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说说你的家乡吧?" 丽达对索妮娅喊。 " 明斯克!" 索妮娅从对面屋顶大声喊着,不无感伤。那儿已经被德国人占领 了。人们沉默下来,似乎在为那座已经陷落的城市默哀。 " 我们会把它夺回来的,索妮娅。" 丽达安慰着索妮娅。 街上的老人们表情依然如故,只是更加专注地瞧着对面,听着姑娘们的对话。 在波琳娜家的屋顶,嘉尔卡拎着一兜泥巴登上梯子,她把泥巴递给丽达,偷偷 说:" 索妮娅是犹太人。" " 嘉尔卡,我不喜欢这样谈别人。" 丽达很认真地说。 嘉尔卡自讨没趣,羞眉臊眼地从梯子上爬了下去。 " 来吧,索妮娅,让我们听听诗人是怎么说的。" 丽达大声对索妮娅喊。 索妮娅不再推辞,慢慢从玛丽娅家的屋顶上站起来。她显得有些胆战心惊,热 妮亚在一旁鼓励她:" 往前看,千万别望下看。" 索妮娅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站住脚。她逐渐适应了这种高瞻远瞩的姿势, 望着远处,她颤抖着声音开始朗诵: 在村庄的尽头, 有座小屋又 破又老, 那儿,在圣像面前, 一个老太婆正在祈祷。 老太婆正在祈祷, 她回忆自己的儿子-- 儿子正在遥远的边疆, 拯救自己的祖国。 老太婆正在祈祷, 她擦着眼泪, 在她困倦的眼睛里 幻影绽开了花蕾…… 街上,一直昏昏沉沉晒太阳的老婆婆突然睁大了眼睛,侧耳倾听着索妮娅的诗 句: 她看到田野-- 这是战斗的田野, 她看到田野的儿子, 成了牺牲的英雄…… 在玛丽娅和波琳娜家屋顶忙活的女兵们都不知不觉停下手中的活,屏住呼吸捕 捉着索妮娅的朗诵: 他宽阔的胸前, 伤心的血已凝结, 但他双手紧握着 敌人营垒的旗帜…… 索妮娅深情地念着,眼瞳里飘起一丝水雾。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伤感: 老太婆又伤心又高兴, 激动的血液停止了流动; 灰白的脑袋无力 地 埋进两只手中。 那稀疏灰白的双眉, 紧锁住心扉, 而从她的眼睛里, 撒落下串串珍珠似的泪。(叶赛宁《母亲的祈祷》) 索妮娅久久地伫立着。没 有人鼓掌,没有人喝彩,姑娘们陷入默默的沉思,辛酸的滋味涌上心头。街上的老 婆婆缓缓闭上眼,眼角滴落串串珍珠般的泪。 一双粗糙的大手把一捆捆的白桦叶放在大木盆里。 热水被倒进木盆,浇在了白桦叶上面。 基里亚诺娃用手捏着白桦叶,尽量让干枯的树叶浸透在水中。她叹了口气,迟 疑地对正在收拾炉膛的准尉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 您知道,我是第一次带队出 来执行任务,生怕出一点事。过去,整个独立营都在一起,营里有营长,连里有连 长,排里有排长,我只需要帮助排长做一点点事--" " 所以,你过度紧张,稍有一点什么,你就大喊大叫。你事事觉得人们在和你 作对,你看她们,越看越别扭,她们看你,越看越像老巫婆,这怎么可以?" 瓦斯 科夫说着话,一边往炉膛里丢上木柴,然后点燃炉火。 " 您呢?也许您有许多带兵的经验。" " 想听?" 瓦斯科夫刚想吹嘘一下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经验 可谈。 " 嗯。" " 那好,多年的战争经验告诉我们,只要战斗一发生,所有的矛盾顷刻之间都 化解了。" 瓦斯科夫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条。他不禁有点自鸣得意。 " 嗯。" 基里亚诺娃赞同地点点头。 " 难管的时候,就是不打仗的时候。" " 现在?" " 现在。" 基里亚诺娃若有所思地盯着瓦斯科夫,似乎对眼前的准尉大叔开始刮目相看。 " 我看可以了。" 瓦斯科夫直起腰来,望着炉膛中熊熊燃烧的木柴,对基里亚 诺娃说。 " 我的树叶也泡好了。" 基里亚诺娃从大木桶里拎出一捆树叶。 " 那你去把姑娘们叫来吧。" 瓦斯科夫说。 基里亚诺娃刚走了几步,瓦斯科夫又说:" 你首先是个女人,女人想什么,你 最清楚。" 基里亚诺娃看着他。没有吭气。 " 然后,你是个指挥员,指挥员是干什么的?是可以把生命托付给他的人。她 们就是这样看你的,而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什么也看不惯的那种人。亲爱的基里 亚诺娃同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瓦斯科夫闭上一只眼,形象地做给基里亚诺娃 看。 基里亚诺娃忍不住笑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走得 轻松而洒脱。 瓦斯科夫欣慰地笑了。 屋顶上的讨论还在继续。女兵们好像在这一刻突然发现,原来她们对身边的伙 伴竟然如此陌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从容地敞开自己的心扉。 " 该我们问你们了。里莎,告诉我们,你家在什么地方?" 热妮亚站在玛丽娅 家的屋顶上高声喊。 " 大森林。" " 那是怎样的森林?" " 原始森林,在贝加尔湖边,有多大?我不知道,反正,几天几夜走不到头。 森林里有许许多多的动物,有鹿,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