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菲律宾山区的饥饿行军 美军登陆吕宋岛,由我们担任卫戍的克拉克基地也好,马尼拉也好,眨眼之间 都陷落了。我们部队没有接到任何命令或指示。已经丧失战斗部队的功能。不用说, 武器弹药补给断了,食物也不再配给。我们在热带森林里整整转了三个月,我已经 憔悴得脱了形,身子弱得稍微重一点的东西都提不动。我扔掉了我的钢盔、我的枪、 我的军刀,最后连饭盒也扔掉了。系在腰上的,只剩下一个水壶套、一个空罐头听, 一颗手榴弹——留着自杀用的。我的军靴掉了底子以后,我从一个战友的尸体上扒 下一双穿上了。我还搜过死亡士兵的背囊,找着什么就吃什么。 丛林中的水洼周围横七竖地倒着尸体,散发出恶臭。穿过丛林来到丘陵地带, 放眼望去也都是尸体,身上只剩一块脏兮兮的兜裆布。武器、钢盔、军服、背囊、 靴子……所有这些,都给剥走了。 再向西走,就到南中国海海岸了。我想,这片海总该在我们海军的控制之下了 吧。一群士兵在灌木丛中爬来爬去。有的丢了胳膊,有的丢了腿,有的内脏露在外 边,还有的下巴给枪弹打飞了。无数受伤的人在地上辗转反侧,却没有人前来照料。 人死去的时候,他的内脏最先腐烂。那气味随着散发出来,苍蝇就来了。动弹不得 的士兵脸色变成黑色,蛆虫在还有一口气的士兵鼻子里、嘴里孵出来,有一两毫米 长,翻滚着爬得到处都是。待到它们爬到眼睛上,人也就死了。每天生活在死人群 里,弄得活人都弄不清生死界限了。人变得迷迷糊糊、东西不辨。 一个不认识的战友爬到了我身边。他脱下衣服,露出屁股,那地方已经成青绿 色。“伙计,要是我死了,别犹豫,把它吃了。”他说,用他皮包骨的手,摸着枯 瘦如柴的臀部。我说:“傻瓜,我能吃战友吗?”但不能把自己的眼睛从那个部位 移开。 我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从那片丛林里出来的。我越过草地,到达一座石头山的 山顶。我把几块石头摆好,点起一堆火,居然在一个竹筒里找到一些岩盐。一定是 土人藏在那里的。 就在这时,我身后什么黑色的东西跳了出来。我想都没想,抓起匕首,扑到它 身上。这是一条中等身型的狗,耳朵竖着,尾巴垂着。我把它刺死,撒上盐烤了。 我决定把肉分成小块,肠子肚子也都切碎,装到空罐头盒里,随身带着走。这些腌 肉让我体力得到恢复。我想,我能活下去了。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充满了这种自信的 感觉。 我希望家乡的老母永远也不要知道我死在哪里,死得有多可怜,就把自己的千 人针、身份标签,连同一个死去战友的遗物,都埋掉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轻松 多了。等太阳西沉之后,我爬下山,朝西边海岸走去。 西原敬NFDA7 70岁 公司管理人员 福冈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