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竞赛点→F竞赛点 第三阶段穿插:Echo→Foxtrot E 点:E25 °21"30",N59 °23"40" F 点:E25 °21"30",N59 °18"30" 直线距离10㎞,限时5h 中国二队:8 月5 日08:14-13:14 (北京时间14:14-19:14 ) 中国一队:8 月5 日10:25-15:25 (北京时间16:25-21:25 ) 穿插顺序:中国二队第9 位,中国一队第19位 芬兰二队、意大利一队退出比赛,原因不详。 观摩人员转场前往F 迫降点。 王海洲坐的是大厢,走的是一级公路,不用跟着队员瞎折腾。驾驶员为了抄 近路,走了一截子东西走向的一级公路,拐到了105 线小土公路,这样2 ㎞就能 插到南北走向的一级公路,整整少走3 ㎞路。105 线不好走,像中国农村的机耕 土路,路面不平整,搓板得厉害,大厢晃得也厉害,时不时颠上几颠,车子一蹦, 上下牙就打架,稍不留心咬疼了舌条子。 在E 点待了半天,没能和狼崽子近距离接触,三个项目的比赛结果也不知咋 样。王海洲的心里很不踏实。孟国庆笑呵呵的,硬说不会差,放心好了。同时, 孟国庆也带来了颇为担心的消息,陈卫军的耳朵被铁丝网勾破了。在原始森林, 刮个小口子也是令人担忧的。谢宏的虎口被草叶子拉了一下,去医院处理了,但 现在伤口都红肿到小臂了。还有更麻烦的,姬文魁的右脚扭伤了,踝骨部位肿成 了小包,处理伤口时靴子都是硬拉下来的。姬文魁是通过障碍受的伤,靴子进了 水,跳向一个小轮胎时脚底一打滑,人就掉进了泥潭,脚给崴了。 “老大,没事,用绷带绑起来了,固定了一下,疼痛减轻了一点。”孟国庆 安慰道。 “他妈的!”王海洲骂了一句,心揪得更紧了。在飞机上一提拿老卡,狼崽 子一个比一个不愿意,一个比一个噪得凶,真的站到了欧块面前全是好样的,命 都不要了。要是集训啊,挂了一点轻伤早就嚷开了,要军医开条子,能歇上小半 天也好,这不,现在一直坚持到手枪射击完毕,利用裁判给的20分钟调整时间, 让队友帮着处理了一下伤情,没吭一声又继续赶路了。 按竞赛规则,预备队员可以替换正式队员。 只有孟国庆去顶了。 王海洲喜欢孟国庆的犟劲。半年前,去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挑选队 员,他看中的就是白白净净的娃娃脸,还有娃哈哈一样的笑意,两个酒窝子就像 铆足了劲的螺帽口,用力一钻就能铁板钉钉,心疼得很。当时他问了一句,小伙 子,有种,跟我到西北狼窝当几天狼崽子。扛红牌牌的孟国庆毫不客气地对着扛 上校牌子的他说,去就去,谁怕谁。 王海洲就喜欢不服气的对抗。 孟国庆是穿着牛仔装走进西北狼窝的。杨磊一看来了个细皮嫩肉的牛仔,当 场给取了个“白面书生”的绰号,让他扛着圆木绕操场拿下400m,可以重新考虑 封号。他没有犹豫,与谢宏合作,扛着圆木,一圈下来用了1 分50秒。王帮根走 过来了,拎着沙背心,拍拍他的肩说,嘿,白面书生,还行啊,来来来,试试合 适不合适。背心夹层里灌了10公斤沙子。王帮根问,怎么样,敢不敢咬住我?他 不知道咬的是全军三顶全能冠军,扭了扭脖子,沙背心一穿,很不服输地跟在了 后面。半路上,王帮根、何健坐着老百姓的车子走了。竞争对手没了,动力也没 了,亏了谢宏带着他坚持到底,跑了个倒数第一,可王海洲破例给奖了50元。晚 上手枪射击,他第一次接触枪,听了谢宏叮嘱的要领便上场了,5 发子弹打了43 环,争了个正数第一。他的犟劲在队里出了名,跟谢宏也成了患难之交。大家由 赛关羽想到了猛张飞,便给了他新的绰号。他还是不乐意,张飞莽撞,凶猛,鲁 直,有勇无谋,戏曲里的张飞更难看,一张黑脸叫喳喳。他哪点像了,缺谋,还 是脸黑?也不能因为跟谢宏关系好就往“桃园三结义”上靠嘛。后来才知道,史 实上的张飞是位文武双全的大将,不但能写字,还会画画,慈眉善目,文文弱弱, 说话从不脸红脖子粗。刚好关羽年长于张飞,他也是把谢宏当兄长来看,得,享 用了吧。今年五月,毕业档案寄到了兰州军区,他又不乐意了。他是山东人,就 想去济南军区。一闹情绪,训练成绩直线下降,可狼头儿偏喜欢他的“闹”,50 名队员挑10名出国,榜上还是标了他的名字。 车子重重一颠,王海洲醒悟了过来,沉吟了一声,说:“看来,你得准备一 下了。” 还有两天半时间,大多跑在原始森林,腿脚不便,只有换人。中国一队已经 不可能冲击老卡,中国二队在穿插和反追捕上没被扣分,前景还是乐观的。孟国 庆考虑了一下,心情很复杂。从个人来说,能参赛当然好,难得的机会。可真要 这样,QBB11 跳定了。替换一个队员意味着牺牲一个队员,意味着一次性扣掉60 分,意味着与“卡列夫勇士奖”失之交臂。 车子又颠了一颠。 大厢里,一个个后脑勺都往厢板子上重重地一磕,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摸了 摸疼痛处。王海洲也不例外,孟国庆也不例外。 中国二队一迈出E 点安全区,两辆雪佛兰就追了过来,狼崽子只好钻进了林 子。森林的路高低不平,受伤的部位很容易再次崴伤。陈卫军考虑了一下,由他 打前站,何健把姬文魁的电台和81-1背上,杨磊负责帮助姬文魁。 行军速度太慢了。姬文魁很不好意思,可也没办法,脚一落地就钻心地疼。 脚崴了要立即停止运动,要把足部垫高利于静脉回流,要用冰袋或冷毛巾敷局部 让毛细血管收缩。问题是哪有时间和条件,比完了三个单项,拿冷水盛到塑料袋 里浸泡了一会儿脚,算是冷敷处理了,24小时内不能抹药,只能拿绷带绑紧,免 得再次崴伤,这一弄血液更不畅通了,难受得不行,直梆梆的脚腕没法活动,而 且会不会落下后遗症也难说。他想到过退出比赛,可这一来,中国二队的老卡美 梦敲定了彻底over。 与其失却,不如坚持,或许还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没办法,咬紧牙关,坚持吧。 陈卫军皱了皱眉,下定决心从南面的L8林斑线走,到时再考虑是否拐向205 线小土公路。何健拐到了L8侦察了一下,看到爱尔纳18军事学院队大摇大摆走了 过来,心里一喜,呵呵,老天不负有心人,跟着东道主队没错。大家也都想到了 一点上,利用可行走的路,启用“九头鸟1 号”,就算有错,将错就错吧。 瞅着人家的沟子走,舒服,4 ㎞林斑线个把小时就甩到了脚后跟。好机会是 姬文魁的崴脚带来的,要不这次走定了原始森林。杨磊摘下帽子往姬文魁头上一 扣,竖着大拇指表扬道:“喔哟,小诸葛啊,崴人有崴福,我们全沾了崴运,比 赛结束了请我们喝崴啤。” “没问题,准备好崴肚子。”姬文魁拍了拍杨磊等着放崴啤的崴肚子。 “做啥?”杨磊瞪着眼,一把摘下帽子晃了晃金羽毛,戴回到了自己的头上。 “预存崴尿呗。”何健话说得不经意,却是很经意地看了两眼金羽毛。 按GPS 的引导和地图的标示,前方不远处就是L8与205 线的交叉路口,再往 前去是一条横穿了三条路(L7、L8、205 线)的水系。这几条路上应该都有桥。 他们分析了一下,这种地形有可能打下了埋伏。 “不妨试一试,打草惊蛇,想办法从桥上过。”何健提议拿爱尔纳18开涮。 “好主意,先打草惊蛇,再调虎离山,然后金蝉脱壳。”杨磊不爱动脑子, 可啥事一点就通,一通就加以发挥,一听何健的话高兴极了,金羽毛在阳光里晃 得忽忽地闪亮,将九头鸟惯用的36计来了段阐述。九头鸟的主意太多,搞不清几 号了,算了,不搞了,有用就行。一来兴致他就少不了调皮,压着空包弹,把爱 尔纳18调侃成了腰花,“哈哈,爆炒好东欧腰花,让红肩章慢慢下酒。” 爱尔纳18停住了脚,拿地图比划了一下,紧了紧背囊的带子,掏出头巾换下 了迷彩帽,准备往林子里去。杨磊急了,边往林子里跑,边喊着快进,紧跟着枪 管子就是怦怦两响。爱尔纳18一惊,撒腿就跑。顿时枪声大作,前方的树林子里 蹿出了一大帮挂红牌的迷彩,瞄着逃跑的影子哇哇叫喊着紧追不放。 哇,多得很嘛。 杨磊埋伏在灌木丛里,数着红肩章,三下一弄搞不清楚了,反正冰糖葫芦一 串全拐进了林子。大家简单地一分析,前面可能不会有埋伏了,赌上一把,趁假 设敌没有走出林子赶紧打个时间差,穿过岔路口,告别L8林斑线,拐上205 线小 土公路,然后越过大桥向南挺进。 中国二队的狼崽子果然捞上了便宜,在205 线一直南行,顺顺地走了一个多 小时,直到205 线折为了东西走向,才拐向了另一条小路。 这是一条乡村土路L9,垂直于205 线,一直向南延伸。 在两条路交接的丁字路口,挪威一队的四个队员一溜儿坐在了公路边,伸直 大腿,背靠树干,鞋子一边撂着,袜子挂在了树枝上,人与物都懒懒地晒着太阳, 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脚臭味。维京人1 的挪威一队,和他们抽取的序号一样幸运, 自穿插C 点时成为了第一组的第1 名,在后来的两次穿插中按时到达,所以一直 保持领先。这次出发时间比中国二队提前了1 小时14分钟,如果这一路走得顺利 的话,他们起码休息了个把小时。 狼崽子好奇地瞧着维京人的悠闲劲和舒服劲,脚臭味也另当别论了,蹲在一 旁瞅着北欧海盗的MP5 德国造。那天试枪光忙着比试高低,没好好瞅瞅“德国造” 的模样。现在拿上一把瞧了瞧,透过瞄准镜看远处的树木村庄,不错,养眼,舒 服。 杨磊也打心眼里称道MP5 ,可就是拽拽的德性,偏不动那枪,只拿维京人的 手枪左右掂量。挪威队用的是以色列9mm 乌齐手枪,该枪是乌齐冲锋枪的缩小型, 弹匣容弹量大,火力强,双手稳固操枪,能提高射击精度。杨磊将77式拔出来, 在挪威队员面前晃了晃。就像块头一样,中国队的77式又秀气又漂亮,看得挪威 队员愣呆了眼神。 比较得起劲时,传来了轰轰的马达声。 狼崽子把枪往主人怀里一塞,身体没站直,腿已迈出了两大步,飞快地拐进 了乡村小土路。 因为要帮助姬文魁,杨磊跑在了最后面。他越路越奇怪,怎么听不见马达声 了。不行,得瞅瞅咋回事了。他站住脚回头暸了一眼,小样儿,维京人酷毙了, 坐在原地没挪一挪屁股,一旁停了一辆吉普,站了几个穿迷彩的,提着靴子袜子 欣赏着。嘿嘿,咋搞的,北欧海盗的后代大大退化了,没一点反抗意识,全没了 1000年前横扫欧洲的霸气。 这些维京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鞋袜都来不及穿,逃啥逃?杨磊就是有些不明白,挪威队 员为什么特喜欢光脚丫子。现在脱光了情有可原,因为一路走湿了袜子,可昨天 一上艇就赤开了双脚,可能挪威的极地冰川太广阔了,脚底心习惯了寒冷,一旦 没有了冰川就烧出了一团烈火。试想一下,换了他会怎么做?一定是慢悠悠地穿 好鞋袜,拍拍屁股站起来,扣好背囊腰带,扮上几个鬼脸,说上几个拍马屁的英 语单词,找个机会跑人……他不愿意束手就擒,他还想要卡列夫呢。当然,这种 坐以待毙的事情是不可能挨到他身上的,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呢,竟然在光天化 日的大路卸了全副武装。唉,可怜的苕子,肉的,要休息也找个僻静的地方嘛。 他想不透北欧海盗的脑细胞怎么繁殖的,海拔不高,血液里不该缺氧,生活水准 挺高,也不会少葡萄糖,怎么新旧代谢不畅呢,最起码的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他突然来了个灵感,比完赛了向维京人建议一下,让九头鸟给他们搞上几课 “36计”,别让“孙子爷爷”光被英美利用。据说英国蒙哥马利元帅提出军事学 院应把《孙子兵法》列为必修课程,美国人从孙子的“兵贵胜,不贵久”里明白 了越战失败是犯了时间拉得太长的兵家大忌,后来运用孙子“凡战者,以正合, 以奇胜”赢得了海湾战争。当然啰,他有自己的小九九,趁机也蹭个旅游的油头, 顺便帮衬着当几天助教。九头鸟光会搬运老孙,针对现实的拓展性阐述全得靠他 杨三牛的现场发挥。 维京人的地盘不错,是举世闻名的冰雪王国,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之一。 据说有个古堡式的市政厅,诺贝尔和平奖颁奖仪式就在那里举行。诺贝尔奖的其 他3 项都是在本土瑞典颁发,唯有和平奖放到了挪威,放到了1000年前用武力扫 掠了大半个欧洲的北欧海盗国。当然,最爽的是上一趟比格岛,那里有从挪威各 地收集来的170 多座古老小木屋,还有在奥斯陆峡湾考古发掘的木制海盗大船, 那是9世纪奥沙女王的陪葬船,装饰及雕刻充满了女性的优雅细腻,线条形的整 体构造充满了速度感,1000多年前,维京人就是靠这种大船称霸于北海及大西洋 的。 呵呵,回国后,让左朋右友羡慕去,他旅游的都是啥地方?小样儿,全是高 品味的人文景点。他越想越美,好像一赛完这个计划就能实施,乐得晃了晃脑袋, 亮得金羽毛一闪一闪的,嘴巴跟着管不住了,冲着公路“Oh!Oh!”直叫。 “红章肩来了!”姬文魁跑得远远的,靠在小路边的大树干,招呼了几次都 不见杨磊的动静,只好下达最后通报。 这一下见效了,因为小诸葛从不说谎。虽然没见到红肩章追过来,杨磊还是 扭过了身来,一冲十几米,猛地刹住了制动,脸刷地灰白了,小样的欠涮,跟前 竟然停着一辆破吉普,车里坐着一个40多岁的胖警察,微微躬着背,笑容可掬, 打着Hello 向他不停地勾着五爪。 这下苕了!压根就没听到马达声,这车子咋跑到这里的?假设敌都是裹头巾 戴红肩章的……哦,想起来了,警察叔叔也可以充当假设敌,负责盘查来往车辆, 查看有没有搭车的队员。嘿嘿,这位胖兄弟不该是抓人的吧?留个心眼儿。他以 车子为掩护,瞅着警察一步步地后退着。警察下了车子,一直微微笑着,一直打 着Hello 向他勾着五爪。他也微微笑着,摆着手叫着No。一前一后,一进一退, 两个人面对面持续了一分多钟。警察突然将勾动的右手收回到屁股。哟,这家伙 摸家伙去了?别是蹦出根警棍,一触就打蔫了他。他吓得没心思扮怪脸了,扭身 就跑,没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了熊一样的喘气声,粗粗的呵气热哄哄的,直逼 后脑勺。 这一路,他的脖子一直挂着姬文魁的枪,跑动起来时,两支枪一晃一晃地打 架,传出了噼哩啪啦的撞击声,好像胸前挡了根铁管子,怪不舒服的,太影响速 度了。没办法,只有狠命地跑,谁叫自己管闲事看热闹?跑到跑不动时,总算换 来了姬文魁的暂停动作。 OK,红色警报解除。小样儿,不跑了,累得不行了。他放慢了速度,又禁不 住诱惑,回头望了一眼。哈哈,警察叔叔坐在地上呼呼喘粗气。咋搞的嘛,这才 几步路就拉出了距离。他又牛皮开了,慢慢地后退着,不停地勾着五指,气都透 不过来了,嘴里还在呼呼地吆喝:“嘿,嘿,来呀,来呀……” “杨三牛,别耍猴了。”姬文魁不满地怪罪着。 “我是耍熊。”杨磊走到姬文魁的身旁,靠在树干上,将脑袋仰耷在背囊上, 说了声警戒,眼睛一闭,休息。 “我的心还在跳呢。” “你要不跳,我就吓死了。” “哎,人家坐在那儿看着我们。” “没事,咱是谁啊,西北狼,瞧熊样儿的欧块,赶上三个我了,跑得动吗?” 杨磊右手一挥,放下时,蔫蔫地垂挂着。 “哎,警察走了。”姬文魁抬头看了一眼。 “走他的走。”杨磊懒懒地回答。 “开车去了吧?”姬文魁担心得很。 “开他的开。”杨磊还是懒懒地说着。 警察果真坐上了驾驶室,将车子掉了个头,呼地冲了过来。姬文魁一看,顾 不上当指导员了,瘸着腿跑进了小巷。杨磊一听马达声起,顾不上瞅一眼,撒腿 就跑。呵呵,他哪能不明白,牛皮可以吹到玉皇宫殿,飞毛腿是比不过四轮轱辘 子的。 陈卫军和何健一气跑到三岔口,按既定方针,径直拐向了东面继续走着L9小 土路,确信后面没了动静才改为步行。拐过一个墙角,他们吓呆了,面前跨着一 座水泥桥,桥面上停着一辆吉普,差上两步就撞到车头了。 车子发动得很迅猛,呼地冲了过来。 来不及考虑,他们纵身跳下了西面的路基,穿过一片稀疏的小林子,跑到了 水渠边。渠岸高出了水面半人高,渠身呈梯田形。不知水深多少,何健只管发挥 敏捷的特点,眼没眨一眨就往渠中心一跳,嘣地激起了了礼花般的浪柱。陈卫军 怪磨蹭的,右手拉住渠边的小树干,左脚慢慢地滑在坡面。 假设敌高兴得手舞足蹈,站在大厢上,冲着渠边“Oh!Oh!”欢叫。 陈卫军很是不解:“咋搞的,他们不追了?” 何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丫的管他呢,他是东欧人,咱是东亚人,遗传 基因不同,想法也不同。” 车子来回逡巡着,到了这一段路面,假设敌就冲着渠边欢叫几句。 嗬,这阵势太张扬了,陈卫军瞧得恼火,啥叫耀武扬威,这就是。不过,话 说回来,他们确实也够狼狈的,被敌人逼进了水渠,但比起集训时被逼到粪池猪 圈鸡窝算是幸运多了。 河是必须要过的。他们算计了一下,有个两分多钟桥上是腾空的,看能不能 打个时间差,尽量从桥上走。问题是穿过这一片开阔地就要找一个地方隐蔽起来, 等待车子的再一次离开。小树林太稀疏了,树干大腿粗细,根本就无法隐蔽。虽 然百十米距离最多一分钟就能穿过,但是车子往返不停,要是发现他们上到了小 土路,还不加大马力追杀过来? 只有沿着渠岸迂回到小河边看看。 丫的气人! 何健湿漉漉地爬上了渠岸,抖了抖身子,哗哗地像淌雨一样落着水柱子。陈 卫军乐了,沾了黏乎的光,没下到水里又爬上了岸来,幸运星又超级上了:“哈 哈,说不定就从桥上过了,一身干爽。” 小河不宽,但水流很急,波浪扭曲着翻滚前行,水色的底板绿幽幽的,是深 潭平静时的色彩,透射出阴森森的冷气。湍急的流速与平静的幽绿组合在了一条 小河,令人直冒丝丝惶恐。陈卫军扔了一块石头试探了一下,不好判断深浅。两 个人一合计,赌上一把,悄悄地溜到桥底,瞅准车子拐弯的间隙从桥上过去。 车子驶过来时不再有叫喊声,马达轰鸣也在桥面停歇了下来,代之而起的是 一串叽哩咕噜。狼崽子听不懂,但能感觉出来,红肩章一定在议论人怎么失踪了。 桥洞旁只有稀疏的几丛蒿草,藏不住人,要是来个搜索就彻底包了菜饺子。 果然,头顶上响起了嗵嗵声,清脆里带些沉闷。这是脚踏水泥板的声音。紧 接着有人往斜坡爬着。这回假设敌勤快了起来,下车来了,准备搜寻一番。狼崽 子耳贴着洞壁,傻瞪着眼睛,大气不敢出一口。这回倒霉上了,想图个便宜,结 果偷鸡不着蚀把米。谁知,偏偏这时幸运星降临,桥上响起了“Oh!Oh!”声, 斜坡上的人嗦嗦地爬上了公路,马达也响起来了,不一会儿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 何健唆地闪出桥洞,爬上斜坡探头一看,桥上啥也没有。他顾不得多想,腾地一 跃上到桥头,一把拽上陈卫军,一个冲刺过了桥面,猛跑了一段路,听到马达声 隐约而起时才闪到路基下,躲进了麦地。 嘿嘿,不知道哪个参赛队帮了大忙。 两个人躺在麦地,聊着刚才的事。何健说还能是谁,就那几个维京人。陈卫 军一想,差不多,挪威队交完了罚分条,差不多也就这个时间到这里了。可他突 然来了个莫名其妙的感觉,心里一紧,翻身坐起,喃喃自语:“糟了,会不会是 两个SONG人?” “谁?”何健也腾地坐了起来。刚才他也这么担心着,可嘴上不愿意说出来。 母亲嘱咐他,不好的事千万不要说出来,那个事就不会兑现。他对腾地一坐很不 满意,又躺了回去,“说好往两个方向跑,小诸葛考虑问题周到,不会犯这种错 误。” “现在怎么办,找人,还是去F 点?”陈卫军也拿不定主意。 姬文魁和杨磊在河的北岸,陈卫军和何健在河的南岸,两拨人马没办法汇合, 只好一直西行。走了1 ㎞多,总算找到了稍窄的河道,一棵歪歪拐拐的大树搭在 了两岸。过了河,穿过一小片麦地,进了森林。这片林子不太茂密,积在表层的 浮叶不深,路基比较坚实。他们决定放弃西面那条弯弯曲曲的林斑线,直线穿插 林子。 这一路太顺了,3 ㎞森林路才用了半个多小时,便到了灌木丛林。 这片低矮的灌木林约百十米宽,紧挨着一个狭长的大湖。湖的北端,东西距 离很宽,约有1.5 ㎞,东端的南北距离也长,约1 ㎞多,西端则是个湖汊。整个 湖的形状就像一把手枪,枪柄朝南,枪口向西。现在他们位于湖的北面正中间,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东南端插着的红旗,还有人在走动。那里就是F 点,距离也 就1 ㎞左右。 也就是说,这里还是敌占区,是最危险的地段。 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撤回林子,到了安全区再上小路。 回到林子里,没走多远,响起了嗦嗦的声音。他们定睛一看,呵呵,这回运 气上了,春风一夜催新芽,林子里探出了笋尖般的脑袋。 “闪人!” 陈卫军一声喊叫,四个人兵分两路向森林腹地冲去。假设敌已经布下了天罗 地网,30多个红肩章形成了半圆形的包围圈,完全截断了进入腹地的通道。 在此之前有两个参赛队进入这一地带,全都乖乖成了囊中之物,果然又一个 队重蹈覆辙,自找了倒霉。假设敌很自信,已是稳操胜券,不再像以往那样熊罴 虎豹冲杀过来,脸上全是眯眯笑着,枪枝懒洋洋地跨在了胸前,有的干脆挂到了 树杈子上。追杀的喊声没了,变成了轻脆的口哨,吹的是前苏联影片《忠实的朋 友》的插曲,一首非常好听的浪漫曲,是爱沙尼亚歌唱家乔治奥兹演唱的。这位 男中音被同胞们称为爱沙尼亚的声音。曲子相当舒缓抒情,假设敌的心境很不错, 或者可以看作是一种礼仪,把最美妙最真诚的音乐献给远道而来的朋友……他们 用这种方式慢慢地挪了过来,把四个狼崽子压向了湖边。 温火炖狼蹄,不是急人,是羞人,是辱人。杨磊没心情欣赏西洋乐曲,恼火 着呢,这火既出于胜利之望被包围的恼,又有被当猴耍的羞。恼羞成恨,火气就 冲天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一枪,我一刀,你眯眯笑,我也眯眯笑,你嗦咪 地唱,我就哆咪地应和,反正交定了罚分条,够冤枉的,那就跟你玩上一把洒脱。 假设敌向前挪着,狼崽子往后退着。 挪的很放心,过了灌木林就是无路可行的死水湖,昏黑的水底长满了水草, 草的下面是沉积的淤泥,知道底细的人是不敢跳湖的。退的不用担心,身后是一 条死胡同,不会有红肩章埋伏。两路人马就这样对视着,一步步逼近湖边。 无路可退了,狼崽子只好散成扇形,两人一组拉开了距离,打乱了包围圈。 假设敌迅速分摊出三分之二人马跑到东面的小路,截断了最后的通途。留下的八 九个人,一半人马继续逼近陈卫军和何健,一半人马对付西北面的姬文魁和杨磊。 或者从水路走,或者从陆路突围。若是后者,就得从西北绕上一个大圈,跑 到最西端的湖汊再拐回到湖的南岸,一绕就是两倍多的路程。就半个小时了,走 平坦的路这个时间都不够,甭说现在的环境,从来没人走过的湖岸软不啦叽,又 是杂草灌木,速度提不起来,加上姬文魁脚上有伤,也没法跑快。但不管怎么说, 乖乖地交罚分条很不情愿。 假设敌幸灾乐祸,哈哈笑着,不哼曲子了,一个劲地叫喊:“You are enveloped.” “小样儿叫啥?”杨磊边退边问。 “你们被包了菜饺子了。”姬文魁回答了一声,后撤了两步,刚才假设敌告 诫了这是死水湖,他大声地喊叫道,“死水湖,绕湖边跑。” “好!”杨磊回答完,摸了一把金羽毛,吹了一声口哨,说,“我再忽悠忽 悠,让他们放松警惕。” 姬文魁和杨磊向着西北方向跑了。假设敌没去追赶,迅速地插到湖边堵死了 另外两位的西北退路。陈卫军和何健被逼到了杂草丛生的湖边,背对湖水,三面 临敌。 红肩章将包围圈越缩越小。 陈卫军喊了一声:“跳!” 何健犹豫了:“小诸葛说要绕湖边跑。” 陈卫军一听就生气。他妈的小诸葛溜得比兔子还快,把红肩章全撂下围着他 们嗦咪。他们不是杨三牛,没闲心哆咪。路全给堵死了,不跳湖,当俘虏?打进 集训队他就没想过这个词,做梦都是背着一个红太阳。他不信这个邪,难道超级 幸运星会在这一刻变成了超级倒霉蛋?再说就这点距离,怕啥怕?平时训练哪次 不泡上两三个小时,拖着背囊一气游上5 ㎞。狼头儿在岸上看热闹,光喊着给我 往死里游,四五个教练下到水里赶着旱鸭子扑腾,不让有喘息的机会。古人说绝 了,英雄不愁无用武之地。现在用上了,正好试一试刀锋是否锐利。他很是不满 地说:“女人都能投江,大老爷咋的?” 小丫丫跳了?何健一惊,爱沙尼亚女队啥时候来的,他怎么不知道呢。 森林里又传开了“Oh!Oh!”的喊叫声,还有零乱的跑步声。又一个参赛队 被追击了。假设敌没有了玩耍的耐心,急着瓮中捉鳖,好把兵力投入到新的抓捕 中,随着一声Oh的吼叫,向着湖边压了过来。陈卫军一看,他妈的,老子服了行 不行,就两小勺菜馅,用得上十几倍的面皮子包抄吗?有种,跟老子洗饺子浴来 着。转身的那刻,他一把扯住了何健的胳膊。 森林里流出的雨水把陈年的腐叶带进了湖里,因为没有出口,水色是黑蓝的, 湖面像是罩了一匹硕大的黑布,能吹动衣服的风力只能略带起一丝波纹,水里冒 腾着浓浓的腥臭味。 长距离扑腾要用慢速度的蛙泳。腿是推动身体前进的主要动力,收腿和翻脚 时,腹部要收缩,腰部要微微塌陷,臀部和头部自然上翘,颈部稍作紧张,然后 双腿有力地蹬夹水推动身体向前滑行。手臂抓水划水时头要抬出水面,吸出二氧 化碳,吸进新鲜空气,在展胸的瞬息配合腿部的蹬夹水动作。现在他们背朝青天, 背囊就像一座大山骑在了背上,随着身体的滑行前后窜动,压着头部,压着颈部, 压着臀部。两个带子也用劲地勒住肩胛,拽住双臂不让自由伸展。每做一次动作, 腿臂等部位都严重地受到背囊的束缚和重压。 臂酸,腿乏,精疲力竭了才游出几十米远。狼头儿咋搞的,训练时没叫驮上 背囊,光学拖着鼓囊囊的家伙游泳。当然,那时要像现在这么整人,罢训的内容 一定会加上一条,让狼头儿多买上一件东西补偿。唉,狼头儿怎么就没想到呢, 多买一件也好啊,让他们先尝试一下现在的这种艰难,锻炼一下承受着重压时身 体各部位的谐调,摸索一条对付的办法。看吧,现在要用了,没辙了。 累一点,慢一点,恶心一点,这都没啥,难受的是水草,躲在水下不露馅, 缠住陆战靴不让往前走,活像水鬼把人往水底下拉拽。拔出匕首潜到水里挥斩了 几刀,腿脚灵便了,可水路迢迢,谁能保证惨剧不再上演。何健想这样下去不是 办法,划了个弧圈拐了个回头弯。丫的,竟应了期盼的结果,红肩章全走人了。 陈卫军听到招呼声,转过去一看,他妈的,真是个鸟人,跟九头鸟待在一个组果 然没错,尽占小便宜。 回到岸边,陈卫军抹了一把脸,让何健停歇一下,先看看岸上的情况。何健 背靠着岸边,背囊刚好坐在了岸上,身上没有了重量。他又想起了女人投江,好 好地横扫了一眼,偌大湖面哪来的人啊。陈卫军来了劲,叨叨絮开了,骂九头鸟 被小聪明冲昏了头脑,八女投江的故事都不知道,真服了,小学怎么混毕业的, 还想比完赛考研去,九头鸟飞得再高能咬上月亮吗,呵呵,他妈的不知天有多高。 何健一听,原来说的是抗战的事,是很久以前的中国小丫丫。他呵呵地笑了笑, 打趣地问有没有五壮士跳崖,“要是悬崖,你跳吗?” “看看下面有没有挡得住人的树杈子。” “我看也是,这湖都是我拽着你跳的。” “哪呢,等你嘛。” “等我?”陈卫军不解地问,“做什么?” “跳湖啊,你一跳,红肩章一乱,我正好往西面跑。” “我就知道你等着占小便宜。” 等了两分钟没见动静,两个人爬上了岸,可没待直起腰来,两个假设敌就从 林子里跑了出来,速度很猛,像北极熊时速60㎞的冲刺,灌木丛也没能阻挡这股 风驰电掣。何健哇了声,不用陈卫军拽了,扭身扑向了水里,一下子蹿出去3m多 远。 假设敌追到了湖边,一屁股坐下,鞋一脱,双足伸进水里拍打着黑蓝的水面, 击起了雪白的水花,玩着花俏,吹着口哨,看着湖里的两位哈哈大笑着。 一看那德性,既没有下水的意思,也没有要走的举措,陈卫军死心了,不想 上岸了,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踩了踩脚下,淤泥到了膝盖。他让何健整理一下装 束,脱掉靴子,解下背囊,把背囊的腰带与身上的腰带扣在一起,尽量将背囊与 人的距离拉开,拖着蛙泳。 快一半路时,何健感到身后的拉力在加重。他猜想可能是体力透支过大,稳 住身子想歇会儿,扭头一看,大半个背囊泡进了水里,再看前面那个背囊好好地 浮在了水面。看来自己的背囊进水了,可能是里头放了一部电台和备用电池之故, 背囊进水也就快了。自姬文魁的脚扭伤后,这些玩意儿一直由他驮着。 强拖着往前游吧,多花上一点力气。 可事情并非想象的简单,背囊很快地沉到了水面之下,被水草缠住了,人非 但不能前行,还被下沉的背囊带着往下拽。只有解下背囊,把人先解脱出来。何 健想喊帮忙,转眼一想,算了,腰带一解就行了。可不知何故,解开了腰带身子 还在往下坠。他不敢松开手中的腰带,装备是不能少一件的,否则中国二队的分 全被扣完了,这赛也就白比了。可也不能白白送死。他的手死死地抓住腰带,但 根本无法左右自己,下沉,再下沉,来不及思索,整个人噌地沉到了水面下,眼 前只有一片黑暗,手脚胡乱地抓瞎着,嘴里咕咕地喝着水,脑子一片混沌,不知 道天在哪,不知道地在哪…… 陈卫军是在听到呼救声时扭过身子的。一声“救命”很微弱,好在死水湖的 水很重,水面起不了大波浪,两人相距十几米,细微一点的声音也能听见。他看 到的是一只手掌,就一只手掌露在水面,很快就消失了。他急坏了,赶忙游到跟 前一个下潜,对着何健的臀部猛地一托举。 何健被水呛得直咳嗽,头发胀,昏沉沉的。陈卫军让他靠着背囊休息会儿。 稍稍清醒些时,何健想起了腰带。举起两手一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的脑袋 轰地一响,天空跟着旋转了起来,耳朵嗡嗡发闷。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 但有个事实很明确,从腰带到背囊,装备全给丢了。 陈卫军安慰着没事,要丢也是在这个小范围里,待会儿潜下去看看,一定能 找到。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急得很。何健沮丧无比,眼神呆呆的,打蔫了。陈卫 军很不放心,再三嘱咐数着时间,超过了1 分钟没见他上来,赶紧拉带子。何健 若有所思地哦哦。潜下水去那阵子还听到哦哦声,陈卫军不放心了,这个SONG人 看来脑子进水了。他浮出水面,嘱咐了两遍,直到何健不再哦哦才再次潜下水去, 可没等到伸手摸索,人就被拽了上来。 “他妈的,干什么嘛。”陈卫军抹了把脸,真的气急了,“赶快搞定,时间 不多了。” “拽我呢。”何健浑身泛力,湖南普通话一说更是软绵绵。 “谁拽你?”陈卫军想,见鬼了不成,有水鬼吗,明明是你拽我,难道变成 了我拽你。 “背囊。” “在哪?” “不知道。” “我看看。”陈卫军在何健身上摸了几把,拉到了身后带着的一条尾巴。他 妈的鸟人真他妈的能,背囊带子上的扣子竟然挂住了裤腰带上。呵呵,好在没把 裤腰带扯掉,要不看他的细腰怎么吸住肥大的迷彩裤。 中国一队是10:25 离开E 控制点的,比中国二队晚了2 小时11分钟。 一出安全区,这拨SONG人就拽拽地走在了205 线小土公路。两个假设敌坐在 草地聊天,正眼没瞧一下,屁股没挪下殿。这种事前所未有,好运也太好了,走 在捕捉区没人来抓。于新伟有些狐疑,站住脚,回头一看人家掏出对讲机叽哩咕 噜呢,心里暗暗一忖,这家伙是不是向前方的假设敌通风报信了。 “怎么叽哩咕噜的?”张高峰很认真地问。 “我靠!”于新伟骂了句,说,“我要能听懂,你回中国睡觉去吧。” “走得好好的,疑心疑鬼,不走白不走,谁愿意做原始人谁进森林去。”王 帮根嚷嚷着走到了最前面,“走吧走吧,该死的娃娃球朝天。” 他娘的,铁人的至理名言又喋出来了。李永刚最怕这句话,只要这句话一喋 出口假设敌就跟着来了。他嘱咐大家注意了,大路的便宜要捞,捞得差不多了就 进林子吧。 一路上没见到人影子。呵呵,这路真是路,好走,虽然路面不太平坦,可大 路朝天。张高峰第一个支持王帮根的名言,继续走205 线,他可是比谁都驮得重, 电台又从铁人那儿回到了他身上,谁要是不愿意走小土公路,先把他的重量分摊 了。嘿嘿,铁人体力最好,也只能铁人帮他的忙了。他做了个飞吻,奉承开了王 帮根:“哎呀,太好了,根儿,亲爱的sunny girl又让我们沐浴在阳光里了。” 一听麻酥酥的小名,一听阳光女孩的昵称,王帮根眉飞眼笑了:“他奶奶的, 来,把电台……” 王帮根的话音未落,前方的林子里呼地涌出了一群迷彩。狼崽子全给吓坏了, 赶紧跑进了森林。 树林子密集了起来,追击停止了。假设敌友好地向逃窜者打了声Hello ,叫 着“Good luck ”,唱开了“正当梨花开遍了原野”,高兴地班师回巢了。 “哎,祝我们好运,还送了一个‘喀秋莎’。”张高峰望着一群绿影子消失 在了林子里,也不管大家爱不爱听,讲开了故事,“德国兵在战场上唱《喀秋莎 》,苏联红军一听,这歌好听啊,好听的苏联民歌怎么能叫侵略者唱呢,不行, 我们自己唱了,这歌就成了苏维埃红色经典……” “行了行了,好故事比完赛了再说。”王帮根一屁股坐下,掏出水壶润着嗓 子,“管他什么沙,别叫他们杀了我们就行。” “他们会不会转回来?”于新伟担心地问道。 “你说的是欲擒故纵?”王帮根撕了一大块牛肉干,咀嚼了两口,说,“我 们偏来个稳坐钓鱼台。” “你钓他们,想不想活?”张高峰瞪着眼,一把夺过牛肉干,“太会吃了, 刚在E 点吃的,才多会儿又吃开了,难怪长成了铁塔。” “哎呀,用词不当嘛,应该叫稳坐敌心脏,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温 室。”王帮根解释完毕,嘿嘿了两声,将撕咬过的牛肉干递了过去,张高峰斜看 了一眼,呸了一声。 “铁人说的在理。”李永刚考虑了一下,为保险起见,决定走上一小截再休 息。 “咳,管他那么多,该死的娃娃球朝天。”王帮根拎起背囊,往肩上一甩, 又蹦出了要命的口头禅。他奶奶的,今天咋搞的,光蹦这句话,那句吉利的“懒 人有懒福”老溜号。 树林子虽然密集,脚下还是有一条隐隐约约的路,窄窄的,只能容下一个人。 王帮根侧身让过李永刚,晃悠悠地跟在了后面。前有队长挡箭,后有大翻译和双 枪王,他就免了动脑子的累,跟着走就行。从现在开始,他一定要记住补上那句 吉利的话。 头上依然是遮天蔽日的枝叶。张高峰唉了声,又感叹起了sunny girl。王帮 根一听,喜滋滋地吹开了牛,想当年去中学搞军训,阳光女孩追他追惨了……得 意的话音未落,“太阳”嗦嗦地落了下来。大家定睛一看,脖子全抽筋了,一个 个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十五六个清一色的女兵竟然躲在了两米多高的树杈等着 他们,把他们围了两圈子。呵呵,这回阳光拥抱了,抱得紧紧的,把他们温暖得 融化了。 张高峰嘣地把背囊一扔,坐在了上面,有气无力地哼鸣着:“小丫一乖乖, 小丫二坏坏……” “他娘的,别丫了,赶快交涉,少喋一张是一张。”李永刚吼开了。他被两 个女兵看守着,隔离在十几米远的地方,窝囊透了,长这么大从没叫女人管束过, 老娘宠着,准媳妇顺着。老娘说他出生那阵子测了个八字,长大了有桃花缘,这 下好了,26年一晃,桃花来了,缘上了。 中国四柱命理学里,男人遇桃花运又被劫财叫桃花劫。钱财被劫可以挣回来, 罚分条少了就永远少了,少的是中国一队的总分,少的是大男人的面子,少的是 国家的荣誉,这份损失永远也补偿不回来,比桃花劫还要倒霉,简直就是桃花难。 今天早上那两个SONG人倒霉了一次,算不上桃花难,抓他们的头儿是男的,女人 不过是个收款员。现在不一样,清一色全是女人。他不知道八字里有没有“桃花 难”这一说,要没有,就从这次添加进《周易》。他越想越来气,提高嗓门,高 声嚷叫着快把事情搞定。 张高峰有气无力地问谁是头儿。看守李永刚的高个儿一听有说英语的,喊了 一串叽哩咕噜,等到一个女兵走到身边才往张高峰那儿去。 女兵们围着张高峰,听得很高兴,抿着嘴,眯着眼,不时地笑得咯咯响。张 高峰的长处就是说故事,说到尽兴时便伸出一个指头:“One ?”头儿摇了摇头 :“Noway !”他又伸出两个指头:“Two ?”头儿摇摇头:“Noway !”他又 伸出三个指头:“Three ?”头儿还是摇摇头:“Noway !”晕,就要四张啊, 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妈的,刚才一番讨好的逗趣白耍了,没点哥们义气, 要是大老爷,他就飞起哥斯拉的粗腿子横扫一把解解恨。 于新伟在另一个包围圈里,也跟着凑热闹,拿中国话+英文单词拼凑成中国 语法习惯的洋泾邦语,掰着指头说着大灰狼的故事。他想了想,扯着嗓门问张高 峰,狼和兔子咋说。学会了两个单词,他就卖弄开了:wolf eat rabbit (狼吃 兔),one (吃了一只小白兔),two (吃了两只小白兔),three (吃了三只 小白兔),four(吃了四只小白兔)…… 出国的队员里,除三位翻译,于新伟的英语学得最好,确切说记住的单词最 多。会摆弄几句就是不一样,他这儿的女兵比王帮根多了两位。他喜欢最矮小的 女兵,个儿没超出他的肩膀,他可以微微低头看她,可以维护男子汉的威严。最 最关键的是,这位女兵长得太心疼人了,新月一样的睫毛,烟月一样的眼神,满 盈一样的轮廓,玉兔一样的皮肤…… 其实,四位女兵都长得很心疼,比射击队里的小丫丫抓人。 他边做幼儿园的动作边发嗲地唱着:“一小丫乖乖,二小丫坏坏,三小丫快 快,四小丫来来,乖乖坏坏快快来,西北狼回来了……”在国内时,歌声一起, 射击队里的小丫丫就探出窗口,冲着楼下骂讨厌,撞上狼头儿了就告状,可要是 一天听不到歌声,她们就把楼板敲得怦怦响。果然,四位女兵听得眯眯发笑,尤 其是小女兵,冲他一笑时掏出了一块巧克力递了过来。呵呵,是卡列夫啊。他也 眯开了眼睛,微微笑着。那是很勾魂的笑。眉清目秀的他,打上初中就是女孩子 追击的对象。他最怕对着女孩子眯笑,一笑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总会让女 孩子朝思暮想。当然,他是个男人,是从礼仪之邦来的军营男子汉,不能白吃欧 妞的。他往兜里掏了掏,摸出半袋子青海牦牛肉干递了过去,道了声Thanks,一 只脚紧跟着探出了包围圈。小女兵把枪管子一横,挡住了去路。我靠,“小丫丫” 的歌不起作用啊,青海牦牛肉干贿赂不了啊。他笑了笑,眯眯的笑意僵在了痉挛 的肌肉上。唉,原来,天使和魔鬼只是一步之差。 王帮根见两位同仁缠了一堆女兵,心里很不舒服。其实也有两个女兵围着他, 只不过没那边热闹。咳,谁让他不会说英语,谁叫他晒得最黑?可他不示弱,他 长得壮实。阳光女孩说了,男人长成了竹竿子还叫男人吗?她爱的就是壮实,爱 的就是黑得发亮,这叫男人味。一想到阳光女孩,他便幸福地傻笑开了,左手举 过耳根,举出了一个V 字,头一左斜,咧着嘴Yeah了声。阳光女孩生气时他就是 这么逗她乐的。果然,女兵们被逗乐了,也学他的模样做着动作。 彼此都逗高兴了,他便想赖罚分条。 没门! 两只手刷地伸了过来。 他傻眼了。这些女兵怎么不像阳光女孩,也不像早上遇到的那两个小丫丫, 一点都不温柔贤淑。这会儿要是换了阳光女孩哪还忍心罚他的分,心疼都来不及, 给他好吃的,嗑好瓜子送到他嘴里,掏出小手帕为他擦汗,替他背枪,送他一程。 就说早上那两位吧,还扶了他一把,还送了一朵香喷喷的红野花呢。他奶奶的, 这些女兵也算女人嘛,全是看病先生开棺材铺,死活都要钱。得!他掏出罚分条, 头一扭,看也不看一眼,交。 张高峰一看,没辙了,把单买了吧可就这还是没得到放行。咋了?于新伟没 交条子,忙着掏兜搜寻着呢。还有一事,女兵头儿发现少了一位,缠着交了条子 的两位帮着代交。两个交了帐的都在骂娘,队卒冲锋,队长溜号。可心里高兴, 中国一队少扣了6 分。比赛规定死的,各交各的条子,他们凭什么帮好汉哥交帐? 最赖皮的是于新伟,自个儿的条子没交,还瞪着眼睛嚷嚷着:“有能耐找好 汉哥要去。” 张高峰说了一通AA制的理由,女兵头儿不买帐。王帮根本来就对这拨女兵肚 子胀,刷地一挥臂,大声嚷道:“她们不买帐,我们赖账。” 张高峰率先赖开了,硬说就是三位,刚才就没说four,事实上就是没说。 小女兵盯着于新伟叫着four,于新伟也赖开了,一拍胸膛叫three ,伸手一 指小女兵喊four,三只西北狼吃四只欧妞小白兔,three wolfs eat four rabbits。 他发誓,再也不给欧妞唱“小丫丫”的歌了。 任凭三个狼崽子如何狡辩,女兵头儿坚决不买帐。她能不清楚是四位吗?跑 掉的那位就是她最先看守过的。她的记性再差,也差不到几分钟前的事都弄不清 楚。 张高峰和于新伟还在磨嘴皮子。王帮根伸手一推看守的女兵,嚷嚷着:“去 你奶奶的,老子交了罚分条,你就给老子开路。”他不管了,按竞赛规则办,娘 儿们让人跑了,自己追去。张高峰一见,很不客气地把王帮根的牢骚翻译了一遍, 抬起脚来走自己的路了。女兵们全追了过去,把两位包围了起来。 “我靠,哈哈,吵吧。”于新伟一屁股坐下,把巧克力啪地扔进了嘴里,鼓 着腮帮咀嚼着,极力地夸张脸部动作。嚼完了,吞下去了,朝着小女兵笑着,又 聊开了小兔子和西北狼,又哼开了新编的“小丫丫乖乖”,唱得小女兵咯咯地笑 得高兴。看到两位走人了,他站了起来,拍拍屁股,钻进林子那一刻,还不忘回 头跟小女兵“See you ”一声,。 嗬嗬,气颠了,也乐颠了,竟然赖了两张罚分条。 可自从被女兵罚了分,晦气就一直追着脚后跟,走了百十米又被一拨男兵包 围上了。按比赛规则,200m内再次被抓不能罚分。可男兵们磨蹭个没完,拖了半 个小时才拿对讲机跟女兵通话证实此事。得到了放行,只能继续走原始森林。腹 地里的能见度很低,脚下没路,指北针瞎转,GPS 也脱锁了,啥信号都收不到。 咕噜噜转了两圈又拐到了老地方,没法子,他们只好回到了林子稀疏一点的地方, 探头一看,凡能通行的路口全是三三两两的假设敌…… 李永刚压根儿就没想过溜号。 两个看守他的女兵看到于新伟眯眯笑着又唱又跳,背着他看热闹去了。他一 个人待得寂寞,干脆一头钻进了林子。按说,身体与枝叶磨擦的嗦嗦声不轻,可 就没人注意,谁知道咋回事?呵呵,靓女帅哥撞在了一起,异性相吸,男女相悦 吧。他很有些悲哀,不如交罚分条舒服。欧妞竟然连身边的人跑了都不知道,说 明他太没吸引力了。他长得不丑啊,老家的姑娘,驻地的姑娘,一串串追他,追 得他都想钻个地洞逃遁隐身,可现在当个俘虏都不合格,岂不悲哀?嘿嘿,谁叫 他不会来事,不会讨欧妞的欢心?也罢,艳遇没就没吧,为中国一队留着6 分。 他没法等那几个SONG人了。这片原始森林不好走,茂密得不透一点风,又是 一个人,他有点发怵,看了看地图,这里距离西面的公路不远,拐过去看看,见 机而行吧。 这是条一级公路,自北向南,纵贯在KEHRA (凯赫拉)镇和F 点的西面,沿 公路南行大概有个23㎞就能到达F 点的西南端,穿过一小片林子就是安全区,游 过一条河流就是目的地。顺公路南行,顺利的话要5 个小时。这次穿插总共就给 了这点时间,刚才已经磨走了个把小时。这个方案行不通。唉,先走上5 ㎞再说, 到了KEHRA 镇就告别公路,从东面的森林里直接斜插,也就12㎞,运气的话,这 点时间基本差不多了。 伏在灌木丛探看了一会儿,没见动静,他上到了公路,担心假设敌在路边打 伏击,只敢走在公路中间。嘿嘿,大公路就是舒服。他正屁颠着,身后隐约传来 了汽车声,来不及扭头,赶紧跑到路边跳进了灌木丛,扒了些树叶子盖在了身上。 不偏不倚,车子在他身旁停下了。 刚才性情一急,跑到了路的西面。他吓坏了。难道被发现了?现在是没法子 了,插翅也难逃,听天由命吧。他大气不敢出一口,静静地趴着。没听到马达叫, 只有树叶子嗦嗦作响,像是下雨了,又不像,因为溅到脸上的全是雨丝,全是腥 臊味。稍稍抬头一看,他娘的,这是干啥嘛。他捂住脸面狠狠地坚持着,直到 “雨声”停止,挨到“下雨”的老兄转身那刻才敢拣起石头对着车厢扔去。 听到咚的声响,下雨者一愣,绕着小皮卡查看着。趁着下雨者绕圈子,他冲 到了车子后面,一个鱼跃翻上了大厢,拉起篷布把自己盖了个严实。 哈哈,名符其实的一级公路,车子一点都不颠,侧躺在大厢里太舒服了。嗡 嗡的声响里,他不时地听着下雨者打着招呼。他想,可能在跟假设敌说话吧。旧 时,欧洲的骑士是乱世的救星,救美的英雄,仗义的行侠,忠诚的侍卫,据说许 多君王的情妇都是交由骑士护送的。在他看来,现在这位司机更称职,远比古代 骑士伟大,竟然运送起了中国侦察兵,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护送神。 呵呵,美死他了,既舒服又安全。 打上手电,不时地看着GPS 。 估摸到了地点,他掀开篷布,扶着栏板站了起来,伸手往下雨者的脑袋轻轻 一拍。下雨者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耸,嘎地一刹车,愣了愣,扭过头去一看, 大厢里啥也没有,只见路东的林子里飘过一团绿影子,一闪就不见了。是飘,不 是走。下雨者揉了揉眼睛坚信得很。哇,碰上吸血鬼了。欧洲从有历史开始就蔓 延吸血鬼的传说,活着的人在黑暗里为这个传说而颤抖。现在是大白天,下雨者 还是发虚,一踩油门赶快跑人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