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丽达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瓦斯科夫没容别人插话,自己继续说下去: "可是,德国鬼子会在咱们这个会议记录上添上他们的批语,这合适吗?" 丽达不想再和准尉纠缠了。她开始往子弹夹里压上一颗一颗的子弹。 " 作为准尉,同时也是一名共产党员,在战斗期间,我宣布取消一切会议。有 几个问题需要问大家的。我的冲锋枪只剩下一匣子弹了,你呢,奥夏宁娜?" " 一匣半。" 丽达说。 " 三排。" 热妮亚说。 " 她,五排,带了多少还剩多少。" 丽达抢着替嘉尔卡说,谁都明白,丽达还 是要敲打敲打嘉尔卡。 " 第二个问题,里莎的问题。" " 我觉得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里莎身上。" 丽达说。 " 你呢?" 瓦斯科夫问嘉尔卡。 " 她挺聪明的。" " 我看,我们还是立足自己把敌人拖住。" 热妮亚说。 " 这是我要说的第三个问题,这场遭遇战打得好。至少消灭了一个敌人。也就 是说他们最多是十三个人了。这证明,主动出击的战略是最有效的,嘉尔卡,我决 定,让你沿着山后这条路,去枢纽站汇报情况。" " 我不去。" 嘉尔卡呆呆地看着大家。 " 为什么?" " 你是让我离开你们,离开大家。" " 傻孩子,信儿总要有人去送。" " 我说过了,里莎一定会把信儿送到的。" 嘉尔卡的口气变得强硬起来。 热妮亚在一旁微微地笑着,她看了一眼丽达,冲她点点头。 " 按比例说,我们的战斗减员比较多了。" 丽达说。 嘉尔卡听出了丽达话里的意思,连忙冲着丽达感激地点点头。瓦斯科夫思忖着, 俄顷,他说:" 我们吃点东西,然后,然后再说吧。" 大家都默默无语地掏出干面包啃着,瓦斯科夫阴郁的目光伸向山下起伏的森林 上空。 雾霭在阳光到来的时候,已经匆匆散去。 里莎终于看见了六根树棍远远地在沼泽地另一侧立着,她抽抽搭搭地抹着脸上 的泪水,开心地笑起来。她挣扎着往六根树棍的方向挪动。几乎是每往前一步,都 会被陷进去,要靠她手里的那根树杈才重新拔出脚。里莎停了下来,往沼泽地对岸 看去,似乎同样的遥远。她咬着牙继续往前走,放弃了瓦斯科夫指的路。 这是一条多么泥泞,多么艰险的路。 一个个褐色的气泡把里莎包围在中间,每一次气泡炸裂,都能让里莎感到一种 恐惧。这种危机四伏的惶恐,几乎可以把人逼疯。泥浆始终浸泡在里莎的大腿根儿, 每往前淌一步,都要付出相当的力气。而且沼泽里冷得惊人,冻得她几乎要麻木了。 里莎把全身的力量都倚在手里这根树杈上。终于,她看见一块像似岛子的陆地。 这让里莎内心平静下来,她又鼓起力气,向岛子走去。当碰到岛子坚硬的土地时, 她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了下去。 暖洋洋的太阳,照在一个完全被泥水浸透的躯体上。 里莎胖乎乎的脸上沾满了泥水和泪水,她睁开眼睛,还来不及冲着阳光笑一下, 就打起了盹。 强烈的阳光,刺透层层树障,在潮湿阴暗的林子里,投下一缕缕笔直的光束。 林子里一片寂静,树底下传来大口喘气的呼吸声。 " 蓝眼睛" 偷偷地注视着负了重伤的德国兵,鲜血顺着他的袖管淌在地上,半 睁半闭的眼睛流露出对生存的渴望。另外两个德国兵站在一旁,眼里流露出一种兔 死狐伤的悲戚目光。 伤兵用目光把" 眼镜" 唤过来,低声地在" 眼镜" 耳旁说着什么," 眼镜" 点 点头,站起来,头一摆,把" 蓝眼睛" 带到一旁,低声说:" 他不成了,送他走吧。" " 蓝眼睛" 惊愕地看着" 眼镜" 。 " 没听懂?" " 蓝眼睛" 低下了头。 " 眼镜" 走过去,蹲下来,用手抚摸着伤兵的头发。伤兵温顺地把头倚在" 眼 镜" 的臂肘里,安慰他似的说道:" 我闭一会儿眼睛,一会儿。" 伤兵闭上了眼睛。" 眼镜" 从背后拔出手枪,打开保险。轻微的金属的响声, 惊醒了伤兵。他无言地看着" 眼镜" ,一行热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 眼镜" 的枪口慢慢抵住伤兵的后脑,伤兵从容地闭上眼睛,只有泪水仍旧不 断地淌下来。 " 蓝眼睛" 和其他的德国兵不忍地转过身去。 " 噗" 一声沉闷的枪声。 " 蓝眼睛" 忍不住回过头来。 伤兵已经气绝。 " 眼镜" 摘下眼镜,掏出手绢,慢慢地擦拭着。两个德国兵把伤兵的尸体抬进 一个岩石缝中,用枯枝盖住了伤兵的尸体。 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阳光灿烂得恍若夏日。 瓦斯科夫把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慢慢地说道:" 战士契特维尔达克随我在 前面搜索,和我保持长距离跟进。如果听见枪声,立刻隐蔽,此地由奥夏宁娜负责, 一直等到我们回来。嗯,万一没回来,那你们就走,悄悄撤离,沿着山后这条路向 西,不许回头!" " 阵地呢?" 热妮亚问。 " 可能不需要了。" " 丢给敌人?" 丽达质问着。 瓦斯科夫摇摇头,默默地出发了,嘉尔卡拿起步枪跟了上去。丽达和热妮亚互 相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