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 你叫什么名字?" 索妮娅站在站台上大声问着。 " 射--击!" " 射击?" 戴" 眼镜" 的男兵从文集上消失了,索妮娅合上诗集,躺了下来。望着雾蒙蒙 的天空,她的脑海里充满了遐想,仿佛看见莫斯科大学幽静的校园,看见了罗蒙诺 夫高大的塑像,而她自己正坐在阳光充盈的图书馆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读着。 突然,坐在她对面的一个人递过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你在读什么书?她看 了一眼,随手在字条的空处写道:如果你无事可干,为什么不走到处边,去喝上一 杯。字条递过去了,一会儿,又传递过来:你不妨抬起头来看看,那怕只耽误你一 秒钟。于是,她抬起了头,万分惊愕。原来坐在对面的人正是送她诗集的那个戴眼 睛的士兵。瞬间,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了,像变戏法一样,戴" 眼镜" 的士兵突然间 穿上了整齐的西服,正在她感到十分陌生之际,他又换上了原来的军装。 她疑惑地站了起来,他也站了起来,两人向对方疾速奔去。近了,索妮娅突然 站住,士兵也站住了。 " 我还是先问你的名字吧,要不然一会儿又忘了?" " 射击。" " 你真的就叫射击?" 士兵点着头。 " 射击!"索妮娅小声地念叨着。 热妮亚一翻身从梦中醒来,她循声望去,看到索妮娅呆滞的样子,热妮亚感到 好笑:" 在打仗?" " 没有。热妮亚,我问你,你为什么说,我最幸福?" 热妮亚闭上眼睛想了一下,说:" 你爱了。你并不知道他爱不爱你。这对于恋 爱的人已经足够了。你想,你一直在琢磨他会怎么看你。只有两种可能,要不他爱 上你了,要不他没爱上你。这重要吗?你爱了,你付出了,你就会把这份感情沉浸 在心底,作为永久的享受,用不着因别人的爱与不爱来决定自己的感受。" " 你简直是个哲学家。" 索妮娅佩服得五体投地。 " 你想,如果你爱了,他也爱了。马上就有了一种对对方的责任感,要尽义务, 要尽责任,甚至死刑临头,你还要考虑死会不会给对方带来太大的痛苦。现在你不 需要,你只是一种享受,一种品味。" " 你爱得太哲学,太有品位了。" 索妮娅想为热妮亚鼓掌。 热妮亚害怕别人听见,把手指放在嘴边" 嘘" 了一声。其实,里莎和嘉尔卡早 就醒了,她和索妮娅的对话,她们听得清清楚楚,脸上流露出一种对热妮亚由衷的 羡慕。 在主阵地上,瓦斯科夫的望远镜始终注视着山下的林子和湖泊。身边的丽达问 他:" 准尉同志,您恨玛丽娅吗?" " 不知道。" 瓦斯科夫面无表情地回答。 " 您本来打算打完仗,带上玛丽娅回到老家?" " 有的时候,我倒希望这仗永远打不完。" " 您知道吗?女兵里早有人看上您了。" 丽达笑着说。她看到瓦斯科夫的脸一 下红了,便说," 您看,您有的时候像孩子一样。" " 不要胡扯。我们马上要投入战斗了。奥夏宁娜同志。" " 叫我丽达吧,菲道特·叶甫格拉维奇。" " 抽支烟吧,丽达同志。" " 我不会。" 瓦斯科夫点上烟,语重心长地说:" 上一次,我们的女战士维佳牺牲了,我心 里后悔了很久。牺牲的应该是我,我是男人。你听明白了吗?" " 明白,就是说,这次战斗中要保证女战士们每一个人不牺牲不受伤,这样你 才觉得心安理得?" " 你太聪明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瓦斯科夫夸赞道。 " 可这是打仗,不是玩。" " 要牺牲,第一个是我,第二个是你。" 瓦斯科夫严肃地说。 " 看来,您真的是不心疼我。" 丽达开玩笑地咧着嘴乐。 " 要是真的像我说的一样,你回去以后,给玛丽娅带个话儿,让她跟着安德烈 好好过吧。" " 不好。还是您回去自己说吧。" " 别让我活着回去,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瓦斯科夫苦苦地笑着。 丽达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再做声,也许是太疲倦,不久就枕着一块青 石沉沉地睡去了。瓦斯科夫也忍不住打起盹来,突然石头的滚动声让他惊醒过来。 原来是丽达的脑袋滑下来,弄响了石头,而她浑然不觉,仍继续沉沉睡着。这让他 不禁偷偷地笑了,自言自语地唠叨:" 姑娘们,你们睡吧。能睡多久就多久,有我 瓦斯科夫守护着你们,你们会感到安全的,等打完了仗,你们回到家,回到父母的 身旁,你们哪儿还会记得有个叫瓦斯科夫的小老头儿。我有那么老吗?也许吧,可 要是有一天,不,不,我真的爱上了谁,我保证,不是你们中间的哪一个。" 丽达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嘟嘟囔囔地在说话,不耐烦地翻过身去。瓦斯科夫碰了 碰她的脚,她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什么?" " 轻点,听见了没有?" 丽达睁开眼睛,太阳已经从地平线升起,霞光染红了峭壁。一群儿鸟喳喳乱叫, 掠过远处的树梢。 " 鸟叫?" 她推开大衣,拉拉裙子,跳了起来。 瓦斯科夫趴在地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情况,随声说道:" 喜鹊,白脖子的那种, 不是什么吉兆。" 丽达趴在瓦斯科夫身边向山下看着。瓦斯科夫放下望远镜,宁静地笑了:" 这 就是说,有人在走路,惊动了它们,没别的,准是客人到了。" 丽达听了,倏地变 得紧张起来,立即把步枪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