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 是这样吗?" 瓦斯科夫扯起嘴角做出一副笑的模样,看上去更像是在哭。 玛丽娅被逗笑了。 " 我已经不会笑了。" 瓦斯科夫愁眉不展。 玛丽娅立刻停止了笑容,怜悯地瞅着准尉,也露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 报告。" " 进来。" 基里亚诺娃走进来,笔挺地站在屋子中间。 " 请坐,基里亚诺娃同志。" 尽管不太情愿,瓦斯科夫还是客气地给基里亚诺 娃让座,又朝玛丽娅使了个眼色,她知趣地退出瓦斯科夫的房间。 基里亚诺娃大模大样地坐下来,开口说:" 我想少校是在电话里表扬了英勇善 战的女兵了。" " 是的。" 瓦斯科夫感到惊奇。 " 并让你向女兵们学习。" " 是的。" 瓦斯科夫愈发惊奇。 " 你不想问问,我是怎么猜出来的?" 瓦斯科夫点点头。 " 这两挺四管机枪已经很久没有开火了。昨天,我一摸枪管,已经有一层薄薄 的铁锈。" 瓦斯科夫赞许的又点点头,从嗓子眼里" 嗯" 了一声。 " 你的士兵除了喝酒、和女人鬼混,再也找不着别的事可干了?" " 我不喝酒。" 瓦斯科夫把一杯热茶推到基里亚诺娃面前。 " 这不怪你,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和敌人厮杀,怎么指挥一支军队?" 基里亚 诺娃又拿出一副教训人的样子。 " 基里亚诺娃同志,您曾经在哪儿作战?" " 斯摩棱斯克。" " 对呀,第16集团军外贝加尔基干师。" 瓦斯科夫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基里亚诺娃听瓦斯科夫这样说,立刻敏感地问道:" 你参加过保卫斯摩棱斯克 的战斗?" 瓦斯科夫没吭气,不动声色地掏出两枚勋章,轻轻摆在基里亚诺娃 面前的桌子上。 基里亚诺娃的视线从勋章上转移到瓦斯科夫那张粗糙的脸上,顿时显出窘迫, 神情有些慌乱,霍地站了起来。 瓦斯科夫挥挥手,示意基里亚诺娃坐下。 此时,在女兵宿舍里,月光从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掠过,她们吐着均匀的呼息, 脸上带着沉浸梦乡的甜蜜,间或有人含糊不清地发出几句呓语。 丽达睁开眼睛,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再次确认姑娘们已经睡熟,这才轻手轻脚 地穿上靴子和衣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行囊,又想起什么似地,把悬挂在上铺铺板 上的铜钥匙摘下来,珍视地挂在自己脖子上,掖进胸前,然后蹑手蹑脚地推开屋门, 溜了出去。 索妮娅抱着枪正在站岗,对丽达的突然出现没有感到丝毫惊讶。丽达溜到她身 边,压低了嗓音说:" 我走了。" 索妮娅默契地点点头,目送她消失在黑夜中。 丽达深一脚浅一脚涉过河湾,向岸边的森林跑去。林中传来鸟儿的夜鸣,衬得 黑暗分外幽静。丽达在自己的喘息声里奔跑着,杂草在她的脚下发出细碎的沙沙的 声响。她在那棵奇形怪状的白桦树前站住,按照白天的记忆确认了公路的方向。她 感激似的在树干上拍了拍,稍作休息后,又继续朝前跑去。 玛丽娅透过墙壁的缝隙,一直注视着瓦斯科夫和基里亚诺娃的举动。这两个人 现在已经变得十分熟络。基里亚诺娃讲起了保卫斯摩棱斯克的那场战斗。 " 包扎所里躺满了伤员,每天都会有死人,几乎是抬走一个死人,马上就会有 一个伤员被抬进来。" 基里亚诺娃显得很难过。 " 是的是的,我最少往你们包扎所送过两次伤员。" 瓦斯科夫说。 " 有一天,我爸爸被送来了,他已经被炸的看不出样子了。我是从声音上听出 来的。我握着他剩下的一只手,告诉他,我是基里亚诺娃,他哭了。" 那个自以为是的基里亚诺娃不见了,瓦斯科夫看见的是一个正在伤心流泪的小 姑娘。他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 他死了,死之前,他只来得及对我说,别告诉你妈妈。" 基里亚诺娃用手捂 住了自己眼睛,泪水很快濡湿了她的手指。 " 多好的男人啊。" 瓦斯科夫叹息着。 基里亚诺娃一把擦干泪水,响亮地抽了下鼻子,突然问:" 有酒吗?" 瓦斯科夫一愣,随即摇摇头:" 我从来不喝酒。" 基里亚诺娃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目光落在了瓦斯科夫的马哈烟上。没等瓦斯 科夫发话,她已利索地动手自己卷了一枝粗大的马哈烟。瓦斯科夫急忙为她点上。 基里亚诺娃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她没有被呛到,反而显出如释重负的样子,似 乎对马哈烟的味道很满意。片刻,她主动向准尉推心置腹:" 别怕,我会帮你治服 她们的。" "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只读到四年级,后来就帮着我爸爸去打熊。后来,他被 大熊压死了。" " 压死了?!" 基里亚诺娃吃惊地问。 " 嗯,压死了。" 瓦斯科夫看了看基里亚诺娃瞪得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珠,有点 后悔谈到这个话题。看样子她只在动物园里见过熊,如果是在别的什么时候听到这 样的事,保不齐她已经笑翻天了。 "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 熊的屁股,一? 一? 的。" 瓦斯科夫学着狗熊用屁股? 人的姿势,笨拙的在 凳子上拧了几下。 基里亚诺娃刚想大笑,一下子又忍住了,低声说:" 没想到。" 她四处张望了 一下,嘴里嘟囔说:" 要是能有一杯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