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闯重围 李少阳似乎承袭了他母亲的命运,人说,天妒红颜或天妒英才,也许就是说这 两母子的,所有美好的事物注定有个夭折的命数——而正是这短暂的存在像流星划 过夜空一样,给人一种震憾或突发的美感,然而死亡,对另些还活着的人来说,绝 不是美的,是一种悲,一种无法接受的痛! 李东阳就无法接受李少阳的死亡,他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大的希望,谁知还未望 到头,儿子就追随他的母亲了;在李东阳的心里,藏着的不止是对宁婷的爱,还有 一种不可言说的恨意。 清早,当丫环惊叫着从房里跑出来,嘴里慌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少爷死 了,少夫人不见了,来人呀,来人呐!” 鲁山门一下子像天快要塌下来了,慌乱不安。 李东阳从床上跳起来,穿着睡衣就往儿子的房里跑,当看到儿子的血染红的床 被,他的老泪也流了出来,他抱起他的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 李少阳是被匕首之类的短利器穿心而死的,估计是一招致命;在他熟睡中,他 还未来及再次睁开眼,就永远地沉睡了。 床铺有点乱,当是留香凝的挣扎所造成的。 “你们昨晚都去哪里了?”李东阳怒吼。 众门徒低下头来:昨晚欢喜过头了,酒也喝多了些,谁料乐极生悲? “岑志,你到官俯去,让官俯立即派人追查此事,胡明,你带人把全城搜索, 若发现可疑的地方,立刻回来通知我。” 岑志与胡明是鲁山门的两位副门主,胡明年岁大些,有四十多岁了,是个多谋 的人,岑志是条三十多岁的粗鲁汉子。 两人领命率人而出。 永存县沸腾起来,鲁山门的少主、永存县的美男被暗杀之事迅速传遍全城。 铁血仇也正在此时踏入鲁山门的大门,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狂跑入李少阳的 寝室,看见李东阳抱着死去的李少阳哭喊着,他感觉李东阳忽然老了许多。 李东阳一时不觉铁血仇的到来,铁血仇站了了一阵,道:“门主。” 李东阳猛地回头,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铁血仇道:“喝酒了。” “哪里?” “酒店。” 李东阳道:“一整晚?” “我醉了,在那里睡过去。” “有谁作证?” 铁血仇道:“门主,你怀疑我?” “你的来历不明不白的,像你这种身手的人,怎么会甘心为少阳之仆?” “我与吴之能喝酒,酒店的老板娘陪我们一整晚,我们三人没有离开过酒店一 步。”铁血仇说着,走到李东阳身旁,看着李少阳苍白的死人脸,道:“我把少主 当作朋友。” 李东阳沉思了一阵,道:“在永存城里,想杀我们父子的人只有吴之能,你竟 与他在一起喝酒?” 铁血仇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敌人,喝酒,并不需要这些,只需 要有酒就行了。” 李东阳疑惑地道:“难道真的不是吴之能?” 铁血仇没有答言,他知道,李东阳最初怀疑是吴之能干的,但如今从他的口中 证实,吴之能昨晚根本就没有出现鲁山门,除非他另派人过来,但在永存县,除了 吴之能本人,又有谁能够轻易进入李少阳的寝室而令人无所觉呢? 李少阳并不是一般的人,若不是来人轻功极高,在熟睡中,他也是能有所觉, 可他偏偏就死在熟睡中。这只能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来人的武功比李少阳高出许多, 另一种凶手就是:留香凝。 李东阳道:“你一直都跟随在少阳身边,可知他结有什么仇人?” 铁血仇道:“少主是个很好的人,他只施恩,不与人结仇的。” “那香凝呢,她与少阳是怎么认识的,你应当清楚吧?” 铁血仇沉默,脸呈痛苦之色。 李东阳吼道:“为何不答?” 铁血仇咬牙道:“你怀疑她?” 李东阳道:“我要的是你的回答,不是你的提问。” “忘情湖——”铁血仇把李少阳与留香凝相遇相恋的故事叙述着,李东阳认真 地听着,听完之后,他道:“我的儿子的死,与这女人脱离不了关系。” 正在此时,两位门主回来了,胡明道:“门主,没有任何可疑之迹。” 李东阳道:“立即带人前往烈焰帮,搜遍他们的每一个角落,如果吴之能不准, 回来复我。” 两位副门主出去的同时,留贵边走了进来,他第一句话就是:“我女儿呢?” 第二句话才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李东阳道:“你的女儿还活着,如果凶手要杀她,不会费力把她带走。” 留贵边脸色一缓,道:“我让官俯立即调查。” 李东阳道:“这个不用了,官俯那边我已经知会了,你回家等你女儿的消息吧, 希望她真的是被人抢走的,不然我李东阳誓要灭了你留香俯。” 留贵边怒道:“李东阳,你说这是什么话?” 李东阳道:“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谁毁了我的儿子,就等于毁了我的一切,只 要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手,我就以血誓仇,诛他全族!” 留贵边道:“你在怀疑我们留香俯?你以为少阳是香凝杀的?” 李东阳冷哼一声,留贵边拂袖而出。 “香凝嫁给李少阳是最大的错误!” 房里又只剩下一个死人和两个活人,死人无法说话,活着的人也不愿开口。 时间一直到了傍晚,两位副门主回来回复李东阳:搜遍了烈焰帮,没发现少夫 人。 李东阳道:“准备少主的后事,出去吧,统统出去,一个也准留。” 众人转身走了出去,铁血仇垂着脸走到门前,忽然蹲了下来,从门脚捡起一个 小东西:赫然是一只耳环,土灰色的。 他的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这只小小的耳环,全身开始颤抖。 突然,他的左拳直擂落下,没入地板里,爆裂声作,碎石冲天! 众人大惊失色! 李东阳把李少阳放在床上,站直身子,立在床前,紧盯着半跪在地上的铁血仇, 他那弓起的背部两旁,碎石如雨坠落! 李东阳双眼怒火燃烧,颤动地双唇逼出三个字:“左锥拳!” 已到门外的岑志与胡明听到此话,立即率人反转过,把铁血仇重重包围住。 “你是树长风什么人?” 铁血仇从地上站起来,站得如石柱般的挺直硬立,使得他那并不高的身量给人 的感觉是突然间拉伸出许多,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李少阳,道:“他是我的义 父。” 李东阳道:“少阳是你杀的?” 铁血仇冷冷地道:“我是为了报仇而来的,但我杀人,从不用武器,只用拳头。” 李东阳道:“只有你才有要杀少阳的理由,你的义父不会让我好过,他要让我 的唯一的儿子也离开我。” 铁血仇道:“我不喜欢你,但不代表我不喜欢你的儿子。杀你,并不是我的职 责,我只负责查清楚义母的早逝之因,但我没有给义父一个交代。” 李东沉默了半晌,突道:“所有的解释都消除不了你是树长风的义子这个事实, 握起你的拳吧!我暂不想亲自出手,两位门主,立杀此人!” 岑志与胡明立在铁血仇面前,平时,他们与铁血仇也许是兄弟,然而就在此时, 成了敌人;朋友和敌人之间,相差的只是一个立场,谁都有自己的立场,而为了各 自的立场,人世间很多东西就变得简单,如同铁血仇和这两人之间的对峙。 岑志道:“铁血仇,俺以为你是一条真汉子,原来是一条潜伏的狼。” 胡明道:“血仇,对不起了。”他的理智令他多少明白,这一战或许与李少阳 的死根本无关,因为他相信铁血仇绝不会对李少阳下毒手,铁血仇是个沉朴的人, 这种人不善于谎言。 铁血仇沉道:“生死面前,别说对不起。” 这一句话,他的义父只和他说过一次,但他却一辈子都记着,生与死之间,的 确没有谁对不起谁。 “好,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冲着你这句话,俺就与你一个痛快!”岑志的大 刀抡挥而起,朝铁血仇当头劈落,与此同时,胡明的铁扇大张,如半月般的利器侧 削铁血仇的右颈,在这两者的夹击下,铁血仇退避无从,猛然一缩身蹲了下去,侧 移于左,腰干突直,左拳正击而出,撞在岑志的刀背上,“铛”一声,以凝注如钻 著称的“左锥拳”的拳劲令刀身断成两截,岑志的身躯颤了颤,立即变招,断刀变 砍为刺,在断刀的刹那之后,已是到达铁血仇的心胸,没入他的肌肤! 铁血仇的左拳也在同一时间击打在岑志的右臂膀,随着骨碎之声的响作,岑志 惨叫一声,庞大的躯体侧飞出去。 而胡明的铁扇已收成铁杆捅往铁血仇的喉咙,铁血仇被迫倒退一步,左拳突伸, 与扇杆成一线之势,就在扇杆与拳头要相撞的瞬间,胡明的铁扇缩回、打开,以迎 接铁血仇的拳头,他知道,左锥拳的劲道能够凝结成一团并且爆裂,如果扇杆与拳 头相撞,侧吃亏的是他胡某人。 铁血仇依然去势未变——他义父曾经说过拳去无回——拳头必须要打出去才能 收回,只有这样才能有不可阻挡的力量,他要的,就是这种力量! 拳头冲在张开的铁扇,穿透而过,落在胡明的右胸上,碎开岑志的半边胸衣, 把他撞出老远,久久不能动作! 旁观的众门徒一拥而上,把铁血仇团团围困。 铁血仇右手掩着左胸,岑志的断刀仍然插在他的胸膛,血从刀与肉之间逼流出 来,他知道自己无法坚持多久,因为,他的血,总会流完! 他朝着门外望去,那里是忘情湖。 他的眼神如剑出鞘,右手一挥,断刀离胸而出,血喷如狂雨,在他的面前,现 一片血光! 血,狂热;人,无情。 断刀如箭射向门外,铁血仇跟着刀的去向突冲,在他动作的同时,鲁山门的门 徒也朝他冲杀过来,李东阳却依然不见有任何动作。 铁血仇在血光中,左拳带动着身体前进,所过之出,拳出人飞,他知道只有拼 着最后的信念,才能冲出一条血路,哪怕不能生还,也要死得壮烈。 在他的信念里,人的命是靠血来支撑的,血未尽之时,绝不能倒下! 任鲁山门的门徒如何阻拦,都无法阻挡他的去路,在拼杀中,他冲出了李少阳 的寝室。 鲁山门的众门徒伤亡了许多,但未受伤的依旧穷追不舍。 谁都知道:受伤的狼如何凶,也总会落在猎人的手中。 “哪里逃?”李东阳志如雷至,降落在众人头上,鲁山门的门徒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知道,门主出手的时候是不允许别人插手的。 李东阳,终于要出手了! 没了阻拦,铁血仇的身影如箭般地射向忘情湖的方向。 ------- 爬爬书库