帮根呸了声。他奶奶的,回国了不干这活儿,干军工, 造红外线夜视隐形眼镜,比欧块端着枪瞄着走方便。 地图上,这一带只画了一块空地,可他们已经转悠了五块类似的地形,结果 全都不是③号点。可能是老百姓新近砍伐造成了很多空地,民用地图没有及时更 新,所以跟现实中的地形有了很大的误差。 ③号点虽然找得费事,可他们还是领上了条子,全程用了不到3 小时,两个 人都屁颠了,同时想到了赶快上打麦场挂卫生纸,然后进军④号点。左有路,右 有路,都可以到达打麦场。王帮根不干,坚决穿插森林,直线挺进1.2 ㎞,要是 绕道而行至少多了一倍,而且很难说没有假设敌。张高峰想了想,OK,再难也难 不过刚才的灌木林吧。信心一来,肚子咕咕叫开了也不饿,两个人都说不吃,坚 持到打麦场,挂好了卫生纸,再吃它喝它个翻天覆地。 半路上,他们碰到了英国队的两位老兄。英国队没惹他们,可他们就是窝了 一肚子气。咋的?哥曼德23端着“快餐口粮”吃得津津有味呢。 这是作战口粮,装在带过滤嘴的袋子里,与一个真空袋相连。尿液注入真空 袋后,其水分在渗透压的作用下渗过两袋之间的纤维薄膜,经过滤嘴清除掉细菌, 最后进入装有干粮的袋子,迅速补充脱水食物的水分。这种干粮主要为了减少行 军途中携带食物的重量。像这种四天三夜不间断的超强体力比赛,一名士兵每天 要消耗五六公斤食品,而这种脱水食物只需半公斤。 中国侦察兵也从国内带了轻装上阵的快餐口粮,用石灰与水反应后烧热的 “一拉热”,口味不咋,狼崽子不爱吃,情愿多背一点干粮。今天连着吃了三餐 主食压缩饼干,味如嚼腊,直翻胃酸。闻着飘来的香味,他们早已垂涎欲滴,舌 尖舔得牙床痒痒的,口水像潮涌溢满了口腔。一天要是能少背八九斤,四天就能 少背30多斤,那就美死他们了,穿插起来也轻松多了,逃避假设敌也灵便多了。 再说哥曼德扒拉的那东西,体积小,热量高,烤牛排、炖牛肉,还有多种水果、 辣沙司等配餐,荤的素的营养齐全,一袋子下去舒服不得了,就像吃了顿美味的 快餐。哈哈,不见炊烟起,但闻饭菜香,就是让他们撒上10泡腥臊臊的热尿也愿 意。 单兵野战口粮研究在我军已有几十年历史,可就不明白,怎么到现在还没武 装到自己身上。美国从70年代开始研究,80年代初投入部队,90年代在海湾战争 中大显身手,听说现在都搞到20多个品种了。王帮根越想越来气,恨不得虎口夺 食尝一尝口感如何。可这事没理由,又不是雪茄烟。他在心里骂着奶奶的光研制 压缩饼干,嘴里却哼哼着谁愿意吃自己尿液泡制的饭。 张高峰闻着飘来的香味,气越憋越足,对着哥曼德吹嘘,有条小路,舒服得 就差没辆三套车驮着走。两个英国队员也是个懒SONG,与中国大兵分手后一直走 大路,结果在丁字路口挨了一抓。③号点在森林环抱的小空地,周围没有路。他 们钻进了林子,谁知道军用的GPS 到了这片林子也失灵了,接收不到卫星信号, 三下一转给转糊涂了,点没找到,反而进到了更深的林子。现在一听中国大兵走 得这么舒服,看了两个人的罚分册,果然10张齐全,他们后悔得不行,早知这样, 不如当时就跟着钻上一小段灌木林。接下去要往东南方向的打麦场走,他们干脆 把地图一装,说,我们也到那里,跟你们走了吧。 “那不行。”王帮根小臂一挥,打了个Go的动作。 可张高峰乐意。刚才英国队员许诺了,回高乌特拉后给他们一人送一袋子快 餐口粮。王帮根不上这个当,比完赛进馆子吃西餐了,谁还喝臭尿。张高峰想带 回国去研究研究。王帮根嘿嘿了两声,研究啥,说不定这赛没比完,我们的总后 就把单兵野战口粮武装到野战部队了,要送就现在送了,交换也可以,一只中国 烤鸡换上一小袋子,反正咱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白吃你的。 哥曼德这次小气得很,死活不予交换。 王帮根也坚决得很,绝对不带尾巴。 树林里很暗,但打麦场是灰暗的,能看清堆积的草垛子,很整齐,很精细, 下半部是个大圆柱,上半部犹如锥形的屋顶,像一个个蒙古包。 草垛子也是灰暗的,但天亮时是老黄的,太阳出来了是金黄的。 于新伟靠着树干,想像着不同光线里草垛子的色彩变幻。他没听说过欧洲印 象派大师莫奈,不知道莫奈的最大成就在于几十张《草垛》画。上帝创造了光, 莫奈的伟大,就是描摹出了不同时间段里同一景物的光的美妙。但他有着同样的 感触,似乎这块土地就是为触动诗情画意的灵感而生存的。 打麦场的那头,隐约排列着一座座斜顶木屋,还有长长的圆木棚栏。 看不清乡村朴素的美,但从错落有致的布局里可以嗅到古老村庄酿造的醇厚 气息,令人翩翩思绪,待到天蒙蒙亮时,屋顶的热气会缓缓上升,炊烟像一层薄 纱弥散在绿色的树梢,阳光洒满土黄色的路,一辆三套车疾奔而过……东欧的乡 村是美丽清纯的,寂静的土地生息着纯美的人性,充塞了原生态的诗情画意,柔 软,温顺。 他靠着西南角的草垛儿坐着。这是玉米秸子,半躺着时杆子粗砺得戳人,可 他感觉着很舒服,挨着草桔子的部位暖烘烘的,舒展了的筋骨酸软软的,不再着 地的脚底麻酥酥的……昨天早上6 点钟起的床,忙乎到现在累了20多个小时。现 在离小队集合的3 点半还有20分钟。从人体生物钟看,这个时候血压最低,脉博 和呼吸次数最少,是最困乏的时候,需要全身心休息,需要肌肉完全放松。果然, 一坐下脑子就迷糊了,上下眼皮打开了架。 打了几声嗦嗦嗦咪,没见回音,看来SONG人们还在路上磨蹭,抓紧时间迷盹 一下。掏出闹钟,定了20分钟,拨拉了几把秸子铺盖在身上,闭上眼睛,静心地 闻着玉米秸子微甜带苦的香味,心境跟着浮升,游荡,渐渐飘幻成了白云……他 听见一阵刷刷声,翠绿的刷刷声,清亮的刷刷声,像风吹树叶,像小溪流水,幽 静,从容,清脆,稚嫩,富有节奏,就像一首舒缓的小夜曲,可惜掏出小录音机 时刷刷声没了,只有了嗯嗯声。他好懊恼,正要装回录音机,竟然有人拿扫帚搓 他的手,搓他的脸。他扬起手来一挥,招来了一阵汪汪狂吼。他努力地睁开眼睛, 原来做了个好梦。捶了捶糊涂的太阳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将梦里当成录音机 的GPS 放回口袋,提起闹钟一看,才7 分钟,比卢生秀才的黄粱美梦还可怜。抬 头时,看到两点幽幽的绿光,他吓坏了,刷地坐正身子横过枪去,听到几声狂吠 才踏实下来,可还是防着黑家伙冲过来咬上一口。 这是条黑狗,在灰蒙的夜色里越发漆黑,那对发绿的眼睛盯着黑乎乎的枪管 不敢往前来,摇了几摇黑尾巴,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地嗯嗯了几声, 扭过身子跑了。 他放松了绷紧的神经,松开枪去,手掌一按草垛子,湿湿的,拿到鼻子一闻, 浓浓的骚味。我靠,黑狗在草垛边撒了泡尿啊。见鬼,一泡尿唱成了梦里的小夜 曲。 林子里晃出了一团影子,猫着腰,双手搂着胸前的枪,脑袋不停地摇晃着。 瞧抱枪的姿势特像好汉哥。于新伟打了声口哨,黑影回应了一声。果然是自己人。 于新伟悄声问道好汉哥吗,那边喊了声双枪王,加快步伐跑了过来。 “那两个SONG人呢?”李永刚着急地问。 “谁球知道!”于新伟回答道 “休息一下,喋点东西。”李永刚一屁股坐下,刚要掏背囊,突然骂道, “他娘的,不会在森林里放完水箱再过来?” “谁放了,谁放了就是小黑狗。”于新伟往外挪了挪,腾出位置让给李永刚, 掏出矿泉水让他洗了洗手,从口袋里摸出青海牦牛肉干,勾出一片递了过去。 李永刚喝了小半瓶红星二锅头,身体稍稍发热了,满脑子里想着怎么进军④ 号点。那个点在打麦场的东南5 ㎞处,距离E 控制点6.5 ㎞。这都是直线距离, 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3 小时40分钟。路太远,四个人前行费力又费时。他咬 了一口牛肉干,说:“铁人体力好,你带上他把东西喋上,先去E 点等着,我带 哥斯拉找点,千万要记住,只能提前4 分钟进点,太早进去要扣冤枉分。” “我看可以,就这么整!”于新伟回答道。 吃饱喝足,汇合的时间早都过了,也没等到两个哈SONG。李永刚站起来,拍 拍屁股说:“双枪王,给他们挂上两条卫生纸,咳,咱们就老老实实背上自己的 东西赶路吧。” 沿着L5林斑线朝正南方向猛插了一段路,天亮时,他们上到了东西走向的105 线小土公路,撞上了两个SONG人。 “哎,我说兄弟,走到④号点拐回来了吧。”于新伟一看两位疲惫不堪垂头 丧气,明知啥也不是,偏要狠狠地调侃,“④号点已经找到了吧,工作很主动嘛, 瞧把你们费神的,蔫得都没情况喽,咋搞的嘛,想揩个鼻涕,上打麦场找卫生纸 嘛……” 这两位还真是哈SONG一个,扎扎实实倒霉了大半夜,刚甩走哥曼德,就撞上 了意大利二队金豹21。自扫雷艇上一分别,两个队没再打过照面。金豹21提出跟 中国一队走。王帮根不乐意,可张高峰十分乐意,因为在艇上掂过掌上电台,算 是朋友了。等到GPS 和指北针灵光了时,天已蒙蒙发亮,他们走到了打麦场西北, 差上几步路就到了地图外围。金豹21很不高兴地一挥手,说:“咋搞的,你们不 行嘛,不跟你们走了。”王帮根很生气,先呛了张高峰两句,然后再呛金豹21: “你们行,吃了一路不行屁。”中国话等于说给了自己听,他更加不舒服了,嘱 咐张高峰,“告诉他们,待会走岔了不会有人给他们带路了,拿超先进呼叫总部。” 被金豹21嘲笑了一回还没舒服呢,双枪王又讽刺开了,得,王帮根不绕人了, 反击道:“你精神得很啊,又撑坏了吧,一夜不见刮目相看,又块了好多啊。” 他掏出娃哈哈矿泉水捅了一下于新伟的肚皮,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说,“我哪有 你那么闲,连轴转到现在,撒尿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揩屁股。” 于新伟掏出张高峰的装备放到了自己的背囊,呵呵笑话道,哎呀,可怜啊, 我们的铁人比黑狗还可怜。张高峰不解地问,喂,学雷锋啊,我从来没见你毫不 利己专门利人,都是有好处自个要了。于新伟嘿嘿一笑,说,行了,咱哥俩谁跟 谁啊,哪次不是你帮我过英语关,哪次不是我帮你过军事科目关。 李永刚不吭声,掏着背囊,地上堆了座小山时,一把拖过王帮根的背囊。王 帮根撑大了细小的眼睛,盯着背囊越来越鼓,鼓到了放不下还往死里摁,扭了扭 脖子问,做啥,嫌我力气太足,想把我累死啊,我走了5 个多小时冤枉路,屁股 没沾一下地,铁塔早站成水塔了,铁掌早磨成熊掌了。李永刚懒得回答,拎了拎 背囊,满意地笑笑。自走进西北狼窝,从没享受过这么超轻的负载,舒服。 中国二队的两位找点者完成了③号点任务,沿L5林斑线到了105 线小土公路。 站在这条东西走向的小路上,无论朝哪头看,笔直的路都延伸到了地平线。西面, 清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东方,朝霞染红了林间狭窄的天宇,一片硕大的红晕 像两扇贴满喜字的门扉,像一挂盈满喜气的垂帘,两旁的绿也跟着映成了玫瑰色。 离限时的7 点14分只有两个来小时了。姬文魁掏出地图一量距离,若是拐到 ④号点再去E 点,直线距离10㎞。现在是轻装上阵,这点距离这点时间差不多。 问题是,前面的三个点没有布置假设敌,路上的假设敌也很少,D 点的假设敌到 这会儿也早撤了,很有可能大量的布防设在了④号点周围。再则,行进在原始森 林,人生地不熟,谁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少找一个点扣6 分,20分钟一超就得扣25分。”姬文魁抬起头来对何健说, “看来得放弃④号点了。” “好啊,就这么定了。”何健未加思索就答道。 姬文魁虽然提出了建议,可还是很犹豫,毕竟这是第一轮单项。再说,从实 战出发的话,也就是放弃了6 位战友的生命。何健眼皮都懒得眨一下,接上了话 茬:“省了力气少扣分,这么好的事,傻瓜才不干。” 6 与25,这笔账姬文魁当然算得清楚,只是下不了决心。何健不管,他只认 定,战争是残酷的,为了全局,为了胜利,总要付出代价的。大诸葛羽扇绾巾, 一身儒将风度,可没见仁慈到哪,把劲敌周瑜活活气死了还不罢休,还要挥泪前 去吊孝。他觉得,小诸葛之所以为“小”而逊于大诸葛,最大的不足就在“儒” 没儒到炉火纯青,那种境界说得难听就是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 姬文魁的心里很不舒服。他不喜欢笑面虎,也做不了笑面虎,当面笑嘻嘻, 背后落巨石,口蜜腹剑,两面三刀,阴险奸诈,吃肉不吐骨头,那个德性他看不 上。就眼前的事吧,甩下6 位战友见死不救,如果换作实战,一辈子都会在心里 烙下阴影。美国人最讲实惠,可打起仗来连尸体都要从战场上抢回去,这又怎么 解释?何健嘻地一笑,认为美国人也不见得多讲人文,为了一具尸体,从直升机 上往敌窝里投了一大群美国大兵,结果又报销了几位,人文主义只对一个死人讲 了。嗨,不管美国的事了,反正美国佬的那种傻事他不干,尸体要搬运的话,也 得等到仗打完了再向对方提要求。他让姬文魁一个人找点去。明摆着时间不够, 拖的是中国二队的后腿,四个点找全了,最多得了这个单项的第一,但25分扣了, 落的是总分的后腿,只有总分高了才能换老卡。他摸出两块卡列夫巧克力,递了 一块给姬文魁,嘻嘻说道增加点热量吧。 姬文魁不吭声了。 呵呵,小诸葛的模样儿挺心疼人的。何健便说,得得得,替你搞个仪式吧, 祭奠一下牺牲者。他掏出红星二锅头,很小心地洒了几滴在地上。舍不得多洒, 森林里湿度大,温差也大,就带了一小瓶,得给自己留一点去潮御寒。走了几步, 丫的怎么忘了,一不做二不休,再留下一句话,回国后也好让杨三牛跟记者爽快 地牛皮一阵子。回头,他朝着东南作了一个揖,用悲痛的语调说道:“安息吧④ 号,今天VICTORY17 战史永垂不朽,来日我们把酒祭英雄。” 一路回撤,直插东北角的E 点,走水渠,走小土公路,走一级公路,竟然没 有遇上假设敌。看来,假设敌确实运到了④号点。姬文魁既为丢弃④号点可惜, 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幸运感。何健更狂,臭美得不行。神经绷了一天一夜,轻松下 来反而更累更困了,总得找点话题。他不想再听木乃伊。对了,自己的英语怎么 一出口就叫小诸葛听出是他在怪叫?姬文魁告诉他,发音土不土洋不洋,一听就 是中国英语。何健想,要命,臭水平。他死缠硬磨,要姬文魁教几句纯正的,回 国后丫的考研去。 Freeze! 光一个“不许动”的词,何健就学得好笨,整个就是湖南英语,姬文魁怎么 纠正,鹦鹉学舌的语音还是不准。一教一学,两个人兴致到也是很高,很快地拐 上了205 线小土公路,接近了E 点安全区。何健一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不敢继 续走了。姬文魁看了看GPS ,让再走一小段,靠近安全区休息起来放心,要是来 了假设敌就往安全区里跑,要是不小心误了时间,来个冲刺也不是太累。正商量 着呢,路北的林子里嘣地蹿出个迷彩影子,他们吓坏了,转身就往路南的林子跑。 见鬼了,都快胜利了还撞上红肩章,咋这么倒霉? 脚步声越来越近,红肩章咋跑得这么快? 这个概率太小了,竟让他们撞上了。背囊里基本是空的,穿行了一夜原始森 林都没感到沉重,现在却是越跑越沉,沉得像驮着一座山,咋也甩不开步子,不 一会儿背囊就被拽住了。姬文魁沮丧极了,一滑溜坐到了地上,很干脆地掏出了 罚分条,头也懒得抬一抬,说了声“Here you are”,将手抬至肩高,可手都举 酸软了也没人接货,耳边倒是吼响了一个声音“哎――回来――这里安全着――”, 他气坏了,打生下来就没有这么生气过,垂下手臂直打蔫。 何健速速地跑了回来,毫不客气地朝着喊叫者捣了两拳,嫌不过瘾,把81-1 摘下来挂到了对方的脖子上,再把姬文魁的那支也摘下挂了过去,还不解气,又 把两个背囊拿下来往对方的两个肩膀一挂,气急败坏地数落道:“丫的想吓破绿 胆子?” 小土公路站着个迷彩,冲着林子大声骂着:“他妈的,喝羊油吃羊尾巴长大 的是不是,满嘴洋臊味,放的洋屁更臭,这两天没吃皮牙子嘛。” 何健定睛一看,陈卫军在骂街,火气不小呢,虎着脸,叉了两腿,两手插在 腰间。他想不明白,累了一路,挨了杨三牛一吓,还得遭队长的骂,这究竟是什 么世道。 也怨不得陈卫军生气。他们是一个多小时前抵达这里的。毛驴子一样负重了 一夜,够累的,嘣地放下背囊,只敢闭目养神,想着两位找点的,期望能等上人, 那就美死了,要不这背囊放下了就上不到背脊。杨磊抽开了烟,陈卫军咬开了压 缩饼干,没等到消灭干净,传来了连串的Freeze,偏偏这个词两个人都懂,意思 就是“不许动”,他们以为被发现了,吓得脸都发绿了,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吐一 口,直到听见了中国话才明白是两个哈SONG在捣乱。 杨磊掏着背囊里往何健背囊里塞,嘴里不停地埋怨九头鸟叽哩咕噜放洋屁。 何健也不饶人,刚才这一吓魂掉了三分。虽然嘴上都在埋怨,可毕竟顺利会合, 心里都很高兴,中国二队又可以整整齐齐迈进E 点了。 杨磊拣起地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戴。 丫的! 何健惊叫了一声,眼神直呆了,杨三牛的帽扣别了一根金羽毛,七彩斑斓, 反射着明晰洁净的晨曦,跟亮晶晶的眸子配在一起,牛皮得就像军阀袁大头。姬 文魁坐在地上斯文地咬着牛肉干,慢慢地咀嚼着,一听惊讶声,扭头一看,笑了, 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赞美:“嘿,杨三牛帅气!” 何健不停地拨弄着羽毛,羡慕死了。 “哎,别动,弄坏了。” “哎,哪找的?” “森林里,森林里多着呢。” “我怎么没见着?” “你长了一身绿羽毛,你有了嘛。” “丫的你才长绿羽毛。”何健手痒痒的,又动了动羽毛,问道,“喂,睡了 几个小时?” “不多不多,就眨了一下眼皮。”杨磊拿手臂挡护着金羽毛。 “我连睫毛都没工夫碰一下。”何健伸手去摘杨磊的帽子,“下次你干活, 我找金羽毛。” “时间到了,走吧。”陈卫军看到两个人抢起了帽子,赶忙招呼出发。 “我们只找了三个点。”姬文魁站起来,拍拍屁股,不好意思地说。 “哎呀,很好很好,三个点就够了,我们没见着哪个队过来,那些笨蛋一定 找④号点去了,让他们享受超时扣分吧。”杨磊说完,把背囊往背上一甩,美滋 滋地捋了捋金羽毛。 “累死了,我不看图了,你看吧。”王帮根把地图往兜里一装,噔噔噔迈开 了大步。他确是够累的,走了近一夜,背囊里多装了电台和备用电池,这会儿又 驮了李永刚的大部分装备。 “我靠,你这个懒SONG,活该走迷路的,金豹21也活该,撞上你们两个SONG 人懒得够呛,跟你们瞎转了大半夜。”于新伟没法子,考虑到铁人的负重超了他 近20斤,只好捏着地图赶路。 背囊实在太重了,那两个SONG人连吃的都给了他们,走的是小土公路,竟然 一小时3 ㎞都消化不了。往E 点进军的路线跟姬文魁何健一样,但很不幸,因为 晚了半小时出发,又驮得重,这一路走得太慢了,太阳晒到了屁股尖,假设敌全 睡醒了备足精神截住了关键路段,第一个关卡就是105 线和一级公路的十字路口, 停着一辆吉普,站了七八个红肩章。他们决定南行拐上1 ㎞多小圈,绕过这一截 子公路。 南面的林木很茂密,地面坑洼起伏,地质酥软,枝藤缠绕,枯树横卧……地 图上这里画了一条林斑线,其实是不到1m宽的小路,可那是实实在在的路,有天 有地,天是透过枝叶的斑斑点点,地面遮掩着野草。站在林子里,看着一步之外 的路,犹豫了会儿还是心动了,一个喊着我靠,一个骂着他奶奶的,一手托住背 囊,一手拉住树干,噌地一窜上到了小路。 按常规,进出点假设敌最多。现在距E 点不远了,也就是说进入了danger area 危险区段。可两个人都不想进林子,都想着碰碰运气。 大半的路过去,没一点事儿。再走上1 ㎞多点就到安全区了。205 线的这一 地段,两旁长满了低矮的灌木丛,很静,不时地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王帮根高 兴得屁颠,看了一眼于新伟,瞧这哈SONG手里还捏着地图,高兴得笑开了:“Yeah, 这回走对了,还剩一个多小时,嗬,地上有路,脚下生风,小心了,看好地图, 注意GPS 的导航路线,到了安全区别猛冲,,掐好时间,找个地方睡一觉。” “最后几步了,防着点吧。”于新伟环视了一眼地形,很糟糕,这一带的路 边都有土坎子,近一人高,把森林隔在了坎子的外边。 “走吧走吧,前怕虎后怕狼,成不了大器。”王帮根走了两步超越了于新伟, 咳了声,丢下了一句“该死的娃娃球朝天”。他奶奶的,咋搞的,又甩开了这句 话。他赶忙补充了一句,“走走走,放心吧,懒人有懒福。” 想想也是,这一路要都这么躲着,不超时才怪。胆大包天,包天才能成气候。 走吧,前后左右多看着点。两个人来了个分工,于新伟心细,负责观前察后,王 帮根的脖子习惯了Yeah的一斜,灵活,负责两侧的动静。 路虽然不宽,但视野很开阔,两旁近百米宽的灌木林一丛一丛挨得不紧,高 度也不过腰,危险性不大。两个人屁颠了,兴奋得脑子发热。这一路哪个时候也 没现在走得快速。有意思的是,一色的墨绿里于新伟瞅见了一朵小红花,隐约地 闪现在灌木丛里。 吓,万绿丛中一点红,煞是好看。 王帮根细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仍然只见到绿的叶、褐色的干,哪有红 花?自进军D 点的路上见了一眼小丫丫,那一眼还把小丫丫吓坏了,咳,这一路 连女人的影子都没见上。 于新伟指了指右前方。 “哪?”王帮根还是没瞅见,嘲笑道,“双枪王,桃花运怎么全叫你撞上了?” 于新伟沾沾自喜,嘴巴一张开,正要吹牛,心里咯噔了一下,我靠,哪来的 黑管子?老天爷,啥红花,那是红肩章。呕,My God!他拉住王帮根,放慢了脚 步,闭上眼睛重重地喘了口气,问怎么处理,人家肯定盯上了。 “哪?” “右前方40m 。”于新伟放慢了脚步,努了努嘴,“走,还是跑?” “跑。” “你往左,我往右。” “好。” 往前走了两步,于新伟喊了声“跑”,俩人一个急转身,向着路旁的坎子猛 冲而去。躲在灌木丛里的假设敌一愣,待反应过来,两个中国兵已经冲出去几十 米远了。怎么搞的,China 一直没停下脚步,他们以为隐蔽得好好的,就等着两 个倒霉蛋自投罗网,美美地包上两只黄皮肉包子,结果计划泡汤了。 翻过土坎子就是森林。 身后的枪炮声和哇啦声越来越近。 背上太重,后座力太大。于新伟憋足劲,抓住坎上的茅草,使劲蹬足往上去。 好不容易右腿撂到了坎上,左脚腕却被抓住了。蹬了几下没点起色,像是锁上了 镣铐,有人把他的脚腕卡得死死的。他垂下头,脸面贴着泥土,呼呼地喘了几口 粗气,刚要抬头,几支黑黑的钢管子对准了他的脑袋。咳,这都四面楚歌了,卡 脚腕的咋还不松手?他生气得很,探身一看,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蹬了一脚, 差点就蹬到了对方脸上。 靠,抓脚腕的是王帮根。 得,交罚分条吧,一人一张。 王帮根松开了双手,侧躺在地上,看到一旁站着两个女兵,心里涌起一股热 烘烘的暖流。男兵脸上迷彩油画得鬼一样,横着枪管子非毙了人不可。这两个女 兵不一样,没画迷彩,冲他眯眯笑着。 两个女兵,两朵鲜花,不像参加竞赛的小丫丫脸上画了跟他一个模样的迷彩, 吓死人。这两朵很漂亮,红肩章映着眯眯笑的白脸庞,五官棱角分明,最抓人的 就是金发碧眼,金发是波浪形的,碧眼里蒙了一层淡淡的灰网,扑朔迷离,销魂 啊。 他很想从漂亮的脸蛋找到女真人的印迹,问题是不知道一万年前的女真人长 得啥模样,反正是东北人,反正是咱中国人。但,他是不可能从金发碧眼高鼻梁 白皮肤的脸蛋上找到亚洲人种的痕迹的。他便嘿嘿地傻笑,指着自己,指着女兵, 不停地说着China 。女兵眯眯笑着,附和了两句,没搞懂这位中国大兵的意思, 以为在做自我介绍。 他很高兴,因为小丫丫的笑很温馨。他很乐意地从右上兜掏出一叠子纸条, 一沓儿全递了过去,等着还他9 张。这回艳福不浅。看双枪王吧,纸条儿也是交 给了男兵,受了一回重创也没青睐上小丫丫的媚眼,也没像他一样从要回来的纸 条子上捏到了残留的花瓣体温,真是,白咔白咔付出了代价。 “走!”于新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很不情愿地吼了一声,迈开了步子。 王帮根从地上爬起来时,两位女兵竟然扶了他一把,一位女兵顺手折了一朵 小野花插到了他的背囊。花朵齐耳高,扭头时余光刚好能瞥见,玫瑰色的,带着 野菊花的药香。他走了两步,回头闻了闻,嘿嘿一笑,左手举过耳根,摆出了一 个V 字,头一左斜,咧着嘴说了声Yeah。两个女兵也笑了,回了一个漂亮的V 字。 嗨,欧妞小丫丫就是漂亮。 王帮根扭头看了一眼野花,闭上眼睛深深地吮吸了一下,感慨无比。都说爱 沙尼亚随便划拉一个都是美女,果然如此,太有风韵了,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得 如同瓷娃娃细嫩,一身迷彩添加了一股英姿飒爽……他紧跟几步追上于新伟叨叨 着:“看见那双眼睛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女真人的后代,唉,天使啊,勾人。” “勾个屁,勾了你的魂。”这分罚得太冤枉,心里太不舒服,正胀气着呢, 于新伟狠狠地回敬了一句,瞪着眼对着王帮根吼了一声Yeah,转而骂了句“我靠”, 伸手拔下野花往地上一扔,“这回满意了吧,让你交上桃花运了。” “嘿嘿,Yeah,Yeah。”王帮根嘻嘻笑着附和着,想弯下腰去拣野花,可惜 背上太重了,稍一弯腰就要被压得趴下了起不来,只好作罢,讥讽着于新伟, “你也不笑一个,笑一个给欧妞就不用罚分了嘛。” “你笑一个我看一下。”于新伟的口气还是狠狠的。 “我笑了,刚才我笑了。”王帮根绵绵地回答道。 “我靠,太阳穴没烂吧,回去?再叫她们抵一抵,再对她们笑一笑,让欧妞 把罚分条还给你,算你有本事。” “抵啥抵,要抵也要留给我的阳光女孩。”说这话时,王帮根的心里痒痒地 舒服,心情一好便凑上去主动认错,“哎呀,双枪王啊,刚才嘛脚下一绊,摔倒 了,没反应过来就抓住了你的脚,条件反射,条件反射,我不是故意的。” 于新伟更生气了:“不是说好了分头跑嘛,你往哪跑?让你往左,我往右, 跟着我干啥。现在一窝端了,over了,我靠,还没见到欧妞呢,魂就被勾跑了。” 王帮根不认账了,分辩道:“说话那阵子你那边是左面。” 我靠,铁人的嘴巴也是铁打的,死不认账呢。于新伟正想发作,转眼一想, 喔,对啊,说完话转了180 °跑人的,左和右换了个位置。咳,算了,各打五十 大板,谁也别怨谁,路是走不成了,只有进林子了。 李永刚和张高峰顺利地走近了河边。 从地图上看,④号点被几条河流包围着,眼前这条东西走向的小河流是捷径, 而且L5林斑线穿过河流后一直延伸到④号点西侧600m处,与另一条东西走向的L6 林斑线交接,L6一直向东伸展到了④号点。无奈的是,架在河面的小桥已经坐镇 了两个假设敌。不用尝试,桥走不成,假设敌待在那儿就是为了守株待兔。李永 刚叹了一口气,只能进林子了,顺河东行插到东段看看。 他们来到了④号点的正北,决定从这里过河,然后穿过一小段森林和一大片 茅草地,这便到达④号点了。 河岸是一片3m多宽的草地,不像茅草,高约一尺,很绿,很嫩,在风里轻轻 地摇曳。比赛了一天一夜,第一回见到愉悦心情的绿草滩,美极了,温柔极了, 舒坦极了。张高峰欣赏得美滋滋的,一只脚就跟着踏向了草地,一声“啊”也跟 着叫开了,小腿全部陷进了泥潭,草地上咕嘟嘟摊出了一窝水。李永刚一看,他 娘的草地好看不好吃,转身进了林子砍下了两根树枝。 挪到岸边,李永刚拿树枝一探河底,水深不到两尺。张高峰也试了一下,放 心了,左脚伸进了水里,紧接着一声惊呼:“救命――” 李永刚一听歇斯底里的喊叫,傻了。 张高峰两手揪着草,上身趴在岸边,可身子还是一点一点往下滑落着,脸色 发青,声音颤抖,反反复复一句话:“下面……下面……” 李永刚的第一反应就是哥斯拉缠上了美女蛇,是条大的,比他遇上的厉害, 能拽着大活人往水里沉。下面的事比脑袋麻烦,他赶忙交代:“别动,让他亲, 千万别叫它喋你。” “不……不……” “别……别,稳住!” “淤泥……淤泥……” 李永刚愣了愣,反应了过来,恭喜了,不是美女蛇。奇怪了,刚才拿树枝探 底时硬硬的,怎么哥斯拉一下去就陷下去了?他娘的乖乖,哥斯拉一下子重了几 百斤,像座山一样,怎么用劲也拉不动。人还在往下沉,水漫到了胸部。他让使 点劲,可张高峰说淤泥吸住身体了。他一惊,不会是沼泽吧? 爱沙尼亚,波罗的语意为水边居住者,森林与沼泽占了全国面积的40% 之多。 裁判和古纳尔一再交代,遇到水草地一定要注意。淤泥吃人的影视剧也看过不少, 《长征》,《天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掉到沼泽地里的女战士就是一 点一点往下沉的。李永刚惊慌了起来,怕过上几秒钟连哥斯拉的影子都见不上了, 要是这样,不如叫美女蛇喋了还有具全尸拉回国内。现在只剩拔河的办法了。小 腿全陷进了泥里,后退起来不方便,也没力度。他只好先后退了三小步,前倾身 体伸出树枝让张高峰抓住,用力的瞬间往后仰倒,可是臀部都下坠到了草地,张 高峰还是没借助这股力量爬上岸来,反而越来越下去,河面上只露了个脑袋。 李永刚泄气了,坐在背囊上盯着会说英语的脑袋,再也想不出办法。浮出水 面的两只黑眼睛也眨巴地盯着岸上的无奈者。两个人就这么瞅着,没啥好说的。 瞅了有会儿了,李永刚觉着怪了,那颗脑袋一直露在了水面。他来不及抬屁股, 倾着身子凑到岸边问道:“怎么不下去了?” “下不去了。”张高峰的脸色平静了,语气也是平静的。 “怎么会下不去呢?” “他妈的,踩到河底了。”张高峰很不高兴地回答道。 “哎哟哟!”李永刚坐正身子,松了口气,狼头儿万岁啊,全找了大个儿参 赛,要是矮了10㎝,哥斯拉的脑袋就沉到水里了,要真是那样不被憋死才怪。他 一伸手叫道,“嗨,上吧。” “怎么上?” “长居此地,和平共处?”悬着的心放下了,调侃的话也跟着蹦出来了,李 永刚呵呵道,“恐怕不行吧,这要算叛逃罪。” “过不过河?” “过啊,不过怎么上④号点?” “我试着往前走走。” “哎,注意点了,现在就是恐龙的大脚板都没用。”李永刚递过绳子让绑在 腰间,又递过树枝交代道,“拿这个捣稳了再下脚,戳得用劲些,不敢犯刚才的 错误了。” 张高峰握紧树枝,狠狠地往下一插,使劲摇上几摇,感觉踏实了才敢挪脚。 两步出去,脖子露出了水面,他高兴了,低气也足了,大声喊道:“下!” 两个人拉开了两步距离,拖着背囊,一小步一小步挪着,十几米宽的小河,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对岸。南边的河床要高一些。他们把背囊递到了坎上,双 臂一伸扒在了岸上。淤泥吸人,可吸不住草根儿,身子一上耸,根带土全给揪到 了水里。试了几个回合,岸给塌陷了一片儿,人还是上不去。李永刚想只能沉到 水里托屁股了,让哥斯拉趁机往上耸。试了两把,张高峰上了岸,回头一拉李永 刚,脚下的土哗啦作响,人也一块给拽进了水里。几个反复都是这个结果,搞得 精疲力竭了,他们只好把脑袋靠在坎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哗哗的流水声。 “哥斯拉,我在想什么?”李永刚仰天而问。 “想媳妇呗。”张高峰懒得睁一睁眼睛,两手拨拉着水,往脸上撩得很悠闲。 出征的队员里就李永刚结了婚,可这会儿说起媳妇他一肚子憋气。去年8 月, 媳妇从山东老家来陕西完婚,一个月里挑了两回日子,都是因为他参加外训未能 如愿。年底休假他回到了山东。离宴请差24小时,部队一个下午发了三封电报催 促立即归队。从父母到媳妇到岳父母,所有的人都赶他走人。他们家有个规矩, 从太爷爷开始没断过抗枪的香火。太爷爷跟小日本玩地道战,爷爷参加了解放战 争,60年代父亲接上了茬,到了他,家族里已经有18个人当过兵。前些年服完兵 役想回家,弟还小接不上班,他只好留了下来。后来因为散打技术过硬,他被破 格提了干。 “哥斯拉,我们家是不是有些反常?” 自年前被家里赶到了西北狼窝就没回过家。一提到家,李永刚的心里就寒颤。 正月初一,他打了一夜电话家里都没人接,岳父家也没人接。第二天给在南京当 兵的弟弟去电话,单位告知探家了。新兵探什么家,况且是正月初二一大早走人。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家里出了事。七个月来,一打电话家里三言两语就挂了,总说 没事,弟弟也说好着呢,媳妇也说能有啥事。家里人都要他好好弄自己的事,不 要跑到国外叫外国人笑话。 “别瞎想,要真是天塌下来还会瞒着你?”张高峰不是安慰他,说白了,谁 希望家里有个不痛快的事啊,还是往好里想吧,“行了,你媳妇是怕影响训练才 不来看你,看那三位老兄,团圆了半个月训练成绩就下去了,没听说,和尚练的 是童子功。” “对啊。”李永刚嘿地笑了,心里一轻松,疲乏也被河水冲走了,扭头问, “怎么样,童子功憋足气了吧,喋?” “喋!” 张高峰就着屁股被托起的劲嗖地上了岸。李永刚两臂趴在坎上,脚尖用力一 踮,就着手臂被牵引的力呼地爬了上去。 走进林子,哈哈大笑,既是庆贺胜利,又被对方泥鳅一样的狼狈逗乐了。站 在树林子里,不敢趟过淤泥走近河边,望着一波清粼粼却没水擦洗身上的淤泥, 只好掏出毛巾粗粗一抹,将毛巾一扔,几脚一踏埋进了土里。 地图上标明,穿过这片森林和茅草地就是④号点安全区。 这片林子太不茂密,假设敌多得吓人,几十米一个岗哨,全在林子里游弋逡 巡。李永刚一看,他娘的,种豆啊,这么密匝,根本没办法突破关口,只好耐心 地等待机会。过了 十几分钟,来了一拨倒霉蛋,噌噌噌引走了假设敌,他终于 得到机会穿过了封锁区。可没待他继续前行,假设敌就转了回来。乖乖的太险了, 距离假设敌只有十几步路。好在假设敌全靠在树干休息,可能是收获了几张罚分 条吧,一个个惬意地很,懒懒地聊着天。 林子的南端是一个近乎圆形的草滩子,方圆约1 ㎞? 。现在退已无路,只有 穿行草滩子。李永刚放慢了脚步,盯紧假设敌,慢慢地侧后退着,心里急慌得像 揣着一只小野兔,怦怦的心跳似乎振荡在耳膜上。好不容易挨到了森林边缘,他 赶快把自个儿变成了了一只野兔子,刺溜钻进了草丛。草很密集,半人高。他待 了一会,没见动静,心定了,拿匕首割下草杆子插满了背囊。 白天的森林闷热难受,但毕竟有大树遮荫。草丛里就不一样了,四周高大的 树木将草滩子包围得进不了一丝风。虽然才7 点多钟,可太阳已经毒辣辣地发泄 开了,人一淹没在草丛里就像进了闷罐子,憋得喘不过气。 欧洲的水土专养大骨架物种,蚊子赶上了苍蝇的身材,因为害怕阳光全躲在 了草丛里,一见来了个热乎乎的大血库立马亲昵上了,争先恐后贴满了亚洲黄皮 肤,细细的触脚噌地刺穿了迷彩,直扎皮肉。中国的迷彩成了超薄军品,根本挡 不住欧蚊的袭击。李永刚气坏了,骂了句喋死你他娘的,摸了摸兜里的喷蚊剂。 这玩意儿也是从国内带来的。大家都说“黑客”一类的臭味不能要,最后全票通 过玫瑰香型,效果差点没事,感觉好点就行了。他的脑爪子存不住英语,但Rose 这个词喋了一遍就记住了,再被吓着也没忘记。从抢滩冲进森林,一搞方便,他 们就在裸露的部分喷上浓浓的Rose味,让蚊子小姐自惭形秽退避三舍。现在想来 个猛喷,至少在脸部喋上一层爱情味。他最害怕蚊子小姐的亲昵,一吻就是一个 黄豆大的红包。可这味道实在太浓郁,蚊子小姐不敢挨近他,假设敌可就不客气 了,寻着香味找上门来喋他6 分。 唉,中国军工怎么搞的,竟然没想到从实战出发生产一种没有味道的去蚊剂。 和平太久了不是好事,一旦有了战争,恐怕就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或 许就因为这些小小的不设防导致重大的损失。咳,这些事不是他一个小小中尉能 解决的,不想它了,想了也白想,腾出一只爬行的手抹脸吧,保护好外在形象, 切切不可被蚊子小姐喋成了猪八戒。 担心压倒草杆子留下明显的痕迹,他只能跪在地上慢慢挪着。现在是背水一 战,草地的四周全是假设敌,要是被发现了根本无法逃脱,只能乖乖地做了瓮中 之鳖。爬上几步,他就要竖起耳朵听听说话声和脚步声,判断假设敌的位置,割 下一把草杆子遮住脸面,探头观察四周的情况。电影里演的都是编个草帽戴在头 上做伪装,他不这么干,在这个环境里这种做法是行不通的,这里的草都是直直 长着的,要是编个草帽子,头一探出,头顶上的草全向四周斜伸着,等于告诉人 家此地无银三百两,整个儿不打自招。 最高兴的是,枪声、喊杀声、空包弹声轰轰作响。这种情况没说的,绝对是 假设敌撞上了好运,发现了新目标,全忙着追击去了,他又得了空隙,可以呼呼 地爬上一小段路。 他娘的,就这么点距离喋了个把小时,还有百十米草地没消化。跪膝爬行的 累,拍打蚊子的累,防备被抓的累,担心超时的累……他再也没有了耐心,深深 地吸了一口气,憋足劲,一跃而起向森林冲去。顿时,枪声,喊叫声,追击的跑 步声,哗哗地向着草滩子压了过来。 寻找己方特工第1 名:苏格兰队,维鲁国民卫队,卡列夫步兵营队,挪威二 队,意大利二队,中国一队。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